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澳門中國戲院初探

晚清澳門中國戲院初探

以哈布斯堡王朝統(tǒng)治為契機，西班牙在“喜劇場院”（Pátiodecomédias）的演出方式被引入葡萄牙，并催生了葡萄牙首座劇場波拉登劇場。該劇場于1588年開辦，眾勝醫(yī)院獲得經(jīng)營權，向劇團頒發(fā)許可證，從中收取酬金。1594年前后，又建成約柜劇場，成為17世紀葡萄牙戲劇演出的重要室內場所”。[1]葡萄牙初期的劇場演出和建筑樣式，顯然受到了西班牙風格的影響。葡萄牙劇場文化是否也影響了它的海外殖民地？筆者能力有限，未能全面考察該國所有殖民地的劇場歷史，僅選取澳門的中國戲院為研究個案。本章依據(jù)前人研究成果，結合新發(fā)現(xiàn)的葡文史料，考證出晚清澳門四間中國戲院建成的時間及地點：AutoChina戲院1858～1865年建成，位于大碼頭街；Pou-heng戲院1868年建成，位處沙欄仔；清平戲院1872年建成；吉祥戲院見載于1879年。因此，學界目前認為清平戲院是澳門首間中國戲院的說法有待商榷。19世紀下半葉，澳門才出現(xiàn)中西戲院建筑。而美國紐約在1776年之前的荷蘭和英國殖民時代，已建成戲院7間。[2]可見，葡萄牙并不重視殖民地劇場文化建設，但澳門在短短二三十年內陸續(xù)建成1間葡式和4間中式戲院，折射出當時社會經(jīng)濟文化發(fā)生重大轉變的歷史深意。為什么中西戲院集中出現(xiàn)于19世紀中葉？尤其是中國戲院迅速崛起，隨之迅速衰落，最終形成葡式伯多祿戲院和中式清平戲院獨占的格局，其原因何在？戲院的發(fā)展與澳門近代城市化發(fā)展有何關系？澳門中國戲院在中西戲劇文化交流層面產生了何種影響？這些問題值得深究。戲曲表演與粵澳文化交流中式戲院尚未建成之前，澳門華人習慣請來外地戲班搭臺表演，以慶祝傳統(tǒng)節(jié)日或新廟建成等。早在17世紀末，已有中國戲曲在此演出。[3]1695年9月9日，途經(jīng)澳門的意大利旅行家JohnFrancisGemelli觀看了“一場按中國人的方式演出的戲”，戲臺搭建在廣場中間，容納了30名男女演員。[4]1843年5月，澳門華人在內港新建了一座供奉“華光”神像的廟宇，并請來粵省最受歡迎的戲班表演，以慶祝新廟開光和神像安放。[5]1851年《中國叢報》報道，廣州戲班登記處定期派出戲班（全是男藝人）前往澳門表演，甚至認為，“一份每年在澳門的戲曲演出表將幫助讀者認識一個省，或整個帝國的戲曲表演”。[6]據(jù)該報，在澳門演出的藝人每天薪酬40～150元不等；在蓮峰廟、火神廟、媽閣廟、金花娘娘廟、土地廟和粵海關分關署等地定期舉行演出；每年總開支達6050元（不包括搭臺費），其中蓮峰廟費用最高，媽閣廟次之。[7]戲曲表演場所多為臨時搭建的戲棚。1839年5月2日，畫家博爾杰在媽閣廟前觀看了一場盛大的中國戲劇表演，為慶祝某個節(jié)日演戲要進行15天。廟前空地臨時搭起了一個竹棚戲臺，上蓋席子，背靠大海。戲臺周圍還擺起不少賣小吃的攤檔，每天清晨眾多小船將食貨運到攤檔，到了晚上食物被售賣一空。很多觀眾找不到立足點，便“爬上了戲臺的竹棚上。后面來的人則要那些已經(jīng)爬在竹棚上的人再爬高一點，這樣竹架上像戲院里的包廂一樣擠滿了人”。[8]社會各階層都擠在一塊兒看戲，“有乞丐，有瞎子，有海員，大游客，甚至于穿著豪華的闊佬”，但他們之間卻無任何毆斗和摩擦，這給畫家博爾杰留下了深刻印象，甚至比他剛到廣州的印象還深刻。[8]德國畫家愛德華·希爾德布蘭特（EdwardHildebrandt，1818-1869）在旅澳門期間還將搭棚演戲的場景畫成水彩畫，1864年在柏林展出，被1866年3月17日的《倫敦新聞畫報》（TheIllustratedLondonNews）轉載。