貸款詐騙的司法認定

貸款詐騙的司法認定

中國刑法將貸款刑從一般刑中分離出來，并將其獨立審理，納入金融刑。雖然這與刑法分類的參照物沒有什么不同，但該立法模式所反映的立法意圖是顯而易見的。首先,通過貸款詐騙罪的設立,可以較為明確地劃清貸款詐騙罪與貸款經(jīng)濟糾紛的界限,從而防止過去司法實踐中將詐騙犯罪當作一般貸款糾紛處理的情況出現(xiàn)。其次,雖然貸款詐騙具有一般詐騙罪“虛構事實、隱瞞真相”的行為特征,但這種犯罪畢竟是在貸款過程中產(chǎn)生的,因而其表現(xiàn)手段必然具有相當?shù)奶厥庑?刑法設立貸款詐騙罪,可以根據(jù)這些特殊性特點,正確判斷案件性質(zhì)。再次,將貸款詐騙從一般詐騙罪中分離出來獨立成罪,主要也是考慮到不僅由于貸款詐騙的行為人是以非法占有為目的,所以貸款詐騙者的行為必然會對財產(chǎn)造成損害;而且由于貸款詐騙是在貸款活動中進行的,因而其必然會對國家的金融管理秩序造成破壞。最后,從刑事立法的完善角度看,細化詐騙犯罪的立法規(guī)定,無疑是一種新的嘗試,這對貫徹罪刑法定原則肯定有積極的一面。本文僅就貸款詐騙罪司法認定中的一些疑難問題作些探討分析。一、單位能否成為貸款詐騙罪的主體我國刑法第30條規(guī)定,公司、企業(yè)、事業(yè)單位、機關、團體實施的危害社會的行為,法律規(guī)定為單位犯罪的,應當負刑事責任。根據(jù)這一規(guī)定,我國刑法是以懲罰自然人犯罪為原則,以懲罰單位犯罪為例外,也即單位犯罪負刑事責任,應該以刑法規(guī)定為前提條件,如果刑法沒有規(guī)定的,則單位不能成為該罪的犯罪主體。我國刑法第193條關于貸款詐騙罪的規(guī)定,沒有明確單位可以成為本罪的主體,這就意味著單位不能成為貸款詐騙罪的主體。正如最高人民法院刑二庭負責人就落實《全國法院審理金融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答《人民法院報》記者問時所指出的:單位不能構成貸款詐騙罪。對于單位實施的貸款詐騙行為,不能以貸款詐騙罪定罪處罰,也不能以貸款詐騙罪追究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的刑事責任。但是,我們應該清楚地看到,貸款詐騙犯罪在近年來的表現(xiàn),突出反映在犯罪主體的多樣性特征。由于我國銀行及其他金融機構貸款的對象在相當長的時間內(nèi)主要是單位,而自然人并不很多,所以實際上實施貸款詐騙行為的主體主要為單位。為此,刑法頒布后,不斷有學者對刑法關于貸款詐騙罪的規(guī)定中未將單位作為犯罪主體的立法提出質(zhì)疑,如有人提出:為什么我國刑法規(guī)定單位可以構成信用證詐騙罪、集資詐騙罪等金融詐騙犯罪的主體,但卻不能構成貸款詐騙罪的主體,這確實令人費解。事實上,單位實施貸款詐騙的情況不僅可能,而且在司法實踐中并不罕見。例如,有的單位出于非法占有的目的,利用假報表等手段騙取貸款;有些單位在向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貸款后,以破產(chǎn)等理由廢債逃債;另有些單位通過所謂企業(yè)改制而減免、廢除銀行債務。筆者認為,刑法第193條之所以沒有規(guī)定單位犯罪問題,主要還是受某些習慣觀念的影響,因為以前向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貸款的單位主要是國有企業(yè),如果將單位列為貸款詐騙罪的主體,很可能會擴大打擊面。特別是有許多國有企業(yè)認為占有銀行和其他金融機構的貸款,并不會發(fā)生所有權的真正轉移問題,無非是國家的這個口袋的錢放到了另一個口袋里,不還貸款是理所當然、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所以,社會上大量存在企業(yè)靠銀行貸款發(fā)工資、發(fā)獎金的情況。就此而言,刑法中沒有規(guī)定單位可以成為貸款詐騙罪的主體,確有其難言之隱,其中多少帶有計劃經(jīng)濟留下的痕跡。