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是否道出了生命的本質(zhì)

1、北大科學史與科學哲學 - 科學哲學 - 科學哲學分論 : 基因是否道出了生命的本質(zhì) 作者簡介: 費多益:費多益(1973-，江蘇蘇州人，中國人民大學哲學博士后，山西大學科技哲學研究中心教師，研究方向為科技哲學 文章來源: 自然辯證法研究200306 加入時間: 2008-02-18 閱讀次數(shù)： 462 次 基因是否道出了生命的本質(zhì) 費多益 隨著人類基因組工程的進展，基因一詞被廣大媒體以極大的熱情四處傳播，從科研作品走入大眾的生活領域。遺傳學方面的發(fā)現(xiàn)正改變著人們看待自己以至看待人類的方法。基因潛伏在我們的DNA螺旋鏈上，幾乎誰都可以說，“我的基因使我這樣做的”。 > 以前，人們總是習慣于

2、把疾病歸咎于惡劣的外部環(huán)境。70年代，我們時常害怕致癌物質(zhì)，而今，我們常常擔心癌基因。疾病被看作我們自身內(nèi)在的一部分，你之所以患癌癥，主要不是因為吃了什么、住在哪里，或呼吸到什么化學物質(zhì)，而是因為你就是這樣的人癌癥，變成你自然本性的一種表現(xiàn)。 > 分子生物學一再地證明了它的巨大威力，如有研究表明個性與遺傳有關(guān)，還有人宣稱發(fā)現(xiàn)了與智力有關(guān)的基因?？茖W家們第一次建立了一個取自胚胎干細胞的細胞群體，它具有分化成身體上任何細胞的能力，因此可以用來生產(chǎn)備用的人體器官。人們把有某種疾病的嬰兒降臨到世上歸咎于缺乏產(chǎn)前檢查一種可以避免的錯誤；保險公司的檢驗人員抱怨，社會為保存這些“錯誤”而花費幾百萬的巨

3、額資金。兒童基因治療的某位先驅(qū)，建議醫(yī)院試行對未出生的胎兒進行基因治療，首先被醫(yī)治的將是致命的缺陷。社會學家洛斯曼不無擔憂地說，我們將不再是一個個整體協(xié)調(diào)一致的人，而是各種零部件可以調(diào)換和取代的零部件的組合體。自我將變得支離破碎，“生命之書將變成商品目錄，讓我們?nèi)ミx購部件吧！”1事實上，現(xiàn)在想用別人捐贈的卵子或精子（或二者）進行生育的夫婦已經(jīng)可以瀏覽捐贈者的名單目錄，從而根據(jù)他或她的需要進行選擇了。 > 遺傳學思維使我們相信，基因組總數(shù)8萬個左右纏繞在我們細胞的雙螺旋上的基因，可以預測我們的個性和健康狀況，預言我們將如何生活、如何死亡。我們以及我們的孩子將成為怎樣的人，主要不是取決于我們

4、所建立的社會，以及我們的生活方式，而是取決于我們的基因。哈佛大學生物學家威爾森在其所著符合一書中甚至認為，一個人的宗教和道德價值也能進行基因推斷。在他看來，我們已不再是在宗教、道德方面可以自由取舍的人，而不過是一種實現(xiàn)基因關(guān)于相信上帝、尋求正義的指令的自動機。人的靈 魂和自由意志的概念將消失在基因組的強烈光芒之中。 > 這樣一種觀念影響了我們作為個人和作為社會集體的行為方式。我們接受癌基因的檢查，我們從個人角度而不是從社會角度思考著有朝一日可能出現(xiàn)的后果。我們被一再告知，病因在自己身體內(nèi)部，“問題不是我們社會的，而是個人的”2。想一想，如果50年代，我們對兒童進行脊髓灰質(zhì)炎檢測，只是把注

5、意力集中在發(fā)現(xiàn)哪些兒童的DNA對脊髓灰質(zhì)炎病毒具有易感性，而不是關(guān)注如何去對付這種病毒，那還會有預防這種流行病的社會行動，還會有預防脊髓灰質(zhì)炎的索爾克氏疫苗嗎？ > 我們相信，基因可以解釋和預先決定一切，正如蘑菇云是上一個時代的信號一樣，雙螺旋結(jié)構(gòu)已成為這個時代的信號。確實，我們是父母基因的產(chǎn)物，長期以來我們僅僅把基因看成構(gòu)建我們機體的一份藍圖，而有意或無意地忽視了它對我們的行為的影響。 > 那么，我們生活于其中的社會能不能施加影響使基因傳給我們的后代？ > 勞拉·斯賓尼等生物學家說，他們相信教養(yǎng)和DNA一樣決定著人們進化的命運。例如，為什么男性的出生數(shù)量超過女性？

