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斗之二、赤背下樓

Word-8-官場斗之二、赤背下樓劉墉討封了“羅鍋兒”，一年多領(lǐng)兩萬兩銀子。乾隆他是越琢磨越窩火！花倆錢兒倒沒什么呀，還讓劉墉給氣了一通。不可，我得想想法，抓個碴兒，怎么著也得把他這“羅鍋兒”倆字兒取消。就說了：

“劉墉，散朝之后，不要回府，隨朕到瓊島賞景?！?/p>

瓊島是哪兒呀？就是今日的“北海公園”。那時候叫“瓊島”。您現(xiàn)在去北海公園，東山坡底下有塊碑，上刻“瓊島春蔭”四個字，哎，就是乾隆御筆寫的。

乾隆琢磨了：嗯……對，我讓他陪我去瓊島賞景，只要他說錯了一句話，讓我抓住，那就好辦了。

要不怎么說“伴君如伴虎”呢?；噬蠜]事兒老算計你，那誰受得了哇！

劉墉情愿去嗎？不肯意去呀！準(zhǔn)知道去了沒好兒。可皇上讓去就得去。你要說，我沒功夫，我腦袋疼。哎，那哪兒成啊。不去？不去，就是抗旨不遵。不聽皇上的話就得掉腦袋，那腦袋不疼，哎，該脖子疼啦！

劉墉陪著乾隆，進瓊島，從漪瀾堂乘龍舟橫渡太液池來到五龍亭。靠岸邊兒的水里，一拉溜兒五座亭子。乾隆站在亭子里遙望白塔，綠蔭環(huán)抱，真是體面似錦，美如畫卷哪！

要說吃飽了喝足了，上這地方一遛，哎，也的確有點兒意思啊。

景致挺美，可乾隆越看越煩。怎么？想不出想法來，把羅鍋兒倆字兒去消啊！低頭一瞅，水里邊兒魚還真不少，往返穿梭。嗯，我先釣會兒魚吧，解解悶兒。就說：

“劉墉啊，咱們釣會兒魚吧?！?/p>

“謹遵圣命?！?/p>

小太監(jiān)抓緊把漁竿兒、魚食拿過來，乾隆跟劉墉一人一份兒，倆人釣上啦。

工夫不大，劉墉這邊兒，魚漂兒一動，蹭！一抬竿兒，釣上一條紅鱗鯉魚。歡蹦亂跳！乾隆一看劉墉釣上來了，焦急了。跟著也一抬竿兒……任嘛兒沒有?？盏模瑳]釣著！

多新奇哪，你不看魚漂兒動沒動，就抬竿兒，那能釣上來嗎？

劉墉釣著了，乾隆沒釣著，心里挺別扭，瞟了劉墉一眼，張嘴說了四句詩：

“五龍亭畔水長流，

魚兒好像畫中游，

君臣二人同垂釣，

朕當(dāng)因何空舉鉤？”

那意思是，咱倆一塊兒釣魚，為什么我釣不上來呢？

劉墉一聽，這怎么回答呀？說：你急性子，不會釣。你笨蛋！哎……棘手啦！

劉墉明了。心說，今兒讓我陪著出來，就為找碴兒。我可得當(dāng)心著點。一琢磨，我也來四句吧。劉墉說：

“萬歲之身乃真龍，

光照寰宇遍蒼穹，

凡魚不敢朝圣駕，

因此我主釣竿空?！?/p>

嘿！

劉墉這話說得太好了。我主萬歲是真龍呀，凡魚看見您不敢朝拜圣駕，所以，您才沒釣著。您聽回答得多圓滑！

乾隆當(dāng)初開心啦，一挑大拇指，說：

“好！”

乾隆這大拇指上戴著一個“扳指”。是翡翠的，由西域進貢來的“祖母綠”。這個扳指碧綠碧綠的。是真綠！有多綠呀？這么說吧，桌上鋪一塊紅氈子，把這個扳指摘下來，往上一擱，當(dāng)初這氈子就成綠的了；一盆涼水，把扳指放在水盆兒里，這盆水能變成綠的；要是皇上戴著這個扳指，站在北京前門樓子上，一挑大拇指，能綠到上海去！

哎，這也太綠啦！

反正是夠綠的?？煞Q翡翠中的上品。

乾隆說：“劉墉，朕當(dāng)賞你個扳指戴?！?/p>

說著把扳指從手上摘下來，就遞給劉墉了。價值連城的翡翠扳指給劉墉啦，皇上怎么那么好心眼兒?。繉嶋H上，他是拿這扳指找碴兒！劉墉真要接過扳指隨手往大拇指上一戴，得！壞啦，這叫“欺君之罪”。我為君，你為臣，我的東西剛摘下來，你就敢戴上？膽大妄為，欺君罔上！好吧，扳指是我賞的，死罪能夠免去，但是活罪難逃——降級罰俸，“羅鍋”倆字兒去消，兩萬兩銀子不給啦。

您瞧乾隆算計得多好！

劉墉呢，當(dāng)初沒想到這些。伸手就接：

“臣，謝主隆……”

這“恩”字兒，都到嘴邊兒上啦，一琢磨……，不對勁兒，這扳指兒是要腦袋的，跟著就改口了，說：“臣，謝主隆……啟奏萬歲?！?/p>

皇上一聽，哎，有這么說話的嗎？！

“啟奏萬歲，您的扳指，為臣不敢戴?！?/p>

“噢，看來你是不要啦？”

劉墉假如順口答音說：“對，我不要?！?/p>

哎，也壞啦。怎么？皇上給你東西，你敢不要，這叫“抗旨不遵”，也活不了。

劉墉明了呀，抓緊說：

“萬歲既賞給為臣，我焉敢不要?！?/p>

“要，你不戴上？”

