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流年梁祝故事傳播的審美價值

千年流年梁祝故事傳播的審美價值

梁山伯和朱英臺（以下簡稱“高粱”）是中國古代的四大傳說之一，也是世界上最具影響力的中國民間傳說。在民間,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愛情被譽為千年絕唱。小提琴協(xié)奏曲《梁山伯與祝英臺》,戲曲《梁山伯與祝英臺的》以及《梁山伯新歌》等等均以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故事為背景創(chuàng)作。這個故事所包含的民族文化內(nèi)蘊深刻而豐富,并形成與傳播獨特的文化審美價值。因此,研究梁祝文化具有保存、傳播和發(fā)揚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理論意義與現(xiàn)實意義。一、梁啟曹“女”文化傳播“男女”的審美價值“梁?！惫适略谥袊耖g廣為流傳,傳播中逐漸形成中國古代獨特的“女扮男裝”文化,彰顯出中華民族時代追求男女平等的審美價值。(一)女性傳統(tǒng)形象的塑造“女扮男裝”是中國古代普遍存在的一種文化現(xiàn)象。最典型的南有祝英臺扮裝求學,北有花木蘭代父從軍。容肇祖先生在給錢南揚編的《祝英臺故事集》所寫序言中,就野史遺聞、筆記小說等資料,考證出女子扮男子做官的有7種,扮男子從軍的有兩種,扮男子得終身伴侶的有三種,共得十二例其中除了一兩種明言是小說,大都言之有據(jù),認為信史。祝英臺傳統(tǒng)形象中溫婉的外表,古代男子“求知”的渴望,對愛情矢志不渝的信念無疑讓她在總女性中脫穎而出。而祝英臺的形象塑造大多是通過她女扮男裝的過程中實現(xiàn)的。男女平等是封建社會不宜大聲討論的話題,但是“男尊女卑”,“女子不登大雅之堂”的現(xiàn)象早已根植男女老少的思想之中。多數(shù)女子大部分時間留在家相夫教子,繡花撫琴,很少有拋頭露面的機會。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重德輕才”的傾向十分明顯,“男人有德便是才,婦人無才便是德”,這種意識在社會上已經(jīng)深深植根。中國古代文學作品中有很多關(guān)于這方面的題材。蔡瑛、李清照等一大批女性皆因打破倫理綱常的束縛,大膽追求愛情。但是由于當時的倫理的枷鎖而受到父母的威逼,親友的蔑視,以及社會輿論的譴責,倘若在今天,我們也許會為她們高唱一首自由的戀歌,可是在幾千年以前的昨天,她們男扮女裝是與命運抗爭的最佳選擇。王寧邦、張婷婷在《論梁祝戲曲中的女權(quán)主義精神》一文中將這種情況總結(jié)為“加強了社會上女性才德相妨的觀念,惡性循環(huán),不僅使人們普遍相信這種觀念,也使婦女產(chǎn)生罪疚心理,許多人受盡折磨,卻自甘以才貌者而認命。”(二)男性群體對其命運的認同自從進入父系氏族時期,女性便逐漸失去在母系氏族時期尊貴的地位,宗法制社會中,她們服從男性。在社會分工上,男性可以從軍,女性只能獨守閨閣、相夫教子而不能登大雅之堂,她們是家庭、職業(yè)和社會上的弱勢群體?？鬃哟呵飼r設(shè)館授徒,有弟子三千,未聞有誰是女學生。傳說中出過一些女才子,從過師,也是鳳毛麟角,紅顏薄命,更都沒有走出閨房。她們極少有受教育從而走進社會的機會,中國女子正式受學校教育,僅只百年的歷史。1919年在“五四”運動的沖擊下,北京大學才開女禁,收了9個女旁聽生,次年北京女子高師成立,女性才得與男性同樣享受高等教育的權(quán)利,可見整個社會對女性的歧視與封鎖。即使如此,許多女性像許穆夫人、上官婉兒、謝道蘊、李清照等等,她們雖沒進過學堂,但執(zhí)著于男女平等觀念,依靠家學傳承,自學成才,表現(xiàn)出不亞于男性的非凡成就。在愛情婚姻上,她們更是缺乏自主權(quán),對自身命運的選擇是無能為力。