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劉傳》訂補

《宋代劉傳》訂補

劉毅是南宋著名的反金將領，與岳飛、漢世忠、吳佩等同時進行著接觸。關(guān)于他的生平,在留傳下來的不多文獻記載中,元脫脫的《宋史·劉锜傳》不失為重要研究史料,然多有錯訛,茲對《宋史·劉锜傳》中的主要疏漏訂補如下。一、從劉仲武對策上記載本傳:“劉锜,字信叔,德順軍(治所在今寧夏隆德縣)人。”按:從諸多文獻記載看,劉锜祖籍當是秦州成紀(今甘肅天水)人。根據(jù)有三:其一,關(guān)于劉锜的籍貫,考李心傳《建炎以來朝野雜記》乙集卷十二《渡江后名將皆西北人》條、章穎《宋朝南渡十將傳》(以下簡稱《十將傳》)卷一《劉锜傳》、李幼武《四朝名臣言行錄》卷十《劉锜》、歐陽守道《巽齋文集》卷八《清溪劉武忠公詩集序》等,均記劉锜為秦州成紀人或秦州人。其二,關(guān)于劉锜父劉仲武的籍貫,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以下簡稱《要錄》)卷六建炎元年六月乙酉條,記锜父“劉仲武,秦州成紀人”,《宋史·劉仲武傳》同。其三,關(guān)于劉锜兄劉錫的籍貫,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卷一二一載:锜兄“劉錫,字禹圭,泰(應為“秦”字之誤)州人”。父子不同籍,兄弟不同籍,必然有誤。故近代著名史學家張蔭麟先生在60余年前已提出疑義:“《宋史·劉仲武傳》以為秦州人,锜傳以為德順軍人。父子異籍,當有一誤。今從秦州說?！睆募炆险f,劉锜為秦州人當毋庸置疑。那么《宋史·劉锜傳》為什么寫作“德順軍人”呢原來,宋元之際有把出生地、任職地與籍貫混用的習慣。如楊業(yè)的祖籍是麟州(今陜西神木),《宋史·楊業(yè)傳》稱其為“并州太原人”。再如北宋大將王全斌是太原人,其曾孫凱遷至西安,史籍便稱王凱是西安人。王凱之孫詵為駙馬,徙居開封,《宣和畫譜》卷一二《渭川晚晴圖》云:“駙馬都尉王詵,字晉卿,本太原人,今為開封人?！痹奈膹┳秷D繪寶鑒》卷三云:王詵“本太原人,后為開封人?！贝硕f較為周密,也反映了當時記人物的習慣。而到了明末朱謀垔撰《畫史會要》卷二則云:“王詵,字晉卿,太原人?！鼻蹇滴鯐r《御定佩文齋書畫譜》卷三十三、卷五十記載均同。此說是根據(jù)《宋史·王全斌傳》而來,而王全斌是王詵的六世祖。可見明清人仍然按照祖籍的說法記載人物。元脫脫記載劉锜的情形正是依照宋元人的習慣,德順軍是劉锜的出生之地,故脫脫稱之為“德順軍人”。后來的一些文獻也沿襲《宋史》之說,如《明一統(tǒng)志》、《大清一統(tǒng)志》均作如是說,近人也多沿用。這就是劉锜籍貫有二說的原因。簡言之,從真正意義上的祖籍講,劉锜當是“秦州成紀人”。二、劉仲武的卒時本傳:“宣和間用高俅薦,特授閤門祇侯。”(頁11399)按:劉锜除閤門祇侯之確切年代史無明文,《宋史》本傳籠統(tǒng)地記為“宣和間”?？肌妒畬鳌肪硪弧秳㈣焸鳌?“先是高俅曾為端王邸官署。上即位,欲顯擢之。……時仲武為邊帥,上以俅屬之。俅竟以邊功至殿帥。