王英琦在淮水灘與文化環(huán)境中尋找出路

王英琦在淮水灘與文化環(huán)境中尋找出路

她是一個有沖突感的女人。這個由變態(tài)的時代和不幸的身世聯(lián)合鑄就的桀驁不馴的“野小子”,為了拯救泱泱散文古國瀕臨后繼無文的險境,執(zhí)拗地愛上了散文?！稛嵬痢贰ⅰ陡瓯趬簟穬杀炯?是其矢志嫁給散文的第一批產(chǎn)兒。在它們當中,王英琦發(fā)狂地沖破傳統(tǒng)閨秀的嫻靜,不是孤身浪跡大西北的莽莽叢林,就是孑然放情大西北的茫茫戈壁,或者獨自探尋古廢墟、古遺址、古戰(zhàn)場、古墳冢的奧秘,不懈地勾沉華夏疆域的文化潛藏,熱烈地召喚歷史的大漠雄風,以驅(qū)散現(xiàn)實人生的陰霾霧瘴。她笑、她哭、她罵、她疾呼、她吶喊,表現(xiàn)了赤裸裸的自我意識。在新時期散文里,第一個與風靡喧躁的小說尋根熱合轍唱和。如果單從時間上看,她在散文創(chuàng)作中尋根,遠在韓少功、阿城揭橥尋根文學的旗幟之先。一從自然美和社會美學觀到青少年精神冒充意識的缺失一九七二年,十九歲的王英琦悄悄地叩響了文學宮殿的大門。五年后,她一頭撲入西南邊陲,以“西雙版納紀行”為總題的《綠寶石之歌》、《橄欖壩情思》和《刀刻的懷念》,給當代散文注進了沛然炳蔚的南國靈氣。它們或圍繞遮天蔽日的“綠”走筆,表現(xiàn)南疆自然造化的奇絕,或拖曳傣族姑娘的“情”絲連屬,或抓住波龍(大爹)緬懷周總理的“念”行文,謳歌南國百姓的人情美、人性美。盡管它們尚未擺脫散文名家“畫山繡水”的結(jié)構(gòu)框架,及其一字經(jīng)緯全篇的“文眼”型構(gòu)思模式,然而與那些詩詞十楹聯(lián)十景物描寫,游記不象游記,名勝廣告不象名勝廣告的贗品比照,其文筆雖難免稚嫩,但已經(jīng)開始尋覓屬于她自己的審美天地:立足飲譽中外的地域形勝,專注奇特的風物、民俗以及與旖旎的自然色調(diào)和諧的南疆人性格的真善美。自然美與社會美的疊合一體,相得益彰,這就構(gòu)成了王英琦該期散文的美學特征。告辭南疆,重返淮河邊上,王英琦把目光轉(zhuǎn)向了自己的童年、少年?！丁按缶锐{”——童年的渴望》、《有一個小鎮(zhèn)》和《少年夢的幻滅》等一組作品,沒有涂抹淮河風光,而在追憶幼年生活時溶解了作家對于故土的拳拳眷念。那個曾經(jīng)救了宋太祖趙匡胤駕的神話般的糕點,那個雜糅閉鎖和淳樸風情的小鎮(zhèn),那個濃縮了中國農(nóng)民的優(yōu)良品性與愚冥猥瑣的二禿子,更多地表明他們只積淀于淮水涯涘。安撫其交織憂戚與欣慰的藝術脈息,我們感到作者的審美意識已從自然美和社會美的共振走向了兩者的錯位乃至悖逆。如果說《“大救駕”——童年的渴望》、《有一個小鎮(zhèn)》昭示了在惡劣的生存條件下,故鄉(xiāng)人民患難見助的良根優(yōu)質(zhì),那么,《少年夢的幻滅》則通過細膩描述一個少年想當畫家的理想被不堪回首的歲月無情擊碎的故事,流露了王英琦對造成一代人精神饑餒的荒唐時代的悲憤,它標志著她的散文創(chuàng)作向祖國文化蘊含的深層掘進。十三歲的“我”確立了當一名畫家的美夢以后,拚命地搜索一切可供臨摹的圖片資料?？墒遣痪?文革烈火焚毀了她所有含辛茹苦的積攢。理想是甜美的,而甜美的理想此刻卻在痛苦地折磨她,只好去翻動過去吃糖留下的糖紙,到街頭去揀糖紙,節(jié)省零錢去和別的小孩換糖紙來描摹。