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惡重罪與封建王朝法律

十惡重罪與封建王朝法律

一、“十惡”罪的形成《封建刑法》中的“十大邪”必須起源于西漢。這從《唐律疏議》關于“十惡”立法的描述中可以清楚地看出:“事類有十,故稱十惡。然漢制九章,雖并湮沒,其不道不敬之目見存,原夫厥初,蓋起諸漢?！边@就是說,西漢時的所謂“大逆不道不敬”等犯罪,即是十惡大罪的萌芽。換言之,后來封建立法中的“十惡”,就是在西漢的“大逆不道不敬”罪的基礎上發(fā)展起來的。及至曹魏統(tǒng)治時期,有關大逆不道不敬罪的立法沿襲下來,但比之漢朝有所改進和發(fā)展。及至北齊時“重罪十條”的出現(xiàn),標志著“十惡”罪的形成。北齊河清三年,尚書令、趙郡王等奏上齊律十二篇,“又列重罪十條:一曰反逆,二曰大逆,三曰叛,四曰降,五曰惡逆,六曰不道,七曰不敬,八曰不孝,九曰不義,十曰內(nèi)亂。其犯此十者,不在八議論贖之限?！薄笆異骸泵Q的正式出現(xiàn),始見于《隋書·刑法志》第二十五卷:“高祖既受周禪,開皇元年,……更定新律,……又置十惡之條,多采后齊之制,而頗有損益。一曰謀反,二曰謀大逆,三曰謀叛,四曰惡逆,五曰不道,六曰大不敬,七曰不孝,八曰不睦,九曰不義,十曰內(nèi)亂。犯十惡及故殺人獄成者,雖會赦,猶除名?！睆拇颂幍膬?nèi)容來看,這里的“新律”當指《開皇律》,也就是說,“十惡之條”從《開皇律》開始得以確立。二、“十惡”大罪所帶來的利益自隋在《開皇律》中首次確立“十惡”重罪后,后世歷代封建王朝修訂的法典,從堪稱為封建法典之典范的《唐律》,到我國的最后一部封建法典《大清律》,幾乎無一例外地紛紛加以效仿,些微的區(qū)別只在于某些條目用詞上的不同而已?！笆異骸辈粌H為歷代封建法典所承襲,而且其地位也被自始至終地加以突出強調(diào)。從“五刑之中,十惡尤切”以及十惡大罪“不在八議論贖之限”、“雖會赦,猶除名”等條文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封建統(tǒng)治者對“十惡”大罪的重視程度。所以在制定法律時,將其專門總結出來,列于律文之首,成為不赦之重罪。除此之外,“十惡”重罪在封建法典的規(guī)定,最大的意義在于確立了處刑原則,從而對于具體律文的制訂提供指導?！笆異骸焙途唧w律文之間,可以看作是一種總則與分則的關系。且試以《唐律》為例:“十惡”中的第一罪“謀反”、第二罪“謀大逆”,主要由《賊盜律》總第248條來具體規(guī)定其犯罪,并規(guī)定正犯及緣坐者的處罰;第三罪“謀叛”的犯罪和刑罰,主要由《賊盜律》總第251條具體規(guī)定;第四罪“惡逆”的犯罪和刑罰是由《賊盜律》總第253條及《斗訟律》總第329條具體規(guī)定;第五罪“大逆”的犯罪和刑罰,主要由《賊盜律》總第259、262、264條具體規(guī)定;第六罪“大不敬”的犯罪和刑罰,則分別是由《賊盜律》總第270、271條,《詐偽律》總第362條,《職制律》總第102、103、104以及122條具體規(guī)定;第七罪“不孝”的犯罪與刑罰,分別由《斗訟律》總第329、345條,《戶婚律》總第120、155條及《詐偽律》總第383條具體規(guī)定;第八罪“不睦”之犯罪與刑罰,分別由《賊盜律》總第253、294條,《斗訟律》總第326、346條具體規(guī)定;第九罪“不義”之犯罪與刑罰,分別由《賊盜律》總第179條具體規(guī)定;第十罪“內(nèi)亂”之犯罪與刑罰,分別由《雜律》總第412、413條具體規(guī)定。