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十一學校創(chuàng)新育人模式改革紀實

1、北京十一學校創(chuàng)新育人模式改革紀實北京十一學校承襲多年的“行規(guī)”被逐一打破教 師從“警察”、“看守”、“門崗”的角色中退出來，開始找回 教書育人的感覺；開發(fā)出各種課程“產(chǎn)品” ，把課堂還給學 生；改革管理和評價方式，喚醒學生的內(nèi)動力，讓孩子學會 為自己的成長負責。如果不改革，絲毫不影響北京一學校的名校地位一一這所與共和國一同成長的學校，底蘊豐厚、名師輩出、設施 一流，而且高考成績也在北京市名列前茅。如果學校沿這條 路走下去，一切都會平穩(wěn)而順暢。2010 年教育規(guī)劃綱要頒布以后， 十一學校被教育部確定 為公辦學校辦學體制改革試點學校，也是北京市唯一一所教 育綜合改革實驗學校，承擔創(chuàng)新育人模式的重任

2、。怎么改？十一學校很清楚，各級領導、兄弟學校、師生 家長的眼睛都緊緊盯著。學校深知，要打破學校承襲多年的 “行規(guī)”，按照新方向走下去，非得有一種強大的動力。況 且，前面沒有任何成功模式可以借鑒，難！行政退兩步，教育進一步 物理教師于振麗成為取消行政班之后的第一個學部主 她回憶說，高一開學一個多月后，班主任就紛紛找她反 映問題：“學生上的課都不一樣，分散在校園各個角落，豈 不是放羊了！ ”因為找不著學生，擔任班主任多年的霍軼老 師哭著跑出校園。經(jīng)過協(xié)商，年級組決定采取導師和班主任并行的雙軌 制，所有任課教師每人指導十幾個學生，將大一統(tǒng)的管理變 為零散的指導。但好景不長，“官司”又打到于振麗那里。

3、有班主任反 映：“兩種角色職責不清，有些事不知該誰管?！睂熞瞾碓V苦：“學生總在原來班主任的教室里扎堆，你讓我指導誰 去？”擔任多年班主任的侯敏華老師告訴記者：“那段時間累并痛苦著，老師們生怕因為自己的疏忽而出現(xiàn)漏洞，于是， 導師和班主任都伸出了手，管得更多了。”把孩子重新護在羽翼底下，顯然不符合十一學校改革的 初衷。但于振麗知道，學校變革需要一個過程，急不得，需 要把握火候。于是，她按兵不動。果然，在不久后的一次年級會上，雙方在職責劃分上再 次爭執(zhí)起來。有人問了一句：“能不能不要班主任了？ ”沒 想到，竟然得到了很多人的贊同。當于振麗把教師們的意見告訴校長李希貴時，李希貴并 不感到意外，因為

4、在他的總體設計中，取消行政班是早晚的事。以行政班為主體的班級授課制自進入中國 100 多年來， 幾乎沒有什么變化，這種組織形式始終無法擺脫濃厚的行政 管理色彩教師就像是學生的“官” ，傳遞和執(zhí)行學校的 指示，實施強制性的管理，努力讓學生的言行整齊劃一。十一學校的改革者清楚，只有打破行政班、改變班級授 課制的狀態(tài)，才能夠讓師生關系更加平等，讓師生都擁有獨 立人格和獨立思想，讓改革更好地朝著目標去。只是他們沒 想到，這種自下而上的呼聲，在改革的實踐中來得這么快。就這樣，改革試點的第一個學期期末，行政班和班主任 第一次退出十一學校的歷史舞臺，所有教師的新身份是沒有 管理權、 只負責 “生涯規(guī)劃、 心

5、理疏導和學業(yè)指導” 的導師。取消了班主任這道門崗，教師和學生都輕松了許多。如 果改革到此為止，我們看到的十一學校是這樣的：每位任課 教師管著十幾個學生，定期把他們叫到一起開會、談心、輔 導學習， 甚至周末帶著外出參觀， 學生不再是某某班的學生， 而是某某導師的學生?！皩煵皇沁@樣當?shù)摹?”思維敏銳的侯敏華又一次在年 級里“開炮”。在一次導師交流會上，她對導師們爭相給學 生開會的做法提出了質(zhì)疑， “把導師當成小班主任，這改革 就走回了老路” 。那你說怎么辦？不開會怎么教育學生？”一位教師反 問?！叭∠姓啵灰嘀魅?，不就是為了給學生一些自 由嗎？把他們的一舉一動全方位置于我們的監(jiān)管之下，這樣

