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詞發(fā)展的脈絡

1、一.宋初詞人北宋前期將近百年的承平，使詞這一新興文學體裁在題材與語言風格上，大 體形 成了定局。北宋初期，上層文人仍繼續(xù)晚唐、五代“花間派”或南唐的婉麗 詞風，但 在言情寫志、抒發(fā)作者主觀情感方面取得了較大的深入，這時期詞壇的 中心人物是晏 殊、歐陽修、張先、晏幾道等人。在他們筆下，詞的抒情性又有所 發(fā)展，風格也變得 更為雍容秀雅。晏殊詞絕大部分內容是描寫 男女之間的相思愛戀和離愁別恨的，但過濾了五代花間詞所包含的輕佻艷冶的雜質，顯得溫潤嫻雅、和婉明麗。晏殊非常善于捕捉自然景物敏銳而纖細的感受，并善于抒發(fā)由此而產生的深蘊凄婉的感情。這類 作品最能反映晏殊詞的特色。如 浣溪沙：一曲新詞酒一杯，去

2、年天氣舊亭臺。夕陽西下 幾時回？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晏殊詞意蘊單薄，感情柔弱，這是最大的不足。但是他的詞音律和諧，語言精美， 進一步奠定了疏淡清麗、精致柔婉的風格在宋詞中地位， 也把宋詞語言進 一步推向 文人化、典雅化。張先早期所作的詞仍襲花問、南唐遺風，大部分作品是描寫男女之情的。由 于他 善于寫“影”，時人曾據(jù)其三個佳句，譽之為“張三影”。他的詞風清新明 麗，語言 流暢精巧。前期詞作全是小令，后期寫了一些長調慢詞。對于詞體的解 放有一定的影 響。較早為宋詞開辟新意境的，是范仲淹和歐陽修。范仲淹詞作不多，今存者僅六首。但因他久任邊防，首先把邊塞軍旅生活寫到詞里，給

3、詞意詞風帶來了新的內容與 新的精 神，為詞開辟了嶄新的審美境界，也開啟了宋詞貼近 社會生活和現(xiàn)實人生 的創(chuàng)作方 向。范仲淹詞作沉郁蒼涼的風格，則成為后來 豪放派詞的濫觴。歐陽修詞數(shù)量很多，今存二百多首。世以“晏、歐”并稱，可見他也是學南唐、五代的。這與歐陽修對詞的認識有關。歐陽修大體上還是將詞看作為消遣性、娛樂性的東西，他的詞在形式上仍多用傳統(tǒng)的小令，在內容、風格上多以婉約之 筆寫柔曼之情，有些作品寫得比較香艷甚至放肆，以至于有人將這些艷冶詞和其本傳中所說的帷薄不修之事聯(lián)系起來。 這一方面同作者私生活本有浪漫一面、同整個時代風氣有關，另一方面與歐陽修本來就沒有將詞作為嚴肅文體看待有關。歐陽修喜

4、用口語入詞，這一點和張先多作慢詞的嘗試，在后來的柳永詞中都得到了繼承和發(fā)展，成為改變詞風的兩個重要方面。再者，歐陽修在其宦途生涯中幾經(jīng)波折，他常把由此引起的個人身世感慨寫入詞中， 這是當時詞人寫得較少的題 材。另外，他的詞歌詠自然風光， 抒發(fā)人生感慨、豪邁性格與懷古之情，對當時 狹隘的詞風有所突破，進一步加強了詞 的抒情功能，使其成為更能表現(xiàn)個性的抒 情言志的文體。 如踏莎行： 候館梅殘，溪橋柳細，草熏風暖搖征轡。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寸寸柔腸，盈盈粉淚，樓高莫近危欄倚。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如蝶戀花：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shù)。玉勒雕鞍游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

5、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晏幾道的詞有近似其父晏殊的一面，如寫婦人不作淫膩之語，寫富貴不作猥俗之語。但他也把詞作為娛樂的藝術，所以詞的題材比較狹窄，不脫“尊前”、“花間”的艷科，不如晏殊詞之深刻，少含蓄韻外之意。其長處在于他的詞作寫得風流嫵媚，輕柔自然。雖更逼近花間，但感情卻比 花間詞派真誠深摯，他寫戀 情時 包涵了自身的經(jīng)歷與體驗，在凄楚傷感的情調中給讀者以較大的感染，思想 也較為健康。另外，還善于在詞中“多寓以詩人句法”（黃庭堅小山詞序）。 如臨 江仙：夢后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頻初見，兩重心字羅