“戴上我為欺君之罪……”

“不戴？”

“不戴，那叫抗旨不遵?！?/p>

乾隆心說，哎，他全明了。

“那你看怎么好呢？”

“萬歲恩賜為臣的扳指，臣不敢戴，我交給手下的從人，送回原籍山東省青州府諸城縣，供在我家祖先堂內(nèi)?！?/p>

乾隆一聽，得，我這扳指算完了。搖了搖頭，背著手，出了亭子。過橋，來到萬佛樓。一進門兒，看見院子里擺著幾桶馬蘭。乾隆心里一動，行啦，就拿這個找劉墉的毛病。

“劉墉！”

“臣在。”

“你看這是什么花草？”

劉墉假如要說，這是“馬蘭”?；噬线@碴兒就算找上啦。什么叫馬蘭哪？做這么大的官兒，說話這么俗氣，降級罰俸，先把“羅鍋兒”倆字兒去消……。

一年兩萬兩銀子又吹啦！

劉墉多機智啊，用手指著一桶馬蘭說了：

“萬歲，此乃一桶萬年青?！?/p>

“何為一桶萬年青？”

劉墉說：“我主大清江山，一統(tǒng)萬年。這就叫一桶（統(tǒng)）萬年青（清）。”

嗬！乾隆聽這話特殊開心，嗯，江山一統(tǒng)，萬年長青，好！

明知是拍馬屁，可覺著挺舒適。

“好！劉墉，賞你這掛朝珠?！?/p>

“臣，謝主隆恩，仍將朝珠送回原籍，供在祖先堂內(nèi)?！?/p>

乾隆心說，甭管供什么地方，我這朝珠跟扳指是回不來啦！

往里走吧，一進佛殿，迎面兒供著一尊佛像，就是那個大肚子彌勒佛。乾隆一看，有了。用手一指佛像：

“劉墉，上邊兒供著這尊是什么佛？”

劉墉要順嘴兒說是大肚子彌勒佛，皇上就又算找著碴兒啦，佛爺就佛爺?shù)昧?，干嗎還大肚子？這么大的官兒，說話這么俗氣，降級罰俸，“羅鍋”倆字兒去消，兩萬兩銀子不給了，索性，連扳指帶朝珠全拿回來吧。得，這一下滿完！

劉墉心里有數(shù)兒，趕忙回答：

“此乃一尊長笑佛。”

這話說得對呀，大肚子彌勒佛那個模樣，老咧著嘴笑呵呵的?！伴L笑佛”，皇上一聽，也覺著這個詞兒不錯。眼珠兒一轉(zhuǎn)，隨口又問了一句：

“為何他見朕笑？”

就是問，佛像為什么沖我笑呢？

劉墉有詞兒：“此乃佛見佛笑。”

劉墉這馬屁一拍，可真把乾隆拍喜愛?了。怎么呢？清朝時候，皇上都喜愛?稱自己為佛爺?？滴醴馉?、乾隆佛爺，直到光緒年間，西太后還稱老佛爺哪！劉墉的意思是說，供著的是佛爺，乾隆您也是佛爺，佛爺見著佛爺，笑啦?！胺鹨姺鹦Α?，他那兒接駕歡迎您哪，那皇上聽著能不開心嗎？

“好！好一個佛見佛笑?！?/p>

皇上一挑大拇指，喲，扳指瞧不見了；再一低頭，哎，朝珠也沒啦。

“那什么……劉墉，朕賞……賞你一個馬褂兒穿?！?/p>

現(xiàn)打身上脫下來，遞給劉墉啦。這是八團五爪龍的馬褂兒。什么叫五爪龍??？有考究，皇上的是龍袍，百官的是蟒袍。怎么區(qū)分呢？就在爪上。五爪為龍，四爪為蟒……。

您說什么？仨爪？仨爪？那……是雞，雞爪子！沒仨爪的。再就是色彩上分。龍袍是正黃的，蟒袍是杏黃的。

劉墉把馬褂兒接過來，又叮嚀手下人，送回山東原籍，供于祖先堂內(nèi)。

劉墉剛把馬褂兒收下，乾隆可真夠損的，他往旁邊一斜身兒，哎，讓劉墉跟彌勒佛對了臉兒啦。皇上用手一指：

“劉墉，為何他見你也笑？”

這不廢話嗎？佛像就這么塑的，見誰不笑哇。乾隆就是衷心，看你劉墉怎么說。這一問可棘手啦。劉墉再來一句“佛見佛笑”，啊？！你也成皇上啦？要謀朝篡位是怎么著？推出午門，開刀問斬，這回“羅鍋”倆字兒也甭去消了。怎么？連人都“消”啦！

劉墉一愣，是啊，他……怎么見我也笑哇？這個……嗯，哎！

“萬歲，他笑微臣不修道。他見您笑，是佛見佛笑，接駕哪；他見我笑，他說人家是皇上，你在旁邊兒算干嗎的！莫非你不靦腆嗎？他笑為臣不修道，就是他在那兒嘲笑我哪。”

皇上心說，劉墉真有機辨之才呀。好哇，他嘲笑你不要緊，我這扳指沒回來，朝珠、馬褂兒也進去啦！

乾隆一看這彌勒佛塑的地方，哎，又有想法啦：

“劉墉，為何這佛像塑在北邊兒？”

劉墉心說，廢話！大殿座北朝南，佛像可不塑在北邊兒嗎？大殿座北朝南，佛像座南朝北，塑南邊兒，一進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