6、 下去，我們什么時候才能放心？他們什么時候才能長大？” 侯敏華寸步不讓。這次爭論迫使學校下了最后的決心取消固定導師。 每個學生可以找任何教師指導自己，同時全年級有 6 位教師 兼任咨詢師，“問題學生”交由教育顧問處理。年級日常管 理事務則以自習管理項目組、課程管理項目組、診斷與評價 項目組、小學段項目組、學生管理學院等面孔出現(xiàn)，學生解 決不同的問題可以去找不同的教師。宣布取消固定導師那天，是在高一下學期開學的大會 上。于振麗不放心，特意讓幾個年輕教師坐到學生中間留神 反應。對這種自由的管理方式，學生接受度之高出人意料。 一個學生說：“不就是取消導師嘛，挺好的呀，于老師為什 么還解釋這么半天。

7、”現(xiàn)在的十一學校，學生管理方式發(fā)生了徹底變化。比如 期末評語，學生愿意讓哪個老師寫，就可以選哪個老師；小 學段自習，學生可以提前在網(wǎng)上選擇自己信任的老師，請他 負責指導規(guī)劃?！叭巳硕际前嘀魅?，但又不像過去那樣把學生看住、管 死；一切都是自由的，但一切又都有規(guī)則可循。 ”于振麗概括說，正是這樣的特點，讓她曾經(jīng)擔心的“亂”沒有出現(xiàn)教師從“警察” 、“看守”、“門崗”的角色中退出來，開 始找回了教書育人的感覺。曾經(jīng)的班主任楊文學現(xiàn)在是教育 顧問，他說： “過去，我們往往用行政和管理代替教育，把 學生的行為管好， 把班帶好， 至于學生內(nèi)心什么樣并不知道。 現(xiàn)在，行政退后，教育的力量才開始顯現(xiàn)。 ”當課

8、程成為產(chǎn)品，教育成為服務十一學校認為， 課程是學校的核心產(chǎn)品。 而課程“產(chǎn)品” 的開發(fā)，被視為這次育人模式改革的關鍵。2011 年暑假， 十一學校上百名教師封閉起來， 開始對課 程進行全面改造。老師們最初“一頭霧水，不知從何下手” 于是，這項龐大的工程在爭論中拉開了序幕?！俺车米疃嗟囊粋€是怎么分層，再一個就是不考的內(nèi)容 講不講?！睌?shù)學學科主任楊文學負責統(tǒng)籌各年級數(shù)學課程開 發(fā)，當時許多教師還沒有從原來的模式中走出來。楊文學自己也清楚地記得，前些年各地就曾流行過一陣 分層教學，但到最后都走不下去了。 “究其原因，當時只是 按照學生成績分層，講課內(nèi)容、方法、評價手段都不變，自 然無法滿足學生的需求

9、。 ” 這次，十一學校從源頭開 始，把學生按照今后的專業(yè)方向大致劃分為人文與社會方 向、工程與經(jīng)濟學方向、數(shù)理方向、出國方向等，并根據(jù)不 同方向?qū)W科知識能力的要求設計課程。比如，數(shù)學 I 針對的是人文與社會方向的學生，達到文 科高考難度，注重基礎落實；數(shù)學 II 和數(shù)學 III 分別針對的 是三年制和四年制高中將來可能選擇工程與經(jīng)濟學方向的 學生，難度對應的是理科高考；數(shù)學 IV 和數(shù)學 V 分別針對 兩種學制中酷愛數(shù)學、將來希望在數(shù)理方面繼續(xù)深造的學 生，學習內(nèi)容大幅擴充。此外，數(shù)學還向上延伸出微積分、線性代數(shù)等大學先修 課程，向下延伸出援助課程，讓所有學生都能找到與自己的 能力和需求相適

