侗族玩山歌與接衡岳七十二峰,覆膜下的貴州

侗族玩山歌與接衡岳七十二峰,覆膜下的貴州

如果說南部方言區(qū)的“侗族大歌”以其豐富、和諧、豐富而聞名，而且其方言區(qū)的“玩民歌”的知識還沒有底。然而，影響人們心中的心理狀態(tài)的話語及其優(yōu)美細膩的性格，以及人們心樂的旋律的結(jié)合，足以與“侗族大歌”競爭！兩者都是壯族人民智慧的結(jié)晶，也是壯族音樂和文化的美麗亮點！。一、景觀設(shè)計方面,應把生貴州侗族(北部方言區(qū),下同)居住地區(qū),位于黔東南,約當東經(jīng)108°左右,北緯27°上下這么一塊地盤,包括天柱、錦屏北部、玉屏、三穗、劍河、鎮(zhèn)遠、岑固等縣。東鄰湖南的靖州、會同、新晃;西向貴州腹地延伸與施秉、臺江接壤;南以錦屏的大同為屏與侗族南部方言區(qū)交界;北靠銅仁、江口、石阡南端。清水江、陽河及無以數(shù)計的大小支流貫穿其間,土壤肥沃,“平川(壩子)及洞天盆地星羅棋布,大者萬余畝,小者數(shù)百畝……雨水充沛,春少霜凍,夏無酷暑,秋無苦雨,冬少嚴寒……適宜于糧食作物和林、畜生長,為侗族人民開發(fā)山區(qū),發(fā)展農(nóng)林牧副漁生產(chǎn)提供了優(yōu)秀條件,”也為侗族文化(含音樂文化)的發(fā)展提供了優(yōu)越的條件。無論從地理位置還是經(jīng)濟、文化(包括傳統(tǒng)文化的遺存)等方面而論,天柱都屬中心,史云:“界在黔楚之交,尤為侗族砥柱”。因此,本文即以天柱“玩山歌”為中心進行論述,由此而可見一斑。天柱“接衡岳七十二峰,疊層巒,亙?nèi)倮?”境內(nèi)山青水秀,郁郁蔥蔥,晨霧繚繞之際,入其內(nèi)如臨仙界。更有石柱擎天,龍泉噴玉,金鳳曉鐘,鐵山冬雪,春花夜月,嫩草斜陽,茨嶺連云,幞頭霧雨等八大景觀及眾多風景圣地,諸如白巖宮、觀音洞、稻香亭、美女梳頭、南池瑞蓮等,不僅大增靈秀之氣,更歷來為文人墨客吟誦留古。如清代合肥辜寬題《石柱擎天》(“天柱”因此景而得名)曰:何年突兀起高標,直接銀河上下潮。那氣勢、那意境、那情操,留給后人以無限意的遐思,情的啟迪,美的享受。這種生就的景致及留下的歷代詩詞,還有那眾多景觀的修建,無論從文學、美術(shù)、建筑等任何一個方面,都顯示了這一地區(qū)文化發(fā)展的高度。據(jù)史料記載,天柱正式建縣于明萬歷二十五年(1597年),距今已四百多年。明朝以前,屬湖廣疆域,名為五老寨,久為侗苗、西溪苗所居。如上溯侗族移居天柱的歷史,可及堯舜時與之激戰(zhàn)的湖廣三苗,戰(zhàn)敗后,原居洞庭湖上下的三苗后人稱仲族者(即侗族)逐漸往天柱遷居,這是其一;其二是亦于堯舜時洪水泛濫避水禍而來。到了漢朝(東),漢光武帝派馬伏波平五溪蠻,馬軍到天柱;朱明洪武二十五年,丞相徐達利用湖南武陵縣龔旺、范仲和平荊楚,隨即進攻天柱,龔、范均久鎮(zhèn)天柱。至萬歷年二十五年,地方官朱梓請準,正式建縣,朱為第一任縣令。朱梓首倡辦學,三年中便有徐子瑜中鄉(xiāng)試。十余年間,文化日增。而后,各地中試、中武舉者,不乏其人。這應視作天柱侗族接受漢族文化的起始到興盛的第一時期。民國初年,王天培軍長率師(中有侗族青年數(shù)千)北伐,其功告成,“為我侗族爭無上之光榮。”由上,可以說明三點:第一,侗族是天柱的開發(fā)者及歷史悠久的土著民族。