上謂俅曰:‘吾疇昔之夜夢劉仲武,其諸子安在’俅以锜對。即日召之,特授閤門祇侯?！庇纱丝芍獎㈣熓陂x職是在劉仲武去世不久。那么,劉仲武何時辭世呢據(jù)《宋會要輯稿·儀志》載:“瀘川軍節(jié)度使劉仲武宣和二年十月贈檢校少保。”可知劉仲武當卒于宣和二年(1120年)秋冬之際。我們由此也可以推斷劉锜除閤職的時間當在宣和二年冬或稍后,從而補正《宋史》記載的缺失。三、關(guān)于劉兄弟的大小本傳:“劉锜……仲武第九子也?！?頁11399)按:劉锜之父劉仲武共生有九子,諸書對此無異辭,但記劉锜排行值得商榷。留傳至今的劉锜生平與事跡的最原始而詳細的記錄,是南宋史官章穎《十將傳》卷一《劉锜傳》的記載,章穎傳云:“锜,其(指仲武)第九子也?！边@正是《宋史·劉锜傳》關(guān)于劉锜排行的根據(jù)。以后《南宋書》卷一七《劉锜傳》沿其說,近代張蔭麟先生在他的《〈順昌戰(zhàn)勝破賊錄〉疏證》的附錄中亦作如是說?？傊?從宋至今日,均以為劉锜是仲武諸子中排行最末者。而據(jù)筆者考證,此說有誤。劉锜兄弟九人,有名稱記載的除了兄長劉錫外,還有兩個弟弟劉釗、劉銳?！兑洝肪硪蝗?紹興十年閏六月乙酉載:“保義郎、閤門祗侯劉釗為修武郎。……釗,锜弟也?！眲㈣熈硪话軇J?！吨信d御侮錄》卷上載:紹興三十一年十一月,劉锜因病情加劇,自請宮觀,于是朝廷“罷锜兵,擢其弟銳……領锜所部兵?！奔磩J受命權(quán)鎮(zhèn)江府駐扎前諸軍都統(tǒng)制。據(jù)以上兩處記載,劉锜既有兩個弟弟,則可知文獻中稱劉锜排行最末(即第九)的說法有誤。另,宋許瀚《襄陵文集》卷一收錄宋徽宗《劉仲武乞以管軍恩例與男鏜閤職制》:“武臣而隸職上閤,蓋華選也。爾父帥邊,以汝來請,朕弗逆而受之。”可知劉仲武以邊帥身份奏請以管軍恩例蔭補其子劉鏜武官閤職,說明劉锜兄弟中還有一個見諸文獻記載的劉鏜。劉鏜雖然排行不得而知,但是筆者推斷其必為劉锜之兄。這一點,可以通過劉锜授閤門祇侯的時間得到確證。上文已經(jīng)考證,劉锜授閤門祇侯是在其父死后不久,劉鏜是其父在世時申請獲得的,按照常理,劉仲武總要把這武職清要之選、遷轉(zhuǎn)之階優(yōu)先給其年長的兒子,那么授閤職時間早的劉鏜當為劉锜之兄。四、劉在“北魏”之后北魏北魏州,理論阻燃本傳:“锜鎮(zhèn)荊南凡六年,軍民安之。魏良臣言锜名將,不當久閑,乃命知潭州。加太尉,復帥荊南府?！?頁11406)按:紹興十一年“和議”后,至紹興末年宋金戰(zhàn)事再起之前,這二十年的“和平”年代,劉锜的經(jīng)歷是兩次出知荊南府,中間時期先是賦閑,后知潭州?！端问贰繁緜鲗@二十年的經(jīng)歷記載十分粗疏,且較雜亂。從本傳前文“紹興十一年”事,與這段文字開頭“锜鎮(zhèn)荊南凡六年”,可推知劉锜第一次出知荊南府的截止時間當為紹興十七年(1147),其后提舉宮觀,知潭州,復帥荊南的具體時間便無法知曉。以致后人對他這段仕歷多憑主觀臆斷,尤其是劉锜在潭州任上的時間斷限,更是錯謬多多,如嘉慶《湘潭縣志》卷三五《劉太尉故宅》云:锜“知潭州六年?！奔螒c《湖南通志》卷三一二《金石十四》云:锜“至潭州乃紹興二十五年十二月事,至三十年五月復往荊南領兵,在潭州止四年余爾?！