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編版語文九年級下冊第二單元5《孔乙己》批注式解讀

部編版語文九年級下冊第二單元5《孔乙己》批注式

解讀

開頭：小說用“孔乙己”做題目，但并不用孔乙

己開頭。開頭是“魯鎮(zhèn)的酒店的格局”。

這一開頭，細(xì)思極妙。

酒店，與窮困潦倒的孔乙己,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但魯迅先生卻偏要我們在酒店里，認(rèn)識孔乙己。它凸

顯出酒的麻醉作用，凸顯出人物的麻木性格，凸顯出

好喝懶做的國民生態(tài)。

這種生態(tài)，才是作者首先要批判的。比起《吶喊?序》

中所提到的典當(dāng)鋪柜臺和藥店柜臺，魯鎮(zhèn)酒店的曲尺

大柜臺，更讓魯迅感到悲哀，甚至憤怒。

但是魯迅先生卻用嘻笑的筆法，用“預(yù)備著熱水”

“溫酒”“熱熱的喝了”，活畫出一個充滿溫度的“熱

鬧”的生活場景，孔乙己在這樣的熱鬧里，卻倍顯孤

獨、倍感冷漠——

“熱鬧是他們的，孔乙己卻什么也沒有?！?/p>

“這是20多年前的事”：時間的久遠(yuǎn)。20多年前

至今，酒店除了價格，其它沒有變化。其實，沒有變

化的，還有人物的悲劇命運，還有造成悲劇命運的人

性，以及培育這種人性的整個社會文化環(huán)境二。

1

“只有穿長衫的，才踱進(jìn)店面……慢慢地坐喝”:

喝酒的人，有著明顯的固化階級界限。從喝酒的穿著，

到喝酒的方式，都如此的涇渭分明。而就在這涇渭分

明里，出現(xiàn)了灰色地帶，灰色的人物，那就是孔乙己。

“孔乙己是站著喝酒而穿長衫的唯一的人”，這個“唯

一”，使得孔乙己，既不被富貴階層所接納，又成為底

層階段的嘲笑對象。

這個灰色的小人物，在小說的第四自然段兒，才

隆重出場。那么，頭三自然段，有甚作用？

它不單是交代小說發(fā)生的物理環(huán)境，更在于渲染

無聊的壓抑的氣氛，這是小人物的文化環(huán)境，正是這

樣的文化場，培育出了小人物對小人物的嘲笑與冷漠。

這也是作者魯迅先生，對魯鎮(zhèn)整體人性生態(tài)，對

群體人物，對“類人”的批判與悲哀。為了強化這種

批判與悲哀，魯迅先生隆重的推出了孔乙己登場的第

一句臺詞一一“孔乙己是站著喝酒而穿長衫的唯一的

人”。

孔乙己，可以算是魯迅作品里,最有功底的名字。

比起同樣沒有姓名的小人物阿長、阿q、紅鼻子阿

義……孔乙己的名字最接近紙墨。

請注意，他姓孔。

這一個孔姓，魯迅先生對孔家代表的儒家文化的

2

嘲諷。是孔乙己用穿長衫的方式，表達(dá)對儒家文化傳

承的隆重。自詡為讀書人，滿嘴之乎者也的孔乙己，

一定會給自己起一個高大上的，像“范進(jìn)”一樣的吉

利的名字一一但是，又有誰在意呢？

他的本名，遠(yuǎn)不如段子手為他起的綽號那樣有趣。

“孔乙己”就如此輕而易舉的風(fēng)靡魯鎮(zhèn)。締造孔乙己

姓名的這個“別人”，即使在今天的段子手排行榜上,

也穩(wěn)居前列。再也沒有哪個名字能像孔乙己這樣，透

露出如此強烈的腐臭的墨汁的味道。新文化運動的諸

多號手，對孔家店的批判，可見一斑。

“睜大眼睛”“漲紅的臉”“青筋條條綻出”：手無

縛雞之力的孔乙己，當(dāng)段子手們嘲笑自己偷東西時，

呈現(xiàn)出煞有介事的認(rèn)真，因為這種玷污，觸碰了他內(nèi)

