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屺懷與陳布雷兄弟

1、陳屺懷與陳布雷兄弟一、“陳氏故居”幾年前，我聽住在寧波的三姑陳明楞講，在我們老家的老房子里建了 一個“陳氏故居”，本來是想建一個“陳布雷故居”，后考慮陳氏家族出 的名人不僅是一個陳布雷，還有陳屺懷、陳訓慈等多人，最后定為“陳氏 故居”。我是陳屺懷的長曾孫，父親陳辟塵對我講過，在曾祖父下葬時，我去 過老家，那是六十年前的事，我才三、四歲，對老家?guī)缀鯖]印象。找到祝琦家，稍坐就動身去故居，走在路上，祝琦指著路兩邊的房子 講，這些原來都是陳家的住宅，現(xiàn)在大多由族內人居住。目前，“陳氏故 居”的房屋保存相對完整，所以辟為故居。說著就到了“陳氏故居”，故居前有六、七十平方米的庭院，有幾棵 不大的樹，一口水

2、井，地面用磚砌成，在故居前正中是余姚市政府和文物 保護管理所立的石碑。碑文記載此地定為故居是2001年，立碑時間為 2002年8月?；販局?，我們去屏風山給二太公布雷先生上了次墳，在墓前點了香 燭，還專為他點上了兩支中華煙。“文革”期間屺懷先生和布雷先生的墓 均被毀，屺懷先生的墓已夷為平地，無法辨認。布雷先生的墓在他百歲誕 辰時，浙江省有關方面按原來的式樣在原墓址上重修。我們還去了飛來峰 半山腰亭子，瞻仰了石柱上屺懷先生的題詞石刻。屺懷先生在杭州工作、 生活多年，留下的也僅此而已。二、陳氏家族和陳屺懷據族譜記載，我們這支陳氏家族是奉明代吏部尚書公顯為一世祖，家 族在明季自山西遷至浙東奉化，經九

3、世，又遷至慈溪西鄉(xiāng)官橋（現(xiàn)已劃歸 余姚市），在此建宅，開河、建橋、立家廟。再傳至陳屺懷，又歷一十七 世。陳氏家族一向以耕耘為業(yè)，自屺懷先生的祖父士芳（克介）公起開始經 商，販茶、賣藥材于浙贛之間，略有積余后，置田產于本鄉(xiāng)。士芳（克介） 公見不少族人生活貧苦、衣食無告，遂捐出田產之半共百畝，辟為義田， 救濟族內貧苦人。屺懷先生的父親依寶（儒珍）公又傾其所有的田產/計六 畝再次劃歸義田，家中僅留宅基地、菜園及墳地，并開設義塾，讓族內貧 困家庭的子女也能讀書識字。陳家不是巨富，能以小康之家傾其所有以贍 族人，尤為難得。依寶公是長房，族中稱陳孟房，依仁公為三房稱陳季房。因家族聚居， 習慣稱陳孟房屺懷先

4、生為大哥，布雷先生雖在陳季房中是長子，但族人稱 呼還是稱為二叔、二公公，我輩則稱他為二太公。慈溪陳家自屺懷先生起，讀書之風漸盛，屺懷先生中舉后，文名大起， 與同邑馮君木、洪佛矢、應復悔被人譽為浙東四才子。布雷先生兄弟年僅 十四、十二歲，參加年試同被取為秀才，布雷先生還被縣里取為頭名。慈溪西鄉(xiāng)官橋陳家，國內均知是布雷先生的老家，都因他做過蔣介石 的秘書，坐鎮(zhèn)中樞，影響頗大。但在二十世紀的頭二、三十年中，陳屺懷 在浙江、上海是響當當的，他在辛亥革命中參與光復寧波，在新聞界、教 育界中十分活躍，做了許多有益的事。陳屺懷，名訓正、字屺懷、無邪，號天嬰。中年后以屺懷行，生于 1872年，少年時代就極為聰

