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春天經典散文

最美的春天經典散文

終是沒有架住各路“詠春”好手文字的撩撥，沒有架住天南地北伴侶圈美圖的挑逗，更讓我架不住的是窗外鳥兒一聲緊似一聲的呼喚。我那顆被煩雜的塵事囚禁得幾近發(fā)僵的心最終慢慢地清醒過來，活泛起來。所以，當閑云又一次滑過窗口，飛鳥的弧影又一次拂過眼前，心中便總有一種聲音在催我，怨我，惱我，恨我——

“出去走走吧……今日春尚好，明朝春已遠……”

于是，這個周末，我和妻不緊不慢地散著步，來到小城的公園。

迎春和連翹的花兒早已開過，我錯過了它們一年中最好的日子。因此，湖邊那滿灘的嬌黃注定是錯過了，我能看到的，最多是些散落在草叢里早已枯干的花屑，它們幽怨地躺在碎葉間，責怪著我的怠慢。

于是，在湖邊，撲入眼簾的只是綠，大片大片地，油油的綠！

但在油油的綠中，偏偏有那么一兩朵也許像我一樣憊懶的小朵殘著星點的金黃，也許是由于錯過了最佳花期的原因吧，這些掉隊的小朵開得那么如此拘謹，好像帶著幾分檢討般的羞慚。

我不由地停下了腳步，俯下身子，恨不能把那點點的黃捧在掌心，恨不得把我的鼻子貼到它小小的花苞里去，嗅盡她散發(fā)的全部香氣——盡管那香本就極淡極淡，淡到沒有，讓你根本嗅不到它的存在。我卻覺得這星星點點的，錯過了最佳開花季節(jié)的小朵里，自有著它的香，這細細的香氣彌散開來，氤氳著春天盛宴過后的孤獨?????和失落——躲在濃綠的角落里，它們多么像放開家門大宴來賓的仆人目送著酒酣飯足走路踉蹌的人群，歡聲笑語，觥籌交叉，當繁華散去，餐桌上杯盤狼籍，大屋里煙味酒香猶存，仆人還呆立院門，望著漸行漸遠的人群，就著喧鬧的余溫輕輕地吐一口嘆息——或許只有此時，或許只有它們，最懂得喧鬧背后的清冷才真清冷，繁華過后的孤獨?????方更孤獨?????吧。

我不由地后悔，甚至在這后悔里夾著深深的自責，因了我的憊懶，我錯過了迎春與連翹，錯過了早梅與桃杏，幸運的是，我還沒有錯過整個春天。

今日的公園自有它的漂亮，水邊，岸旁，嶙峋的怪石叢中，幽靜的小路兩旁，放眼望去，依舊能夠見到繽紛的五彩，假如俯下身子細瞧，隨處都能發(fā)覺尖尖的細芽，絲絨般的嫩莖，小妮兒眸子般含著嬌羞綻著笑靨的各式各樣的葉片，呼應著我的愛撫，我的注視，我的回眸，回應著我那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好像不該卻又分明難禁的感動和愧疚……

感動？早過不惑近知天命的年齡了，怎么還能像小兒女一般輕易感動？然而，當我俯下身子，蹲在那里，注視著從那石縫間花磚隙里鉆出的尖尖的細芽和絲絨般的綠葉時，唯恐沒有誰能真正明白此時的我內心的心情——那芽，那莖，那葉如此嬌嫩、渺小和柔弱，柔弱得好像不經任何打擊，然而在我眼前，此時的它們卻像春天的第一聲驚雷炸響在耳畔，像第一道閃電襲入眼簾，像一枚枚微小到刺般的針鉤扯著我的心，我的心猛地一悸，整個人呆在那里，淚花瞬間盈滿在眼里，泫然欲滴……

在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fā)覺妻子不知跑到了哪里——我們夫妻經常如此，逛公園的時候，明明剛才還在一起漫步?????絮語呢，可逛著逛著就拆了團，她愛看花草，愛弄水，愛拍照；而我卻往往因了某一處不經意的風景而陷入了深思，犯了癔癥似的如癲似狂，或者自言自語，或者深思不語。我們已經習慣了這一切，于是也就各安其好，只在一個人逛累的時候，找一個簡單看得見的角落坐在那里，等另一個人。

妻子正在湖水邊發(fā)呆，一看她那胖菩薩般靜默的身影，我就知道此時的她確定又犯了“花癡”。我坐在不遠的石頭上，帶幾分稱贊與憐憫，遠遠地望著她的影子：她先是佇立，后是俯身，最終竟然蹲在水邊上，伸手去拂湖里的水，我想此時的湖水肯定被她擾起一圈圈弧形的波紋，她肯定是想把手伸到水底去摩挲滑滑的石子，她的身子前傾，好像努力縮短眼睛與水面的距離?！翱隙ㄊ悄敲兹讏F球似的水草絆住了她的眼睛?！蔽腋覕喽ù藭r的她正在驚異，分明剛剛突破了寒冬的封鎖線，這水草什么時候就突然長成今日這樣子？或許還有那刺破水面的葦和蒲的尖芽，或許還有安逸地躺在水面上曬太陽的拳頭般皺縮的蓮葉讓她震動，它們好像就在一夜之間就撐破了冬天的襁褓，一個個蹬腿跳腳地放縱在陽光下，得意地宣告自己的存在呢。