6、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正如宋詩直到歐陽修等人登上詩壇才顯示出獨特的面目一樣，宋詞到柳永手 里才發(fā)生重大變化。柳永對詞的發(fā)展貢獻和影響要遠遠超過晏殊、晏幾道、張先 等人，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慢詞的發(fā)展和詞調的富。慢詞（按：“慢”，本指音樂而言，“蓋 調長 拍緩即古曼聲之意也”。見詞譜卷 11。一般來說字數(shù)都比較多）本始 于民間， 唐代文人偶爾為之。至柳永始大盛。慢詞占了其詞的十之七八。柳永大力創(chuàng)作慢詞，從根本上改變了唐五代以來詞壇小令一統(tǒng)天下的局面，使慢詞與小令兩種體式平分秋色，齊頭并進。樂章集的153曲（曲名同而宮調異者，仍別為一曲）中，僅4調、21個詞牌系采自

7、前人，其余大多數(shù)是柳永改造舊調、自創(chuàng)新調而成，所增新聲又多為長調慢曲。其曲名在教坊曲（有40多曲）、敦煌曲（有16曲）本為小令者，柳永大都衍為長調，如 長相思本雙調36字，柳 永 增為雙調103字；浪淘沙本雙調54字，柳永增為三迭144字。柳永以前無 二迭 詞調，而樂章集中的夜半樂、十二時、戚氏等都是三迭，其中戚氏 長達212字。這些慢詞，體制加長，篇幅增大，音調更加繁復曲折，句式又富于變化， 從而增強了詞的容量，提高了詞的藝術表現(xiàn)力。為后人在詞中融抒情、敘事、說理、寫景于一體，容納更多內涵，開拓了新路。詞至柳永，體制始備。第二，柳永還從詞作方向上改變了詞的審美內涵和審美趣味，即變“雅”為“俗

8、”，著意用通俗化的語言表現(xiàn)世俗化的市民生活情調。柳永通過采納市井新聲、自度曲及改造舊曲等手段，“變舊聲作新聲”，極大地擴大了詞的影響范圍，使之成為家喻戶曉的市民文藝。也正因為此，柳詞在當時受到了極大的歡迎，“凡 有井 水飲處，即能歌柳詞”（葉夢得避暑錄話卷 3）。不僅下層民眾喜歡柳 詞，而且 上層人物私下也很喜歡。 宋仁宗就很喜歡柳詞，“每對宴，必使侍從歌 之再三”（陳 師道后山詩話）。柳詞按內容可分為兩大類，一是寫歌妓及與歌妓的戀情，其中有相當多的作品是應歌妓之求而作，是為歌妓寫心的；二是自 抒羈旅行役之苦與離情別緒的。二者有時也相互滲透。此外，還有少數(shù)作品專寫都市風光的。這些作品表現(xiàn)了世俗

9、女性大膽而潑辣的愛情意識，表達了被遺充或失戀的平民女子痛苦的心聲?？梢哉f在詞史上，柳永也許是第一次將筆端伸向平民婦女的內心世界，為她們訴說心中的苦悶憂愁。柳詞描寫都市繁華及上層社會豪華生活是他對詞的內容的又一開拓。第三，柳永還對詞作了藝術上的革新。柳詞一方面善于化用前人詩歌中的語匯和意象，另一方面，也善于運用口語俚語，大都寫得比較直率明白，不以典麗 見長，很 少掩飾假借之處，這種雅俗結合的語言特點，與別人詞不同。柳詞還喜歡運用齊梁以來小賦的鋪敘和 白描手法表現(xiàn)比較復雜的感情和事物，把敘事、寫 景、抒情、議論 熔為一爐，淋漓盡致而又層次井然。在詞史上，柳永的出現(xiàn)，標志著宋詞發(fā)展進入了一個嶄新的階