筆者認為,在市場經(jīng)濟條件下,刑法不將單位規(guī)定為貸款詐騙罪的主體顯然是不妥當?shù)?也明顯不符合司法實踐的需要。因為時下的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均進行了改制,許多銀行都從一般的國有銀行改制為商業(yè)銀行,貸款的安全直接影響到銀行和其他金融機構的經(jīng)營狀況。無論什么單位(包括國有企業(yè))占有貸款,均會直接損害銀行和其他金融機構的利益。特別是在市場經(jīng)濟條件下,國有企業(yè)完全應該與其他企業(yè)處于同等的地位,而不應該有所謂的特權,更不應該為了保護國有企業(yè)的這種“特權”,而置單位貸款詐騙犯罪于不顧。另外,如果司法實踐中不對單位貸款詐騙行為進行打擊,還可能引發(fā)許多單位為了占有銀行和其他金融機構的貸款而實施貸款詐騙行為。因此,刑法應盡快地對貸款詐騙罪進行修訂,將單位列為貸款詐騙罪的主體,以適應司法實踐的需要。目前,理論上對于單位不能成為貸款詐騙罪的主體已經(jīng)沒有爭議,但是對于單位確實以非法占有為目的,騙取銀行和其他金融機構貸款的情況是否應構成犯罪并追究刑事責任?理論上和實踐中則有很多爭議。有人認為,對于單位不能以貸款詐騙罪論處,但對于單位的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可以按照貸款詐騙罪追究刑事責任。理由是:首先,這種行為既是單位的行為也是有關個人的行為,它具有雙重性的特點,立法者基于刑事政策的考慮,在有的時候可以“赦免”單位的刑事責任,而僅僅規(guī)定追究有關個人的刑事責任。其次,我國現(xiàn)行刑法中有一些條文規(guī)定的雖然是單位犯罪,但并不采取雙罰制,而是單罰制。再次,刑法第193條并沒有將為了單位利益詐騙貸款排除在犯罪之外。因為非法占有不能僅僅理解為只是非法占為已有,還可是非法占為他人所有或者非法占為單位所有。也有人認為,對單位不能以貸款詐騙罪論處,而且對其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也不能追究刑事責任。因為追究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的刑事責任是以單位構成犯罪為前提的,如果單位不構成貸款詐騙罪,對其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按貸款詐騙罪追究刑事責任顯然沒有任何依據(jù)。還有人認為,對單位及其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都不能以貸款詐騙罪追究刑事責任,但如果構成其他犯罪的,可以其他犯罪論處。筆者贊同上述第三種觀點。筆者認為,上述第一種觀點明顯不合理,因為既然單位實施貸款詐騙,對于單位不能以貸款詐騙罪論處,當然就不能以貸款詐騙罪追究單位的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的刑事責任。追究單位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的刑事責任,其前提條件是單位可以成為貸款詐騙罪的犯罪主體,而現(xiàn)在這一條件不存在,如果對主管人員和直接責任人員以貸款詐騙罪定罪量刑的話,不符合罪刑法定和罪責自負的原則。這一點在最高人民法院2001年1月21日下發(fā)的《全國法院審理金融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中得到了明確:即對于單位實施的貸款詐騙行為,不能以貸款詐騙罪定罪處罰,也不能以貸款詐騙罪追究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的刑事責任。