第二,天柱侗族是由楚地遷陡而至,與楚文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這既說明了天柱文化的源頭,又說明了天柱文化的總體特征。第三,天柱正式興漢學,乃是明萬歷年間的事,至今已四百多年歷史。這比照起許多邊疆少數(shù)民族(有的是解放后才接受漢文化的影響)來說,時間上要早得多。那么,相隨而至的就是受漢文化的影響要大得多;相應的,本民族文化也就發(fā)達得多。雖然,筆者一貫不同意以漢文化來衡定一個少數(shù)民族文化水平的高低,而應以本民族文化發(fā)達程度為標準;但筆者不否認,少數(shù)民族在接受漢文化的同時,可以推動、加速本民族文化的發(fā)展與演進。就在這塊深邃多情的土地上,在這浸透著古老文明的、神秘多姿的泥土中,滋生出了光彩耀目的民族傳統(tǒng)文化(含音樂文化),其中包括本文重點述及的“玩山歌”,還有本文以外千姿百態(tài)的婚俗歌、伴嫁歌、阿奧哩(有的地方稱阿哩)、酒歌、喪葬歌、孝歌、勞動歌、誆娃娃歌、童謠等等。這些民歌作為一個“窗口”,如實地傳遞著它的主人(產(chǎn)生它的民族)的民族性格、民族審美情趣、民族意識的信息,這個信息又能折射出哺育、塑造這個民族的大地母親、文化搖籃的總體特征。侗族民歌以它柔美、細膩的旋律美,傳遞出大地母親那溫柔、靈秀、郁郁蔥蔥的搖籃中哺育出的大地之子——侗族的性格信息,從而折射出大地母親的總體特征(地理的、傳統(tǒng)文化的特征之和)。這就是我理解的侗族民歌與產(chǎn)生它的文化背景、共生環(huán)境間的血肉聯(lián)系。它構(gòu)成了這么一個公式:二、玩山活動的各階段、及其他階段的情感結(jié)構(gòu)特征侗族地區(qū)長期處于封建宗法制度統(tǒng)治之下。以天柱為例,朱明洪武“調(diào)北征南”以后,在那里建立漢族政權(quán)統(tǒng)治;特別是明萬歷二十五年正式建縣以來,興漢學、重科學,使原本“人以慓悍為上,苗以劫奪為生”的社會風習發(fā)生了根本變化,步入了以“求善”為目標的“倫理型”中國傳統(tǒng)文化圈內(nèi)。(舒寶琴《侗族喪葬禮俗中的文化基因》所述,就是一例)在婚姻問題上,實行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包辦制度。但戀愛卻幾乎是絕對自由。這大概應視為民族古老遺風的留存,也正是在婚姻戀愛問題上的民族精神、民族風格、民族神韻之所在。侗族青年自由戀愛的主要方式便是“玩山”。凡同族異姓之男女青年,無論婚否,在節(jié)假日、趕場路上,或走親訪友,參加別人婚禮活動等機會相遇,互相認識后,便可約定日子,群體到山上相會,對唱情歌(傳統(tǒng)的情歌乃“見子打子”,即景現(xiàn)編),這種社交活動就叫“玩山”,侗語稱Weiyian。參加“玩山”活動的未婚青年是以擇偶尋情為目的;已婚青年則是為了唱歌娛樂,愉悅生活;已婚青年中,有的是被包辦婚姻制度強迫成婚者,便可在“玩山”活動中向自己的意中人或同伴訴說內(nèi)心的痛苦,這是對封建包辦婚姻的控訴,也能表達對自由戀愛、婚姻的追求與向往。“玩山”以唱歌為主要交際手段。語言的交流(對話),叫說情話;又說又唱的傾談,叫“說白話”。這幾種形式貫穿于“玩山”活動的各個階段中。侗族青年幾乎無人不會歌。凡是特別善唱者,到處受人敬仰、稱贊,被視為奇才,便能廣交朋友,尤其容易受到異性的愛慕。