為了度過新的精神饑荒,這個小不點兒開始了飄流京滬揀糖紙的生涯。有幾次為了從鋪天蓋地的語錄、宣傳畫糖紙中逮住一張愛慕的大白兔、米老鼠,她幾乎斷送了小命。難怪作者酸楚地詛咒:“在那掃蕩一切的年代,‘革命’到最后,真連一點文化也不剩了呀!我們這個曾經(jīng)有著燦爛文化的泱泱古國,幾千年后,竟出現(xiàn)了一個為了畫畫,為了尋求祖國的文化,竟不得不到街頭去揀糖紙的小女孩,這是多么令人可悲和痛心的事情呵!”更可悲的是它蹂躪了一代人渴求文化的心理意識,使得他們一提文化便如同遭遇蛇蝎似的驚悸。當然,在八十年代初期,才捕捉住古國文化被淪喪,與一代人發(fā)生斷裂隔絕的信號,我們不能說作者是敏銳的。但緊接文化傷痕的特異角度的暴露,王英琦旋即明確地亮出了尋求失落的古國文化的旗幟:由文化的饑饉、文化的沙漠、文化的廢墟,到挖掘被沙漠和廢墟覆蓋的歷史文化的潛藏,把創(chuàng)造文化散文作為自覺堅定的目標,則是前無引玉的。只要瀏覽一下八十年代前后王英琦散文的標題,便不難掂量她鐘情古國文化的程度:《不該遺忘的廢墟——寫在圓明園的廢墟上》、《我的先民,你在哪里?——寫在半坡村遺址》、《永樂宮巡禮——悼我國無名藝術大師》、《寫在空白的壁畫上》、《大唐的太陽,你沉淪了嗎?》、《向戈壁》、《絲綢北道上的諸綠洲》、《“木乃依”旁的奇思臆想》、《塔克拉瑪干之謎》,等等。它們不同于“少年夢的幻滅》寫過去不太久的現(xiàn)實對祖國文化的毀滅,而是站在今天來開采歷史文化,把它們晾曬在今天的陽光之下,給予當代意識的觀照審度。二誰是改革的精神與一般的尋根文學一樣,王英琦也注重對象主體的地域性,不過她描寫的地域不是生于斯長于斯的本土,而是與南方對峙的廣闊的北國,她所發(fā)掘的文化是包括少數(shù)民族在內(nèi)的整個中華民族的祖先共同創(chuàng)造的文化。這樣就避免了在一地一處的狹窄鉆探,而帶來文化意識的整體性。太象別人,意味著自己的死亡。王英琦是明智的。她挖掘民族文化,沒有撩撥莽山荊榛,用原生狀態(tài)的自然和古樸率真的人性,充當作家理想的客觀對應物;也沒有胎息老莊玄談,以對萬物通徹大悟的超脫曠達,與紛紜繁復的現(xiàn)實人生相映照,寄寓虛妄的心靈慰安;她也不象一部分尋根者那樣嗟嘆民族文化中的愚陋冥頑。王英琦自述:“我決定要去西北——那是在少年時代就使我動情和神往的地方。呵,那一望無際的戈壁,那漫漫的大漠,那古老而神秘的絲綢之路……對于我,都具有一種時間和空間上的巨大魅力”(《向戈壁》)。那些去處不是遺址,就是廢墟荒冢,沒有一處不彌漫遠古氣息,沒有一處不掩埋豐贍的古國文化,只是因為積久的沙塵將它們封閉起來,才使今人覺得那么遙遠陌生。王英琦每撬開一方沉重的覆蓋物,中華民族富于天才的創(chuàng)造精神,總使她驕傲和陶醉。她來到西安半坡村再溫仰韶文化,寫下了《我的先民,你在哪里?》。當她目睹方形圓頂?shù)慕ㄖ?粗疏質(zhì)樸的陶杯,同性姑娘的墓葬和儲貯五谷的窯穴、家畜圈欄.抑制不住心頭的亢奮,竟至虔誠地匍匐在它們面前,“親吻一下這片曾經(jīng)灑下過祖先血汗,創(chuàng)造了中華民族文化的土地”。