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法定代表人越權行為之效力探究

1、公司法定代表人越權行為之效力探究作者：凌會洪 李圣陽發(fā)布時間：2013-03-08來源：光明網(wǎng)人民法院頻道一、問題的提出2009年9月20日，甲公司因資金周轉困難欲向某銀行借款300萬元。因甲公司與乙公司素有業(yè)務往來，甲公司法定代表人李某與乙公司法定代表人王某 私交甚好，王某允諾以乙公司的名義提供保證擔保。10月10日，甲公司與某銀行簽訂了借款合同，王某以乙公司的名義與之簽訂了保證合同。銀行如約提供 了借款。但是，甲公司并未依約還貸，乙公司也未履行保證義務。某銀行遂訴 到法院，要求甲公司還款，并要求乙公司承擔連帶清償責任。b5E2RGbCAP甲公司對自己的還款責任沒有異議。而乙公司提出，公司章

2、程規(guī)定對外提 供擔保必須經(jīng)股東會議決定，否則擔保無效。王某在以乙公司的名義簽訂擔保 合同時并未取得公司股東會的授權，故擔保行為損害了公司的利益，屬無效行 為。plEanqFDPw本案涉及的是一個比較典型的問題，即公司法定代表人越權行為的效力如 何認定。為對這一問題有一個比較全面和深刻的認識，本文從越權行為原則的 演進、公司內部管理規(guī)定的效力、合同法對法定代表人越權行為效力的態(tài)度等方面進行了闡述。DXDiTa9E3d二、法人越權行為原則的演進越權原則，亦稱越權行為無效原則，是指公司超越章程規(guī)定的目的和權力 范圍所從事的行為歸于無效，交易對方不得請求強制執(zhí)行，股東亦不得事后追 認。英美公司法學者一

3、般認為這一越權規(guī)則是1875年英國上議院在審理“阿西伯利鐵路公司訴瑞切” 一案中確立的。傳統(tǒng)英美公司法上存在兩種越權行為： 一是超越公司權力的行為(ultra vires the company ;二是超越公司董事會或 股東會代理權限的行為(beyond the authority )。狹義上的越權行為，指的是 超越公司權力的行為。本文探討的是后一種越權行為。越權原則理論依據(jù)就是 推定通知主義。這一理論認為，既然公司章程已在登記機關登記存檔，就等于 告知了公眾該公司的目的和權力范圍，也告知了其對董事或代理人的授權，故 推定一切與該公司交易的人都知曉該目的和權力范圍(推定通知主義，其實是 “應該

4、知道”的不同表述。應該知道的前提是他人有知道的客觀條件。應該知 道與有義務知道不同，前者他人沒有知道的義務，但事前有知道的條件；后者 是他人事前有知道的義務，應該主動知道。前者是根據(jù)客觀情形作出的主觀推 定，后者是法律強加的約束。應該知道但實際上不知道的后果，與有義務知道 但實際上不知道的后果是一樣的，都認定法定代表人越權行為無效，都是咎于 自取，但后者帶有倫理責備性，前者則是放棄自己“知情權”的不利后果，即 你有條件知道對方的章程內容，也有權利知道該內容，但你放棄了知情權，那 你就自負不利后果。推定通知主義，因對相對人不利，必然促使其事前主動查 詢對方的公司章程，但這種查詢，是其維護自身利益

5、的權利行為，不能理解為 是法律強加給其的義務，否則就混淆了應該知道與有義務知道的區(qū)別。因此， 可以說，合同法上的“應該知道”包括有權利知道、有條件知道兩層內容，兩 者不可缺一。如果法律首先賦予了你知道的權利，規(guī)定了對方讓你知道的義 務，其次你具備了知道的客觀條件，那么就推定你應該知道。） 。若仍與其進行 目的和權力范圍之外的交易，就屬于咎于自取，不得以不知情而主張該交易有 效。該原則的初衷，一是為了保護股東，有效地約束董事或代理人的行為；二 是保護交易相對人，促使其主動查詢公司的目的和權力范圍，維護交易安全 （保 護相對人了嗎？其實只是對相對人起了敦促作用，告訴他不了解對方章程內容 會承擔不利