有首歌這樣唱道:“好個小妹好口才,人又好來口又乖,十人得見十人愛,太陽得見把頭抬?！边@種良好的“土壤氣候”,使玩山歌得以迅速發(fā)展,人人會編,個個會唱;更有些著名的歌手,或有一定文化的青年男女,往往把自編的歌匯集成冊,視為珍寶。加之侗族恭謙和善好學的美德所至,人們都在千方百計生尋找那些編就的歌本,或在與別人對歌中努力揣摸,善于吸取,以提高自己。筆者年初回到家鄉(xiāng),得一老歌手奉獻歌書二冊,消息被二位青年得知,便借去頂著冬夜的嚴寒,抄了兩個通宵,如獲至寶。許多優(yōu)秀的玩山歌,便在一代一代相傳的過程中,不斷豐富,不斷完善,形成珍品,久唱不衰。如一首古情歌這樣唱道:想郎想得心事慌,拿錢去買紙一張,以擇偶尋情為目的的“玩山”活動,經(jīng)過漫長的歷史流變,民間約定成為三個大的階段,即初會、深戀(久想)、成雙。每一個階段又可細分為若干步驟。這便產(chǎn)生了各種不同名目的歌:試探歌、邀伴(找伴、喊伴)歌、約日子歌(即約會歌)、初會歌、請坐歌、夸贊歌、自謙歌、盤答歌、試探歌、結(jié)伴歌、找戀歌、借物作憑歌(借把憑歌)、囑咐歌、送行歌、分離歌、相思(初想)歌、重逢歌、深戀(久想)歌、書信歌、喊郎歌、成雙歌,如果碰到挫折,便相應產(chǎn)生埋怨歌、失戀歌、惜別歌等等。這是一個由淺入深的過程,是情感發(fā)展的忠實記錄。每個階段都有大量的赤誠的動情的歌詞,表達男女雙方對自由愛情的追求與向往?！翱戳嘶蚵犃诉@些歌,使人感到情感的真摯是潔白無暇的?！碑斈信嗄晗嘤?男方有意相邀,但不敢冒然行事,便唱試探歌: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含蓄而彬彬有禮,若女方亦有意,便回唱:吃碗苦瓜才出門,哪想今日遇著甜話雖含蓄,然靈犀相通,男方便會滿懷希望地發(fā)出邀請,這就是約伴歌:第一次赴約初會,是很隆重的,男女雙方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尤其女方,穿上自己最喜愛的衣服,頭扎紅頭繩,身佩銀項圈,滿懷著內(nèi)心的喜悅,奔赴約定的地點,這里俗稱“花園”。見面時,就唱初會歌?，F(xiàn)擇兩首,以供研究:男唱:初初會,初初得會百花開,我郎今日得會你,好比半天掉落來。女答:初初會,初初得會百花開,鸕鶿得會長江水,山伯得會祝英臺。唱初會歌,既是感情的“初連”,也是聰明才智的初次較量,所以,緊接著的夸贊對方、自謙,都圍著這一主題而展開。當雙方對唱幾曲之后,往往由女方先唱出一種極富特色的“白話”,聽來真是魂牽夢繞,如《有緣有緣真有緣》:白話:回想當初啊,人不見面,花不見朵,互不相識,誰想到今天,同玩同坐,同唱同樂,真象做夢一樣?！覀兘裉斓竭@里來,妹們愚笨,有話不會講,有歌不會唱,……多謝眾位后生哪,看得上眼,瞧得起人,約的日子,遵守諾言,說話算話,言行一致,方才齊到花園內(nèi),真是啊,千有緣來萬有緣。接唱:有緣有緣真有緣,有緣千里得相連,有緣千里得相會,就象前世修有緣。(龍廷才記,譜略)這種先說后唱,是“白話”的一種形式,還有最后只唱一句歌作結(jié)束的;也還有開頭唱首歌,接著講一段“白話”,又緊接著唱一首歌(收煞的三段式結(jié)構(gòu))。這種發(fā)自內(nèi)心深層的獨白吟唱同婉轉(zhuǎn)悠揚的歌唱性曲調(diào)的組合,具有感人肺腑的藝術(shù)魅力。