10、段。二.蘇軾和豪放詞派對詞的革新詞的徹底革新，實成于蘇軾之手。蘇軾繼柳永之后，對詞體進行了全面的改革,突破了詞為“艷科”的傳統(tǒng)格局，提高了詞的文學地位，使詞從音樂的附屬 品轉變?yōu)橐环N獨立的抒情詩體，從根本是改變了詞史的發(fā)展方向。宋人王灼在碧雞漫志中說，詞到了蘇軾，才“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弄筆者始知自振”。這是很確切的。蘇軾詞的最大特點，可以用“以詩為詞”來概括。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詞境的開拓。五代、宋初之詞，題材狹窄，內容貧乏，蘇軾革新詞體，突破了 “詞 為艷科”的藩籬，使詞從“花間”、“尊前”走向廣闊的社會人生。蘇軾不僅以詞寫男女之情、離別之恨，羈旅之愁等傳統(tǒng)題材，而且把詩人

11、慣寫的 懷古感舊、傷時論世、 紀游詠物、悼亡贈友、謫居談禪、詠史游仙、農事村景、說理議政等題材和內容全部納入詞的領域， 凡可為詩者，皆可入詞，使詞達到了“無意不可入，無事不可言”（劉熙載藝概）的境地。”及眉山蘇氏一洗綺 羅香澤之態(tài)，擺脫綢繆婉轉之度， 使人登高望遠，舉首高歌，而逸懷浩氣，超然 乎塵垢之外。于是花間為皂隸，而 柳氏為輿臺矣?！保ê七呍~序）第二，打破了 “詩莊詞媚”的傳統(tǒng)觀念，以清新雅練的字句，豪邁勁拔的筆 力 和縱橫奇逸的氣象來寫詞，使詞作仿佛“挾海上風濤之氣”（ 王上禎：花草 蒙拾 弓潢庭堅語），格調大都雄健頓挫，激昂排宕，形成了與蘇詩風格相似的 詞風。蘇軾 詞將傳統(tǒng)的表現(xiàn)

12、女性化的柔情之詞擴展為表現(xiàn)男性化的豪情之詞，將傳統(tǒng)上只表現(xiàn)愛情之詞變革為表現(xiàn)性情之詞，使詞象詩一樣可以充分表現(xiàn)作者的 性情 懷抱和人格個性。真正使詞成為“詩之苗裔”（見朱弁風月堂詩話卷上）。 蘇軾 詞不僅以詩文句法入詞，且多吸收詩賦詞匯，兼采史傳、口語，突破詞的音律限制，以便更充分地表情達意。蘇軾詞不少作品開始使用標題，有的還系以小 序，一些小序 長達數(shù)百字，文采斐然，大大提高了詞體的表現(xiàn)力。這也是蘇軾對 詞的一大貢獻。第三，風格多樣化。蘇軾詞的風格是多樣化的，他的詞往往以意為主，任情流瀉， 故其風格也隨著內容特點、情感基調的變化而變化。既有像 江城子的熱情濃烈、 意氣昂揚，又有念奴嬌的開闊動

13、蕩、雄壯勁拔，其風格可以用“豪 放”和“高曠” 來形容。而蘇軾寫的一些戀情詞、悼亡詞，則又委婉而細密。其 中，蘇軾詞與前人最 主要的差別、 也是他最重要的貢獻，還是在開創(chuàng)了一種與詩 相通的雄壯豪放、開闊 高朗的藝術風格。即我們通常所說的豪放詞派?！皷|坡以 橫絕一代之才，凌厲一世之 氣，間作倚聲，意若不屑，雄詞高唱，別為一宗（郭 B靈芬館詞話）。蘇軾的 豪放詞給后世以很大的影響，北宋時黃庭堅、晁補之等人就有續(xù)作。至南宋則蔚為大國，形成以 辛克疾為代表的豪放派。三.北宋后期的詞北宋后期，柳永等詞人先后離開詞壇后，繼之而起的是以蘇軾、黃庭堅、晏幾道、 秦觀、賀鑄、晁補之、周邦彥等為代表的元祐詞人。他