上述第二種觀點也有值得商榷的地方,這種觀點以單位不能成為貸款詐騙罪的主體為依據(jù),認為不能追究單位及其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的刑事責任,這顯然有偏頗之處。因為不以貸款詐騙罪追究單位及其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并不意味著不能追究單位其他犯罪的刑事責任。筆者認為,對于單位貸款詐騙完全可以按合同詐騙罪定罪處罰。正如最高人民法院上述《全國法院審理金融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中指出的那樣:“在司法實踐中,對于單位十分明顯地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利用簽訂、履行借款合同詐騙銀行或其他金融機構貸款,符合刑法第224條規(guī)定的合同詐騙罪構成要件的,應當以合同詐騙罪定罪處罰?！睂挝毁J款詐騙行為以合同詐騙罪論處,在理論上不應該有什么障礙,理由是:貸款詐騙罪與合同詐騙罪之間的關系在刑法理論上屬于法條競合關系,也即合同詐騙相對于貸款詐騙是普通法條,而貸款詐騙是特別法條,兩者具有包容關系。對于法條競合,應遵循特別法條優(yōu)于普通法條原則,即如果行為人的行為既符合特別法條的規(guī)定,又符合普通法條的規(guī)定,應優(yōu)先適用特別法條,除非按普通法條的規(guī)定處罰為重的。如果行為人的行為不符合特別法條的規(guī)定,但卻符合普通法條的規(guī)定,則應按普通法條追究行為人的刑事責任。正因為如此,對單位貸款詐騙,由于刑法未規(guī)定單位可以成為貸款詐騙罪的主體,因而不能按照貸款詐騙罪追究單位的刑事責任;但是,刑法對于合同詐騙罪則明文規(guī)定單位可以成為該罪的犯罪主體,同時,由于單位貸款詐騙行為往往是單位利用借款合同實施的,單位在簽訂、履行借款合同過程中,騙取金融機構錢款,數(shù)額較大的,完全符合合同詐騙罪的構成要件,所以,以合同詐騙罪追究單位及其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直接責任人員的刑事責任既符合罪刑法定原則,也與我國刑法理論上處罰法條競合的原則不相矛盾。二、行為人是否具有非法占有貸款的目由于社會經(jīng)濟活動中的貸款行為本身具有相當?shù)娘L險,因而實踐中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出現(xiàn)呆賬、壞賬的可能性是經(jīng)常存在的,事實上,也確實有一些人由于經(jīng)營不善,致使企業(yè)虧損,無法償還貸款;或因市場行情發(fā)生變化,沒有取得預期收益而無法歸還貸款等。就貸款人沒有到期償還貸款這一后果而言,這種情況又與貸款詐騙行為十分相似。但是,對于這種由于經(jīng)營不善、市場行情變化等原因而產(chǎn)生的無力償還貸款的情況,不能以貸款詐騙罪定性。為此,《全國法院審理金融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明確指出:“對于合法取得貸款后,沒有按規(guī)定的用途使用貸款,到期沒有歸還貸款的,不能以貸款詐騙罪定罪處罰;對于確有證據(jù)證明行為人不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因為不具備貸款的條件而采取了欺騙手段獲取貸款,案發(fā)時有能力履行還貸義務,或者案發(fā)時不能歸還貸款是因為意志以外的原因,如因經(jīng)營不善、被騙、市場風險等,不應以貸款詐騙罪定罪處罰?！惫P者認為,貸款詐騙和貸款糾紛兩者最主要區(qū)別在于:行為人是否具有非法占有貸款的目的以及行為人是否采用了欺騙的手段騙取貸款,而其中最關鍵的是要查明行為人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目的。