有時也出現(xiàn)故意刁難對方,以逗趣為目的的“白話”,真是妙趣橫生,從中可以窺觀侗族青年的內(nèi)心世界,性格特征。如男方唱“請坐歌”:請客坐,不得板凳坐木葉,不得木葉坐細草,細草開花鬧熱熱。女方則逗趣地唱:一座花園四四方,你哥要妹坐哪堂,坐哪點,坐在哪方才久長。(緊接說白)哥啊!四方八角,不曉哪方坐得著?四方八處,不曉哪方坐得住?坐西朝東,得罪弟兄,坐南朝北,得罪貴客;坐上得罪天,坐下得罪地;不高不矮坐在中央之地,得罪朋友伙計。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不曉坐在哪團之地哥啊!(龍玉成記錄)男方明知女方之意,也就故意借題發(fā)揮,唱出情深意濃的情話,以示感情增進一步。一座花園四四方,隨你愛坐在哪堂,說白:妹啊!出門遇著蛇攔路,走路遇著虎攔山,來到花園得會你,真是前世修有緣。我郎請妹花園坐,妹要問郎坐哪堂。東西南北,方方坐得,四方八處,方方有路。坐在東方,地久天長;坐在南方,雙鳳朝陽;坐在西方,玉燕雙雙;坐在北方,如同鸞鳳配鴛鴦,坐在中央之地,恩深義重久長。若是你妹先坐下,一堂和氣萬年長。(陶光弘搜集)經(jīng)過幾個回合的測智逗趣性的對唱,雙方終于坐下后,便開始了對夸、自謙對唱,既是一種客套,實仍為智慧的盤考。就以互相“請唱歌”這一點而言,也是繞山繞水,樂趣無窮。金雞飛來落山溝,你郎是個歌兜兜;郎的歌頭在東海,郎的歌尾在貴州。(龔宗唐搜集)這是女方對男方的夸贊,也是自謙性的表白,你看那男的回答得多么風趣:不是夸,唱歌妹是老行家,可笑我郎亂開口,開口咬著朝天辣。(龔宗唐搜集)這是一種多么聰明的比方,生動、詼諧,真是“歌短情長”,耐人回味。經(jīng)過一番“較量”,先是男方歌鋒一轉(zhuǎn),便進入“試探”階段。男唱:初初來,初到花園門不開,鑰匙拿在妹的手,妹的心意郎難猜。(陳遠蟬搜集)若女方亦有意深交,就回唱:初初來,妹的心意獎亂猜,妹無鑰匙又無鎖,哥要看花進園來。(陳遠蟬搜集)聰明的小伙子豈不明白?于是乘勝追擊,唱:初初來,哥妹唱攏莫唱開,莫做簸箕簸出去,要做篩子團攏來。多形象,多貼切,多生動!那邊有情人自然要附和一首:唱攏來,哥妹唱攏莫唱開,莫學畫眉隔山叫,要學鴛鴦戲水來。(龍玉成整理)這叫“歌逢知己千首少。”友誼在歌聲中加固,情愛在歌聲中發(fā)展,于是,歌唱便逐漸進入實質(zhì)性的內(nèi)容,初探建立愛情關(guān)系,這叫探“初連”。仍采取試探的手法。一朵好花在高巖,郎想要摘口難開,我郎人矮手又短,人矮手短摘不來。(龍玉成記譯)如女方也有意,就迎上去:洞庭湖內(nèi)栽芋荷,芋荷葉大根子多,就這樣,唱到情投意合,但天之將晚,時光不留人,只得難分難舍的離去。然后,就各自思念,這又有許多表達這種思念的“初想”歌。過了一些時候,又按預約的日子,到預先約定的地方相會,這就是“重逢”?？捎袛?shù)次、數(shù)十次“重逢”。一見面唱道:好久不到花坡來,花坡鮮花朵朵開,問妹情意在不在,情意若在唱起來。(佚名搜集)逐漸,話題轉(zhuǎn)向“借把憑”(信物),這也是“玩山”的一個重要階段。男方一借二借層層借,女方一堵二堵層層堵,一個要借,一個遲遲不給,這就又多生了許多極富情趣的對唱,其中也不乏風趣的盤考:男唱:妹英推,有心結(jié)伴莫推辭,不借金銀買田地,單借把憑好為實女方卻故意把話題引開去,反過來跟男方借把憑,這就引出了——女唱:哥要借件哥莫忙,妹要跟哥借幾樣,你哥若肯借給我,我妹拿去遠傳名。