10、應的課程，都能學有所獲。教授數(shù)學 V 課程的潘國雙老師說， 他教的是學校里最有 數(shù)學天賦和興趣的一群學生，雖然能力水平差不多，但學生 的興趣點并不一樣， 于是他又嘗試把學生分為 5A 、5B 兩層， 12 個人一組，由兩位老師逐一制定個性化學習方案?！皩捤勺杂傻男@里，靠什么把學生拴在學習上？ 就是為學生成長服務的課程。 ”2001 年，中國加入 WTO ，文件里把教育視為服務業(yè)， 這曾讓李希貴糾結(jié)不已。 “這個太陽底下最光輝的職業(yè)，怎 么就成了服務？”經(jīng)過一番思想斗爭，他意識到：在傳統(tǒng)模 式下，課程是工具，我們用它把不一樣的學生加工成一樣的 “產(chǎn)品”；當教育成為服務的時候，學生成了“服務對象

11、” ， 課程才是為滿足不同客戶需求開發(fā)的“產(chǎn)品” 。生物教師王愛麗告訴記者： “現(xiàn)在每一門課程都不再是 分數(shù)的墊腳石，而是為學生認識世界、認識自然、認識自己 打開的一個窗口。 ”觀察能力、分析能力、表達能力、探索 精神、好奇心等長期失落的課程目標重新被找了回來。課程從未像今天這樣，彰顯出它的價值。但是，帶給教 師的挑戰(zhàn)也從未像今天這樣巨大。十一學校的教師精英薈 萃，在多年教學過程中已經(jīng)有了一套成型的經(jīng)驗，改變談何 容易？“這課沒法教。 ”課改之初，英語組的教師直接向?qū)W科 主任侯敏華發(fā)難。一向講話率直的侯敏華這次卻出奇地理 解：“過去，教完單詞、語法，讓學生做練習題，然后告訴 他為什么選A，為什

12、么選B,這個很簡單?，F(xiàn)在，一個單元 7 篇文章，要把閱讀當作學生終生技能來教， 確實很有挑戰(zhàn)不過理解歸理解，還是得想辦法。那段時間，侯敏華每 周一次帶著全年級英語教師集體備課，每個月還拿出一個晚 上，與 5 個新教師聊下一個單元的能力設計。侯敏華告訴記 者，作為學科主任，她還有一個“殺手锏”一一如果誰出的 試卷還是以前那種 ABCD 的選擇題，她可以不予通過。33 歲就成為特級教師，連續(xù)多年贏得學生百分之百滿 意，這樣的教師也要改嗎？當學校提出“教師把課堂這個舞 臺讓給學生”時，王春易這位視講臺為生活全部的教師“傷 心極了”。眼見著學生討論問題時大眼瞪小眼，讀個書要花半節(jié) 課，讀完了又不會做筆

13、記，還有學生和家長質(zhì)疑“老師怎么 不講課”，王春易心里直冒火， “真想把他們重新攬進懷里， 把知識喂給學生，那樣既簡單又高效。 ”“是什么力量支撐你走下去的？”“是學生的改變。 ”王春易說。 “課堂開始有活力了，學 生興奮了，眼睛有光彩，每個人都參與進來了。 ”現(xiàn)在，王 春易對于一堂好課的理解發(fā)生了質(zhì)的飛躍。在她的課堂上， 甚至會出現(xiàn)一組學生做實驗，一組學生看書，一組學生接受 老師指導的奇特景象。 “活動切合學生的需要，每個人都在 專注于自己的事情，這景象太美了。 ”喚醒學生為自己成長負責的內(nèi)動力 習以為常的高壓突然消失，讓學生有些“失重” 。 行政班取消、自主選課，每個學期期中還有兩周的小學

14、 段，教師一點課不講，完全交由學生自主學習。這些事情， 光是聽聽就足以令孩子們激動半晌，但是激動過后，不少人 陷入迷茫?！昂敛豢鋸埖卣f，我一開始是用腳指頭選的課，結(jié)果碰 得頭破血流?！标愄鞚稍诟咭婚_學前拿到了一本課程手冊， 看著 300 多門課眼花繚亂。“剛開始，我們不知道怎么安排時間。 ”徐子晗在高一 的時候一下子報了好幾個社團，把自己忙得團團轉(zhuǎn)?！鞍研±匣幕\子里放出來，讓問題充分暴露。 ”教師 們反映，學生嗓門大了，似乎不懂禮貌了，甚至在學科教室 里都垃圾亂扔。“現(xiàn)在迷?？偙鹊酱髮W再迷茫的代價小，現(xiàn)在自我釋放 總比走上社會以后肆無忌憚強。 ”教師們心里清楚，十一學 校決不可能用退回去的方