5、慧，他十歲喪父，事母甚孝。1903年中舉后， 他不熱衷于科舉，而喜愛科學和新，對古代算學尤有研究。從去日本考察 農?；貧w后，受資產階段民主主義思想影響，結識了一批同盟會中堅分子， 于1910年（一說1908年）加入同盟會。他在上海應邀加盟天鐸報，任 社長，鼓吹革命，寧波同盟會支部成立，任副會長，主持寧波光復之役。 他熱心教育事業(yè)，1905年任寧波教育會副會長，在六年任期中，在寧屬 六縣中興辦中小學累計四百余所。1921年在滬加盟商報，任總編輯， 在五卅運動時，抨擊軍閥，同情工農，外爭主權，在國內外影響甚大。北 伐后，出任浙江省府委員，兩度出任杭州市市長，主辦西湖博覽會，出任 西湖博物館首任館長

6、，后任國民政府參事、省參議院副議長、議長。學術上，屺懷先生的詩文、長短句受到很高的評價，著作有天嬰室 叢稿、晚山集、甬言名謂考等，還主持修纂了鄞縣、定海、掖 縣的縣志；應蔣介石之邀，編寫國民革命軍戰(zhàn)史（初稿）。1943年10 月19日病逝于省議院議長任上，終年73歲。蔣介石題“碩望清風”，表 彰鄉(xiāng)賢前輩。屺懷先生文才出眾，為人方正，辦事認真，為官清廉，待人和善，凡 與他接觸過的人都感到他是一個正人君子，猶如他的字：“無邪”。布雷先生的人生軌跡，和屺懷先生有不少交叉點，每一個交叉點都可 以看出屺懷先生對他的影響。屺懷先生是布雷先生的啟蒙老師，在辛亥革 命時期，在天鐸報時期，在熱心教育事業(yè)上，在商

7、報時期，一直 到推薦他去蔣介石身邊擔任秘書，都留有這位大哥的影子，為他創(chuàng)造出發(fā) 揮才華的陣地。因此兩兄弟在性格、脾氣、喜好、厭惡等問題上十分相似。三、兄教弟學1990年，我七十八歲的父親要我陪他去杭州探望年已九旬的四太公 陳訓慈，他是陳布雷的胞弟，也是他們一輩中剩下不多的幾位老人之一。 我父親陳辟塵與四太公一向有書信往來，就在老人九十歲生日的前一天， 我們父子兩人趕到杭州，在浙江大學后面的一幢公寓底層找到了四太公的 住處。因為我們清晨從上海動身，抵達四太公家時，才九時多一點。老人 起床不久，尚未用早餐。他不高的個子，白白的頭發(fā)中殘留幾根青絲，頭 上戴一頂睡帽，邊上一叢白發(fā)倔強地伸在帽外，一點不

8、像浙江省圖書館館 長、大學教授的樣子，而像一個不修邊幅、慈祥的農村老人。我想大概是 在家的關系，比較隨便。他的一個小輩在邊上講，一早他就在念著你們。 父親和我一起恭敬地行了鞠躬禮。老人拉了我的手，要我坐下，一邊講：“元發(fā)（我在族譜上的本名）也已經快五十歲的人了，我是應該老了。”我翻開曾祖父百年前書寫的“兄教弟學”，那是一本用普通的紙裝訂 而成的小冊子，內容卻不是當時的四書五經之類，而如同現(xiàn)在的小學課本， 以介紹各種自然，地理知識為主，也有分析忠厚與老實的區(qū)別，教育孩子 要做老實人，但不能忠厚到無用，被人欺負，講的是做人的原則。每一課 分為三個部分，正面上端約四分之一的地方是本課中的生字、生詞，

9、下面 四分之三是用毛筆端端正正寫的課文，同頁背面是詞意解釋，內容通俗易 懂。要不是四太公講明，我簡直以為是當代人自編的課文。四太公講：“屺懷大哥比訓恩兄要大十八歲，訓恩哥五、六歲啟蒙識字時，大哥已經 二十多歲了，當時在鄉(xiāng)下已是稍有名氣的文人。從這兄教弟學中看出，大 哥十分喜歡這個小從弟，編寫時花了不少心血。”四、寧波辛亥革命只要提及寧波辛亥革命，就不能不提到陳屺懷先生，屺懷先生當時為 寧波同盟會支部副會長（會長為趙家藝），辛亥革命前，因趙家藝旅居滬上， 寧波同盟會的具體事務均由屺懷先生主持。1903年，屺懷先生中舉后， 文名漸盛，他不去考進士，而是東渡日本，想以實業(yè)救國、教育救國，在 去日本后