尤其是把仰韶文化置于六千多年前全球文化的背景之下,“當歐洲還徘徊在獵人時代(舊石器時期),美洲大陸還沉睡在冥冥長夜之中,我們黃帝的最早一批子孫,便和東地中海上的埃及、敘利亞、美索不達米亞以及克里特島和愛琴海諸島等偉大文明發(fā)祥地一道,迎來了人類歷史的新曙光——農(nóng)人時代(新石器時期)。”作者為仰韶文化具有劃時代的價值而產(chǎn)生的民族的自豪、自尊和自信,升到了極致。即使面對摻拌文明與屈辱的圓明園,《不該遺忘的廢墟》依然飽噙淚水,概括以世界上少有的宏偉壯麗的宮苑,世界上最大的博物館、圖書館、藝術館,與瑪雅人的塑畫、愛琴海區(qū)域的古文明、埃及的金字塔、腓尼基的字母、巴比倫的楔形文、希臘的古典文化、歐洲的文藝復興和工業(yè)革命進行匹比,頌贊這座閃耀著我國古代文明的人類最璀璨的藝術寶庫,傾吐作者對中國古代文化的仰慕。正基于這種禮拜,才同圓明園的被盜、遭焚以及這一切被今人遺忘的事實形成反差,激起讀者仇恨帝國主義強盜的感情狂濤,并產(chǎn)生一種對文化荒原和一代人精神淪喪的憂患意識?！洞筇频奶?你沉淪了嗎?》、《永樂宮巡禮》、《塔克拉瑪干之謎》、《寫在空白的壁畫上》,都無一例外地拂拭古國文化的塵封,讓它們再現(xiàn)出最初的色澤。我們可以借用作家自己的一句話,來注釋她的北疆散文為什么一再攝取廢墟、遺址的精義:“我難道是在發(fā)思古之幽情嗎?不!我是在追思我們古老的民族燦爛的古代科學文化?！睘樽鎳幕鴮懽?這不僅使王英琦的散文數(shù)量激增,而且也使其該期創(chuàng)作風格日臻定型。三文化的視角下:“誰是立法的引路人”應該說,把握了王英琦散文的文化因素,才是完整地認識它們的一半。她為什么執(zhí)著文化散文的創(chuàng)作?這不能不進一步探賾她的創(chuàng)作動因,而這又得首先涉及她的非文化的散文《有一個小鎮(zhèn)》。寫作本篇時,作者早已離開那座小鎮(zhèn),進入繁華的城市,走過全國許多地方。但每每聽到的議論是,“近年來世風淪落,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趨于相互利用的赤裸裸的物質(zhì)交換”。由此,“我便由衷地更加思念起小鎮(zhèn)”,“一想到它,我就覺得心里熱乎乎的,感到溫暖,感到充實,感到一種美好的情感在心中涌起”?？鄲烙谑浪兹诵缘募俪髳?到“歷史文化”中去尋覓真善美,是王英琦創(chuàng)作文化散文的內(nèi)驅(qū)力之一。所以一追蹤古文化遺跡,“我頓時神氣起來,所有的憂郁和不快被一掃而光”(《向戈壁》)。然而,滌除了古文化的塵垢,把它們放在現(xiàn)實環(huán)境中,王英琦又總是展露出滯澀、悶悒的情緒。從少年時代開始,她就渴念圓明園,難得一九七八年秋天到了北京。在寬闊的長安街上,她打聽圓明園遺址,連問幾個青年,結(jié)果得到的卻是驚愕的目光和令人詫異的回答:“圓明園?我怎么從沒聽說過?”最后經(jīng)一個老翁指點,她才找到它。久久凝視焦土瓦礫,陣陣憤懣襲擊她的心扉。亡國愚民的文化掃蕩,使多少青年蒙昧無知,不知道自己民族的歷史,生疏了珍貴的古代文化,忘卻了帝國主義剿殺先人文明事業(yè)的劣跡,這是勝過圓明園的毀滅,無法用價值法則計算的損失。因此,作者在文末摳出一顆心來沉摯的呼告:“人們呵,當你們在長安街漫步的時候;當你們在故宮流連忘返的時候;當你們在北海揚槳擊浪的時候;當你們在香山極目遠眺的時候,請你們千萬不要忘記了在你們的身旁有一片不該遺忘的廢墟!”