(龍玉成記錄整理)男唱:顛倒顛,妹倒跟郎來借件,天上明月是照鏡,月內(nèi)梭羅是花根,一一二二說報你,要妹借件為把憑。(龍玉成記錄整理)借了嗎?還沒有,女方還得提出許多知識性的問題來盤考,也許唱一天,把憑未借到,然感情卻肯定會加深,這叫“歌長情更長”。經(jīng)過幾次相會,感情日增,男方便侍機提出締結(jié)戀愛關(guān)系,真正進入“初連”階段。其中包含“結(jié)伴”、“架橋”等內(nèi)容。歌曰:初來連,初來高坡開丘田,高坡開田都有水,我倆結(jié)伴真有緣。(王瑞鈞搜集整理)關(guān)系確定以后,就有許多民間稱之為“新的伴”的歌,立為雙方的互相囑托。一般說,歌詞的句式段式(結(jié)構(gòu))到了這個情深意濃的階段,才逐漸有了較大的改變,從七言四句變?yōu)槎喾N句式、段式結(jié)構(gòu)。青山渺渺修得大路來同走,一同坐到太陽落。(龍玉成搜集整理)這次分手以后,雙方情深意濃,這就進入了“深戀”(也叫“久想”)的重要階段。這一階段的歌,情特別深沉,尤其是為數(shù)頗多的長句歌,更是把這種戀情描寫得淋漓盡致:架橋要來橋上走,你妹可英三心兩意只到橋頭就轉(zhuǎn)身,我為同良絞盡肚腸盡了心,想去想來越想越念斷肝腸。抬頭望天白云飄飄想騎白云去看望,風吹云散手抓不住白費我郎想一場。(王繼英搜集)這些斷人肝腸的歌,催人淚下,勾人心魂!你再聽聽女的是怎么想念男的。想你郎,我到樂陽橋上喊,為何聽不到你在樂陽橋上答一句,心碎腸斷情難平。(王承祖記錄)那種如醉如癡,似癲若狂的形象,躍然紙上;加上旋律的大起大落,節(jié)奏的突緊突松,調(diào)式調(diào)性的飄忽游離,速度的時快時慢,聽來硬是震人心弦,牽魂動魄。(見譜例一)兩人情深,決意結(jié)合,男方就托媒說親。若女方父母允婚,愛情就開花結(jié)了果。這時,“玩山”就真正地進入了第三個階段—一成雙。這里講“真正”,是為了與在說媒之前就唱“成雙歌”的情況區(qū)別開來,那時的“成雙歌”往往只是表達一種愿望、追求和理想。當男方表明希望成雙的心跡后,女方就答唱:陽半到半坡,伴你說到斷腸話,古人都說,三十六計任隨用,轉(zhuǎn)話問伴,看你心事隨我不?伴啊!各種宗法道德觀念,各種鄉(xiāng)規(guī)族約,往往成為扼殺有情人愛情的利刃。這時,情人間就有如泣如訴的血淚控訴,這便產(chǎn)生了許許多多的“失戀歌”、“惜別歌”。女唱:苦上加苦苦中的話真難講,妹去他家朝日思念時刻把郎掛心上。男唱:恩恩愛愛平白無故我倆來受這般苦,奸賊當?shù)篮Φ脙上抡娌粶\,天從人愿有朝一日要還仇,(龍玉成、龍便金搜集)人雖分離絲不斷,那種苦痛有誰知?你聽:夜靜更深抬頭望天月明亮,雖隔高山魂魄還在跟姐玩。(張人位搜集)在這痛斷肝腸的“惜別歌”中,還有一些典故,借古喻今,用心良苦。如:重臺分別淚滔滔,想起我倆生生拆散在今鮮,千山萬山不知何日得回朝。(龍玉成搜集)把宋代陳杏元和番,活活拆散與梅良玉的愛情故事引進自己的愛情生活中,具有更強的魅力。你聽:雁門關(guān)下兩分別,手拿金釵哭得眼淚變成血。