貸款糾紛中的行為人在貸款時并不具有非法占有貸款的目的,只是由于經(jīng)營不善、市場行情變化等原因,自己無法按期歸還有關貸款;而貸款詐騙中的行為人在貸款時就已經(jīng)具有非法占有貸款的目的?？疾煨袨槿耸欠窬哂蟹欠ㄕ加匈J款的目的,關鍵是從行為人在申請貸款時所使用的手段上進行分析,雖然不能說只要采用了欺騙的手段獲取貸款的,均可以認定行為人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但是,在一般情況下,對于行為人的欺騙手段的考察,無疑是認定行為人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目的的主要依據(jù),如明知沒有歸還能力而大量騙取貸款的,就可以認定行為人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另外,還應結合行為人取得貸款后,貸款的實際用途等內(nèi)容進行全面綜合分析。如果行為人獲取貸款后逃跑的;或肆意揮霍騙取貸款的;或使用騙取的貸款進行違法犯罪活動的;或抽逃、轉移資金、隱匿財產(chǎn),以逃避返還貸款的;或隱匿、銷毀賬目,或者搞假破產(chǎn)、假倒閉,以逃避歸還資金的等,當然就可以認定行為人具有非法占有目的,從而追究行為人的貸款詐騙罪的刑事責任。但是,如果行為人對于獲取的貸款僅僅是想通過轉貸獲取高額利息的,則可以高利轉貸罪對行為人定罪處罰。反之,如果行為人將獲取的貸款購買用于發(fā)展生產(chǎn)的原材料等,一般就可以排除行為人具有非法占有目的,即使由于最后因經(jīng)營不善而出現(xiàn)不能到期歸還貸款的情況,也不能按照貸款詐騙罪認定。當然,許多學者對貸款詐騙罪必須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為構成要件頗有不同意見。有人認為,貸款詐騙罪限制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必將使我國的金融機構在國際資本市場的競爭中處于不利的地位。因為很多貸款詐欺行為由于“非法占有為目的”難以證明,導致放縱一部分罪犯。還有人認為,對于經(jīng)濟欺詐犯罪,發(fā)達國家的刑法大多采用非目的犯的立法方式,不要求行為人的非法占有目的。如作為大陸法系典范的德國刑法典第256條B規(guī)定了信貸詐欺罪,即只要行為人在關于信貸條件的許可、放棄或變更的申請中,就有利于貸款人且對其申請的決定具有重要意義的經(jīng)濟關系提出不真實或不完全的資料,如收支平衡表、贏利及虧損賬目、資產(chǎn)摘要或鑒定書,或以書面形式作不真實或不安全的報告;或未在附件中說明資料或報告所表明的經(jīng)濟關系的惡化,而其對申請的判斷又非常重要的,處三年以下自由刑或罰金?？梢?德國刑法典對貸款欺詐行為所設計的犯罪圈遠遠大于我國刑法,即只要行為人在貸款申請中虛構了事實或隱瞞真相,無須證明行為人的主觀目的,都構成信貸詐欺罪,即使行為人主觀上只是為了一時的占用。因此,刑法不僅應處罰以非法占有為目的貸款詐騙行為和以轉貸牟利為目的的高利轉貸行為,還應將一時占用的貸款詐欺行為犯罪化。筆者認為,占用貸款的欺詐行為有時確實具有較大社會危害性,將一時占用的貸款詐欺行為作為犯罪行為處理,在理論上確實可以進行研究和探討。應該看到,從我國現(xiàn)行刑法規(guī)定本身分析,原來刑法條文中專門規(guī)定了高利轉貸罪,盡管該罪有一定的構成要件,如行為人主觀上必須具有轉貸牟利的目的,但其實質(zhì)仍然是一種占用行為。從司法實踐和理論上分析,對于其他的占用貸款行為,如達到一定的危害程度,也應該加以必要的刑罰懲罰,但是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刑法未作專門規(guī)定。為此,全國人大常委會在2006年6月29日頒布的《刑法修正案(六)》中專門增設了騙取貸款、票據(jù)承兌、金融票證罪,明確將以欺騙的手段占用貸款等的行為獨立設罪,從而解決了這一理論和實踐中長期爭議不休的問題。