[9]畫中內容與博爾杰目睹的情景差不多，戲棚位于媽閣廟前地，主要用竹子搭成，頂層鋪蓋稻草，舞臺上掛著一塊白布。戲棚內不設座位，觀眾或站立，或爬上竹棚把竹架當椅子。在《倫敦新聞畫報》看來，這是一座相當奇怪的“戲院”。居澳華人搭棚唱戲的活動很頻繁，致使澳葡政府在1851年5月10日發(fā)布命令，要求戲班繳納10大元領取牌照后，才能開展“搭蓋篷棚為唱戲打醮等事”。[10]同年7月17日，還指定搭棚地點：“嗣后凡有搭棚唱戲祭神等事，惟準在馬閣廟前及新渡頭寬闊之地，余外不準在別處搭棚。其在兩城門之外，可以照舊蓋搭，但應如舊先報，候官準行。”[11]早期澳門中國戲院的興衰首間中國戲院的出現(xiàn)同治初年正值中葡換約之際，廣東巡撫郭嵩燾奉總理衙門之命前往澳門調查，他在1865年1月19日的報告中指出澳門有一間年租1萬金的戲館。[12]湯開建認為這間戲館非伯多祿戲院，因為伯多祿戲院由公開募捐集資建成，無須納租。郭的報告主要介紹澳門華人社會納稅情況，故而推斷這所戲館應是一座較具規(guī)模的中國戲院。由于1858年3月伯多祿五世戲院建成時，澳門仍未有其他戲院，[13]因此，可以斷定這間中國戲院建成時間應該在1858年3月至1865年1月19日之間。由于史料缺失，難究戲館的中文名，但其葡文名卻有據(jù)可查。1867年10月31日在香港出版的《澳門華人》（OschinsdeMacau）指出，在澳門市集區(qū)內，有一座被隨意稱為AutoChina的中國戲院。[14]該書是作者曼努埃爾·德·卡斯特羅·桑帕約（ManueldeCastroSampaio）的工作總結，他在1866年11月6日被時任澳門總督柯打（JoséMariadaPonteeHorta）推舉為澳門統(tǒng)計司（Reparti??odeEstatiscadeMacau）首任司長，[15]全面負責澳門半島公共道路命名、房屋編號及人口統(tǒng)計等工作，為此進行了地毯式的實地調研，[16]所以他的說法可信。結合郭嵩燾的調查，年租1萬金的戲館應是AutoChina中國戲院。稍后澳門《憲報》公布：將華人市集區(qū)某條街道取名“大碼頭街”（RuadoTheadro，即RuadoTeatro）。[17]“Theadro”意為“戲院”，表示大碼頭街邊有一座戲院，由此可推斷該戲院應是AutoChina。綜上所述，1858～1865年，澳門首間中國戲院AutoChina建成，位于大碼頭街，年租1萬金。AutoChina戲院在澳門中外人士之中均有一定名氣。1867年2月14日，法國青年盧爾德維奇·德·波瓦（LudovicdeBeauvoir）與法國國王路易·菲利普之孫德·龐蒂埃弗爾公爵（PrincedeJoinville）周游世界抵達澳門，在旅館安頓好后，立即要求旅店老板介紹一名中國苦力，帶領他們去中國戲院看戲，因為二人認為“天黑之后，中國劇院是該城唯一的消遣去處”。[18]他倆所去的戲院應該是位于大碼頭街的AutoChina戲院。在二人眼里這座戲院是“一幢喧鬧不已的木頭房子”，房內“大廳兩旁擺著一排小桌，每桌坐了四個中國人。他們正在那里吃著，喝著，有的還抽著煙。……舞臺上正在上演一出插入雜耍的戲。這場戲自上午十時開場，現(xiàn)在仍在繼續(xù)中”?！奥曇籼珵猷须s”，所以要“捂住耳朵”。[18]由此可知，AutoChina戲院建筑為一座木頭房子，在當時內港棚屋群中尤為顯眼；戲院內的陳設分為舞臺和觀眾桌椅兩大部分，經(jīng)營茶點，同時表演戲曲，這與建于道光二十年（1840）的廣州吉祥路附近之慶壽園兼營茶園和演戲業(yè)務相似，[19]相當于茶館兼營演戲。短暫的興盛澳門第二間中國戲院名為Pou-heng，1868年建成于沙欄仔。