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民俗詞語看漢語社會心理

從民俗詞語看漢語社會心理

有許多基于大眾習俗和文化的詞。我們常稱此為大眾語言。民俗詞語是漢語詞匯中的一個重要成員。民俗文化中有積極的一面,也有消極的一面。一些消極的東西,如陳規(guī)陋習、愚昧迷信等,隨著社會的進步和科學的發(fā)展而逐一被淘汰,但是許多由此而造出的民俗詞語卻好像一塊塊化石流傳下來,忠實記載著民間豐富的非物質(zhì)的民俗文化內(nèi)涵,為人們研究古今百姓的認知水平、審美情趣、理想追求、道德準則、察物視角、生活細節(jié)等等,提供了非常有價值的資訊。民俗詞語的得名由來叫做民俗詞語的詞源。探究民俗詞源(文化詞源),對我們了解四方民俗文化、解讀古今社會心理無不具有重要的意義。例如:喝墨水———南北朝時,北齊王朝規(guī)定,凡儒士考試“成績?yōu)E劣者”,一律罰以喝墨水。梁武帝時規(guī)定,“差謬者罰飲墨汁一斗”。隋代規(guī)定,“秀才、孝廉等會試,若有文理疏略或書寫潦草者,罰飲墨汁一升”。唐太宗早年亦有應試晉官之心,因畏懼喝墨水而放棄應試念頭。他當皇帝后,廢除了這種荒唐的規(guī)定,但“喝墨水”一詞卻流傳下來,成為這一惡劣現(xiàn)象的見證。猩紅———“猩”是猩猩血,“猩紅”就是像猩猩血那樣的紅色,這里告訴人們,古人有以猩猩血染織物習慣。梟首———斬頭示眾何以叫做“梟之首”?傳說母梟被幼梟啄食而死,死后僅留梟首空掛枝頭。將犯人的頭懸掛在木桿上示眾有似于此。梟即伯勞鳥,至今已經(jīng)不多見了,而關(guān)于伯勞鳥的生活習性卻成為珍貴資料。吃茶———古代民間以茶為訂親禮。明陳耀文《天文記》:“凡種茶樹必下子,移植則不生。故聘婦必以茶為禮?！迸邮芷?謂之吃茶,意在女不二嫁,猶如種茶不可移植。這里記載了給女人規(guī)定的道德規(guī)范。有的詞的詞源不但記載著民俗文化知識,而且內(nèi)容生動有趣。例如:蟋蟀草———一種草,何以名之?原來古時的人們常把這種植物的結(jié)穗的莖劈成細絲狀,用來逗蟋蟀,其生活情趣藏于詞中。腸斷———極度悲傷。《世說新語·黜免》:“桓公入蜀,至三峽中,部伍中有得猿于者,其母緣岸哀號,行百余里不去,遂跳上船,至便即絕。破視其腹中,腸皆寸寸斷?！被腹?東晉桓溫。母愛乃世上生物的共同本性,況母猿追子以至柔腸寸斷,委實感人淚下。孝順竹———竹竿細長叢生,炎熱時竹筍長在母竿叢中,秋涼時又長在母竿叢外,有如孝子隨身。古人在對這種竹子進行長期的細致的觀察之后,把它擬人化,反映出中華民族自古富有孝敬父母的美德。有的語詞的詞源包含著科學道理。例如:鼠目寸光———為什么用“鼠目寸光”形容人的眼光短淺?原來老鼠是天生的近視眼,只能在15厘米的距離內(nèi)看到物體,而且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不能測得遠近,食物主要靠嗅覺去尋覓。