一些女性對自己在社會角色在心理和意識上普遍認同,“她們甘愿為人女、為人妻、為人母的社會派定的角色鎖定自己而喪失自己的文化性別和精神性別?！蹦袡?quán)社會給她們的機會不多,但是這并不說明她們都是服從社會秩序的安排,她們是機會的創(chuàng)造者,許多女性大膽追求男女平等的權(quán)利,如梁祝故事中祝英臺“女扮男裝”在外表形式上表現(xiàn)的是內(nèi)心的一種不服命運的反抗。祝英臺“女扮男裝”外出游學,是中國古代“男女平等”主體觀念的覺醒。同時它也是一種對傳統(tǒng)的背棄,這種背棄對祝英臺來說是很有價值的。不僅學到了知識,而且有機會讓她與閨房外的異性進行面對面的交流,并且撞出了愛的火花,讓她體味到了平等自由的可貴。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這種“女扮男裝”文化是女權(quán)的呼喚,是男女平等審美價值的彰顯。二、梁啟曹“蝴蝶”文化傳播“婚姻自我提升”的審美價值梁祝故事的廣為流傳,傳播中不僅形成獨特的“女扮男裝”文化,而且形成“蝴蝶文化”,傳播中華民族時代追求婚姻自由的審美價值。(一)中國古代社會中的蝶是理想的一談梁祝故事中,梁山伯為情而死,祝英臺也跳進梁山伯的墳?zāi)够癁楹?翩翩起舞,比翼雙飛,象征“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真摯而又美好的愛情,形成中國古代特有的“蝴蝶”文化現(xiàn)象?！傲鹤；?是人自身潛在欲求的體現(xiàn),是沖破婚姻枷鎖的生命力,愛情誠可貴,精神價更高。從而“在更深層次上能夠與讀者產(chǎn)生情感上的共鳴,最大限度的滿足人們的審美心理,最終形成梁祝悲劇的審美文化心理”。在中國古代人們的思想觀念中,蝴蝶是美好有靈性的。蝴蝶被尊為“花月之神”,人們把它喻為“會飛的花朵”、“春天的使者”、“愛情的象征”,據(jù)清姚元之《竹葉亭雜記》卷八記載:“太常寺有仙蝶,褐衣色,一稍大,一稍小。有一翅微缺,人以老道稱之。偶見飛來,或出手祝之曰:老道,我輩欲得見顏色,請少住。蝶即飛落手中。若人有戲之之意,祝之不住也。德文莊公官太宗伯兼管太常甚久,蝶常往來于院中。文莊歿后,蝶忽來殯前旋饒,意若來吊,依依不置,良久乃去。蓋文莊生平公正,足以感之。然亦見蝶之通靈也?！笨梢娙藗儗矏叟c景仰之情。蝴蝶也是中國文人吟誦的意象,中國古代歌詠蝴蝶的詩詞有成千上萬首。著名的有:李商隱的“孤蝶小徘徊,翩擬粉翅開,并應(yīng)傷皎潔,頻近雪中來”;杜甫的“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歐陽修的“江南蝶,斜日一雙雙,身似何郎曾傅粉,心如韓壽愛偷香,天賦與輕狂。微雨過,薄翅膩煙光,才伴游蜂來小苑,又隨飛絮過東墻,長是為花忙”;沈天孫的“飛隨芳樹霞衣好,倦宿琪花粉夢香,似與名蕤分艷色,不堪清露濕秋裳”等等,形成了中國古代燦爛的蝴蝶文化。(二)著意普遍性的愛情婚姻。傳統(tǒng)倫理道德觀念是采集性文化后分祝英臺為爭取自由,追求幸福,敢于以死抗爭。“我與他在世不能夫妻配,死后也要同墳臺”,死后化為比翼雙飛的蝴蝶。學者譚正璧、譚尋認為“梁祝”故事的審美價值就在于,它沒有將悲劇作為故事的結(jié)尾,而是別開生面地用“化蝶”來再現(xiàn)人生的價值,來表現(xiàn)對崇高愛情的一種精神的升華。從中所透露出的向往自主婚姻的吶喊。(p22)中國古代民間故事里的主角像祝英臺、白素貞、孟姜女、七仙女等往往都是女性。她們的心里不存在什么“父母之命,媒約之言”之類束縛“,梁祝”故事中大膽地追求自由的愛情婚姻表現(xiàn)得尤為突出。祝英臺與梁山伯死后雙雙化為蝴蝶,昭示著愛情的悲壯之舉最終化生死相戀的愿望。正如馬克思說:“當舊制度有史以來第一次相信而且也應(yīng)當相信自己存在的合理性的時候,它的歷史就是悲劇性的。[”7]在男權(quán)宗法社會時空中,女性對男性的追求一直被看作“樹纏藤”、“岸靠船”的女性下賤之舉,而祝英臺這種打破了傳統(tǒng)倫理道德觀念的叛逆精神,是對男權(quán)社會的有力掙脫與顛覆。