心對酸腐的堅守。

“孔乙己原來也讀過書，但終于沒有進(jìn)學(xué)，又不

會營生”：原來，孔乙己本初的家境還是可以的，因為

它是可以讀書的，但是就因為讀書，所以不會營生，

變成討飯的了。

“幸而寫得一筆好字，便替人家鈔鈔書，換一碗

飯吃。”結(jié)合后面“茴”字的四樣寫法一一孔乙己內(nèi)心

是沒有真正學(xué)問的，他有的，都是一些必須裝門面的

學(xué)問。魯迅先生對這“一筆好字”，絕對不會是贊賞的

3

口吻：即使寫的好字，也并不是“掙”一碗飯吃，而

是“換”一碗飯吃。瞧瞧新文化運動者們對儒家文化

的嘲諷吧！

“孔乙己來的時候，店內(nèi)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真的是“充滿”了嗎？恐怕沒有“滿”，因為孔乙己,

并不快活。但是誰又會在乎他呢？

在所有的嘲笑聲里，最尖刻的笑聲，恐怕是小伙

計的笑聲。在整個酒店里，小伙計，是最沒有身份地

位的，他也是最有可能被孔乙己搭訕的人選。

“讀過書，……我便考你一考"：這個逗號和這一

個省略號，是語氣的停頓，更是孔乙己的小心翼翼，

他怕失去這一個唯一的可以和他所在的最底層進(jìn)行言

語溝通的人?？上?，小伙計想的是“討飯一樣的人也

配考我嗎”？

“不能寫罷？我交給你，記著！這些字應(yīng)該記著，

將來做掌柜的時候，寫帳要用?！保嚎滓壹旱膶υ捓?，

充滿了肯定的認(rèn)知，卻被生活無情的否定一一連十一

二歲的小伙計都知道，“我們掌柜也從不將茴香豆上

賬”。

孔乙己苦苦追求、苦苦炫耀的本錢，在別人的眼

里，甚至是在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伙伴手里，都是如此

不堪一提！

4

不知道魯迅先生在“茴香豆”這一段里的靈感，

是不是和《惠子相梁》有關(guān)：惠子苦苦追求的梁相一

職，在莊子眼里，也只是如一只“腐鼠”罷了。請注

意，不是“老鼠”，而是“死老鼠”。

“孔乙己，又嘆一口氣，顯出極惋惜的樣子”：孔

乙己是惋惜什么呢？惋惜自己沒有顯擺的機會？還是

惋惜小伙計，失去了一次學(xué)習(xí)“茴”字四種寫法的機

會？

文學(xué)最大的價值在于警醒，在于催人自省。我們

這些嘲笑孔乙己的人，內(nèi)心里是不是也有孔乙己的一

面？我們常常為了超出甚至遠(yuǎn)超出我們能力之上的東

西（這個東西或者是面子，或者是里子）,在苦苦追求。

我們掙扎時那“漲紅了臉、青筋綻出”的模樣，在別

人眼里，是不是接近“站著喝酒而穿長衫”的模樣？

為了得一個課題證書，為了發(fā)一篇論文，我們在艱難

的打拼，為此透支出百倍的努力。我們視若珍寶的這

些榮譽、考核分?jǐn)?shù)……在外人看來，是不是孔乙己所

熟知的“茴”的四種寫法？是不是就是一只“腐鼠”？

這種反省是多么令人痛苦。

當(dāng)孔乙己“將兩個指頭的長指甲敲著柜臺”的時

候，我們的指甲，又在抓取什么？

想一想，我們還忍心責(zé)怪那個“不做活，只作死”

5

的孔乙己嗎？

當(dāng)孔乙己淡出人們視線的時候，只有掌柜記得他。

因為“孔乙己還欠19個錢呢”?？滓壹簽槭裁撮L久沒

有來了？我們且看一個無名無姓的小人物的“消息播

報”：“這一回是自己發(fā)昏，竟偷到丁舉人家里去了，

他家的東西偷得的么？”

是的，丁舉人，是偷不得的?？滓壹嚎梢酝敌』?/p>

計的東西，可以偷短衣幫的東西，甚至可以努努力偷

掌柜的東西，但是，偷丁舉人的東西，就屬于“越級

偷東西”了，甚至是越過幾級偷東西了。這就不符合

當(dāng)時世人眼中的規(guī)矩一一大人物的東西是偷不得的，

偷了就算“自己發(fā)昏”。

再次請注意，是“丁舉人”，不是“丁老爺”，不

是“丁大人”，魯迅先生用“舉人”突出其知識分子的

身份，更是突出其對同屬讀書人的孔乙己的精神摧殘

和暴力折磨，這是作者對儒家讀書人的鞭笞一一

“先寫服辯，后來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

腿?！保赫垎枺芽滓壹捍蛘哿送?，真的有必要這么費

周章嗎？真的需要“先，后來，大半夜，再”這樣的

具有連續(xù)性的詞語嗎？

但恰恰這句話，不能改成“先寫服辯，然后一下

子打折了腿?！?/p>

6

因為作者要用“先，后來，大半夜，再”來表現(xiàn)