需要明確的是,盡管現(xiàn)行刑法已經(jīng)將占用貸款的詐欺行為納入了調(diào)整的范圍,但這并不應該影響對貸款詐騙罪的認定和處罰,也不能因為刑法將占用貸款詐欺行為犯罪化了,而認為就要取消貸款詐騙罪。事實上,無論在理論上還是在實踐中,貸款詐騙和貸款詐欺均是有本質(zhì)區(qū)別的,這一區(qū)別關鍵在于行為的目的。另外,筆者也不同意因為實踐中“非法占有為目的”內(nèi)容難以證明,而不把該目的作為構成貸款詐騙罪的必要要件。應該說刑法既然將非法占有目的作為構成貸款詐騙罪的必要要件加以規(guī)定,我們就必須嚴格加以論證。其實,只要我們掌握一定的標準,對行為人非法占有的目的的認定也并非十分困難。三、內(nèi)外勾結的貸款詐騙行為應以受金融機構工作人員的作用為前提時下,司法實踐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之便冒名騙取貸款,或者與非金融機構工作人員內(nèi)外勾結騙取貸款的案件。對于這些行為應如何定性?理論和實踐中頗有爭議:有人認為,對此情況應以貸款詐騙罪定性,因為貸款詐騙罪的主體是一般主體,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之便單獨或參與騙取貸款,其行為實質(zhì)仍然是貸款詐騙,與其他人一樣均應構成貸款詐騙罪。有人則認為,對此情況應以貪污罪或職務侵占罪定性,因為這些行為在形式上雖然是一種貸款詐騙行為,但是其中的貸款詐騙行為主要是利用金融機構行為人的職務之便實施的,所以應以貪污罪或職務侵占罪定性。筆者認為,對于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之便冒名騙取貸款,或者與非金融機構工作人員內(nèi)外勾結騙取貸款的行為的定性,不能一概而論,而應根據(jù)案件的具體情況加以具體分析。其一,內(nèi)外勾結騙取占有貸款行為的定性。筆者認為,金融機構工作人員與非金融機構工作人員內(nèi)外勾結騙取貸款行為的定性,涉及到身份犯和非身份犯的問題。根據(jù)現(xiàn)行刑法和相關司法解釋對某些具體犯罪的規(guī)定,身份犯與非身份犯伙同犯罪,應以身份犯罪的共犯論處。刑法這一規(guī)定的理由無非是因為,身份犯的職務便利對于具體案件的實施起了決定性的作用。盡管內(nèi)外勾結作案的形式多種多樣,但在獲取內(nèi)部單位的財物時,如果主要不是利用身份犯的職務便利,即沒有身份犯的職務行為,無論非身份犯實施了何種行為,均很難得逞。但是,由于在貸款詐騙案件中,經(jīng)常會發(fā)生相關的騙貸故意和騙貸行為主要是非身份犯(即外部人員)提起和實施的,而身份犯(即內(nèi)部人員)僅僅只是起配合幫助作用。對此是否也一定要對內(nèi)外人員均以相關的身份犯罪論處呢?筆者主張應根據(jù)案件實際情況確定行為人行為的性質(zhì)。如果金融機構工作人員以非法占有為目的,主要利用自己職務上的便利,但為了作案的需要,請求非金融機構工作人員參與作案,例如幫助提款,偽造某些單據(jù)等。事后,金融機構工作人員占有了其中大部貸款,非金融機構工作人員沒有獲得或僅獲得少量酬勞。筆者認為,對于此類案件中的相關人員均應該以貪污罪或職務侵占罪的共犯論處。這是因為這類案件的特征是,無論在占有貸款故意上,還是在實際占有貸款的行為上,金融機構工作人員都起著決定性作用,非金融機構工作人員僅僅只是起著幫助和輔助的作用。如果非金融機構工作人員以非法占有為目的,請求金融機構工作人員幫助但沒有明確告知占有的故意,且占有貸款的行為主要是由非金融機構工作人員采取欺騙的方法實施的,金融機構工作人員只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客觀上實施了相關的配合和幫助行為,對于金融工作人員的行為可以按違法發(fā)放貸款罪定性處罰。如果非金融機構工作人員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在告知占有故意的情況下請求金融機構工作人員幫助,且占有貸款的行為主要是由非金融機構工作人員采取欺騙的方法實施的,對于金融機構工作人員應以貸款詐騙罪的共犯論處。