祝英臺以死對不公平的命運激烈抗爭,她對愛情的大膽熾烈不僅會讓女性落淚,而且還贏得了男性的同情,祝英臺是不朽的,梁祝戲曲也是不朽的,彰顯了“婚姻自由”的審美價值。三、拱門文化傳播的完美審美價值梁祝故事的廣為流傳,傳播中不僅形成“蝴蝶文化”而且還形成了獨特的“大團圓”文化,彰顯出中華民族時代追求圓滿的審美價值。(一)“月圓”大團圓的敘事模式“梁?！敝辛荷讲c祝英臺死后化為翩翩起舞的美麗蝴蝶,這種“大團圓”結(jié)局,是中國古代民間故事文學中一種常見傳統(tǒng)的結(jié)構(gòu)模式,也是一種特有的文化現(xiàn)象。這些故事中往往“善勝惡、好勝壞、美勝丑,男的中狀元、榮登榜首、加官晉爵、封妻蔭子,女的則誥封命婦、夫妻團聚,而壞人必遭徹底惡報,明正典刑、玉帝嚴辦、冥王用刑,不一而足?！彼^“團圓”的涵義有吉祥如意、圓滿美好等多種解讀,是中國古代人們普遍存在的人生哲學。從“日”、“月”兩個漢字的起源來看,“日”、“月”均是象形字?！叭铡弊质莻€圓的形狀,就像太陽一樣;“月”字是半圓形狀,就像月亮。月亮從圓到缺,從缺再到圓,因此,“日”、“月”是團圓的象征,“月圓圓缺”給人以無盡的遐想與啟迪。道教中的“太極圖”,由兩個動態(tài)卻封閉的黑白相間的半旋轉(zhuǎn)運動組合成的“圓”,黑白兩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斷轉(zhuǎn)化,神秘莫測,其妙無窮。“天體至圓,萬物做到極精妙者,無有不圓?！庇袑W者認為,“圓”不僅被看作是“天道”,而且被認為是“遠而不窮”的神力,對圓的敬重也就是對天的崇拜,可見圓的魅力是多么偉大。從古至今,甚至現(xiàn)在,我國許多傳統(tǒng)節(jié)日都貫穿著“團圓”的文化理念,像中秋節(jié)、除夕夜以及元宵節(jié)等。在除夕夜有吃“團圓飯”的習俗;在元宵節(jié)有吃“湯圓”的習俗,中秋節(jié)有“月餅(有的成為團圓餅)”。親人們不遠千里之外,都要回家“團聚”,即使2008年南方的大雪也擋不住回家團圓之路。這種團圓觀念滲透著我們民族的道德情感、宗法倫理、審美文化。并且代代相傳,“大團圓”作為一種文化現(xiàn)象已深深地根植于中國古代民族文化的土壤。我國傳統(tǒng)的民間故事傳說往往都有“大團圓”結(jié)局,即使是悲劇性故事,也采取“大團圓”敘事模式,悲劇難以確定為悲劇,因為都有一個大團圓的喜劇的結(jié)尾。如《七仙女》中,七仙女和董永雖然妻離子散,但是每年的農(nóng)歷7月7日,她們夫妻在“七夕”鵲橋相會———“大團圓”美好結(jié)局?！栋咨邆鳌分邪啄镒咏K于在兒子中狀元之后,將雷峰塔拜倒得以夫妻團圓;還有孟姜女哭倒長城,見到了她日夜思念的心上人萬喜良。陳麻在《中國心理偏失:圓滿崇拜》一文中總結(jié)說,《白蛇傳》與《七仙女與董永》中這種愛情之花結(jié)出了碩果:白蛇和七仙女都生出了后代,在人間留下了香火,通過后人之口讓這種愛情傳說得以綿亙千古。對這種大團圓敘事模式,朱光潛先生有一段精辟的論述:“中國劇作家最愛寫的是名譽和愛情……劇中的主人公十有八九是上京趕考的書生,金榜題名時中了狀元,然后是做大官,衣錦還鄉(xiāng),與相愛很久的美人終成眷屬,或者主人公遭受冤屈,被有權(quán)勢的奸逆迫害,受盡折磨,但終于因為某位欽差或清官大老爺?shù)墓?或由于他本人得寵而能夠報仇雪恨,戲劇情境當然常常穿插不幸事件,但結(jié)尾總是大團圓,不管主人公處于多么悲慘的境地,你盡可放心,結(jié)尾一定是皆大歡喜”。(p287)(二)梁啟曹“大團圓”的歷史文化傳播和“完美”的審美價值梁祝故事蘊涵中華民族傳統(tǒng)“圓滿”審美價值訴求,表現(xiàn)為:樂觀精神,心理補償,圓形思維等因素。樂觀主義精神中國貫穿大團圓文化的文學作品中的樂觀主義精神,總是表現(xiàn)出歡樂的色彩,即使苦難和死亡等悲劇主題時,也總是有一個圓滿的結(jié)尾。