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記憶里的回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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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王玲

每到年底，每每看到“春運”二字，看到那些春運中的人，春運中的事，我都暗暗慶幸，我不用趕春運的大潮，不用去幾天幾夜排隊買票，不用守著電話機搶票，也不要關(guān)心哪趟車到底還剩幾張票，可是我的思緒還是會把我?guī)Щ氐蕉嗄昵暗奈业拇汗?jié)回家之路。

二十多年前，我的春節(jié)回家之路都是從東北的一個小小火車站開始的，火車站有一個很有東北特色的名字“溝幫子，小站附近最有名的是溝幫子燒雞，當(dāng)年《我愛我家》里，賈圓圓家有一個親戚從溝幫子來，就是養(yǎng)雞做溝幫子燒雞的。

火車站太小了，車站里面是進不了那么多的人的，我們候車都是在車站外面的!車站外面的小廣場到處都是人，無遮無擋的小廣場地面上灰蒙蒙的，一個穿著當(dāng)年很流行的拖地燕尾裙的女人從我前面走過，裙擺上還沾著不知道從哪里粘來的稻草，裙擺在水泥地面上左右擺動，掃起了一陣浮灰。

一列火車進站了，，賣燒雞的人追著火車開始叫賣，要回家的人太多了，車門塞不進去，就從車窗爬，頭進去了，屁股還卡在外面，下面的人推，車里的人拉，一時間，奔跑聲，叫賣聲，哭喊聲，小小的火車站開了鍋。幾分鐘后，車走了，一切歸于安靜。

我們一行十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沒能擠進早已密密實實的車廂，車門關(guān)上了，一天一趟的我們的直達車開走了，我們被扔下了。欲哭無淚的我們被車站工作人員告知可以簽票倒車，我們開始了我的人生史上最艱難的倒車之路。

第一站，溝幫子到天津，經(jīng)過八個多小時的站立，我們到了天津站。車站早已沒有南下的車票了，站票也沒有了，我們傻眼了，十幾個半大的孩子研究半天，決定逃票混上車。找了一趟南下的車，十一個人排隊上車，檢票員要票，“后面呢!”，“后面呢!”，于是，前面十個進去了，最后一個被抓了，然后，前面的十個都回來了，我們的逃票失敗了!在火車站坐到了天亮，中途一個女生的包被偷走了，包里六只燒雞進了小偷的肚子。

天亮后，我們派了兩個男生坐公交車到天津西站簽票成功，我們上了到德州的火車。據(jù)他們后來說，在天津西站還被幾個車站黃牛之類的威脅了一把，也是他們機智加沒錢，沒有太大損失。

到德州火車站，簽了夜里到濟南的車后，一行人跑到大街上閑逛，記憶里的德州大街上到處都是燈箱，每一個燈箱里都是讓人垂涎欲滴的扒雞，滿大街都是扒雞的香味，這樣的視覺味覺感受對我們一行已經(jīng)兩天沒吃飯的孩子是多大的誘惑啊，當(dāng)時大家多懷念那六只被小偷偷走的燒雞啊!看過了大街上的燈箱誘惑，我們一行人回到候車室圍著行李包席地而坐，看著大家都睡著了，我不敢合眼看著被我們圍著的行李，那時的德州火車站，窗戶玻璃都不全，寒風(fēng)從破損的窗戶穿進來，大家凍得瑟瑟發(fā)抖。夜深了，候車室里人多卻很安靜，忽然聽到抽泣聲，原來是我們一個男同學(xué)感冒發(fā)燒難受，又覺得回家的路太難走了，想想就自己哭了起來，當(dāng)時的我安慰了他，還替他保守了秘密。多年后他帶著鉆井隊遠赴內(nèi)蒙，困難重重估計都沒哭過吧，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二十多年前在德州火車站的那個哭泣的夜晚。

到了濟南終于簽到了到南京的車票，當(dāng)我們瞪著眼睛看著排在隊伍最前面簽到票轉(zhuǎn)過頭來的同學(xué)舉起的雙手，看著他給了我們肯定的回答，我們蹦了起來，我們終于可以回家啦!我到現(xiàn)在想起那一幕還是會激動，想起當(dāng)時那如釋重負的感覺，心跳都會加快!簽到票的我們終于放心了，在濟南吃了三天來的第一頓熱飯，一碗面條，之前一直靠帶著的干糧充饑，干糧也是不多的，原本一天的量吃了三天，大家都不敢花錢，因為身上都沒錢，記得最多的有七十多，最少的只有三十多，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家，還要留著到南京買汽車票呢!

半夜一點多到了南京，大家分開回家，我們洪澤的一行一男三女四人在離家十幾里路的公路邊下了車，冬天的五點多，天還沒亮，周圍沒有人家，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遠處一個微弱的燈光給我們壯膽，讓我們知道大概的方向，我們順著那個燈光走了好久好久，天終于亮了，我們終于到家了。

一千多公里二十幾個小時的路程，我們十一個人走了三天三夜，三天吃了一碗面，三天沒洗臉，回家臉蛻了一層皮。

二十幾年過去了，我依然很清楚地記得那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