這里,有兩點從側(cè)面說明了先進的漢文化對侗族文化的影響和推進:(1)陳杏元與梅良玉的愛情故事,居然能深入到一般農(nóng)村青年的愛情生活中;(2)漢文化中的“生死輪回”觀念,已被侗族人民所接受,并運用于青年男女的戀愛、婚姻關(guān)系中,賦予了這個“觀念”以民族的特色。這類“失戀歌”、“惜別歌”深刻地反映了侗族地區(qū)戀愛自由與宗法封建婚姻制度之間的尖銳矛盾,也可以窺測到侗族男女青年追求、向往自由婚姻的強烈愿望與決心。對于阻礙、破壞他們結(jié)合的各種邪惡勢力,包括他們的父母,從內(nèi)心深處暴發(fā)出強烈地反抗,無情地詛咒,以至產(chǎn)生“還仇”的斗爭意識。這些歌語言犀利,情感熾烈,與對情人的纏綿感情的歌,形成了天壤之別的對照。這些歌不僅具有較高的藝術(shù)性,也有較高的思想性,它又跳出了單純男女情愛的圈子,觸及到了社會政治、宗法道德觀念的深層,反映了侗族人民對于維系封建社會、封建地主階級統(tǒng)治的哲學思想理論基礎(chǔ)——孔子創(chuàng)立的儒家倫理型道德觀念的強烈反抗,從而展露出侗族人民的追求自由、平等的道德觀,展露出這個民族的審美意識與心理。因此,這些歌,不但對于研究侗族的傳統(tǒng)文化是很好的材料,對于從民族學、人類學的角度研究侗族及侗族的歷史,都是十分重要的佐證。這些極為豐富的歌詞,各地自有一套優(yōu)美動聽的、抒情優(yōu)美的曲調(diào)。這就使整個侗族地區(qū)呈現(xiàn)出了千姿百態(tài)、無以數(shù)計的玩山歌,織成了一幅令人神往的玩山歌“音畫”。已如前述,玩山的三個主要階段初會、深戀、成雙是一個感情由淺入深的過程。這里還需補充作為“初會”階段中的許多有趣的事。其一,群體戀.第一階段稱作群體戀階段,是因為“初會”是在一群男的與一群女的(稱為“一伙”)之間進行的。在花園對歌時,兩伙人總是相隔幾公尺而坐,雖然有說有笑,也有風趣的調(diào)情,但決無拉拉扯扯地打鬧,也不準開不道德和不禮貌的玩笑。這是男女雙方通過唱歌(為主)、說情話等接觸,選擇對象的階段。其二,多角戀。無論男的或女的,在選定對象之前,可以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歌場,可以與不同地方的幾個女的或男的戀愛;這種關(guān)系雙方或許都有所聞,但并不嫉妒與敵視。“此種多角戀愛,與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一書中所論述的原始社會婚姻關(guān)系中的‘一夫多妻、一妻多夫’的形式有些相似。”之所以說“相似”,是因為并未發(fā)展到婚后的一夫多妻或一妻多夫,它只出現(xiàn)在婚前的戀愛階段,所以,倒可以實實在在地說,它是這種原始社會“一夫多妻、一妻多夫”婚姻制度的痕跡,從而也可以推測出侗族先民們的一些古風。其三,競爭戀。偶爾有兩伙后生與一伙姑娘或兩伙姑娘與一伙后生相遇;或兩伙后生為了一伙姑娘,反之兩伙姑娘為了一伙后生而發(fā)生競爭的情形出現(xiàn),這就要發(fā)生偶爾的(前者)或相邀的(后者)對抗賽,以歌定輸贏(叫“參堂”)。對于后者,聞訊而往觀看的人甚眾,這是一種十分引入入勝的賽歌。這種場合的對白和對唱,非常激烈,也是雙方表現(xiàn)歌才的好機會,然而又是一種彬彬有禮的、文明友善的賽歌。它顯示在兩方面:一方面,勝者以歌取勝,決不羞辱對方;敗者也決不惱怒,臨別還要心悅誠服地唱一首表示回去努力學習、自修,來日再賽的辭別歌。