痛感古代文化的失傳,是王英琦悉心文化散文創(chuàng)作的第二個原因。同上述《不該遺忘的廢墟》一樣,《大唐的太陽,你沉淪了嗎?》記述她西行神秘的塔克拉瑪干沙漠所遇到的幾件不愉快的事。塔克拉瑪干曾是著名的三十六國古址,那兒埋藏著深厚的中國歷史文化。但對它的研究今天卻全給日本人包了。漢學家井上靖出版了西域小說集,畫家平山在畫西域,作曲家喜多郎作了《絲綢之路》,近年在西域發(fā)現(xiàn)的缽羅婆文字,我國無人能破譯,需請國外考古專家鑒識。作者恥辱地詰難說:“我們古老的五千年文明古國,我們燦爛的大漢、大唐的太陽——難道你真的沉淪了嗎?”倘若指責這是缺乏開放的胸襟,狹隘的民族感情,封閉的文化觀念,那就玷污了作家憂國憂民的滿腔熱血。正由于這種飽含強烈的歷史失落感和現(xiàn)實責任感的惆悵情緒,致使王英琦的散文最終突破了純文化的偏狹,開拓了作品的寬厚主題和審美張力?？释^承,更召喚新的民族文化的誕生,是王英琦創(chuàng)作文化散文的第三個原因。駐足半坡村遺址,憑吊仰韶文化,作者暮然不安:六千多年前,先民在那樣艱苦環(huán)境下,為后人創(chuàng)造了輝煌的精神財富,而我們今天生活著的現(xiàn)代人,又將為自己的后代留下什么呢?為偉大的民族留下什么呢?我們將怎樣無愧于半坡村的子孫?他衷心地“愿我們的后人站在我們今天生活的遺址上,也能夠有一種深沉的思念和追緬之情?！薄丁澳灸艘馈迸缘钠嫠家芟搿犯靼椎卣f:“在當前開發(fā)大西北的熱潮中,恐怕重要的還是繼承和恢復光大大西北的古老文明和燦爛文化……這樣,我們的開發(fā)才有意義。我們的每一位開拓者的胸中才能鼓滿一種民族的自豪感?！痹谒纳⑽睦?民族文化與民族命運、前途相交融,歷史與現(xiàn)實相復合,現(xiàn)實與未來相溝通,前后者之間以深深的焦灼、濃濃的憂思和公民的義務相焊接。不理解這種矛盾,就難理解王英琦為什么感到足跡所至的土地都是炙熱的。四“一國兩制”的藝術道路王英琦的散文,尤其是北上以后的,無不呈現(xiàn)復雜的情緒結(jié)構(gòu),既滲透傳統(tǒng)文化的光輝,又伴和現(xiàn)實人生的憂戚,兩者猶如太陽和陰影,泉水和礦質(zhì)一般矛盾地組合。西域文化曾朗照一世,而今日寫它、畫它、歌詠它、研究它的全是外國人;圓明園匯聚了民族精英,卻被摧毀,屈辱應刻骨銘心,但青年已經(jīng)遺忘;目光凝視精美絕倫的“龜茲王禮佛圖”,手卻不能不撫摸其旁傷痕斑斑的空白壁畫,先師創(chuàng)造了名滿天下的藝術,可子孫沒有能力加以保護(《寫在空白的壁畫上》);大西北殷殷呼喚我國的藝術家、考古學家,但有條件的不愿去,愿去者又沒有條件,想去去不成(《塔克拉瑪干之謎》)……對祖國文化的酷愛導引王英琦不顧一介孤女的贏弱縱橫西域,發(fā)掘燦爛的古代文化,她說不盡的興奮、歡愉,但冷漠的現(xiàn)實往往與之發(fā)生尖銳的沖撞。于是歡樂與痛苦、光明與黯淡、慍怒與責任、積郁與信心,在作品中不諧和地騷動碰擊。這些矛盾的內(nèi)在情緒相當真實典型地反映了現(xiàn)階段中國公民的普通心態(tài),富于鮮明的時代律動。適應它們的傳達,作家常在事情的敘述或場景的描繪以后,進行沉思,發(fā)出震聾發(fā)聵的吶喊,不避直奔主旨的垢病。