14、們活動和創(chuàng)作的年代，主要是在神宗、哲宗和徽宗（1069-1125）三朝。此期詞壇，有兩大創(chuàng)作群 體：一是以蘇軾 為領袖，以黃庭堅、秦觀、晁補之和陳師道、毛滂等為羽翼的蘇門詞人群，此外晏幾道、賀鑄雖不屬蘇門，但與蘇門詞人過從甚密；二是以周邦彥為主帥，曾在大晟樂府供職的曹組、萬俟詠等大晟詞人群。這是兩宋詞史上多種風格情調并存的繁榮期，也是名家輩出的創(chuàng)造期。其中蘇軾注重抒情言志的自由，遵守詞的音律規(guī)范而不為音律所拘，詞的可讀性勝于可歌性；周邦彥則注重 詞的協(xié)律可歌，情感抒發(fā)有所節(jié)制而 力避豪邁，對詞藝的追求重于對詞境的開拓。其后的南宋詞，就是沿著這兩種方向分別發(fā)展。在蘇門文人中，黃庭堅不僅以詩名，詞

15、也寫的很出色。他的詞今存192首，大抵收錄于山谷琴趣外篇中。據(jù)說黃庭堅早年的詞風很像柳永，愛寫艷詞，有的艷詞比柳永寫得還露骨。為此，受到了法秀道人的指責。黃庭堅遂盡改前非，把早年的詞都燒了。但從現(xiàn)存的詞來看，他的詞仍有柳永的痕跡。不過，黃庭堅詞受蘇軾的影響似乎更大一些。黃庭堅論詩強調“以俗為雅”，論詞也是雅俗并重。一方面承認詞是“艷歌小詞”，另一方面認為詞與詩一樣是表達“意中事”的言志之體。從詞史流變的角度看，黃庭堅主要沿著蘇軾開拓的方向，朝兩個方面發(fā)展，一是抒情的自我化，即表現(xiàn)自我剛直倔強的個性和曠達樂觀的人生信念。二是使詞的題材進一步貼近自我的日常生活。 他的詞大多數(shù)有題序，表明寫作時 間

16、、地點和日常情事。這一點 給后來南渡詞人進一步將詞貼近社會現(xiàn)實生活，提供了可加仿效的創(chuàng)作范式。在蘇門文士中，秦觀是最為出色的詞人。秦觀并不是一個主動投身于政治的 人, 雖然少懷壯志，決心馳騁疆場，建功立業(yè)，但世事艱難，他37歲才中進士，43歲才在朝廷謀得秘書省正字一職，不久便被卷入黨爭的旋渦而被流放。由于秦觀人生期望值過高，對于人生的挫折和失敗又缺乏足夠的心理準備，再加上他性格柔弱，情感細致，所以內心總被悲愁哀怨所纏繞，不能自解。他的詩被人稱為“女郎詩”（元好問論詩絕句三十首之二四），他的詞也是淚水漣漣，情調悲苦，“愁”成了他詞的最常見主題。如踏莎行？郴州旅社：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

17、處?？煽肮吗^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shù)。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在傷懷人生命運之外，秦觀又寫了不少描寫男女戀情的詞。這雖是一個傳統(tǒng) 題材，但秦觀往往寫得情感真摯，語言優(yōu)雅，意境深婉，音律諧美，符合詞體的本色與當時文人士大夫的審美情趣。如滿庭芳：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畫角聲斷譙門。暫停征棹，聊共引離尊。多少蓬萊舊事，空回首，煙靄紛紛。斜陽外，寒鴉數(shù)點，流水繞孤村。銷魂。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謾贏得、青樓薄彳幸名存。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惹啼痕。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秦觀詞大都寫得纖細、輕柔，語言優(yōu)美、巧妙而平易，善于把哀傷的情緒化 為幽 麗的境