烏合之眾———為什么用“烏合之眾”形容壞人聚集?原來烏鴉不但有群居組織,而且懂得解救同伴。假若有誰把一只烏鴉抓到手里,另一只烏鴉就會飛來叼啄他的手。假若貓頭鷹在夜間把一只睡熟的烏鴉啄死或叼走,烏鴉同伴們就要在白天偵察,一旦發(fā)現(xiàn)目標,就跟蹤追擊,進行報復。又因烏鴉在漢語中賦有貶義色彩,所以把壞人聚集貶為“烏合之眾”。詞語的理性意義(觀念意義)是現(xiàn)實的,而詞語的詞源意義則往往是隱秘的,所以人們對詞源的了解遠遠比不上對詞語本身的了解。平常我們探究民俗詞源,多數(shù)從資料中直接或間接得到,但是資料中對詞源的介紹未必都是真實可信的。有兩種常見的現(xiàn)象,一是“由因得果”,即先有故事(事實),后由這個故事產(chǎn)生出一個詞語(例如“矛盾”“推敲”都是由一個歷史故事產(chǎn)生的);一是“由果推因”,即由于人們不明白某詞語的由來,便從詞語出發(fā)去探索、追溯、推斷乃至杜撰詞源?！坝梢虻霉笔且环N正常的思想方法,所得出的詞源是真實可信的,我們管它叫“真實民俗詞源”。而“由果推因”是一種逆向思維方式,所得出的詞源雖然有真有假,但是據(jù)我們所知,其中多數(shù)是缺乏有力根據(jù)的,甚至是虛假不足信的。所以可以把它細分為“虛假民俗詞源”和“真假難辨的民俗詞源”兩類。真假難辨的詞源需要做艱苦細致的鑒別真?zhèn)蔚墓ぷ?它往往是研究民俗詞源中的難點。二真實民俗詞源真實的民俗詞源是最初的本來的造詞詞源,我們把它們分為真實故事詞源、虛構(gòu)故事詞源、錯誤認知詞源和謊稱詞源四個小類。1.真實故事詞源這是指由真實故事產(chǎn)生的詞源。如“結(jié)草”源自《左傳·宣公十五年》,“和氏璧”源自《韓非子·和氏》,“梨園”源自《新唐書·禮樂志》。這類詞語來源于真實的歷史事實,都是有史書記載的,所以都是有案可稽的。2.虛構(gòu)故事詞源有的詞語產(chǎn)生于某個虛構(gòu)的故事(古代神話、民間傳說、寓言故事等)。雖然虛構(gòu)故事本身是不真實的,但它們都是生成詞語的直接由來,即由故事(盡管是虛構(gòu)故事)產(chǎn)生了詞語,因此這個虛構(gòu)的故事就成了產(chǎn)生該詞語的真實詞源。例如“羊城”(廣州)得名于一個美麗的傳說:在很久以前,有五個仙人,他們穿著不同顏色的衣裳,騎著不同毛色的羊,帶著每莖有六穗的谷子,來到珠江邊。他們把五只羊和谷種留給這里的人們,然后便駕云而去了,但是留下來的五只羊卻變成了石羊。當?shù)厝藗儼严扇肆粝聛淼墓确N播種在土地里,結(jié)果年年豐收,人口也年年增多,終于成了人口稠密的城鎮(zhèn)。因此,這個地方便稱為“羊城”“穗城”。3.錯誤認知詞源人對世界的認識,是一個漸進的過程。古人曾經(jīng)由于歷史局限,發(fā)生過許許多多認知錯誤,故而產(chǎn)生了建立于錯誤理解基礎(chǔ)之上的錯誤詞源解釋。例如“無花果”,不開花而結(jié)果?！叭帐场?日被狗或蟾蜍所食?！蚌L魚”,魚類。