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讓我們?nèi)绱顺聊琜文檔資料]

是什么讓我們?nèi)绱顺聊?本文檔格式為 WORD,感謝你的閱讀。 這棟五層樓房紅磚裸露、表面斑駁，有 30 多年的歷史了。現(xiàn)在還沒有拆也許得益于它在這個地區(qū)的角落里。樓下的煤棚拆了一些，空出了一塊地面，那些家庭婦女在跳舞。 看見她們，這些你曾經(jīng)的鄰居，生活好像從來沒有對她們微笑過，她們臉上身上過早地涂上了沉重?zé)o奈的印記。她們的手腳隨音樂在動，只是無論怎樣，臉上、眼神卻松快不下來，身體與臉、與內(nèi)心自成系統(tǒng)，難以統(tǒng)一。 鐵路地區(qū)從來自成系統(tǒng) ，把非鐵路的稱為 “ 地方上的 ” 。小鎮(zhèn)依鐵路而生，除了鐵路就是火車，在你心里，她是那么令人流連難忘。只是不曾想，多年之后，走在這里，你無法抑制地發(fā)現(xiàn)，家鄉(xiāng)已在不覺中走遠(yuǎn)，與你當(dāng)年離去時的背影一樣，漸行漸遠(yuǎn)。 如果不是還有這些認(rèn)識的老鄰居，你真會懷疑，家鄉(xiāng)與你如何相認(rèn)。 樓道還是那么狹窄，還擺滿了煤巴、木材什么的 上樓時她正在下樓，矮胖的身子一手扶扶梯，一手扶著卡著腰間的盆。你側(cè)身沖她笑?；貋砹?她聲音有點拖，前半部與后半部明顯脫節(jié)，由開心拖成了平淡。嗯 你回答，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感覺 自己，不，雙方都在回避著某種東西。 她的女兒肯定橫在你們中間。那個留著短發(fā)，圓圓臉龐，皮膚白白的女孩，經(jīng)常趴在陽臺上往下張望，表情空朦，充滿淡淡的憂郁。她年紀(jì)比你小，你們沒有直接的交往。若干年后，當(dāng)聽到她死去的消息時，你吃了一驚。她才20 多歲，還未結(jié)婚啊。傳聞是因為吃藥（吸毒），毒癮發(fā)作，用刀割腕而亡。 一朵花兒還未綻放就如此凋謝，這樣的消失令你愕然。 “ 如果某某向你借錢，你可要注意點。 ” 說的某某，每次借錢都不多， 10 塊或 20 塊。他好像掌握了人們的心理，錢不多，不好不借。但借出 了就別指望還了，他拿去吃藥了。走在路上，人們就怕被他纏著，像被吐出的口香糖粘著。 像個幽靈，那天，那個男孩子遠(yuǎn)遠(yuǎn)從你面前走過，高高的個子，臉色蒼白，卻抬頭挺胸，神態(tài)超然而高傲，瘦得厲害。你不敢喊他，因為聽說了他在吃藥，已經(jīng)好幾年了。他完全一副沉浸于自我世界自我享樂的樣子。但細(xì)看就可見出，雖然精神，卻是好像會隨時倒下去的樣子。 你怕聽到他的消息，現(xiàn)在也不敢問他情況，想起一種深深的絕望與窒息會抓住內(nèi)心。因為如果不是別人提醒，你真不能相信他就是自己的同學(xué)。 一直以為鐵路的人非常規(guī)矩， 自足、優(yōu)越?？珊螘r起，這些都成了模糊的記憶。 “ 嘩嘩嘩 ” 如同下小雨聲，不管白天黑夜，不用走下樓，都能聽到，不絕于耳，完全成了生活的底色。 “ 精武館（麻將館） ” 的慢慢興起，令你瞠目。你以為會自動消失，卻不料它如同潮水般勢不可擋。 樓下是個公用廁所。邊上蓋滿了工人們自己蓋的房子。一個鐵路工程單位也在邊上蓋起了住房，因為打山洞，要打了好幾年。他們那邊還有澡堂，你會過去洗澡?？傄娦┞毠と宄扇海粋€人懷里像揣著寶貝，其余的袖手聳肩地跟著，相約到一間屋子里去。隱約聽說他們是在看黃帶。那時這個單位和小區(qū)一些人 的業(yè)余生活幾乎就是與這個一起度過的。 是不是有了精武館，錄相受了冷落呢，你不知道。