6、按照孟德爾的理論體系，兩性的數(shù)量應該是相等的，而要解釋基因的水平何以呈現(xiàn)不規(guī)則的情形卻很困難。達爾文當時沒有一個可確證的遺傳模式，他認為，性別的失衡可能是無數(shù)代殺害女嬰的結(jié)果。這種似乎可信的解釋，今天看來是可笑的。不過，一批生物學家、遺傳學家和心理學家開始思考：達爾文認為性別的傾斜有文化方面的原因，這可能是正確的。他們宣稱，自然選擇不是單單對基因的變異起作用，而且作用于基因和教養(yǎng)的復合體。這個有爭議的觀點，向原來只注意基因水平傳代的進化思想提出了挑戰(zhàn)。 > 生物學家們已經(jīng)知道，最聰明的動物進化得最快。許多種動物能夠采納群體中某個成員的革新行為，并且把這個信息一代一代傳下去，這種行為不論叫

7、做“教化的傳送”還是“社會性學習”，都是動物行為學家的一個熱門的研究課題。 > 智力與社會性學習之間的關(guān)系，不言而喻地為相當一部分研究者所承認。他們認為，人類正是因為容易相互學習才使自己在進化的旅途中處于不同的等級。我們已經(jīng)跨越了教化學習的門檻，從而面對著一項尚未影響到智力較低的動物的額外的進化壓力，那就是群體選擇。傳統(tǒng)的群體選擇理論認為，個體協(xié)同動作，以確保它們的基因傳給新的一代。而教養(yǎng)上的群體選擇與此不同，因為繼承下來的是教養(yǎng)特征本身，基因的分配只是一個附帶的影響。3有學者強調(diào)，不應低估使部族群體相互區(qū)別的文化教養(yǎng)本身的力量。他們 爭辯說，雖然移居到一個新的部族的個體會帶來新的基因，

8、但是這些新移民很可能會放棄他們古老的習俗，轉(zhuǎn)而贊同當?shù)氐奈幕瘋鹘y(tǒng)；在一個緩慢改變的環(huán)境里，保證你自己生存的最好辦法就是模仿本地的居民。通過適應環(huán)境，新移民加強了該部族的文化實踐，這種實踐使一個部族區(qū)別于其他部族，有條件應付它所面對的特殊環(huán)境的挑戰(zhàn)。 > 生命線的著者斯蒂芬·羅斯論證說，部族通過學會新的行為和創(chuàng)造新的習性，以選擇和改變環(huán)境4。他認為，遺傳的兩條線基因和教養(yǎng)之間的相互作用是復雜的。有些教化行為改變了環(huán)境，產(chǎn)生新的選擇壓力，從而加速了基因的選擇；其他一些教化傳統(tǒng)則可以躲避進化的壓力它在通常情況下會影響基因的構(gòu)成，從而拉回進化的步伐。另一方面，一個群體獲得某種行為或知識

9、的可能性有賴于其基因過程的大幅度延伸。也就是說，對于必須學會生存行為的動物來說，教養(yǎng)和基因成為指引進化路程的雙重驅(qū)動力。 > 生物學家理查德·道金斯曾在其探討達爾文主義原理的著作自私的基因一書中提出一種有關(guān)教養(yǎng)與進化的觀點。達爾文的理論是簡單的，但常被誤解，該理論提出：如果生物是變異的，如果其中一部分得以生存，如果有助于其生存的性狀被遺傳到下一代，那么，子代將較其親代更具適應力。也就是說，只要有變異、選擇與遺傳，則必有進化。達爾文看到了這個無心靈的程序是怎樣在沒有設計者的情況下進行設計的。美國哲學家鄧奈特把這個過程戲稱為“進化三步曲”5，其核心是被復制的信息，或復制者。 >