另一方面,萬一遇上難解難分或不利之勢時,作主人的一面(即被爭奪者)就會出面調(diào)停,以免傷和氣?！绑w現(xiàn)出‘手拿墨線平平彈’的理規(guī)”。這種對于戀愛對象的文明競爭,深深地打上了一個文明、恭謙的民族烙印。一旦在“架橋”以后.便脫離“社交”的性質(zhì),進入了作為男女青年戀愛的實質(zhì)性階段,一個專一戀愛對象的階段。從此,常常約會,互相對歌,彼此傾吐愛情,或直至結(jié)婚,或由于父母反對而被迫分手,唱出那血淚斑斑、斷人肝腸的惜別歌。三、民族歷史及先進文化的體現(xiàn)侗族玩山歌,雖有各地大同小異的、極其豐富的歌詞,并有由此反映出來的相似的風俗習慣,包括“玩山”活動所經(jīng)歷的大體階段。但因語言、地理兩大因素的制約,各地歌調(diào)卻大相徑庭。侗族北部方言區(qū)內(nèi),由于歷史、地理環(huán)境等原因造成的各地經(jīng)濟、文化的差異,尤其是語言的差異,便形成了不同的以歌調(diào)為標志的音樂風格的差異。如上圖所示,大致形成了壩區(qū)、高坡、河邊、后山十八寨四個“色塊”。第一“塊”:以這一方言的中心——天柱為例。整個地勢從西偏南向東偏北傾斜,貫穿境內(nèi)而過的清水江從西南向東北的走向,清楚地說明了這一地勢特征;以城關(guān)鎮(zhèn)——鳳城以西北的邦洞鎮(zhèn)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倒三角形的壩子,這是天柱的主要產(chǎn)糧區(qū)。主要公路干線,自西部的三穗向東經(jīng)由邦洞再向南過天柱而連錦屏縣城一一三江鎮(zhèn),是天柱縣的經(jīng)濟命脈,也是與外地物資交流的必經(jīng)之路。這條干線從邦洞向北延伸,便可達蘭田區(qū)。壩子便是沿著這條公路兩側(cè)而形成。我們稱這一地域為“壩區(qū)”。不言而喻,壩區(qū)是接受漢文化最早,受漢文化影響最大的地區(qū)。因此,壩區(qū)(特別是村鎮(zhèn))普遍使用漢語,特別是建國以來出生的人,幾乎不會說侗話了。即使還能唱些典型的侗族玩山歌,也多用漢語。但在壩區(qū)的邊緣地帶,仍普遍使用侗語。壩區(qū)的語音平直,與之交界的湖南新晃、芷江(一部分)話的語音十分接近。本文第一部分敘述之天柱侗族之遷徙路線(從洞庭湖延湖西南,從天柱的邦洞入黔境),正好印證了這一地區(qū)—一壩區(qū)與楚文化(包括語言)的密切聯(lián)系。這一點還突出地表現(xiàn)在天柱廣為流行的揚戲系從湖南傳入;侗戲的主腔始于湖南場戲;湘戲、湖北漢劇(當?shù)胤Q“大戲”)曾在這里有相當大的市場和影響。這樣的地理環(huán)境,這樣的經(jīng)濟、文化氛圍,這樣的語言因素,形成了這一帶的玩山歌(主腔)在旋律進行、節(jié)奏安排上比較平穩(wěn),故稱“平腔”。天柱縣《縣志》辦主任、前縣長,著名歌手黃再琳說:“這一帶民歌的曲調(diào)是平音,特別蘭田的歌,聲音低、沉、哀?！弊髁撕芎玫馗爬ā５膊皇澉攘?特別在演唱優(yōu)傷的玩山歌時。(見譜例二)第二“塊”:以鳳城往西,進入著名的侗杉腹地的以石洞為中心的高山地帶。這里的侗族即是俗稱之“高坡侗”。