10、結識同盟會中堅分子后，思想急轉，1910年就成為同盟會會員。 他十分同情寧波當地的墮民。墮民傳為宋末降將焦光瓚部下，一說陳友諒 部下敗而不降者，自明初以來從事低下職業(yè)，不準受教育，不準與外通婚。 早年屺懷先生曾與友人共同上書，請求光緒皇帝改變這一狀況，并在除籍 后，創(chuàng)辦育德農工小學堂，讓墮民子弟人校讀書，屺懷先生自任校長，親 自編寫校歌，并以此學堂聚集起一批志同道合的激進人士。武漢辛亥革命 舉義后，各地同盟會紛紛行動，按同盟會中部總部的主張，寧波應待上海 光復后再動手，但屺懷先生約請從國外歸來的黨人盧成章等率先行動，于 11月5日，先于上海杭州一舉光復寧波。在組織軍政府時，屺懷先生被 推薦為財

11、政部長，但屺懷先生卻以不熟財務為由，堅辭不就并推薦張傳保 代理，功成身退，不居功不謀權。五、記者生涯天鐸報是布雷先生從事新聞工作的起點，當時擔任天鐸報社 社長的正是陳屺懷。剛從浙江高等學堂畢業(yè)的布雷先生在代理戴傳賢職務 期間，日寫短評兩則，記者的工作引起了布雷先生的興趣，也給了他一個 施展才華的機會，并決心以新聞為職業(yè)，從那時起他以精辟的見解及銳利 的筆鋒投入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的斗爭。辛亥革命時，他在天鐸報上 發(fā)表“談鄂”評論十篇，宣傳并支持了武昌起義，為此布雷的名聲大起。 尤其是在翻譯孫中山的對外宣言告友邦人士書時，充分發(fā)揮了中文英 語的深厚功底，使天鐸報身價倍增，布雷先生還岡聲名太盛引起報

12、社 主筆的妒忌。當時，屺懷先生已回寧波參加光復寧波之役，布雷先生只能 辭職回寧波，但這短短的報人生涯中，布雷先生結識了不少著名的革命人 士，如宋教仁、陳英士、張靜江、于右任、柳亞子、高劍文等，這些人均 為屺懷先生同盟會的老友，廣泛的結交為以后的記者生涯及從政創(chuàng)造了條 件。六、熱心教育1903年，屺懷先生中舉后，決心服務鄉(xiāng)里，當時寧波六縣新式中、 小學甚少，一般鄉(xiāng)民讀書識字多為私塾。1905年，屺懷先生以舉人身份 出任寧波教育會副會長，在知府喻兆蕃的支持下，在寧波所屬的鄞縣、奉 化、慈溪、定海、鎮(zhèn)海、象山六個縣興辦中小學。他任職六年，中、小學 已達四百余所，其間籌募資金、糾集人才、修建校舍等，所

13、耗心血之巨非 身體力行，不知其難。辛亥革命后，屺懷先生又創(chuàng)建師范學校、女子師范、寧波中等工校等， 屺懷先生以為師范教育為當務之急，辦師范可充實小學師資。屺懷先生在寧波創(chuàng)辦的效實中學，目前已成為浙江省的重點中學，教 育質量一直為寧波屈指可數。布雷先生離開天鐸報后，在效實中學內 任教，擔任過代理校長及董事會主任，直至去世。布雷先生從事教育工作， 包括以后兩度出任浙江省教育廳長，與屺懷先生一貫熱心鄉(xiāng)里教育事業(yè)的 影響是分不開的。七、“官非宜解”屺懷先生與布雷先生，都喜歡從事新聞、教育事業(yè)，但命運偏偏沒有 讓他們根據自己的意愿行事。屺懷先生在寧波辛亥革命之后，功成身退， 把財政部長讓給他人去當。他不喜

14、官場，但一些當官的老友偏要找他，張 靜江、張難先兩人主浙時，力邀他擔任了省府常委，還當了兩任杭州市長， 后又擔任過國府參事、省議會副議長、議長等。布雷先生也在浙江當過教 育廳長。據布雷先生的朋友講，他曾幾度推辭浙江省教育廳長一職，表面 的理由是不請教育，愿為記者，實質上對官場中的明爭暗斗感到厭惡。但 歷史給他開了個玩笑，他不但當了官，還當了大官。其內心的矛盾又無法 對人講，所以常常沉默寡言，影響了健康。記得曾有這么幾件事，一次布雷先生與正在當國府參事的屺懷先生去 南京雞鳴寺游覽飲茶，為能否解官的心事求得一支觀音簽。簽語為：“一 朝丹篆下階除，珠玉豐余滿載歸。”簽語解釋為：“官非宜解”。布雷先生