但你不得不承認(rèn)，相對于吃藥，打牌還算好的。 父親他們年輕時沒事上山，打鳥、釣魚，現(xiàn)在網(wǎng)吧、錄相廳、精武館好玩多了。后來錄相也不新奇，有了互聯(lián)網(wǎng)，什么看不到呢。也沒人像以前那樣去看錄相了。再說了這里要什么有什么，外面有的都有了。按摩店、泡腳館 屋子小小的，燈紅紅，光暈暈的，半公開不公開的，人們也接受了這些。里面的女孩皮膚粗糙，描眉畫唇的還顯得比較生硬，但十個指頭的指甲上卻異常鮮艷。她們剛來時表情直接，有點愣 愣的味兒，后來就變得懶散、曖昧不明了。 你自己清楚地記得那年的事兒。夏天，你坐在朋友家的小售貨店邊，邊上就是鬧轟轟的菜市場。你看到了以前的鄰居叔叔，他也看見了你。但看見你后，他盯著你看了幾秒，眼神不屑而迅速地離開了，沒有理你。你一下就反應(yīng)過來：那天你穿了件吊帶短裙，從來沒有在家鄉(xiāng)穿過的。顯然，他以為你是在做什么生意。 朋友的小售貨亭不時有女孩子來買東西，衛(wèi)生巾、餐巾紙、香煙、口香糖、葵花子、方便面 她們不太買白的這種衛(wèi)生紙，還是要買黃草紙。也是，太節(jié)省了。朋友嘆了口氣。 對于 此地來說，她們就如同一群蝗蟲，突然之間飛到了這里。 朋友的老公是列車員，他經(jīng)常碰到她們，她們會坐車回家。女孩子們以四川和貴州縣份上最多。 “ 大哥，你把我們帶到城里去吧。 ” 開火車的兄長也遇到車下的女孩的央求。 她們來了，租房子住，白天睡覺，晚上出來，拖著拖鞋，披著頭發(fā)，穿著時尚廉價的衣服。五塊、十塊，都會干。來錢快啊，朋友說。怎么辦呢？自己吃干的，總不能不讓別人喝稀的吧，朋友的話讓你感覺到周圍人的看法 人，總要生活下去啊。 她們成了她售貨亭的大主顧。鄰居叔叔是個勤勞的人，一分一厘 都是用自己的雙手掙來的?？吹侥氵@副穿著，想必以為你也成了那些女孩中的一員，所以帶著驚訝與鄙視地走開了。 只是這樣的鄰居太少。 能找到錢，就是本領(lǐng)，就是大個（老大）。把賺錢叫找錢，就像找老婆，找工作一樣。把一切都挑明了似的，令人恐慌。原來這里人也不多，可突然來了許多人，賣水果的、開三輪的、開摩的的、挑東西的，插著水工、泥工、木工牌子蹲在街邊的，還有就是幾個鐵路單位合并，從外地來的鐵路工人。像擠在山里的草似的，到處是人。 就像他們進(jìn)城一樣，去貴陽找錢也是這里人的向往。原來院子里的孩 子除了在鐵路的，其他都上貴陽找工作了。 院里阿姨的女兒就去了貴陽。她現(xiàn)在可發(fā)財了，找了個臺灣老板呢。那個女孩平時不太說話，土里土氣的。可再看到她時，完全就是個美人胚子。身材苗條高挑，臉像熟透的桃子，白里透紅。有錢！這兩個字讓人有了底氣似的，管他什么錢，有錢就行！管他什么人，有錢就行！從段上到家里的路是夾在鐵路中間的，就一條，誰都得走。你看見了她，只是她像不認(rèn)識似的，抬著頭，端著肩，胸飽滿地有著與身材不相襯的成熟豐韻。你也沒叫她，似乎是兩個陌生人?？赡阈睦锍錆M了莫名的憂慮。 時間證明了你的憂慮 不是多余的。又過了些年，再回去時小妹妹的版本換了，那臺灣老板走了。而那房子壓根就沒她的名字，也被賣了，她一無所獲地回來了。你沒有碰到她，不知道當(dāng)初她的父母問了女兒沒有，不知道他們心里是否真的像別人看得那樣。但希望小女孩不至于這場經(jīng)歷下來，什么也沒得到。 好混時間，又能找錢的，看來只有精武館了。就在你家住的那個地方，有十多家 “ 精武館 ” 。當(dāng)然名字都叫老年活動中心。 似乎打麻將好處多多，而最好的莫過于可以一下子贏很多錢。 對于拿死工資的工人來說，什么時候能像報紙上、電視里看的那樣，一 下成為富翁呢，輸了想贏回來，贏了想再贏，麻將不就是一個好機(jī)會嗎？ “ 夏天有涼快飛轉(zhuǎn)的電扇，冬天有熱汽騰騰的火爐，還有人送茶、遞水，甚至提供飯食，既享受了又不浪費機(jī)會，每間 “ 精武館 ” 人滿為患。里面煙霧騰騰，沒有人大聲說話或喊叫，卻感覺殺聲陣陣，風(fēng)聲鶴唳，真有種血戰(zhàn)到底，血流成河的味兒。 在那里，你碰到了一個小伙伴。秀氣的小臉上像風(fēng)干了似的，笑的時候就像一張皺起來的紙，沒有一絲柔滑和潤澤。她因為麻將婚也離了。沒錢了就借，借了再打。哪知借錢的都是要求高利歸還的，還不了就得押房子，最后房子也飛了。沒辦法還得 繼續(xù)打，想著扳回來。她還算好的，還有的只能去做雞，她好歹還有個工作，有人悄聲說。聽到這樣的說法，你哭笑不得。 如果說，這個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的鐵路工人當(dāng)初還有一些優(yōu)越感的話，現(xiàn)在這種感覺也正在消失。因為周圍的農(nóng)民富了。就在山里，他們修起了一座民族村寨，鋪了水泥路，進(jìn)去就要收收門票。而西南環(huán)線的建設(shè)，讓這個地區(qū)出現(xiàn)了大拆遷熱潮，許多被征地的農(nóng)民一下子得到了巨額賠償。 只是，不多久，買房、買車、離婚、找小姐 他們也玩起了時尚。而且不久，各種賭局都出現(xiàn)了，從最厲害的紙牌 “ 叨雞 ” ，到后來的 “ 打板子 ” 、 “ 斗地主 ” 輪翻上陣，越輸越玩，越玩越輸。最后 “ 翻報紙 ” 、 “ 搬點子 ” 幾番下來，到手的錢成了人家的。沒有了土地，又沒有了錢，你看見他們?nèi)缤位?，不知所措，傷痛欲絕。 越離開得久，就越感覺到一種越來越沉默的氣息籠罩著你，越來越濃。你突然發(fā)現(xiàn)，家鄉(xiāng)的人和你一樣，除了談錢，彼此間都越來越沉默了。那天照鏡子時，你看見自己原本光潔的額頭上出現(xiàn)了一道川字紋，不僅是你，周圍的人額頭上都有這么一道紋。這讓你十分詫異。 難道歲月真是一條河，時刻在沖刷著我們？ 這樣一想，你突然懷念起了一張臉 潔 白、干凈，有一種潔凈與超然之感。線條分明，輪廓清晰，眼神俊美。你沒料到還會碰見他。 只是再見時那么令你震顫。還是那么英俊，輪廓還是那么清晰，嘴唇還是那樣向上，只是如同瓷器上有了裂紋，額頭一道川字紋，像個相同的記號，眼神深沉。一下令你有了心理的相通。 你馬上想起十多年前接到過的一個電話。 我 要開個 想向你借點錢 當(dāng)時聲音顯得很遙遠(yuǎn)，模糊，正吃驚，電話斷了，如同被黑暗和風(fēng)吹走了。那么遠(yuǎn)，怎么來借錢？朋友阻止了你打過去。 他比你年齡大十多歲，你讀書時他已在工廠上班了 。周圍的男孩臟兮兮的，到處玩著打游擊或上山的游戲，他卻給人干凈、清潔的感覺，穿著白襯衣，與女朋友走過院子時，一對璧人兒照亮了家屬院。 印象最深的：那是你上大學(xué)時。回家正好碰到他。聽說你學(xué)的是中文？他問，又問了下你的學(xué)習(xí)情況，隨后向你推薦說自己家里有泡菜。當(dāng)你跟他去取時，他突然進(jìn)屋從床底下拖出個箱子。 這都是我以前抄的，你看 那是他的日記和筆記本。他翻動著，灰塵飛舞，有股陳舊的味道。我很喜歡文學(xué)的 他語速很快，似乎終于找到了個分享秘密的人。 他結(jié)婚，到貴陽去了。若 干年后，聽說離婚了。說是老婆家里香港有人，老婆要去香港了。再以后，又聽說他辦了內(nèi)退，走了。后來又娶了個小妻子。 有一次你回家時，他送了幾個月餅過來?？蛇€沒來得及說話，一個女人沖了進(jìn)來。她臉很黑，身材粗胖，聲音更粗壯。對他破口大罵，不想辦法找錢，天天亂跑 她非常年輕，如此的吼叫讓你吃驚不已。