據(jù)《憲報》所載，1868年12月4日晚，沙欄仔有新戲院建成開張，上演首場戲??；設施良好，并且很寬敞。[20]11日起，這座新戲院與AutoChina戲院同時演出戲曲，為其時進行的中國節(jié)慶活動助興。[21]19世紀70年代，居于澳門的中國建筑師Chau-Ngui在《獨立報》（OIndependente）上連續(xù)刊登廣告，留下的聯(lián)系地址系位于沙欄仔的中國戲院“Pou-heng”。[22]由此可見，1868年建成開張的沙欄仔新戲院即是Pou-heng。第三間即清平戲院，興建于同治九年（1870）十月，初步建成于同治十一年臘月；后陸續(xù)進行裝修，延至1875年才全部竣工。該戲院院址本是一片海灘曠地，西面為內港白眼塘。據(jù)1869年澳門《憲報》刊登的一份葡文街道名冊，院址三面已辟成街道10條，北面有海邊新街、十月初五日街、蓬萊新巷、白眼塘橫街和清平街（TravessadoMatadouro，原中譯名“宰牛巷”）；東面為柴船尾街、桔仔巷、桔仔里（又稱桔仔圍）和夜呣街；南面為蓬萊新街。[23]蓬萊新巷葡文名TravessadaCaldeira中的Caldeira意為“池塘凹處”，與該巷相接的白眼塘橫街說明池塘名為白眼塘。據(jù)掌故記載，時任澳門總督蘇沙將白眼塘批給華商王祿、王棣父子倆負責填海及建筑。[24]隨著填海工程完成，填地上也開展街道及房屋的建筑。至1872年，清平戲院已初步建成，并接待了俄國皇子前往看戲。1872年9月29日，該名俄國皇子阿萊克西斯大公（Gr?o-duqueAléxis）及其他賓客受時任澳門總督歐美德（JanuárioCorreiadeAlmeida）熱情款待，晚宴后前往中國戲院觀賞戲曲。大公于翌日離澳，幾天后，給中國戲院老板Aloc寄來一枚閃閃發(fā)光的別針以表謝意，別針上鑲有一顆價值連城的黑珍珠和各種鉆石。[25]湯開建認為，口語化的粵語稱呼習慣在名字前冠上“阿”或“亞”，所以Aloc為阿祿，應該是王祿。由此可推測，這座中國戲院很可能是清平戲院。1873年1月17日，澳門總督歐美德公布第七號政府訓令，決定將新市（novobazar）、中國戲院（theatrochina）周邊道路的排污管道工程建設納入當年的六級資金分配行列；還提及新市和中國戲院鄰近新填海地，填海地上建有曼努埃爾·佩雷拉（ManuelPereira）碼頭。[26]該訓令所記載的戲院周邊填海特征也證明這座中國戲院即為清平戲院。至此，清平戲院主體工程已建成并投入運作，局部精裝則待1875年才得以全部竣工。其時恰逢王祿八十大壽，其子王棣便從廣州聘到永豐年第一班，在新戲院中上演香花山大賀壽，并大擺筵席，歡宴賓客。新戲院頓時一片娛樂清平，因此被取名“清平戲院”。[27]1878年澳門《憲報》刊登的葡文街道名稱，已載有清平戲院四邊的街道：西門為清平巷、北門的新市巷、東墻及南墻為夜呣里；隨后接續(xù)夜呣里，往西增筑道德巷，該巷見載于1896年。1896年又新增4條街道，分別是火船頭街、暗圍、福寧巷（又稱福寧里或新圍）和道德巷。至此，戲院附近的填海地街區(qū)于1896年已奠定今日所見之格局。[28]后建的清平戲院聲名鵲起，致使有兩條街道以它命名：戲院西面面臨的街道中文名為“清平巷”，“宰牛巷”也被更名為“清平街”。第四間中國戲院名為吉祥戲院，目前僅見1879年出版的澳門政府官方刊物《澳門年鑒》刊載其名，關于其歷史須待挖掘到新史料才能明了。興衰之原因19世紀六七十年代，澳門迅速出現(xiàn)四間中國戲院，呈現(xiàn)興盛景象。