之后因襲《唐律》的諸朝法律也大率如此。三、封建統(tǒng)治者們的法律維護“十惡”之所以在封建法典中處于這種特殊的地位,這是從封建統(tǒng)治者的意愿出發(fā)的。為了維護皇權統(tǒng)治下的穩(wěn)定,封建統(tǒng)治者們感到有必要以法律的形式對其統(tǒng)治下臣民的行為加以規(guī)范,對危害其政權穩(wěn)定和導致社會混亂的行為進行打擊。列“十惡”,就是封建統(tǒng)治者們從“國”與“家”兩個角度對皇權與族權的維護。對族權維護的出發(fā)點是為了維持社會的穩(wěn)定,歸根結蒂也是為了維持皇權的統(tǒng)治。(一)．違法犯罪,最突出“十惡”中,前三條分別為“謀反”、“謀大逆”、“謀叛”,第六條為“大不敬”,這四條可以看作是對謀亂國家社稷及危害皇帝本人及其御用之物行為的特殊規(guī)定,是皇帝特殊權力的一種體現(xiàn)。對于“謀反”,《唐律疏議》釋曰:“王者居宸極之至尊,奉上天之寶命,同二儀之覆載,作兆庶之父母。為子為臣,惟忠惟孝。乃敢包藏兇慝,將起逆心,規(guī)反天常,悖逆人理,故曰‘謀反’?！薄爸\反”構成了對皇帝全部權力和安全的最大威脅,因此被列為“十惡”之首條。凡犯“謀反”罪的,不僅本人一律要處以死刑,而且往往附帶有親屬連坐。如隋煬帝楊廣時,農(nóng)民起義風起云涌,對農(nóng)民的這種“謀反”行為,隋煬帝就是依據(jù)“謀反”大罪進行野蠻鎮(zhèn)壓的?！端鍟奂o》書之為:“流血成川澤,死人如亂麻”?！笆異骸敝爸\大逆”,《唐律疏議》曰:“謂謀毀宗廟、山陵及宮闕”,“此條之人,干紀犯順,違道悖德,逆莫大焉,故曰‘大逆’。”可見,對皇帝及其家族的宗廟、山陵和所居用的宮闕等也應該盡心尊崇,不得有謀毀之舉?！笆異骸敝爸\叛”,《唐律疏議》云:“謂謀背國從偽”,“有人謀背本朝,將投蕃國,或欲翻城從偽,或欲以地外奔,即如莒牟夷以牟婁來奔,公山弗擾以費叛之類?！薄笆異骸敝按蟛痪础?《唐律疏議》云:“謂盜大祀神御之物、乘輿服御物;盜及偽造御寶;合和御藥,誤不如本方及封題誤;若造御膳,誤犯食禁;御幸舟船,誤不牢固;指斥乘輿,情理切害及對捍制使,而無人臣之禮”,“禮者,敬之本;敬者,禮之輿。故禮運云:禮者君之柄,所以別嫌明微,考制度,別仁義。責其所犯既大,皆無肅敬之心,故曰‘大不敬’。”對皇帝所使用的御物、車輿、舟船,所食的御膳、御藥等,如果稍有不慎,便是“十惡不赦”之大罪,身家性命就要丟掉,由此也可見皇帝特權之重。(二)關于“十惡”的規(guī)定“十惡”中的“惡逆”、“不孝”、“不睦”、“不義”、“內(nèi)亂”可以看作是嚴重危害家族生活秩序的行為。列“十惡”第四條的“惡逆”,《唐律疏議》曰:“謂毆及謀殺祖父母、父母,殺伯叔父母、姑、兄姊、外祖父母、夫、夫之祖父母、父母?！敝砸选皭耗妗弊锪腥搿笆異骸敝?在于“父母之恩,昊天罔極。嗣續(xù)妣祖,承奉不輕。梟鏡其心,愛敬同盡,五服至親,自相屠戮,窮惡盡逆,絕棄人理,故曰‘惡逆’?！