10、; 在生物進化里，復制者是基因。但沒有理由說其他進化系統(tǒng)就不會有其他復制者。道金斯認為：達爾文的理論太重要了，它不限于生物學范圍。在自私的基因一書末尾，道金斯問道：文化領域是否存在著類似基因在生物進化中所起作用的東西呢？他的回答是“有”的。為此，與基因相對應，他仿效"gene"創(chuàng)造了"meme"作為社會遺傳的基本單位詞，用以描述基因的社會文化方面的等價物。道金斯特別指出，所謂“自私的基因”不是必然理解為DNA意義上的基因，它不過是進化過程的一個偶然的伴生產(chǎn)物?！白匀贿x擇的真實單位，乃是任何形式的復制因子，是任何形式的能夠進行自我拷貝的單元”。按照道金斯的

11、觀點，除了DNA以外，還產(chǎn)生了另外一種復制因子，這就是meme。作為另一種進化的單元，一種非基因的復制者，meme是概念、意識的單元，是能夠一代一代進化、綜合和傳遞的信念，是繁殖的文化單元。道金斯在書中玩笑式地用meme描述人類頭腦中的觀念，這些觀念的傳 播和存亡，道金斯認為可以用達爾文的進化論加以探討。meme，這個他發(fā)明的詞，已經(jīng)被牛津英語字典收錄。根據(jù)牛津英語詞典的解釋，meme是文化的基本單位，通過非遺傳的方式、特別是模仿而得到傳遞。如今，meme已廣泛進入到心理學、社會學、文化學、哲學等領域。 > 媒密(meme是一種教養(yǎng)的要素，是人與人之間藉模仿而傳播的各種觀念、技巧、習慣、

12、故事、歌曲或發(fā)明創(chuàng)造。它們形成了我們的心靈，導致大腦與語言的進化，因為這些都要借助于媒密的傳播。雖然其他動物也有會學習的，例如松鼠能記住幾百個食物儲藏處，貓、狗的腦子里有寬廣的地圖，但這類學習要通過聯(lián)系或反復試驗。而人類，在彼此模仿的能力上則是無與倫比的。 > 媒密順應遺傳、變異和選擇的進化三步曲：當我們復制別人的動作，當我們宣傳一個主張，講述一則故事，當一本書被印刷，當一項節(jié)目被廣播時，媒密便被“遺傳”了；媒密能變異，因為人類的模仿很難精確，而記憶的多變，意味著我們每一次回憶都有一些微小細節(jié)的變化，甚至一些次要的情節(jié)被忘掉；最后便是媒密被選擇，試想，我們每天聽進好多事情，而傳給別人的有

13、多少呢？我們每天閱讀許多文字，而記住的又有多少呢？ > 有些學者認為媒密不似基因。的確，我們能明確認定一個簡單的DNA分子為基因，卻不能明確認定媒密。媒密有效單位的大小變異非常大，從少數(shù)音符到整個交響樂曲，或從一個簡單的字母到一整本書。基因利用細胞合成蛋白質(zhì)的機器以增殖自己，而媒密則利用人類的心智作為自己的復制裝置。 > 所以，企圖找出媒密與基因間嚴格的類似性，將使我們誤入迷途。如果認為，功能的設計只能是自然對基因的選擇的結(jié)果，那對達爾文主義來說，視野未免太狹窄了，因為基因不一定就是惟一的復制者。人類是獨特環(huán)境中兩種自私的復制者基因與媒密協(xié)同作用的創(chuàng)造物。人腦與語言的進化有利于傳播

14、媒密，而非傳播基因。 > 人類總是不斷地創(chuàng)造新的媒密復制裝置。當人類語言成為高度精確的傳播媒密的巨大系統(tǒng)時，它需要發(fā)明寫作而使媒密得以貯存。如今，電話、傳真機、影印機、計算機及因特網(wǎng)，全都使媒密復制變得更快更容易。正如自私的基因聚集一起以互相保護一樣，不論何時，媒密作為集團一部分時都能較單純依靠本身傳播得更好，它們會形成互相適應的媒密復合體(memeplex。媒密復合體是一個有意識、期望、恐懼和想像的內(nèi)在的自我，包括識別并理解其他個體的欲望和能力，還包括語言、宗教、科學推理以及信仰系統(tǒng)等，恰如休謨所比喻的，自我是由共同歷 史捆綁一起的一束感覺。媒密復合體連同其不同的增殖、傳播手段，形成我