18、界，擅長使用各種修辭手段，使寫景、抒情更形象化、生動化，善于捕捉細節(jié)， 作微妙而細膩地刻畫，典型地體現(xiàn)出婉約詞的藝術特征。就婉約詞的發(fā)展來說，秦觀對另外兩個婉約詞的代表作家周邦彥和 李清照都有直接的影響。當時另一個著名詞人是賀鑄。賀鑄是一位個性和詞風都十分奇特的人，截然 對立 的兩面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和諧的統(tǒng)一。他身長七尺，面鐵色，眉目聳拔，人 稱“賀鬼 頭”，但他的詞卻情思綿邈，“雍容妙麗，極幽閑思怨之情”。出生豪 門、又娶宗室 之女，而顛躡潦倒，一生當不了高官。為人豪爽，喜談當世事，可否不少假借，雖貴要權傾一時，小不中意，極口詆之無遺辭，人以為近俠，但又博學強記，工語言，深婉麗密，如次組繡，

19、于書無所不讀，而且手自校懶，如同寒苦書生。賀鑄詞和他的個性一樣，也介于豪放與婉約之間，明顯地受到詞的詩化的影響。清陳廷焯白雨齋詞話說：“方回詞胸中眼中，另有一種傷心說不出處，全得力于楚騷，而運以變化，允推神品。”所謂得力于“騷”，是指他的 詞長于幽怨，時有牢騷不平之氣。因此，賀鑄的詞有寫得意氣慷慨、境界闊大的，如六州歌頭： 少 年俠氣，交結五都雄。肝膽洞，毛發(fā)聳。立談中，生死同，一 諾千金重。推翹勇，矜豪縱。輕蓋擁，聯(lián)飛鞍，斗城東。轟飲酒坤，春色浮寒甕，吸海垂虹。閑呼鷹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樂匆匆。似黃粱夢，辭丹鳳。明月共，漾孤篷。官冗從，懷作俗，落塵籠，簿書叢。翳弁如云眾，供粗用，忽奇

20、功。笳鼓動， 漁陽弄，思悲翁。不請長纓，系取天驕種，劍吼西風。恨登山臨水，手寄七弦桐，目送歸鴻。此詞追憶少時豪俠，抒發(fā)英雄報國無門的一腔不平之氣， 聲情激越，詞調悲涼。 北宋表現(xiàn)愛國情感的豪放詞作，惟此篇可與蘇軾江城子 ？密州出獵相伯 仲。可 以說，在宋代詞史上，賀鑄是第一個表現(xiàn)出英雄豪俠的精神個性和悲壯情懷的詞人，對南宋張元干、張孝祥、辛克疾及辛派詞人都有很大的影響。夏敬觀 說：“細讀東 山詞（按：即賀鑄詞集名），知其為稼軒所師也。世但知蘇、 辛為一派，不知方回， 亦不知稼軒?！边@個見解很精到。但是，賀鑄詞的主導風格，卻是另外一種，那就是較多地繼承晚唐五代花間詞人的路子，以稀麗精致的語言表現(xiàn)

21、男女之情和人生愁緒，并時常把英雄豪氣與兒女 柔情結合起來。著名的青玉案（凌波不過橫塘路），其中“若問閑愁都幾許。 一川煙草， 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連用三種意象表現(xiàn)出愁思的廣度、密度和 長度，化抽象無 形的情思為具體可見的形象，構思精妙，堪稱絕唱。賀鑄也因此得了一個“賀梅子”的雅號。賀鑄詞長于造語，善于融化古人成句，卻如同己出。賀鑄曾說“吾筆端驅使李商隱、溫庭筠，常奔走不暇?！保ㄖ苊芎迫积S詞話）夏敬觀也說賀鑄詞：“小令喜用前人成句，其造句亦恒類晚唐人詩；慢詞命辭遣意，多自唐賢詩篇而 來， 不施破碎藻采，可謂無假脂粉，自然稀麗?！保ㄊ峙鷸|山詞）這是符合 賀鑄詞的 實際的。賀鑄精通音律，長于度曲

22、，現(xiàn)存東山詞中，自度曲有十數(shù) 調之多。他善 于以密集回環(huán)的韻位來突出詞曲的音樂美。賀鑄在詞史上，具有獨 特的地位與影響。 他一方面沿著蘇軾抒情自我化的道路，寫自我的英雄豪俠之氣， 開啟了辛克疾豪放詞 的先聲；另一方面，語言上又承晚唐溫、李密麗的風格特點， 而影響到南宋吳文英等 人。北宋后期最重要的詞人是周邦彥。周邦彥早年有過與柳永類似的生活經(jīng)歷，詞作上受柳詞影響頗深。后期進入宮廷，為朝廷制禮作樂，仍然與歌妓舞女來往甚密，過著偎綠倚紅的生活。因此，他的詞內容比較狹窄，玉艷珠鮮的艷情和羈旅離愁幾乎占了其清真詞的大部分內容。不過，周邦彥雖然沒有遭受蘇門詞人那樣沉重的打擊迫害，但仕途并不得意，幾度浮沉