痹诮y(tǒng)治者看來,謀害父母乃是上絕天理、下棄人倫的極惡大罪,應予嚴加懲處。列“惡逆”入“十惡”之中,體現(xiàn)了“父母之恩,昊天罔極”的突出地位,從而確立父母對子女的自然權威。列“十惡”第七條的“不孝”,《唐律疏議》云:“謂告言、詛罵祖父母、父母,及祖父母父母在,別籍、異財,若供養(yǎng)有闕;居父母喪,身自嫁娶,若作樂,釋服從吉;聞祖父母父母喪,匿不舉哀,詐稱祖父母父母死”,“善事父母曰孝。既有違犯,是名‘不孝’。”《隋書·劉昶女傳》中記載劉昶最終被“賜死于家”,其罪名之一便是“事母不孝”。“不孝”列入“十惡之條”說明了封建統(tǒng)治者對于家庭倫理關系的極端重視。列“十惡”第八條的“不睦”,《唐律疏議》云:“謂謀殺及賣緦麻以上親,毆告夫及大功以上尊長、小功尊屬”,“此條之內(nèi),皆是親族相犯,為九族不相協(xié)睦,故曰‘不睦’。”這一項是對于親族間互相侵犯行為的法律規(guī)定,將其列入“十惡”之中,體現(xiàn)了親族關系在維系封建社會穩(wěn)定方面的重要性。列“十惡”第九條的“不義”,《唐律疏議》云:“謂殺本屬府主、刺史、縣令、見受業(yè)師,吏、卒殺本部五品以上官長;及聞夫喪匿不舉哀,若作樂,釋服從吉及改嫁”,“禮之所尊,尊其義也。此條元非血屬,本止以義相從,背義乖仁,故曰‘不義’?！边@一條規(guī)定雖非在血緣親屬之中,但官卒、師生的關系有類于家庭中的父子關系,而夫妻關系則本為家庭關系之列。列“十惡”之第十條的“內(nèi)亂”,《唐律疏議》云:“謂奸小功以上親、父祖妾及與和者”,“《左傳》云:‘女有家,男有室,無相瀆。易此則亂。’若有禽獸其行,朋淫於家,紊亂禮經(jīng),故曰‘內(nèi)亂’。”對于禍亂家族內(nèi)部倫理關系的“內(nèi)亂”之罪,統(tǒng)治者將其作為嚴重而不可饒恕的重罪,置之于“十惡之條”中。(三)封建王朝族權的地位“十惡之條”中,“謀反”、“謀大逆”、“謀叛”、“大不敬”當指謀亂國家社稷和危害皇帝本人安全與尊嚴的行為;而“惡逆”、“不孝”、“不睦”、“不義”、“內(nèi)亂”則是危及家族中父權與夫權的行為,當中也包括了對地方父母官和師長權利的侵犯行為。從中可以看出,“十惡”之確立,主要目的就是為了維護皇權與族權,可見在國家立法中是將族權放到與皇權同等重要的地位上來對待的。族權之所以能取得這樣重要的地位,是與其在維持封建統(tǒng)治秩序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直接相關的。法律屬于上層建筑,如果皇帝僅僅通過法律來約束統(tǒng)治下的臣民,使他們做到忠于皇帝而不謀亂國家,其效力未免會有力所不及之感。家庭是國家和社會的基本組成單位,“忠臣出于孝子之門”。如果皇帝能夠使得其帝國下的每個家庭都能做到章然有序,那么國家也可太平無事;而在這個方面的實際操作性要相對較強,它可以從行政、法律、思想、社會輿論等諸多方面加以規(guī)范。若使得每個家庭都能遵從封建統(tǒng)治者們所宣揚的“父父子子”觀念,則不僅可使得家內(nèi)和睦、社會安定,更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