這些錯誤認識逐一被后人糾正?，F(xiàn)代科學早已認識到了“無花果”并不是不開花,而是花開在囊狀總花托內(nèi)不易被人覺察。“日食”絕非日被狗食,而是一種天體現(xiàn)象。鯨魚不屬于魚類,而屬于哺乳類。需要指出的是,這類詞源雖然出于錯誤的認識,但是作為詞源它與其他任何真實詞源一樣,其得名由來不是憑空捏造的,而是有根源有理據(jù)的,所以理應歸于真實詞源。可謂認識錯誤,詞源真實。4.謊稱詞源語言中存在少數(shù)由謊稱故事或謊稱情節(jié)而造出的詞語,其詞源叫做“謊稱詞源”。例如:“哈密瓜”《哈密地區(qū)農(nóng)業(yè)志》:“康熙37年,康熙皇帝……用哈密加格達甜瓜賜宴群臣,問及群臣品嘗甜瓜味道時,群臣眾口稱好。當又問及叫什么瓜名時,大家拭目以待,在旁管理貢品的官員忙說,這是哈密王進貢來的,康熙皇帝便說,那就叫它哈密瓜?！薄痘亟尽?“自清康熙初,哈密王投誠,此瓜始入貢,謂之哈密瓜?！边@一謊稱卻成為哈密瓜的真實的得名由來。三虛假民俗詞源許多詞語由于歷時久長,其詞源已經(jīng)被歷史的長河淹沒,人們便忽而杜撰,忽而訛誤,忽而夸張,忽而附會,忽而嫁接,把語言學文學化,演義出各色各樣的生動有趣卻虛假不可信的所謂“詞源”。例如:瑪瑙———《拾遺記》解釋為“鬼血所化”。杜十姨———唐代大詩人杜甫的官號“杜拾遺”之訛?！耙獭弊匀皇桥?所以有的地方在給杜甫建立祠廟時竟把這位“神”塑成為女像。莫干山———相傳吳王闔閭命干將在此鑄劍,可是煉爐中總是不出鐵水,干將之妻莫邪舍身跳入爐中,鐵水始出,終于鑄成兩柄寶劍,雄劍叫做干將,雌劍叫做莫邪,后把此山叫做莫干山。狗腿子———從前有一惡霸地主跌斷了腿,郎中要把他的腿鋸掉,不然就會癱瘓。惡霸卻要鋸下管家的腿給自己換上,管家甚懼,便說他的腿比不上家養(yǎng)黃狗的腿好使,請主子換黃狗的腿。不料主子大怒,命將管家的腿給自己換上,將黃狗的腿給管家換上,再給黃狗按上一條泥腿。從此,人們管仗勢欺人的人叫狗腿子。琥珀———《本草綱目·木部》:“虎死則精魄入地化為石,此物狀似之,故謂之琥珀。俗文從玉,以其類玉也?！碧啤り惒仄鳌蛾惒仄鞅静荨?《本草拾遺》):“凡虎夜視,一目放光,一目看物。獵人候而射之,弩箭才及,目光即墮入地,得之如白石者是也?！表敻住鳌埓婕潯堆潘谆浴肪砣?“金陵江岸善崩,或言豬婆龍為祟。第嫌其豬同國姓也,遂托言為黿。上命捕之。適釣一黿,引之不能出,或言此黿爪抓土耳,因取沙缸穿其底,以釣綸投下籠罩黿面,黿用前爪推缸,爪不及土,一引即出,時乃謠曰:豬婆龍為殃,癩頭黿頂缸?！卑响琛堆潘谆浴肪矶?“按《爾雅》山卑而大曰扈。跋扈者,言強梁之人,行不由正路,山卑而大,且欲跋而踰之也?！薄墩勧纭っ俊?“跋扈,猶言強梁也。顏師古曰,扈,竹籬也。水居者于水未至先作竹籬候魚之入,水退小魚獨留,大魚跳跋扈籬而出,故言跋扈也?！笔貙m(壁虎)———《漢書·東方朔傳》顏師古注:“以器養(yǎng)之,食以丹砂,滿七斤,搗治萬杵,以點女人體,終身不滅,若有房室之事,即滅矣。言可以防閑淫逸,故謂之守宮也?！