這是因為,貸款詐騙案件中一般均需要有人向金融機構提出貸款的申請,而這些行為往往是由非金融機構人員才能實施的。在內(nèi)外勾結的貸款詐騙行為中,一般起主要或者關鍵作用的均是非金融機構的工作人員,也即如果沒有非金融機構人員,貸款詐騙行為很難成功。而按共犯原理,如果身份犯和非身份犯內(nèi)外勾結實施并不要求是特殊主體的犯罪,其中的身份犯也可構成這一犯罪。其二,內(nèi)外勾結騙取使用貸款行為的定性。如果金融機構的工作人員以轉貸牟利為目的或以其他使用為目的,與非金融機構人員內(nèi)外勾結,以欺騙的手段套取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貸款的,對金融機構工作人員應以挪用公款罪或者挪用資金罪論處,其刑法依據(jù)和原理與上述騙取占有貸款案件相同;其中的非金融機構人員如果屬于實際使用人的,且使用人與挪用人共謀,指使或者參與策劃取得挪用款的,對非金融機構人員以挪用公款罪或者挪用資金罪的共犯論處。但是,如果在這類案件中,非金融機構工作人員在故意的產(chǎn)生和行為的具體實施中均起著主要作用,筆者認為,對相關行為實施者應以高利轉貸罪或者騙取貸款、票據(jù)承兌、金融票證罪的共犯論處。這是因為,在這一情況中,非金融機構的工作人員并非是以非法占有為目的,而是通過將獲取的貸款轉手貸給其他單位或個人并收取高額利息,或者以欺騙手段在獲取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的貸款后加以濫用。這就完全符合了刑法中關于高利轉貸罪和騙取貸款、票據(jù)承兌、金融票證罪的構成要件,而金融機構的工作人員與非金融機構人員雖然具有共同故意,但是,金融機構工作人員只是起相關配合或者幫助作用,因而從刑法原理上應按高利轉貸罪或者騙取貸款、票據(jù)承兌、金融票證罪的共犯論處。其三,內(nèi)部人員單獨騙取占有貸款行為的定性。如果金融機構的工作人員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單獨利用職務上的便利,騙取貸款的,對于金融機構工作人員應以貪污罪或者職務侵占罪論處。這是因為,金融機構的工作人員盡管具有欺詐獲取貸款的行為,但這種行為是利用行為人的職務上的便利實施的,且非法占有貸款的目的也是其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才能實現(xiàn)的,這就完全符合貪污罪或者職務侵占罪的構成要件。如果這些內(nèi)部成員屬于國家工作人員的,可構成貪污罪,反之,如果是非國家工作人員的,則應構成職務侵占罪。其四,內(nèi)部人員單獨騙取使用貸款行為的定性。如果金融機構的工作人員以轉貸牟利為目的,或者歸個人使用為目的,單獨利用職務上的便利騙取貸款的,對于金融機構工作人員應以挪用公款罪或者挪用資金罪論處。這是因為,金融機構的工作人員無論是通過將獲取的貸款轉手貸給其他單位或個人,并收取高額利息,還是將貸款作其他使用,實際上均是挪用本單位資金的行為,即均是對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貸款使用權的侵害。根據(jù)刑法第185條規(guī)定,商業(yè)銀行等金融機構的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挪用本單位或者客戶資金的,以挪用資金定罪處罰。國有商業(yè)銀行等金融機構的工作人員和國有商業(yè)銀行等金融機構委派到非國有金融機構從事公務的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挪用本單位或者客戶資金的,以挪用公款罪定罪處罰。由于在內(nèi)部人員單獨騙取使用貸款的案件中,行為人主觀上不具有非法占有的故意,因而對行為人不能以貪污罪或者職務侵占罪論處,而只能以挪用類犯罪論處。