15、們生命的素材；與媒密一樣，只要有被復制的理由，它便傳播了。 > 德國哲學家、系統(tǒng)科學家邁因策爾(Klaus Mainzer支持道金斯的媒密概念，指出，任何能夠通過信息通信方式傳播的模式都是一種媒密，甚至在其人類宿主無法表達它或是沒有意識到它是否存在時也是如此。“重要的是認識到，人類文化的復制子是媒密，而不是人們?！?他還說，人類文化的進化不能全歸結(jié)為生物進化的生物化學機制；媒密這樣的概念不應當被誤解為只是一種社會達爾文主義的行話。結(jié)合當今信息網(wǎng)絡的發(fā)展，他特別指出：“世界范圍的通信網(wǎng)絡的發(fā)展，可以被解釋為協(xié)助人類中的媒密傳播以建立起一種媒密生態(tài)系統(tǒng)的復雜系統(tǒng)的進化”7。 > 道金斯

16、將進化的選擇單位從個體定位到創(chuàng)造個體的基因上，這一在76年（該書首版于1976年，重新修訂于1989年）顯得頗為激進的觀點，現(xiàn)在已經(jīng)逐漸成為進化生物學界的主流。在這本書中，道金斯使當時影響日甚的一個觀點更趨普及化；進化的過程最好從基因之間的互相競爭的角度來理解。在過去，生物學家總是從“種”的角度來談論進化的機制，到了60年代人們開始產(chǎn)生疑問，并提出從“基因的觀點”來看待進化過程，即基因是進化的基本單位，而生物體（人）只不過是“基因傳承和繁衍自身的工具”這就是頗具刺激性的“自私基因論”(selfish-gene theory。那么，可以將生命定義為“可以自我復制的事物”嗎？道金斯說：“某些事物可

17、以自我復制是進化論得以發(fā)展的必要前提。我相信進化論是所有生命形式的必要前提。盡管自我復制是生命的前提，但并不是說自我復制一開始，生命就以自我復制的方式進行下去。在自我復制開始之后，生命要經(jīng)過一代一代的逐漸進化才能形成8”。 > 自私的基因一書中對人類文明的詮釋，喚起了無數(shù)人對認識自身的渴望。道金斯以現(xiàn)代新綜合進化生物學為理論基礎，對生命本質(zhì)進行了全新地闡述，引發(fā)了人們對人類本身的重新思考?，F(xiàn)代生物學告訴我們，即便是我們的子孫后代，事實上也無法真正延續(xù)我們自己。我們的身體只是一群彼此協(xié)同也勾心斗角的基因組所暫時構(gòu)建以延續(xù)它們自己的機器，在生物界不朽的，甚至不是構(gòu)成我們自己的基因組，而僅僅是

18、基因。按照有性生殖的模式，我們的子代事實上只能繼承我們基因組的一半，數(shù)代的傳遞之后，我們同子孫之間的親緣關(guān)系同任何一個陌生人之間可能就已經(jīng)相差無幾9。而在人類社會中，代代相傳的更重要的東西是文化傳統(tǒng)和觀念，是它們將人群 凝聚在一起。自私的基因不會思想，但由這些基因所創(chuàng)造的我們不僅可以理解我們自身，同時也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機遇，從而擺脫它們無聲無息的控制。人類有能力選擇通過基因或者媒密兩種方式進行復制，這正是我們與動物的區(qū)別。約翰·梅納特·史密斯與約爾斯·薩斯馬利也在其近著生命起源中，通過描述信息傳播、復制與貯存方式的所有主要變化，啟發(fā)我們從更廣的范圍來看待生命。媒密的出現(xiàn)，可以看作是進化過程的最近階段，這就解釋了有語言的物種與復雜文化何以會產(chǎn)生我們是媒密的制造者10。也就是說，我們擁有文明和教育，我們的命運并非完全由基因決定。我們擁有什么樣的未來，或許，從根本上來說，取決于我們相信什么。 > 收稿日期：2002-09-26 > 【參考文獻】 > 1轉(zhuǎn)引自.遺傳學正在改變?nèi)说挠^念J.世界科學，1999(1. > 2NewsweekJ,1998(12:25. > 3Laura Spinn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