這種樂觀主義精神表現(xiàn)中華民族對苦難現(xiàn)實的一種超越,并不像西方古典悲劇那樣徹底的悲傷,主人公或者全部死亡。強調(diào)命運的不可抗拒性。所以王國維認為“吾國人之精神,世間的也,樂天的也,故代表其精神之戲曲小說,無和而小著此樂天之色彩。始于悲者終于歡,始于離者終于合,始于困者終于亨?！?p12)藝術(shù)的教育功能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大團圓”結(jié)局是一種“心理補償”的審美習慣,傳播的理想主義審美價值。鄭傳寅先生說人們在欣賞悲劇文學時“不僅是要聽故事,更希冀獲得一種精神滿足,需要從舞臺上求得法律的公正,情感的自由和正義的勝利”,鄭傳寅還認為:觀眾和讀者都希望文學的藝術(shù)能帶給他們感官的享受,精神的滿足,能夠表現(xiàn)他們深信不疑卻難以企及的良心和公道,當他們看到舞臺上的一切都按其善良的愿望結(jié)束后,便感到了莫大的滿足和欣慰。他們在藝術(shù)的熏陶下產(chǎn)生一種錯覺,暫時忘記了現(xiàn)實的丑陋的面龐,認為永恒正義的力量總在人間,任何人都擺脫不了善的獎賞,罪的懲罰。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故事大團圓結(jié)局正是使正義和自由獲得了形式上的勝利,同時強烈的反抗力量對倫理道德產(chǎn)生了巨大沖擊,又使觀眾的感情產(chǎn)生凈化,體現(xiàn)出道德之美,心靈之美,符合觀眾內(nèi)心的期望,繪制出當時百姓心目中理想社會的美麗圖景,側(cè)面體現(xiàn)出人民對現(xiàn)實的不滿和對美好理想的追求。民間故事悲劇中的人性表達關(guān)于“因果報應(yīng)”,我們理解為“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即好人得到好的結(jié)局,惡人得到壞的結(jié)局。這也是一種“大團圓”結(jié)局。所謂“善者哀其死,惡者怒其生”,表達人們內(nèi)心對正義、公平、平等的訴求。民間故事悲劇中,代表正義的一方總會經(jīng)歷過程很多曲折的,艱辛歷程甚至死亡,但結(jié)尾一定會取得勝利。王國維說“又吾國之文學,以挾樂天的精神故,往往說詩歌的正義,善人必令其終,而惡人必受其罰,此亦吾國戲劇小說之特質(zhì)也”。(p12)讀者或者觀眾由于不同的情感體驗,隨著故事的演變而不斷發(fā)生變化,這種審美過程是讀者獲得圓滿的心理感受的過程。正義總是戰(zhàn)勝邪惡,最終取得勝利。“圓形思維”傳統(tǒng)的模式藝術(shù)是思維、藝術(shù)感知力和藝術(shù)創(chuàng)造力集體作用的產(chǎn)物,其結(jié)構(gòu)模式與其說是思想品質(zhì)的真實展現(xiàn),不如說是藝術(shù)思維的再現(xiàn)。無論是圓形思維方式還是中華民族物我合一的思想都很自然地影響了崇尚圓滿與尚圓習俗的文化追求。“大團圓”敘事模式作為一種藝術(shù)結(jié)構(gòu)模式,與中華民族傳統(tǒng)思維模式有著十分密切的聯(lián)系。中華民族“圓形思維”方式來自于“中和思維”方式。古代人崇拜自然、賦予自然以靈性,社會、人生往往與自然相聯(lián)系,有天人感應(yīng)一說,這種天人物相互影響,互相制約。這種生滅法則的靈通自覺和圓形運行機制,具有極大的“市場價值”,滲透于生活的各個細節(jié),沉積成中華民族的群體潛意識。人們對自然懷有恭敬之心,想通過自身的努力讓人與自然和諧相處,這是追求一種完美的整體性的體現(xiàn)。天人合一,生命輪回的思想包含著人和自然萬物相互包容的一體性,而不把字宙看作是人之外的對立物或者是敵對面,所以往往在藝術(shù)追求上不注重極端的對抗和沖突,而追求圓形思維下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