15、式回避改革中出現(xiàn)的新問題，路只 有一條，就是讓學生學會為自己的成長負責。每學年 4 次的社會職業(yè)考察課，是學生定位成長方向的 契機。學校把從業(yè)人員最多的 30 多個行業(yè)作為重點，每個 單位由一名教師擔任考察顧問，帶領學生進行體驗、考察。果珈亦的心中有一個公益夢，于是她報名參加了中國慈 善基金會的職業(yè)考察，回來后在職業(yè)考察指導教師王志娟的 指導下，建立了十一慈善基金會，策劃了拜訪孤兒院、慈善 舞會等很多活動。任小瑋希望以后能成為頂級建筑師，在進行職業(yè)考察 后，他了解到建筑師離不開數(shù)學和繪畫等專業(yè)技能，從那以 后，他開始鉆研數(shù)學，又重新?lián)炱鹆藬R置兩年的畫筆，沖刺 自己曾認為不可能達到的技能。在十一

16、學校的各個顯要位置，都設立了校園平面圖，同 時提示學生現(xiàn)在所在的位置。不僅明確“我要到哪里去” 還得知道“我現(xiàn)在在哪里” 。這樣的路標，隱含著深刻的教 育意義。如果說借助各種機會和平臺能讓學生知道“我要到哪里 去”,那么幫學生認清“我現(xiàn)在在哪里”，依靠的是評價和診 斷。在一學校，學生做什么都會反映在評價上。一堂課的 表現(xiàn)如何，教師會在課后進行過程性評價。小學段自習，學 校會根據(jù)學生自主規(guī)劃的落實情況進行評價。教導處副主任劉麗云受命創(chuàng)建學生自主管理學院，把日 常事務開發(fā)成系列管理課程。學校公布崗位招聘，學生自主 選擇。擔任圖書管理員、資產(chǎn)管理員、教室安全員等，學生 都會獲得課程項目組的評價和學分

17、認定。現(xiàn)在，一個學期結(jié)束，學生拿到手的不再是幾個枯燥的分數(shù)，而是一 份包含了歷次測驗分數(shù)走勢、所處分數(shù)段、文字分析、綜合 實踐評價以及下一步改進建議的診斷報告。診斷的目的是給學生修正的機會。比如，小學段之后， 學生可以對自己選擇的課程進行調(diào)整。廖麗娜老師告訴記 者，現(xiàn)在初中的孩子為了換一門課， 可以去征求家長的意見， 從不同同學那里收集信息，再找任課老師談話，“用腳指頭選課”的事越來越少了?！耙苍S失去班級的庇護，曾讓我們短暫地失落?！备咭粚W生陳思捷將走班以后的同學關系形容為“點頭之交”。但是，漸漸地，他發(fā)現(xiàn)自己認識的人越來越多，校園里到處都 可以遇到“點頭微笑”的同學，這讓他在校園里重新找到了 歸屬感。十一學校致力于為學生創(chuàng)造各種同伴交往的機會，組建 社團、舉辦活動、開辟學生休閑區(qū)，“點頭之交”里漸漸有了志同道合的朋友。運動會，這個最依賴班級的集體活動，現(xiàn)在變成了延續(xù) 兩個月的體育季?！盎@球、足球自愿結(jié)合組隊，像游泳、跑 步都是個人報名。當我們的內(nèi)動力被喚起，我們開始為自己 奔跑，不管有沒有人喝彩。”陳思捷說。李希貴校長教育感言真正的教育需要面對真實的學生。只有讓教師從“警察隊伍”退役，才能發(fā)現(xiàn)真實的學生 如果校園里也缺少自由的氛圍，我們就難以培養(yǎng)出適應 民主社會的公民。一旦放手，校園里教育機會隨處可見，而管理的韁繩一 旦勒緊，教育便無從下手。我們太看重把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