6、后果，提示其主動行使知情權。） 。英美法系國家或地區(qū)全面移植了 該原則，日本和我國臺灣地區(qū)亦受其影響。 RTCrpUDGiT然而，隨著經(jīng)濟的發(fā)展，越權原則的弊端日漸明顯。 20 世紀中葉以來，社 會經(jīng)濟條件發(fā)生重大變遷，市場競爭愈來愈烈，信息瞬息萬變，商機稍縱即 逝，而越權原則往往讓董事或經(jīng)理誠惶誠恐，畏首畏尾，缺乏創(chuàng)新精神，往往 喪失商機，公司失去發(fā)展機會。同時，該原則的適用也增加了交易相對人的交 易成本，而且，使得當事人難以對合同形成穩(wěn)定的預期，徒增交易風險。為 此，各國在立法方面或抑制該原則的適用，或明確廢棄該項原則。如英國 1985 年公司法第三十五條規(guī)定，由董事所決定的任何交易被視為

7、公司有能力從事 的交易，董事約束公司的權力不受章程或細則的任何限制。交易相對人沒有義 務查詢公司的締約能力或公司對董事的任何權力限制，除非作出相反的證明， 該第三人被推定為其行為是善意的。加拿大的 公司法 也廢止該原則，依該法 第 15-17 條之規(guī)定，不僅公司行為不至于因超越章程所限定的目的而無效，而 且明確廢除了推定通知制度。我國臺灣地區(qū)的 公司法 也取消了目的外行為規(guī) 則，同時，該法第三十六條明確規(guī)定，公司對經(jīng)理職權的限制不得對抗善意第 三人。 5PCzVD7HxA3、越權原則在我國的適用 越權原則在我國主要體現(xiàn)在狹義越權行為上，關于法定代表人越權行為的 規(guī)定很少見。但是，自 1999

8、年合同法頒布后，這種狀況得到了改觀。該法第五 十條規(guī)定：“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的法定代表人、負責人超越權限訂立的合同， 除相對人知道或者應當知道其超越權限的以外，該代表行為有效”。 jLBHrnAILg三、關于我國合同法第五十條的理解與適用1、對“超越權限”的理解 合同法第五十條“超越權限”可以從三個層面去理解：一是指超越法人 經(jīng)營范圍，即狹義上的越權行為；二是指法定代表人雖沒有超越法人經(jīng)營范 圍，但超越了法人章程對其權力的限制；三是既包括超越法人的經(jīng)營范圍，又 超越了章程對其權力的限制。本文重點討論的是第二種情形。 （我的理解：對法 定代表人超越法定職責權限的行為，應該推定相對人知道，因為法律已

9、經(jīng)公 布，相對人應該知道代表人的行為越權。此時，代表人對外簽訂的合同無效， 這也符合合同法“惡意串通，損害國家、集體、第三人利益的合同無效”的規(guī) 定。此時，法人代表的組織既是合同一方當事人，也是利益受損的受害人，惡 意串通者為法定代表人和合同另一方。這不同于一般情形。一般情形時：合同 雙方是惡意串通者，受害人為雙方之外的他人。） xHAQX74J0X2、如何理解“知道或應當知道”即使在國外立法摒棄了“推定通知制度”的今天，仍有人認為，公司章程 具有公示作用，如同法律一經(jīng)公布即推定大家知悉一樣，章程一經(jīng)提交公司登 記機關，包括交易相對人在內的所有人都應知悉章程的內容，從而了解章程對 法定代表人的