考其原因有二：一是澳門華人人口大量增加，1842～1860年人口總數(shù)由約3萬人增至8.5萬人，[29]為戲院儲備了一定數(shù)量的觀眾；二是自亞馬留出任總督以來，澳門逐步實施專營承充制，并開發(fā)城墻外華人的農田菜園，徹底沖擊了華人的漁耕生活，使他們慢慢脫離耕地，跨進“城門”，踏上小販經(jīng)商之路。華人從農民向城市居民的轉變，使他們更易接受商業(yè)戲院的娛樂方式，這也是澳門商業(yè)戲院得以興起的文化土壤。1879年澳葡政府官方出版物記載澳門僅兩間中國戲院，即清平戲院和吉祥戲院。其后的中葡報紙多記載清平戲院，目前筆者僅見1890年《郵報》（OCorreio）載有關于AutoChina戲院的報道。除清平戲院外，其他三間中國戲院似乎在19世紀末已逐漸退出歷史舞臺，AutoChina戲院也僅在葡文街名中保留了“teatro”字樣。19世紀后期，澳門中國戲院驟然衰落，興起之初的繁華景象曇花一現(xiàn)，此后僅留清平戲院一間獨撐，其原因何在？它背后所反映的澳門華人社會乃至澳門近代城市特點的深刻意義，值得我們深入探討。1874年葡文報紙《獨立報》的報道讓我們得以略窺一二。報道第一段描述了澳門限制移民之前，三間中國戲院生意興旺的景象。這三間中國戲院的建筑材料為石頭和石灰，相比當時仍以棚屋居多的華民房屋，凸顯出其非一般的財力。觀眾非常多，以致三間中國戲院也容納不了。[30]1873年澳葡政府開始廢止苦力販賣，導致澳門的人口急劇減少：1867年人口普查顯示華人居住人口高達7.2萬人，1878年普查結果澳門的總人口也不過6.8萬人。因此，《獨立報》扼腕嘆息：限制移民入境，給澳門中國戲院的經(jīng)營帶來了不幸后果，觀眾不足，導致戲院老板損失慘重。此外，居澳華人生活貧困，根本無力付錢去看戲；而經(jīng)常光顧戲院的巡捕所官員，從來都是看戲不付錢的。這種種原因導致了中國戲院老板的經(jīng)營舉步維艱。19世紀末的清平戲院經(jīng)營管理清平戲院是19世紀澳門非常重要的中國戲院。雖然《鏡海叢報》留下了若干關于該戲院的記載，但對其經(jīng)營管理方式多不詳。史料顯示，清平戲院建成后，采取批給方式，可能先后經(jīng)由王氏父子、MannuelMacedoXavier、香港某公司、何允廷管理，并間接受到澳葡政府控制。清平戲院是由澳門總督蘇沙免費贈地、華商王氏父子承建的，王氏父子是該戲院最早的經(jīng)營者。1872年初建成，俄國皇子前往看戲，其時的老板即為王祿。據(jù)1879年澳葡政府官方刊物記錄，清平戲院老板更迭為MannuelMacedoXavier，兩名保安是FranciscoMariaXaxier和JoséBaptista。[31]MannuelMacedoXavier肯定不是王祿，因為據(jù)王文達《澳門掌故》記載，王祿已于清平戲院舉辦大壽翌年（即1876年）去世。[32]MannuelMacedoXavier也不可能是王祿后人，自王祿去世后，王氏家族漸趨敗落，其家產或被馮成購買，或被何桂購買。湯開建認為MannuelMacedoXavier很有可能是澳門著名華商馮成。[33]馮成在澳門經(jīng)營多項專營生意發(fā)財后，曾從王祿手中買下了連丁圍數(shù)幢舊宅，可能同時也買下清平戲院的經(jīng)營權，自然成為清平戲院的老板。馮成是天主教教徒，教名FranciscoXavierFong-Seng，[34]雖不完全同于MannuelMacedoXavier，但如果考慮到葡萄牙人不大可能直接經(jīng)營一間中國戲院，所以作為中國人的馮成很可能是清平戲院老板MannuelMacedoXavier。清平戲院設有兩名保安，說明當時常發(fā)生偷竊現(xiàn)象。如1880年9月10日，梁華有（Leong-Vá-Iáo）在清平戲院盜去椅墊一件，被澳門巡捕兵營總領參將施（FranciscoAugustoFerreiradaSilva）派人捉獲。