23、奔波于地方州縣，深切地感受到漂泊流落的辛酸?！袄渎湓~賦容，蕭索水云鄉(xiāng)”（紅林檎近），正是他 生活處境和心境的自白。而 “飄零不偶”、羈旅行役之感也成為他詞作的重要主 題。漂泊的孤獨疲憊和憔悴失意， 成了周邦彥詞的情感基調。即使是他在朝中做 官，他的心情也一直是壓抑苦悶的，詞 中充滿孤獨與悲傷，潛在地反映了北宋亡 國前夕上大夫悲觀失望的心理。周邦彥的詞作，內容不外乎男女戀情、離愁別恨、人生哀怨等傳統(tǒng)題材，反映的 社會 生活面不夠廣闊。他的成就主要在于融合諸家之長，使詞這一體裁更加精致。具體表現(xiàn)在：第一，周邦彥的詞極端重視與音樂的配合，使詞的聲律模式進一步規(guī)范化、精致化。周邦彥善于創(chuàng)調，廣泛采摘“

24、新聲”，使之規(guī)范化。所創(chuàng)詞調，音韻清 蔚，與柳 永的市井新聲有雅俗之殊。周邦彥還是第一個以“四聲”入詞的大家， 填詞不僅分平、 仄，而且注意分平、上、去、入，使語言字音的高低與曲調旋律的變化密切配合。所以，他的詞格律十分嚴謹，讀起來抑揚變化而和諧婉轉，絕無吐音不順而顯得拗口的地方，本身即富有音樂美，同樂曲能夠完美地結合，因而當時上至貴族、文上，下及樂工、歌女，都愛唱周邦彥的詞。邵瑞彭說：“嘗 謂詞家有美成，猶詩家有少陵。詩 律莫細乎杜，詞律亦莫細乎周。（邵瑞彭周 詞訂律序）王國維也說：“讀先生 （按：即周邦彥）之詞，猶覺拗怒之中，自饒和婉，曼聲促節(jié)，繁會相宜，清濁抑揚， 轆物交往。兩宋之間，一

25、人而已?！保ㄍ鯂S人間詞話）后世格律派詞人都瓣香于周邦彥，就是這個原因。第二，周邦彥極講究詞的章法結構。他在繼承柳永詞善于鋪敘的基礎上，進一步將柳詞的直敘變?yōu)榍鷶?，善于將順序、倒敘和插敘錯綜結合，時空結構上體現(xiàn)為跳躍性的回環(huán)往復，過去、現(xiàn)在、將來及我方、他方的時空場景交錯疊映，章法嚴密而結構繁復多變。 如他的名作蘭陵王？柳： 柳陰直，煙里絲絲弄碧。隋堤上、曾見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登臨望故國，誰識京華倦容？長亭路，年去歲來，應折柔條過千尺。閑尋舊蹤跡，又酒趁哀弦，燈照離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風快，半篙波暖，回頭迢遞便數(shù)驛，望人在天北。 凄惻。恨堆積！漸別涌縈回，津堪岑寂，斜陽冉冉春無極。念月榭攜手，露橋聞笛。沉思前事，似夢里，淚暗滴。 第三，周邦彥善于化用前人詩句，渾然天成，如同己出，既顯博學，又見工巧，深受后人推崇。他還善于煉字，重在骨力，注意在關節(jié)眼上下工夫。在運用典雅語言的同時，也善于運用淺俗的口語與民間的俚語。 而且，無論是用雅語還是俗 語，他都能 夠化雅為俗，化俗為雅，使它們在一首詞中融為一個整體，不顯得突出礙眼。他對事物的觀察十分細致，對意象的選擇很講究，所以語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