10、權力限制。且不說國外立法是如何的，僅從我國立法看，這種說 法就難以使人信服。首先， 合同法第五十條本身就排除章程的公示效力。假 如我們猜測立法者真有此意，那么，會產(chǎn)生一個非常低級的立法錯誤既然 章程已登記公示了，就不會有人不知道了，那么何來“知道或者應當知道”一 說？（如果這樣理解，我看干脆直接規(guī)定法定代表人超越職權的行為一律無效算 了。因為對方根本不存在不知道或不應該知道的情形。） 其次，我國公司法僅將 章程作為公司設立登記必須提交的文件，并未將之作為登記的內容。根據(jù)登記 對抗原理，必須將登記的內容附在特定的載體上，才能起到真正的宣示作用。 比如，公司法規(guī)定公司營業(yè)執(zhí)照必須載明法定代表人、經(jīng)

11、營范圍、企業(yè)性質、 注冊資本等內容，而且營業(yè)執(zhí)照必須置于經(jīng)營場所的醒目位置，以曉喻大家。 這些都是公司與外界發(fā)生業(yè)務行為必不可少的，所以，均為公司法明令必須登 記的內容。而章程約束的只是公司、股東、董事及高級管理人員，是內部自治 性規(guī)定，不具有對外效力。因此，其不具有公示性。 （同樣是登記，為何物權登 記就起到公示作用，而公司登記不是呢？我認為，從立法目的是看，物權登記 的目的是讓利害關系人了解物權人的真實身份，所以物權登記的性質就是公 示；而公司登記的目的，是審查公司是否具有法人的條件，從而賦予其獨立的 主體資格，因此，公司登記是行政許可行為。但公司登記客觀上也起到了公示 作用，因為第三人可

12、以通過到工商部門查詢到公司基本情況，了解公司章程的 內容。作者否認公司章程的公示作用的理由不充分。不能認為只有記載在公司 營業(yè)執(zhí)照上的事項才起到公示作用，因為公示的方式不只是通過當事人出示其 證件體現(xiàn)才出來，通過登記機關的查詢也是公示，只不過后一種方式麻煩一 點。但從提高交易效率考慮，法律不宜把“登記機關保存了公司章程”作為推 定相對人應該知道章程內容的客觀條件，因為法律在確定應該知道的客觀條件 時，要考慮多種因素，不能過于苛刻，也不能過于寬松。按照作者的觀點，登 記機關保存的不動產(chǎn)登記簿不起公示作用，只有當事人手中的權利證書才能起 到公示作用，這顯然是不符合物權法的，因為物權登記包括登記簿登

13、記和頒發(fā)權利人權利證書兩個環(huán)節(jié)，這都是公示行為，只不過后者發(fā)回公示作用更便捷 一些。如果沒有發(fā)物權證書，只有登記簿登記，物權變動同樣產(chǎn)生效果。） LDAYtRyKfE所謂“知道或者應當知道”應指哪些情形呢？筆者認為至少包括以下情 形：一是交易相對人即是股東、董事或公司高級管理人員；二是法定代表人已 將其無權代表一事告知了交易相對人；三是交易相對人從其他途徑獲悉法定代 表人權力受限的事實。 Zzz6ZB2Ltk一個比較有爭議的問題是，銀行能否作為 “善意第三人”？ 一種觀點認為，銀行不能成為“善意第三人”。其理由是：審查擔保公司 的章程等狀況，不僅是銀行的商業(yè)習慣，更是部門規(guī)章的要求。商業(yè)銀行作

14、為 專業(yè)化的債權人，不同于非專業(yè)化的普通債權人，在締結擔保合同時，具有更 高程度的注意。實踐中，絕大多數(shù)商業(yè)銀行在審查貸款及擔保時，都會審查其 資信狀況，償還能力、章程、股東會或董事會決議等公司基本情況。 2005年 12 月，中國證監(jiān)會與中國銀監(jiān)會聯(lián)合發(fā)布了 關于規(guī)范上市公司對外擔保行為的通 知，要求上市公司在辦理貸款擔保業(yè)務時，應向銀行業(yè)金融機關提交 公司章 程、有關該擔保事項董事會決議或股東大會決議原件、刊登該擔保事項信息的 指定報刊等材料，銀行業(yè)金融機構也必須認真審核上述材料，否則，構成違規(guī) 發(fā)放貸款?？梢姡y行不但可以獲知章程的內容，從而知悉法定代表人的代表 權限，而且，有義務審查擔