[35]1895年《鏡海叢報》登載，傳聞清平戲院已批與香港某公司，每年價定千金，限演戲24次，所有點心、茶水，其利乃歸院主所得。[36]因為是傳聞，所以未能確定清平戲院是否真由香港某公司經(jīng)營。20世紀初電影興起之際，澳門電影業(yè)也開始起步。隨著專門播放電影的域多利戲院和捷成戲院先后建成，[37]1915年6月28日，清平戲院老板何允廷也上書澳葡政府，擬在戲院內加播電影。經(jīng)一系列調查合格后，同年8月17日澳葡政府批準了何允廷的請求。[38]清平戲院與澳葡政府淵源匪淺：由澳督蘇沙免費贈地，請華人王氏父子承建；1872年戲院初建成，時任澳督歐美德帶領訪客前往觀戲；1879年，戲院之名被錄入澳葡政府官方刊物。關于清平戲院如何受澳葡政府間接控制問題，僅能依照相關史料推斷。1890年《郵報》報道，由于AutoChina戲院建筑業(yè)主違反規(guī)定，不注重建筑的維修及衛(wèi)生清潔，華政衙門理事官勒令業(yè)主停止發(fā)售門票，并補償已購票觀眾的損失。[39]由此推知，澳葡政府制定了管理中國戲院的相關措施，規(guī)范并控制戲院的運作。戲班表演19世紀末，作為粵劇行會組織的八和會館在廣州成立，使粵省戲班前往澳門表演顯得更正式、更專業(yè)。1899年出版的英文著作指出，每年6月1日，依照訂單數(shù)量，戲班被解散重組，并且每年組織一次評估，對戲班演出水平進行排列，頒發(fā)對應等級的數(shù)字。[40]較受澳門觀眾喜愛的戲班為樂同春、堯天樂、國豐年和保平安等。1895年2月20日《鏡海叢報》登載：“連日，澳之清平戲院亦演樂同春，衣服鮮華，生旦并妙，觀者無不喝彩。”[41]同年7月5日，國豐年來清平戲院演出，“連夜往觀者，轂擊肩磨，絡繹不絕。座中人山人海，利市三倍”。[42]不過，居澳西人卻特別偏好堯天樂和保平安戲班。他們本不喜歡中國戲曲表演，認為“粵中所演戲劇雜亂無章，悖橫乏理，無足怡情、悅目”。[43]“粵中戲班，生平不解，所謂每一臨觀，索然無味，未半刻而思逃矣?！盵44]1894年12月30日晚，堯天樂戲班在清平戲院上演《萍敘蓮溪》一折，卻使在場觀看的某西人深深折服。他觀畢往告《鏡海叢報》編輯，贊嘆演員表演精彩，“小旦系用蛇王蘇作妾，靚金仔作妻，賽新標為其夫，串合奇妙唱演，皆佳，足令人忘睡而不忍移步云”。因此，該編輯認為堯天樂戲班必有過人之技以致能感動西人：“中西異好而能移動外人，則其技之巧妙，亦必有以大過人者。”[43]在澳西人甚至認為保平安戲班“勝于第一名班”，《鏡海叢報》稱：“有西人來言，前次清平戲院所雇保平安戲班，其武生新標，演唱極為合法，所做武戲尤為威勇絕倫，勝于第一名班?！盵44]堯天樂和保平安戲班比其他戲班更能博得西人喜愛，從中所反映的中西戲劇文化如何交流之深義，值得進一步深究。清平戲院的演出極易受到疫情影響。1895年7月前后，澳門暴發(fā)疫情，商人等紛紛離澳躲避，以致澳地“不獨生意冷淡，即清平戲院，亦久偃旗息鼓，幾疑廣陵散不復奏向人間矣”。[45]疫情結束后，商家返澳，“省客多來”，清平戲院再現(xiàn)歌舞升平的景象。清平戲院中設有專門的女座，觀戲女觀眾一度成為熱門話題。1894年，清平戲院雇用童子班，內“有小生，平年約十五六，貌如冠玉，聲若流珠，洵足令人愛殺”。[46]某婦人目睹后，深為喜愛，不但差使奴婢送禮物給小生，還認其為干兒子。此事引發(fā)了時人擔憂，認為婦女出入戲院觀戲，滋生弊端，有傷社會風化，“大家婦女，如果縱其出入戲院，以觀劇為娛情，則諸弊必由茲而叢起”。[46]同年12月1日晚，樂同春班正在清平戲院演劇，戲院中有一位女觀眾吸煙時，“所燃之火，誤指鄰座某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