當我走上小山——小山太小了，所以只能說走——我又看到了春天的另一副樣子：近的，遠的，高的，矮的，厚的，薄的……在綠的背景下，處處依舊鋪著，漂著，游著花的云，白的，紅的，粉的，黃的，紫的；一點一點的，大片大片的，成團成團的，長串短串的……都是花！

那星點在草叢中，光明如珍寶，又似一雙雙帶著無邪笑意的童稚的眼眸；那大片大片的，分明是汪洋，五彩的花的汪洋；而那成團成團的，肯定是花兒分散著擠挨著打打鬧鬧互不相讓地在玩耍吧……

因了這濃的綠，因了這皺的水，因了這瘋鬧著的花，公園的春天變得那么艷，那么厚，那么滿，圍墻遮不住，目光阻不住，文字留不住，好像這天宇之下到處是春光！

許是周末的原因吧，公園里的人非常多。

少年，中年，老人和孩子。

廣場上空飛著各色的風箏，地上則處處瘋跑著笑著鬧著尖叫著的孩子，而在這些瘋跑著的孩子后面，肯定又緊跟著照看孩子的爺爺或奶奶，他們嘴里叮囑著，埋怨著，顯擺著，腳下卻一步也不敢放松，跟在孩子后面，生怕一不留神，孩子會像風箏般地飛跑似的……

“這花真美麗，給我拍張。”

“這樹，給我拍一張?！?/p>

“哎呀，這初生的蘆葦，多尖，多細，又多嫩，快給我拍張！”

妻子像沒見過春天似的小孩，完全沒有課堂上的周正和莊重，完全不像早已應當當奶奶的人應當有的樣子，她不停地在我耳邊叨叨著，不停地下著這樣那樣的指令。

我于是也就奴仆般地看她擺出這樣那樣的姿態(tài)，言不及意地奉承著她慈禧太后般地富態(tài)與漂亮——我真心不敢說她像楊貴妃，太明顯的諷刺即使被我嚴嚴地包裝在夸獎里有時也免不了露包，然后就落得聽她獅吼般地呵斥。

我不停地給她拍，給她當模特，當背景，當小工，當衙役……當我忙活了半天最終不當心露出幾句牢騷后，她一扭身甩下我，氣鼓鼓地鉆進花叢里，于是，此時的我又只剩下一個人，她跑遠了，不知道跑到哪個地方去發(fā)覺她老人家所喜愛的花或草去了。

我站在小山巔，倚著亭子的柱欄。

看天，看云，看飛過的鳥。

看水，看樹，看草，看遠遠近近小小大大的人。

三四個孩子歡樂著，尖叫著，從我身旁跑過。我恍惚變成了他們，那分明只是昨日的此時，我和我的小伙伴們這樣跑過。

一對小情侶手牽著手，笑著，鬧著，私語著，追趕著，親熱著，從我身旁晃過。我恍惚變成了他們，那分明只是昨天，在中學、高校的校內里，我和我的戀人像他們一樣。

迎面來了兩位老人，滿頭的白發(fā)，蹣跚的步履，他們相互提示著，間或也相互攙扶，嘴里叨叨著只有他們自己才懂的往事。

真丟人，我突然淚流滿面，我抓緊擦干了淚。

我抬起頭，看天，看那西邊，樹梢上掛著的斜陽。

“看我拍的照片，多美！”

妻子說著話，把她的手機強塞到我手里，我懷疑她看到了我擦淚的動作，我于是捧出滿臉的笑，看她拍出的一幅幅美景。

然而，她又把手機從我手中拿過去，一幅幅地劃給我看。

不是花，不是草，不是山和水，甚至也不是船和亭。她教導給我看的，全是人。

張著小手正在瘋跑的一群孩子，孩子后面緊跟著的，是他們的爸媽或者爺爺奶奶，全在笑，不論是孩子還是大人，天空是晴的，人行道是彎曲的，平坦的，駐足看著孩子們的行人，臉上也全是溫順的笑意。

“好，真好！”

“這張，你看這張呢?！?/p>

當爸媽的抱著孩子，在爸媽的身旁，笑著走著的，是他們的爸媽，四五口人便成了照片的主體，孩子的臉偎在爸媽的懷里，看不見他們的表情，但我能夠觀察的是抱著孩子的年輕的爸媽的臉，那臉上洋溢著的無法隱蔽的幸福和甜美，能夠觀察的是年輕爸媽的爸媽，他們跟在兒女的身后，他們嘴角以及眼角的皺紋里擠滿的全是歡樂和滿意。

“嗯，這張好，這張更好！”我由衷地感嘆到。

“再看看這張，你看……”

照片中的輪椅上，坐著的是位銀發(fā)蒼蒼的老太太，面容清瘦卻透著安詳，好像還帶著幾分笑意，在后面扶著輪椅的是個孩子，七八歲模樣的男孩子，輪椅的兩邊，漸漸走著的分別是扶著老人的中年男子，跟在孩子后面護著孩子的中年女子，那孩子全身心地推著輪椅，臉上好像只有莊重與神圣，盯著前方的路，男子好像在與扶著的老人說著話，而孩子身后的兩位中年女子，我不知道是孩子的奶奶還是姥姥或者什么別的親戚，從她們走路的神情和說話的儀態(tài)，我能斷定的只能是她們好像不像妯娌很可能是姐妹……

我看著照片，目光被粘住了一般，久久不語。

“哪張最好？”

“都好?！蔽野l(fā)自內心的贊美。

我真的沒有想到，妻子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