丁舉人折磨孔乙己的條理性與不慌不忙。

在這場長時間的折磨里，我們甚至能夠聽到孔乙

己的慘叫聲，能聽到丁舉人的獰笑聲一一我們有理由

相信，丁舉人的此次毆打，并不是出于“懲罰其偷書”

的目的，而是一場純粹的“戲弄性質(zhì)”的暴力狂歡。

這場狂歡，持續(xù)到大半夜，丁舉人乏味了，才“再

打折了腿”了事。

至此,本文的所有人物，除了主人公孔乙己之外，

所有的配角，比如掌柜的、短衣幫、小伙計，甚至是

龍?zhí)捉巧某攒钕愣沟男『⒆樱纪瓿闪恕靶Α钡谋?/p>

演。不同的是，他們在前臺，只是“嘲笑”，丁舉人在

潛臺，是“獰笑”，是“血淋淋的笑”。

這就是魯迅先生，用一個“再”字，就把上層階

級的殘暴、底層階級的冷漠、最底層的孔乙己的卑賤，

刻畫得淋漓盡致，也把魯迅式的憤怒，表達(dá)得淋漓盡

致。

孔乙己的最后一次出場，是在一個初冬。魯迅先

生設(shè)置的這種寒涼的環(huán)境，是在幫助讀者設(shè)想孔乙己

的命運。此時的孔乙己，已經(jīng)走入了生命的末端，可

是，還要甘愿忍受嘲諷來喝一碗酒，酒比他死死守護(hù)

的面子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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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一碗酒”，孔乙己說了兩次。這個“溫”字,

讓人心腸柔軟一一在這個寒冷的生存場里，孔乙己雖

生即死的體溫,恐怕要靠這最后的一碗溫酒，來維系。

感謝這一碗酒吧，它雖然只值四個大錢，但是它

比所有的人，都有溫度，是孔乙己在這個世上所能夠

得到的最后的溫情和最后的留戀。

但是糟糕的是，孔乙己雖然還穿著長衫，卻不能

站著喝酒了，他終于成為穿長衫兒坐著喝酒的人了，

因為他的腿被打折了，他要坐在門檻上，他要用手來

走路。我們看到的，是一個穿長衫坐著喝酒的孔乙己，

是一個穿長衫用手走路的孔乙己。

他的手，卑污到哪種地步？作者也沒有說。卻說

小伙伴“溫了酒，端出去，放在門檻上”。請注意，不

是“放在他手上”。

而孔乙己呢？“他從破衣袋里摸出四文大錢，放

在我手里”。請注意，不是也“放在門檻上”。

“他喝完酒，便又在旁人的說笑聲中，坐著用這

手慢慢走去了J:所有的讀者，聽到這幕悲劇命運的

“背景說笑聲”,看到主人公坐著手走向命運終點時的

凄涼背景，都會忍不住為孔乙己心酸。

他走向何方？他死于何處？作者都沒有說。

在這樣一篇小說里，有許多的細(xì)節(jié)是反復(fù)出現(xiàn)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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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

偷東西，笑幾聲，孔乙己，臉色，溫兩碗酒，打

折了腿，還欠19個錢，手……

如果把這些反復(fù)出現(xiàn)的詞語連成一句話，孔乙己

的命運，就昭然若揭，那么孔乙己的命運到底如何呢？

小說結(jié)尾一句話是“大約孔乙己的確死了”。

讀這篇小說，其實我有許多的不解：

1.小說的開頭，短衣幫們“往往要親眼看著”“看

過”“又親看”，所以“在這嚴(yán)重監(jiān)督之下，孱水也很

為難”一一所以，“過幾天，掌柜又說我干不了這事”。

那么，又是誰，能夠在這樣的“嚴(yán)重監(jiān)督之下”，完成

“孱水”這種高難度動作？

需要上崗前培訓(xùn)嗎？

如果不，那么就是天賦了？

一切需要天賦的技術(shù)性工作，都是高收入工作。

能夠“糜水”的伙計，應(yīng)該是多么吃香！

2.短衣幫可以嘲笑孔乙己，就連小伙計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