碧蘸刖啊睹t(yī)別錄》:“干末以女人身,有交接事便脫,不爾汝赤志,故名守宮?！睂τ谶@類虛假詞源,許多早已被歷代學者所否定,例如:琥珀———初作“虎魄”,突厥語xupix的漢語音譯。頂缸———本為“頂缺”,“缸”“缺”字形相近,故訛。顧學頡《元曲釋詞》:“頂缸,當時諺語,有頂替、頂缺、代人受過等意。缸乃缺字之訛,譏認別字者,呼缸為缺,或以缸為缺,后遂相沿成為諢語?！卑响琛?lián)綿詞,又作拔扈、畔援、畔換。守宮———唐·蘇恭《唐本草》:“蝘蜓又名蝎虎,以其常在屋壁,故名守宮。宮,宮室,指房屋的通稱”清·郝懿行《證俗文》卷十二:“守宮之名見于爾雅,推究其義,蓋以此蟲喜緣屋壁以穴以居,出入不離,似為人守,故曰守宮。至于丹砂點體,乃近房中之術(shù),妄誕不經(jīng)。”當然,仍有許多詞語至今無人做出解釋,無人做出令人信服的解釋,解決這類問題尚有待時日。四真假難辨的民俗詞源經(jīng)?？梢钥吹竭@樣的現(xiàn)象,一個詞語的詞源分別被做出幾種不同的解釋,我們認為它們不可能全是真的(正確的),或者全部是假的(錯誤的),或者其中有真亦有假。鑒別真假詞源最為困難的地方在于,有的詞不但具有幾種詞源解釋,而且它們都有一定的道理,都有一定的說服力,我們卻缺乏第一手資料作為有力根據(jù)去判定其中孰真孰假。例如下面諸條的詞源都有兩種不同的解釋:蠶豆———(1)其豆莢之形有如老蠶。(2)此植物成熟之時正當春蠶上蔟時,故名。蝎子草———(1)人被蝎子蜇傷,可用其莖葉之汁治療。(2)莖葉上有白色細毛,人接觸后,有刺痛感,如同被蝎子蜇了一般。伏天———(1)古人在三伏天要殺狗祭祀,叫做“伏祭”,亦稱“副祭”?！胺蓖ā案薄??！墩f文》:“副,判也?！币饧从玫镀书_。(2)隱伏起來躲避盛暑。張岱《夜航船》:“立春、立夏、立冬皆以相生而代。至于立秋,以金代火。金畏火,故至庚日必伏?！苯Y(jié)發(fā)———(1)古代新婚儀式:男女各剪下一綹頭發(fā),綰在一起作為信物。(2)結(jié)發(fā)即束發(fā),古代男童長到十五歲就要結(jié)發(fā)為髻,表示初成年?！敖Y(jié)發(fā)夫妻”意即年輕時結(jié)成的夫妻。張飛鳥———(1)魯迅《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也有白頰的‘張飛鳥’,性子很躁,養(yǎng)不過夜的?！毖源锁B性情急躁有如猛張飛。(2)此鳥頭圓而黑,額純白,有似舞臺上的張飛的臉譜。買單———(1)過去在粵語地區(qū)的飯館里,顧客餐后店員來結(jié)賬。店員送來結(jié)賬單時,為避免顧客尷尬,將賬單“埋”在餐具下或扣著放下,讓顧客翻起來慢慢視之,故曰“埋單”?！奥駟巍币辉~傳到北方,訛為“買單”。(2)埋單:執(zhí)埋和開單。過去粵語地區(qū)的茶樓酒店習慣先用餐后付款。店里的碗碟分各種類別,象征著所盛食品的價格。顧客餐后店員過來將碗碟分類疊放好,這叫做“執(zhí)埋”。