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東》原文與鑒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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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貞【本書體例】

【原文】：有饛簋飧(1)，有捄棘匕(2)。周道如砥(3)，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視。睠言顧之(4)，潸焉出涕(5)?！?/p>

小東大東(6)，杼柚其空(7)。糾糾葛屨，可以履霜(8)。佻佻公子(9)，行彼周行。既往既來，使我心疚。

有冽氿泉(10)，無浸獲薪(11)。契契寤嘆(12)，哀我憚人(13)。薪是獲薪(14)，尚可載也。哀我憚人，亦可息也。

東人之子，職勞不來(15)。西人之子，粲粲衣服。舟人之子(16)，熊羆是裘。私人之子(17)，百僚是試(18)。

或以其酒(19)，不以其漿(20)。鞙鞙佩璲(21)，不以其長(22)。維天有漢(23)監(jiān)亦有光(24)。跂彼織女(25)，終日七襄(26)。

雖則七襄，不成報章(27)。睆彼牽牛(28)，不以服箱(29)。東有啟明，西有長庚(30)。有捄天畢(31)，載施之行(32)。

維南有箕(33)，不可以簸揚。維北有斗(34)，不可以挹酒漿(35)。維南有箕，載翕其舌(36)。維北有斗，西柄之揭(37)。

【鑒賞】：《詩序》說：“《大東》刺亂也。東國困于役而傷于財，譚大夫作是詩以告病?！闭f是譚國大夫所作，本無可稽考。譚國人，倒是可能的。譚國在今山東歷城縣東南，屬于東方諸侯國，或即詩中所寫的“大東”。面對勞民傷財、營私舞弊、賣官鬻爵、尸位素餐、貪得無厭等社會問題，久已郁積于心，終于噴薄而出，吟了這首長歌。描繪了周室對東方諸侯國的嚴(yán)重榨取，民貪國困、匹夫抗?fàn)幍纳鐣嬀?，反映了西周王室與遠近東方諸侯之間的矛盾。

民以食為天，這首詩就是抓住當(dāng)時經(jīng)濟生活的幾個主要方面，有層次、有重點地一一展示出來。

詩的第一章寫“食”，即寫耕種的果實被榨取。詩人從鍋碗瓢盞的關(guān)系，從如砥如矢的大道，聯(lián)想生發(fā)開去，慷慨激昂地抒發(fā)其參政抗懷之情懷。《詩廣傳》云：“‘有饛簋飧，有捄棘匕’，知勢之謂也。下之既有余，而以奉上，情之所安，義之所正，順矣。”否則，“則不饛之簋而急試之匕，求之而不得，得之而之盈，勢愈迫，情愈躁，將一舉以空其簋，而簋空矣，簋空而國困未盈?！蹦敲?，勢必是“竭澤焚林以動天下之疾憾，死之于野而瓦解于廷?！敝祆湔f：“今乃顧之而出涕者，則以東方之賦役，莫不由是而西輸于周也。”短短八句詩，把西人的貪婪，周道的罪惡，東人的憂憤，全都和盤托了出來。

詩的第二章進而寫“衣”，即寫東人之紡織之物被攫取?！靶|大東，杼柚其空”二句，使我們想起了杜甫的《兵車行》：“君不聞漢家山東二百州，千村萬落生荊杞，縱有健婦把鋤犁，禾生隴畝無東西?！边@里，“東人”的悲哀，實則周代東部廣大人民群眾的悲哀?！拌惕制淇铡?，碗里、簋里、織布機上都空了，剩下來的只是一片凄涼。那葛草編織的草鞋，怎能踐霜踏雪?花花公子們在周道上“既來既往”，繼續(xù)運走東人的汗水，怎不使我內(nèi)心產(chǎn)生無限的悲哀!

第三章再進而寫“勞役”。詩人以獲薪為喻，說明已經(jīng)曬干了的柴禾，不能讓它漬水腐爛；已經(jīng)疲弊的老百姓，不能再讓其貧困不堪。割柴煮飯，本是日常生活瑣事，看似平平，實則飽和著詩人豐富的生活體驗和深思自得的事理人情。宋嚴(yán)粲《詩輯》云：“獲薪以供爨，必曝而干之，然后可用；若浸之寒冽之泉，則濕腐而不可爨矣。喻民當(dāng)撫恤之，然后可用。若困之以暴虐之政，則窮悴而不能勝矣?！?/p>

第四、五兩章直接點明“窮悴而不能勝”的原因。唐武后朝蕭至忠《諫賣官鬻爵宰相子弟居要職疏》曾節(jié)行此詩云：“臣竊見宰相及近侍子弟多居美爵，此并勢要親戚，罕見才藝，遞相囑託，虛踐宮榮。詩云：‘東人之子，職勞不來；西人之子，粲粲衣服?！饺酥?，百僚是試?；蛞云渚?，不以其漿；鞙鞙佩璲，不以其長?！搜酝跽黄?，眾官廢職，私家之子，列試于榮班，茍非其人，徒長其飾佩?！彼摹⑽鍍烧戮褪轻槍@樣不公平的社會現(xiàn)象所作的大膽的揭露。

詩人面對著如此嚴(yán)酷的政治現(xiàn)實，無法自解，所以，五、六、七三章，將目光逐漸由人間轉(zhuǎn)向天上，以怨天的巧妙方式渲泄?jié)M腔悲憤：嘲笑織女，遷怒牽無用。這里，詩人諷刺挖苦，嘻笑怒罵，寫成一段絕妙之文字，將星空的幻想境界與人間的社會現(xiàn)實有機連成一體，深化了詩的主題。吳闿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