作為形象和感情失去平衡的產(chǎn)物,其吶喊因觸及時事而啟發(fā)人思索,呈現(xiàn)出沉思型的美?；谝殉霈F(xiàn)的文化斷裂和文化愚蒙,王英琦特別重視散文的知識性。其文涉獵寬泛,從圓明園、半坡村到塔克拉瑪干沙漠迷宮,從壁畫、塑像、音樂、園林、宗教、古文字到地理、建筑、屯田;僅壁畫就有敦煌莫高窟、新疆克孜爾千佛洞、山西永樂宮的種種區(qū)別。她并時時比較西方文化,一則顯示中國文化的世界意義,同時又努力開擴讀者的文化眼界?！队罉穼m巡禮》全文近五千字,其中一半夾敘夾議永樂宮建筑時間、面積、規(guī)模、布局和三清殿、純陽殿的壁畫。繼而將它們與宋代道教壁畫名手武宗元的《朝元仙仗圖》相比較,把握它們繼承和發(fā)展前人風格的獨特個性,為下文歌頌無名藝術大師,鞭撻現(xiàn)實生活中的錙銖必爭者張本。王英琦的散文一般都這樣,評述兼濟,寓評于述。述,精工可考;評,剖析中的。“除了著意于意境的創(chuàng)造,還要盡可能地寓知識和哲理于其中,促進渾然一體,給人以啟迪和知識”(《熱土·路從這里開始》)。王英琦在散文中尋根,但沒用空靈的抽象代替?zhèn)鹘y(tǒng)的具體描繪,沒有用含混、朦朧取代主旨的明晰、確定。她不輕拋傳統(tǒng),常常先細致的實寫,其內(nèi)容的真實性絕對無誤,繼后展開豐富的聯(lián)想、想象,發(fā)攄復雜的情緒和思辨,建構(gòu)意象的多維空間,引發(fā)層疊繁富的作品內(nèi)涵,多義多解,切合當代美學的走向,但以本身的確定性為前提,則是王英琦的特色?！恫辉撨z忘的廢墟》之所以引起反響,就在于它蘊含多種意向,符合了當今讀者的閱讀心理。精確介紹圓明園的宮苑建筑、歷史文物;禮贊古代勞動人民的文明創(chuàng)造;引用《泰晤士報》報道,再現(xiàn)英、法侵略者劫焚該園的過程,表現(xiàn)了作者的悲憤;慨嘆青年們的無知,追溯制造文化荒原和精神廢墟的根源,撻伐四人幫的深重罪孽;卒章發(fā)出不該遺忘的勸戒。一步一遞進,一層一跳躍,事為骨骼,知識為細胞,情緒為脈絡。其立意顯然是立體而非平面單一的,可是這種多義清楚明白,并不撲朔迷離。一開手作散文,王英琦就“要求自己的筆一定要觸及自我,把‘我’放進去寫”(《路從這里開始》),到了《戈壁夢》結(jié)集,“經(jīng)過十年的摸索和慘淡經(jīng)營后,我才好不容易在散文這種文體中找到了‘自我’”(《寫在<戈壁夢>即將出版的時候》)。這個自我是孤寂、倔強的自我,憂郁感和責任感溶和的自我。不管是孤寂、憂患,還是倔強,都始終擁抱著愛:愛祖國的山川河流,愛民族的歷史文化,愛她不滿的現(xiàn)實,愛那負重的人生,愛蕭條冷落的散文。時代的騷動,連坐她家庭變故,使她過早地接受生活的磨難。為了戰(zhàn)勝磨難和取得事業(yè)的成功,她逼使自己拿出男子的剛毅、堅韌的氣概死拚硬闖。這樣從外部的言談舉止、穿著服飾到內(nèi)在性格都發(fā)生異化,變成“女人中的丈夫”,“男人氣的女人”,這成就了她的事業(yè),卻遭到了世俗的飛白。她寂寞、孤獨了。王英琦屢次自稱是孤身只影的漂泊者,流向南疆北國,所到之處也是荒僻凄涼,被世人拋棄的拐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