埋,粵方言中有“聚合”義。服務員清點數(shù)量,算出金額,用筆寫在專用的小單據(jù)上,這叫做“開單”?？腿顺謫蔚椒张_付款。一詞二解的再如鴇母、腸斷、吹牛、黑海、胡同、狐臭、跨灶、狼煙、落成、馬上、膜拜、女墻、睡覺、媳婦、香港、壓歲錢、胭脂、裝潢、梓童、足下、柏梁體、眼中釘、奧林匹克、衣冠禽獸、目不識丁、夫妻肺片。下面諸條有三種或三種以上的解釋:“相聲”有三解———(1)此曲藝形式有兩種基本段子,一是“學四相”:學大姑娘、老太太、啞巴和聾子四種人的動作;一是“學四聲”:學山東、山西、北京城內(nèi)和北京城外四種方言?！跋嗦暋币辉~由“學四相”“學四聲”而生。(2)相聲源自先秦的俳優(yōu),唐代的參軍戲,宋代的“說諢話”。到南宋,一個名叫“紐元子”的民間藝人,極善口技,模擬各種聲音惟妙惟肖,人們把這種技藝叫做“像生”“相生”。宋代藝人還在“像生”的基礎(chǔ)上,雜以插科打諢,令人捧腹,叫做“喬像生”。明清時,“像生”“相生”訛作“像聲”“相聲”。(3)英斂之《也是集續(xù)編》:“其登場獻技,并無長篇大論之正文,不過隨意將社會中之情態(tài)摭拾一二,或形象,或聲音模擬仿效,加以譏評?！毕?形象;聲:聲音。《通俗編·卷三十一》:“今有相聲伎,以一人作十余人捷辨,而音不少雜,亦其類也?！币辉~三解的再如澳門、不谷、草馬、杜撰、解手、馬桶、貓膩、臺灣、大排檔、何首烏、抱佛腳、露馬腳、敲竹杠、狗不理、戴綠帽子、再接再厲。“倒霉”有四解———(1)本作“倒楣”或“倒眉”。清·顧公燮《消夏閑記摘抄》卷上:“明季科舉甚難得,取者,門首豎旗桿一根,不中則撤去,謂之倒楣。今吳俗譏事不成者謂之倒楣,想即本此。”(2)本作“倒楣”。楣:棟兩側(cè)的二梁,或指當門的前梁(門楣)。江淮人迷信認為,建屋時梁塌下是人亡之兆,所以要在上梁時燃放鞭炮以驅(qū)邪避惡。(3)本作“倒眉”,意即蹙眉頭、聚縮眉頭。清·顧公燮《消夏閑記摘抄》卷上:“或謂吳語稱遇意外事或處事不順利為蹙眉頭,蹙眉即愁眉苦臉的意思。楣、眉音同,倒楣當作倒眉?！?4)長江中下游地區(qū)黃梅季節(jié)有長有短,若持續(xù)時間長,就會發(fā)生澇災,叫做“倒黃梅”,亦作“倒黃霉”,簡稱“倒霉”。一詞四解的再如馬路、東西、老板、草馬、爬灰、章草、風馬牛。另外,“黎民”有五解,“二百五”有六解,“王八”有七解,等等,篇幅所限,不一一贅敘。五真假難辨詞源的鑒別鑒別民俗詞源的真?zhèn)蔚墓ぷ魇且粋€十分現(xiàn)實而又存在很大的難度的問題。俞敏先生在《古漢語里的俚俗語源》里說得好:“您要問為什么叫‘蹦蹦兒’,自然沒人知道,反正是那么一種戲就是了?？墒峭潦ト酥?。一位土圣人說該是‘半班兒’,因為一個整皮簧班兒是‘生旦凈末丑’都有,可是蹦蹦兒戲光有生、旦、丑三行,文場也不全。又有一位土圣人說該是‘碰板兒’,因為這種戲詞兒的句子長短不齊,行腔兒又邪魔外道,沒個準板眼,多咱碰到板上就算一句。到了兒誰對?天知道!”