15、保公司的章程等情況。 （即銀行既應該知道擔保人的 公司章程，也有義務知道，擔保公司代表人越權了，擔保合同就無效。） dvzfvkwMI1筆者認為，上述觀點將銀行的謹慎行為與義務混為一談，曲解了 通知精 神。固然，銀行為了保證交易的安全，會盡可能地了解交易對方的資信狀況、 償還能力，有的甚至會要求公司提供董事會或股東會決議，然而，這不能成為 一項義務，法律沒有這項要求，合同更沒有這項規(guī)定。 通知要求的是公司提 供章程，而非銀行必須向公司索要章程，兩者完全不同。從維護交易秩序角度 看，如果將獲悉章程內容作為第三人的一項義務，必將增加交易成本，也不符 合市場經(jīng)濟規(guī)則。市場經(jīng)濟下，機遇稍縱即逝，強調交

16、易雙方保持高度的謹慎 和注意，交易雙方的心理負擔重，交易程序復雜化，交易成本相應增加。退一 步說，假如法律法規(guī)認為，第三人負有審查對方公司章程的義務，那么，該審 查究竟是形式審查，還是實質審查呢？而且，又該如何區(qū)分形式審查和實質審 查？如果是形式審查，即只要公司提供股東會或董事會決議就行，而不問決議 是否真實；如果是實質審查，還要審查決議的程序是否合法，是否合章程？股 東會成員或董事會成員簽名是否真實？如果是委托，還得審查委托是否真實？ 相比較而言，形式審查更具有可行性，而實質審查不僅在理念上行不通，在實 踐中更是無法操作。因為，社會實踐千變萬化，人們往往不會按部就班，按常 規(guī)出牌，形式上存在

17、瑕疵的情形應是隨時會發(fā)生的，如何處理瑕疵的問題又會 使第三人對交易信心不足，最終可能使交易流產(chǎn)。所以，不論是形式審查還是 實質審查都將給交易相對人產(chǎn)生巨大的心理負擔，不利于交易發(fā)展。 rqyn14ZNXI3、如何理解“推定善意制度” 通說認為，我國合同法第五十條規(guī)定的“除相對人知道或者應當知道其超 越權限的以外，該代表行為有效”確立了“推定善意制度”和“表見代表制 度”。表見代表與表見代理規(guī)定兩者存在很大的區(qū)別。主要表現(xiàn)在：前者適用 推定善意制度，而后者需要有理由相信行為人有代理權，這種理由必須是客觀 存在的；在程序方面，表見行為人地位優(yōu)劣明顯。同樣是表見制度，為什么表 面上存在如此大的差別呢

18、？筆者認為，兩者其實沒有差別，其法理依據(jù)都是行 為外觀主義。之所以存在差別，是因為表見代表制度隱含了一個重要的前提即 法定代表人。法定代表人是根據(jù)法律或者法人組織章程的規(guī)定，代表法人行使 職權的負責人。法定代表人是法人的執(zhí)行機構，法定代表人的職務行為由法人 承擔民事責任。盡管法律上對法定代表人的職務行為和個人行為作了區(qū)分，但 是，實踐中，交易相對人很難區(qū)分法定代表人的行為是職務行為還是個人行 為。這些就是“推定善意制度”和“表見代表制度”的法律和現(xiàn)實基礎。按照 表見代理制度的規(guī)定，行為人擁有“法定代表人”的身份就足以使人相對人相 信其有“代理（表）權”。 EmxvxOtOco4、超越權限的行為不存在違反法律強制性或禁止性規(guī)定導致無效的情形。 合同法第五十條之規(guī)定的越權限的行為，與表見代理行為一樣，不存在 違反法律強制性或者禁止性規(guī)定而導致無效的情形，而且，也沒有違反國家限 制經(jīng)營、特許經(jīng)營、行政法規(guī)禁止經(jīng)營規(guī)定，否則，不管相對人是否善意，該 行為仍然是無效。依據(jù)最高人民法院 關于適用 中華人民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