眱蓷l記載均與史實相去甚遠,《湖南通志》雖然對锜知潭州的起始年月記錄不誤,而截止時間卻延長了三年多。故有必要對劉锜這段經(jīng)歷進行考辨補缺。1.紹興十一年七月甲寅(十八日),罷劉锜兵。命知荊南府。(《要錄》卷一四一,《宋史》卷二九《高宗紀》)2.紹興十七年七月壬申(十一日),武泰軍節(jié)度使、知荊南府劉锜提舉江州太平觀。(《要錄》卷一五六)3.紹興二十五年十二月丙戌(十三日),以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劉锜知潭州。(《要錄》卷一七O)4.紹興二十七年二月癸亥(二十七日),以武泰軍節(jié)度使、知潭州劉锜為太尉,復帥荊南府。(《要錄》卷一七六)從3、4兩條可知:劉锜知潭州的時間是紹興二十五年十二月十三日至紹興二十七年二月二十七日之前,僅一年多,《湖南通志》、《湘潭縣志》四年、六年之說皆誤。此后劉锜知荊南府,并先后帶節(jié)制屯駐御前軍馬(《要錄》卷一八二,紹興二十九年六月甲子);荊南府駐扎御前諸軍都統(tǒng)制。(《要錄》卷一八五,紹興三十年五月辛巳)5.紹興三十年十月壬戌(十八日),劉锜為鎮(zhèn)江府駐扎御前諸軍都統(tǒng)制。(《宋史》卷三一《高宗紀》,影印文淵閣本《要錄》卷一八六)需要說明的是,常見排印本《要錄》對劉锜任鎮(zhèn)江都統(tǒng)制的時間失載,并在卷一八六最后注明“以下原缺”,而查影印文淵閣本《要錄》發(fā)現(xiàn),排印本所謂“原缺”部分在文淵閣本中并不缺,在這一部分中對劉锜出任鎮(zhèn)江都統(tǒng)制的時間有明確記載。這樣,從4、5條我們又可知:從紹興二十七年二月二十七日至紹興三十年十月十八日之前,是劉锜第二次帥荊南的時間,共約三年零八個月。6.紹興三十一年六月乙卯(十四日),劉锜為淮南、江南、浙西制置使,節(jié)制諸路軍馬。(《要錄》卷一九O)通過5、6條又可知,劉锜任鎮(zhèn)江都統(tǒng)制是在紹興三十年十月十八日至三十一年六月十四日之前這段時間里。7.紹興三十一年十一月丁亥(十九日),劉锜詣闕,改命提舉萬壽觀。(《要錄》卷一九四,參見《宋史》本傳)由此可知,劉锜在紹興末年的宋金戰(zhàn)爭中,經(jīng)歷的戰(zhàn)事是從紹興三十一年六月十四日至十一月十九日之前,約半年。據(jù)以上材料,可以歸納劉锜在“紹興和議”后20年間的經(jīng)歷如下:紹興十一年七月甲寅(十八日),知荊南府。紹興十七年七月壬申(十一日),知荊南府劉锜提舉江州太平觀。紹興二十五年十二月丙戌(十三日),知潭州。紹興二十七年二月癸亥(二十七日),復知荊南府。紹興三十年十月壬戌(十八日),為鎮(zhèn)江府駐扎御前諸軍都統(tǒng)制。紹興三十一年六月乙卯(十四日),劉锜為淮南、江南、浙西制置使,節(jié)制諸路軍馬。紹興三十一年十一月丁亥(十九日),提舉宮觀。五、劉移鎮(zhèn)—關(guān)于改易節(jié)鎮(zhèn)《宋史》本傳對此失載。按:也是在影印文淵閣本《要錄》卷一八六中,可以找到劉锜改易節(jié)鎮(zhèn)的確切記錄。