這里的“天知道”,是強調(diào)鑒別真?zhèn)蔚臉O大難度,然而到頭來仍需后人去克服,把“天知道”變成“人知道”。鑒別民俗詞源的真?zhèn)蔚墓ぷ鬟€是一個重要的理論問題。一個詞語在最初產(chǎn)生的時候,會不會同時出現(xiàn)兩種真實詞源呢?筆者持否認的態(tài)度。一個詞語如果同時具有幾種詞源解釋,那么其中只能有一種是詞語的最初的因而是真正的得名由來,其余的解釋盡管從表面上看很有一點道理,甚至比最初的得名由來還來得頭頭是道,但它們卻不是詞語地道的得名由來,而是屬于后起的、變換了角度的解釋,因而是杜撰的和虛假的。例如:古代西域地名“高昌”,《魏書》卷一百一同時提供了兩種詞源解釋:“其地高敞,人庶昌盛,因云高昌?！薄耙嘣破涞赜袧h時高昌壁,故以為國名?！蹦敲词且驗榇说亟懈卟?所以此壁叫高昌壁呢;還是因為此壁叫高昌壁,所以此地叫高昌呢?據(jù)學者考察證明,事實上是先有高昌,后有高昌壁,第一種解釋是正確的,第二種解釋是錯誤的。人們對于民俗詞語的不同詞源解釋孰真孰假,需要做艱辛的考究工作。迄今為止,人們已經(jīng)在這方面做了大量的研究工作。我們常?？吹?關(guān)于某一個詞語的流傳很廣的詞源解釋被后來的學者所否認,而且做出新的解釋。這些解釋雖然有的仍需繼續(xù)研究,但是它們作為新的研究成果一般被看作是比較有說服力的。例如:老鴇———明代朱權(quán)《丹丘先生論曲》:“妓女之老者曰鴇。鴇似雁而大,無后趾,虎文,喜淫而無厭,諸鳥求之即就,俗呼為獨豹。”《庶物異名疏》《通俗編》《西游記·六》等亦承此說。但是楊琳(1996)則以此說為臆斷,他認為“鴇”本字應作“駂”,為毛色黑白相雜的馬,其依據(jù)是:《詩·鄭風·大叔于田》“叔于田,乘乘鴇”毛傳:“驪白雜毛曰鴇?！薄夺屛摹贰傍d,依字作駂。”陳奐《毛詩傳疏》:“驪白雜毛,謂黑馬發(fā)白色而間有雜毛者,是曰鴇馬。色如鴇,故以鳥名馬也。”至于為何以馬喻女,楊琳認為,馬為陰物,女與同類;又因馬是供人騎御的,而人類的性行中女子似馬被騎。蝴蝶———《本草綱目》:“蝶美于須,蛾美于眉,故又名蝴蝶,俗謂須為胡也。”然而嚴修鴻(2002)認為:“胡”在早期并無“胡須”義,而為“大”義;“蝶”為“扁薄”義?！昂奔础坝虚煷蠖馄匠岚虻南x子”?？疃都本推奉亷煿抛?“款東即款冬,亦曰‘款凍’,以其凌寒扣冰而生,故為詞名也。”顏注以為“款冬”即“扣冬”———扣開冬天的門。然而任繼昉(1992)卻認為這是“望文生訓”不可信,事實上款冬于春天發(fā)芽。他認為“款冬”是聯(lián)綿詞,念kwotung,屬于“*kl-詞族,表圓形義。款冬的花骨朵兒是呈長圓的小球”。峨眉山———酈道元《水經(jīng)注》:“峨眉山去成都千里,然秋日清澄,望見兩山對峙,如蛾眉焉?！睂Υ?有學者指出,峨眉山海拔三千米,周圍無一山能與之對峙,故酈言不確?！岸朊忌健北咀鳌皼徜厣健薄４松阶溆诖蠖珊舆?大渡河古稱“涐水”;“湄”有水邊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