15、讀后默然灰心?！肮俜且私狻?意為不當官是無望的。屺懷先生知道從弟的心思，講并非一解，可分為三 節(jié)讀，即：官、非、宜解。這樣不就合你的意了而布雷先生說：“滿載而 歸，不知是否許我滿一年可歸退?！笔潞?，果然從1930年12月22日接 教育部事，到次年12月21日卸官返滬，正巧是“滿載”。但終究是“官 非宜解”，至死才得解脫。屺懷先生在省議會任職時，一次開會，民政廳長馬敘倫提議讓屺懷先 生長子陳孟扶擔任奉化縣縣長。議案在會上通過，同在會場中，坐在屺懷 先生邊上的某人轉頭向屺懷先生表示祝賀，當時屺懷先生因年歲大，開會 時正在假寐，提案過程根本未聽見，等某人一講時才知提案一事，他當場 要求發(fā)言，表示長子

16、雖為北京大學畢業(yè)的文學士，但對他的能力是悉知的， 按他能力要當縣長尚嫌不足，把一個縣交給他，屺懷先生自己就不放心， 并要求推翻原提案另選能人，后按屺懷先生的要求，重新考慮了縣長人選。 此事當時被傳為美談?？箲?zhàn)開始后，屺懷先生自杭州避戰(zhàn)亂舉家遷至浙江永康，并被選為省 議會副議長。當時戰(zhàn)局不佳，他常為時局擔憂。時有消息傳來，日本人有意脅迫屺懷先生回杭州當官，想利用其名聲 去影響一批人。據堂叔陳昌扈后來對我講：“祖父隨身攜帶小瓶一個，內 藏劇毒藥，生怕日寇突襲時，年老體弱不能應付時服用，以全氣節(jié)?！彼?年歲雖大，但憂國憂民之心不減，每天早晚散步至居所附近的大樹邊，長吁短嘆，滿腹憂慮。后日寇逼近永康，

17、又遷至云和，終因年老多病不堪途 中勞累而逝世。屺懷先生在辭去杭州市長后，被委為國府參事。其實這是一個榮譽職 務，只是養(yǎng)老而已。但擔任不久卻因無事可做，他寧可辭職不干，而回到 家鄉(xiāng)編纂縣志，先后經他主編的縣志有定海、鄞縣、掖縣等。在編寫中， 既吸取以往縣志的長處，又加進不少新的內容，并被以后編縣志者選為。八、勤儉正直堅忍淡泊布雷先生逝世前，給子女所寫的遺書中寫到“勤儉正直，堅忍淡泊”， 作為陳家優(yōu)良之家風。確實，無論屺懷先生與布雷先生，本人_生的作為 都是以此家風為準則的，他們去世后留給后代的并無家財可言，只是詩文 及清白的家世。屺懷先生一生辦過不少事業(yè)，但從來是由別人出資，由他主辦。屺懷先生對

18、長孫（我父親）是抓得十分緊的，在他的督促下，我父親自 幼每天背誦古文觀止。我父親印象最深的是祖父教育他為人要正直、 做事要認真，把懶當作“萬惡之淵”。他自己是這樣做，教育子女也是這 樣的。九、兄弟情深屺懷先生與布雷先生的感情十分深厚?？箲?zhàn)開始，兄弟分居浙、渝，但往來不斷，有便人則托帶食物聊表心 意，我父親當時在重慶銀行工作，他接到祖父屺懷先生來信，信中特地叮 囑要多到布雷先生處去，原因是他工作繁重，又極度認真，一般很少有讓 腦子空閑的時候，為此要父親有空余時間多到侍從室去找叔公閑談，分散 其注意力，讓布雷先生的腦子有一個放松的機會。1943年11月，傳來屺懷先生去世的消息，布雷先生大慟。一周中陷 于巨大的悲痛之中而不能正常工作，這在辦事極度認真的布雷先生是絕無 僅有的。在重慶開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