紹興三十年十月壬戌條:“以武泰軍節(jié)度使劉锜為威武軍節(jié)度使。”即劉锜移鎮(zhèn)與除鎮(zhèn)江府駐扎御前諸軍都統(tǒng)制的朝命是同時下達的。當時金主完顏亮征調(diào)軍隊,圖謀南侵,劉锜此時移鎮(zhèn),事關(guān)重大,是朝廷對锜委以重任的征象,故不可省。理由有三:其一,移鎮(zhèn)在南宋并不普遍,通常授某軍節(jié)鎮(zhèn)后即不再改換軍額。其二,威武軍乃福州(大都督府)之軍額,武泰軍乃黔州(軍事州)之軍額,地位高低,明顯可見。其三,節(jié)度使在宋代雖然已成為虛銜,卻是武人標榜身份的極高榮譽。故特將劉锜改易節(jié)鎮(zhèn)事宜補于此。六、《唐劉傳》記載“二月,已至劉,?！北緜?“金之聘使將至,留守湯思退除館以待,遣黃衣諭锜徙居別試院,锜疑汜累己,常懼有后命。三十二年閏二月,锜發(fā)怒,嘔血數(shù)升而卒。”(頁11408)按:劉锜之死,諸書均謂锜發(fā)怒,嘔血數(shù)升而卒。劉锜為何發(fā)怒,什么是其致死的直接原因《要錄》卷一九七紹興三十二年二月丁未記載頗詳:“锜既奉祠,禺居都亭驛?！瓡r金之聘使將至,留守湯思退除館以待之,遣黃衣卒諭锜移居別試院。锜疑灑掃已,且有后命。比下車,糞壤堆積,遂發(fā)怒,嘔血數(shù)升,夜三鼓薨?！笨梢?此時劉锜固然已經(jīng)重病纏身,但宋廷對這位為抗金大業(yè)貢獻畢生精力的老將如此輕慢冷落,而又禮遇金使,終使劉锜怒火中燒,導致病情加劇而卒。此條記事可訂正《宋史·劉锜傳》兩處缺失:一為記月之誤。本傳記劉锜死于“閏二月”,而《要錄》記載為“二月”,周必大《文忠集》卷一六三《親征錄》:“紹興三十二年二月丁未,劉锜薨?！薄端问啡摹肪矶?三十二年二月“丁未,太尉、威武軍節(jié)度使、提舉萬壽觀劉锜薨于臨安府?！薄端问贰肪砣陡咦诩o》所記亦為“二月”。而且該年閏二月無丁未日,所以應以“二月丁未日”為劉锜卒日。二為因由之缺。劉锜移居別試院時,以為庭院會灑掃以待,且朝廷另有安排,不料竟“糞壤堆積”,遂發(fā)怒而卒。這里記載的直接死因是合乎情理的。而《宋史》本傳所記含混,沒有交代發(fā)怒的直接原因,與前后所敘之事殊難聯(lián)系,故《要錄》所記更為精準可信。七、劉“武忠公”的文獻記載本傳:“贈開府儀同三司,……后謚武穆?！?頁11408)按:據(jù)史料記載,劉锜有兩個謚號,除“武穆”外,還有“武忠”謚號,根據(jù)如下:1.《宋會要輯稿·禮》五八之九六:“太尉、威武[軍]節(jié)度[使]、贈開府儀同三司劉锜謚武忠。”2.岳飛之孫岳珂在著述中,多處稱劉锜“劉武忠公”。如岳珂《寶真齋法書贊》卷二三有《劉武忠書簡帖》介紹云:“紹興開府劉武忠公锜,字信叔?！薄皠⑽渲摇币渤霈F(xiàn)在他著錄劉锜詩文、書信的標題上。岳珂《木呈史》卷九《黑虎王醫(yī)師》中記紹興末,金人再起“邊釁”,“時劉武忠锜帥京口,請以先發(fā)制人之策,決用兵,上意猶隱忍不決……”又見同卷《鱉渡橋》,金主完顏亮圖瓜洲,“時劉武忠锜屯京口,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