如果這些內(nèi)部成員屬于國家工作人員的,當然可以構成挪用公款罪,反之,這些內(nèi)部成員系非國家工作人員的,則應構成挪用資金罪。四、事后故意行為不致貸款詐騙罪原因一對于行為人在獲取貸款時并無非法占有目的,而在事后卻因各種各樣的原因產(chǎn)生了占有的目的和占有的行為,應如何定性?理論上和實踐中爭議頗大。司法實踐中,此類情況主要表現(xiàn)有:1.以合法手段取得貸款后,再采取欺詐手段不歸還貸款。這種情況往往是行為人通過合法的手段申請并獲取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的貸款后,在規(guī)定的歸還到期之前,以經(jīng)營虧損為由,采取轉移或隱藏資金、攜款潛逃等方式逃避歸還貸款。2.以欺詐手段取得貸款后,先使用貸款再采取欺詐手段不歸還貸款。這種情況主要是行為人在申請并獲取貸款時,雖然使用了一定的欺詐手段,但有證據(jù)證明行為人主觀上并無非法占有目的,而只是想使用貸款,但在使用過程中,行為人萌發(fā)占有目的,以經(jīng)營虧損為由,采取欺詐手段逃避歸還貸款。對于上述“事后故意”情況,有人認為,這種案件不能以貸款詐騙罪論處。理由是:構成貸款詐騙罪,必須是既采用了刑法條文中規(guī)定的欺詐方法,又具有非法占有貸款的目的,二者必須同時具備,缺一不可。而在這種案件中行為人雖然具有非法占有貸款的目的,但這一目的產(chǎn)生在貸款后,且行為人不具有刑法條文中所規(guī)定的貸款詐騙方法。也有人認為,事后故意雖然產(chǎn)生在取得貸款以后,但行為人仍具備“非法占有金融機關貸款”的主觀目的。另外,行為人客觀行為方式符合刑法第193條第5款規(guī)定的“以其他方法詐騙貸款”的情況,因此,事后故意行為符合貸款詐騙罪的主客觀構成要件,應以貸款詐騙罪處理。還有人認為,事后故意的占有貸款行為雖直接威脅到銀行貸款的安全,但本罪的客觀方面行為應當是先采用虛構事實、隱瞞真相等方法欺騙銀行等金融機構,使其信以為真,從而騙取貸款。如果行為人在貸款到手后才使用欺騙手段非法占有貸款,不符合貸款詐騙罪的主觀特征,而且國家立法機關和“兩高”也沒有對貸款詐騙罪中的“其他方法詐騙貸款”的含義作出明確司法解釋,因而,事后故意的貸款欺詐行為不構成貸款詐騙罪。筆者認為,對于事后故意不歸還貸款行為的定性,應該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不能一概而論。關鍵是看行為人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并且行為人是否采用了欺騙的手段獲取貸款。當然需要指出的是,行為人使用了欺騙的手段獲取貸款并不意味著行為人在主觀上一定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如果行為人具有其他目的,可構成高利轉貸罪或騙取貸款、票據(jù)承兌、金融票證罪等。在通常情況下,如果行為人在主觀上事先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則一定會使用欺騙的手段。但是,如果行為人非法占有貸款的目的是在取得貸款后產(chǎn)生的,則獲取金融機構貸款并非一定會使用欺騙的手段。對此,《全國法院審理金融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明確指出:對于合法取得貸款后,沒有按規(guī)定的用途使用貸款,到期沒有歸還貸款的,不能以貸款詐騙罪定罪處罰;對于確有證據(jù)證明行為人不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因為具備貸款的條件而采取了欺騙手段獲取貸款,案發(fā)時有能力履行還貸義務,或者案發(fā)時不能歸還貸款是因為意志以外的原因,如因經(jīng)營不善、被騙、市場風險等,不應以貸款詐騙罪定罪處罰。