林海的蒼茫,大山的雄姿,造就了“高坡”侗族“山里人”的性格,而大山的阻擋,溝壑的間隔,形成了這里的封閉型生態(tài),恰恰使侗族的古老文化得以較好地遺存了下來,無論語言、服飾、習俗都顯示出了一個古老民族的主要特征。這一地區(qū)的文化為我們研究侗族北部方言區(qū)的社會、歷史等提供了最可靠的佐證。這一帶的侗族玩山歌以悠揚高亢、大起大落為其主要特征,宛如從山巔到山谷一跌巖起伏。(見譜例三)從石洞往東南到高釀,音樂形成了“高坡調(diào)”與“河邊腔”的過渡性的“高釀腔”,可稱之為“業(yè)高坡調(diào)”,它如實地反映了從高坡到河邊這一地勢走向。這個“高釀腔”覆蓋了高釀凸洞(包括地良)、邦寨幾個鄉(xiāng)。它的音樂在高坡腔的基礎(chǔ)上,吸收了它憑著地理位置之優(yōu)勢而感應到的其它地區(qū)民歌的長處,并作了更高層次的發(fā)展,使之更趨完美。難怪縣民委主任、民歌手龍更清同志說:“真正好聽的還數(shù)這個‘高釀腔,”。從旋法上講,“高釀腔”更注重旋律的加花修飾,使之能更細致地抒情達意;節(jié)奏上也較“高坡腔”更自由和隨意;調(diào)式、調(diào)性的布局(調(diào)的思維)也顯得更加靈活多變。無疑,用“高釀腔”為“母腔”所演唱的許多歌曲,是侗族玩山歌的珍品。(見譜例四)石洞腔、高釀腔是“高坡調(diào)”的兩個主腔。第三“塊”:河邊腔。主腔流行在清水江在天柱境內(nèi)的河邊重鎮(zhèn)——遠口?！昂舆吳弧北Ａ糁案哚勄弧钡哪承┨卣?然而,它修飾掉了高釀腔的“九曲十八拐,”,溶進了河水奔騰的“撲浪”氣慨。以第一句六度與第二句的八度大落為象征,象滔滔江水,奔流而去。有趣的是,無獨有偶,“河邊腔”最動聽的歌腔卻當數(shù)高釀與河邊(遠口)過渡地帶的“溪口腔”,就象“高坡腔”最動聽的是高坡與“河邊腔”的過渡地帶“高釀腔”一樣,豈不耐人尋味?！跋谇弧奔容^多地顯示出“高釀腔”旋律、節(jié)奏的復雜和豐富,又兼有了遠口河邊腔的暢達與開闊.同樣,我們也可將“溪口腔”稱作“亞河邊腔”.以唱法而論,河邊腔又有兩種類型:一種是在玩山時,面對面輕言細語地唱的平音;還有一種就是老輩人稱呼之“過山調(diào)”,也叫“過山聲”,沒有首句的“哦”這個句尾腔。它比第一種河邊腔高昂一點,急促一點,速度快一點,實為高腔?！斑^山聲”往往在這樣的場合唱:(1)兩個寨子的男女青年相約玩山,各自從不同的方向來,遙遙相距隔山邀伴、呼喊時。(2)在歌場集會的大眾場合,人聲嘈雜時。第四“塊”:后山十八寨。這里與湖南接壤,地域較寬,各地語言又有差異,是侗族北部方言區(qū)內(nèi)的各小塊方言紛呈的地方。注溪一帶的語言具有特殊的音韻。這一塊還可分成兩沖塊:以蘭田區(qū)注溪、三河鄉(xiāng)為中心,邦洞區(qū)靠注溪、岳寨的一部分;八陽、平地緊鄰的一部分。這一小塊的主腔便是當?shù)胤Q為“略略調(diào)”者,簡稱“略”。“略”是歌詞中最有特色的襯詞(歌調(diào)亦因此而得名),襯詞多時可在七字句的每一個音節(jié)或字間加一個“略”字。如“一夜想伴到天光”這一句詞,在演唱中變成了“一呀夜哪略想啊伴哪略到啊天哪略光哪略”。四三拍,“略”在較突出的位置上,如:這種“略略調(diào)”既可獨唱,也可齊唱、重唱。重唱時,以一人為主,另一人幫和。令人驚奇的是,主唱者隨編隨唱,幫和者竟也能緊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