對于《紀要》的這一規(guī)定,筆者認為,應從幾方面加以把握:首先,對于合法取得貸款后到期沒有歸還的情況,一般不能構成貸款詐騙罪,即使行為人沒有按規(guī)定的用途使用貸款而導致到期沒有歸還貸款。但是,如果行為人合法取得貸款后,采用抽逃、轉移資金、隱匿財產(chǎn)等手段,以逃避返還資金的;或者采用隱匿、銷毀賬目,以及搞假破產(chǎn)、假倒閉等手段,以逃避返還資金的,則應構成貸款詐騙罪。因為在這些情況下,盡管行為人是以合法的手段獲取貸款,但事后明顯產(chǎn)生了非法占有的目的,并實施了逃避返還資金(即占有貸款)的行為,當然可以構成貸款詐騙罪。其次,對于因不具備貸款的條件而采取了欺騙手段獲取貸款后到期沒有歸還的情況,則應以行為人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目的為標準,作為劃分此罪彼罪的界限。如果確有證據(jù)證明行為人不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即使行為人使用欺騙手段獲取貸款后到期不能歸還貸款的,也不能以貸款詐騙罪加以認定。當然,我們應該看到,上述《紀要》是在刑法修正案(六)出臺之前頒布的,事實上刑法修正案(六)已經(jīng)將濫用貸款的行為規(guī)定在新增設的騙取貸款、票據(jù)承兌、金融票證罪中(刑法第175條之一),因此,對于上述因不具備貸款的條件而采取了欺騙手段獲取貸款后到期沒有歸還,給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造成重大損失的,行為人的行為可以構成騙取貸款、票據(jù)承兌、金融票證罪。反之,如果行為人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同時又采用了欺騙手段獲取貸款且到期不歸還的,則可以貸款詐騙罪論處。由此可見,對于事后故意不歸還貸款行為的定性,關鍵不在于行為人是合法取得貸款還是非法取得貸款,主要還在于要查明行為人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無論這種目的產(chǎn)生在貸款之前還是在貸款之后,只要行為人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均可構成貸款詐騙罪。反之,行為人如不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即使以欺詐手段獲取貸款也只能構成其他犯罪,而不能構成貸款詐騙罪。五、最終受損失方應為推定司法實踐中曾發(fā)生過行為人以騙取他人擔保的形式,獲取并占有金融機構貸款的案件。這類案件中行為人向金融機構提供虛假證明文件,同時騙取擔保人的信任向金融機構提供擔保,以申請貸款的方式獲取金融機構貸款后加以占有,并由擔保人代為償還部分或者全部貸款。由于這類案件中行為人雖然客觀上存在兩個欺騙對象(即既欺騙了提供擔保人,也欺騙了金融機構),但行為人的目的只有一個:即占有金融機構的貸款,而且行為人欺騙擔保人的行為是手段行為,是騙取貸款行為的組織部分,是為行為人實現(xiàn)占有貸款的目的服務的。因此,理論上和司法實踐中普遍認為,對行為人的行為只能定一罪,不能實行數(shù)罪并罰。但是,對行為人的行為究竟應以何罪加以認定和處罰,實踐中則有不同的觀點。有人認為,對行為人的行為應根據(jù)受損失方來確定具體罪名。如果最終受損失方是金融機構,應以貸款詐騙罪定罪;如果最終受損失方是擔保人,應以合同詐騙罪定罪。也有人認為,以受損失方作為定性依據(jù)是可行的,但不應該以“最終受損失方”作為依據(jù),因為在案件偵破和審判過程中,要確定最終受損失方只能是推理,而這種推理往往又是不確定的。據(jù)此,持該觀點者主張,應以案件偵破和審判時,損失停留在哪個當事人那里來認定損失方。理由是:其一,行為人在犯罪對象上是概括性的犯意。行為人不是真心貸款,而是以占有為目的,因而欺騙了金融機構;由于金融機構要求行為人找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