他什么也沒說，臉上很難堪，馬上起身，對你說了句再見就跟她走了。四樓的走廊里還不時傳來他妻子的罵聲，似乎他干了大逆不道的事兒。 因為此前幾年你剛聽說，他又結(jié)婚了，娶了個十九歲的妻子。而今妻子剛給你留的一 些美好的想象，現(xiàn)在全打碎了。 一直沒見到他?？伤膫髡f卻能聽到。他第一個妻子又來找他了，要他支付孩子的撫養(yǎng)費。你一直沒弄明白，只知道這個前妻并沒有去香港，而是似乎嫁了個修車行老板。一次修車行了來小偷，將所修汽車全偷了出去，老板一賠公司就倒閉沒錢了，所以前妻來找他了。聯(lián)系到他第二個妻子那晚的蠻橫、謾罵，正疑惑兩人的感情，沒幾年，又聽說他們也離婚了?，F(xiàn)在他要支付兩個孩子的撫養(yǎng)費。 開茶館、跑運輸、賣車票、還想弄點小姐來做生意 種種傳說在飄浮。直到他打來借錢的電話。 對于來自家 鄉(xiāng)的借錢者，你不好拒絕。只是此前一個老師借了，走了，再也無法聯(lián)系了。你沒有打過去，等了一會兒，電話沒有再打來，仿佛剛才的事兒不存在似的，你便沒再理會了。 這次再見到他時已是 10 年之后了。那是在醫(yī)院，父親住院。 他來看望。 人們形容一個女子臉部皮膚時，會想到一只飽滿的水果或一只精致的瓷瓶，如果有許多裂紋時會讓人心里非常難受。而他也是那樣的，臉沒有變大，和從前一樣，但上面皺紋拉開了從前的平整。川字紋里里面似乎藏著無限的悲苦和無奈。你感覺自己心里涌上一絲歉疚。 你們沒有說話。我走了 臨走時他說了一句。你們對視了一眼。你感覺有什么事兒沒做，應(yīng)該是留電話的，他留給你，或你留給他，但你們誰也沒給誰留。 你那么強(qiáng)烈地感覺到，他和你一樣好像已經(jīng)不再為什么開口了，生活已經(jīng)讓你們變得沉默了。和你一樣，都成了越來越沉默的人。對于他的生活，就像十多年前那個晚上的電話一樣，時斷時續(xù)，傳說與現(xiàn)實支離破碎，無法成形。你知道他住在租來的房子里，一個月兩百元，自己有套經(jīng)濟(jì)適用房也沒裝修。兒子都工作了，在單位當(dāng)上了個主任，二兒子也快上大學(xué)了。 你感覺似乎不說，不提更好一樣。生活每天都在繼續(xù)，一個人 的內(nèi)心只能自己保留，任何人都不便介入，打擾的。他的關(guān)心已送達(dá)了，也不用再多說什么了。你也一樣。 想起自己在外地的時候，碰到什么事兒，就會想到家鄉(xiāng)。有家鄉(xiāng)為自己打氣，作支撐似的。感覺到可以還有一片讓心安放的地方?？涩F(xiàn)在的屢次返家，令你產(chǎn)生了懷疑。真難以相信，自己的家鄉(xiāng)已經(jīng)變得面目模糊了，是不是自己有問題，讓你不敢相認(rèn)，讓你有難言的隱痛和惋惜。而有錢就是成功、有權(quán)就是成功，到處都崇尚市俗的流行成功學(xué)，和你在外地碰到的一樣，你感覺回到家鄉(xiāng)卻好像被迎面擊了一掌。 有時來自親人的打擊更令人驚心，那 次哥哥家來借錢：因由中間人交給，中間人叫他寫個借條。哥哥老婆就叫了起來，還寫借條？一萬五千塊啊，我賣身都還不起啊。完全一副不要臉的無賴相。 “ 我們要成功，我們一定要成功 ” 每次開車聽到這個音樂節(jié)目的序曲，你感覺是瘋子在狂呼亂叫。 你上了大學(xué)，有文憑，怎么也沒弄個官當(dāng)當(dāng)？這話曾讓你啞口無言。感覺只有自殺的份兒。 那棟五層的紅色樓房你不會再去了。就像你現(xiàn)在越來越少回家一樣。還好，還有舞跳，全民都跳的廣場舞，對于那些老鄰居來說，能夠跳跳舞該是多大的享受啊。因為不需要語言，不需要多說 什么。而她們哪個人心里不是滿滿的。這家的孩子吸毒，那家的偷竊、還有的在賣淫 跳舞的一刻她們就在讓自己放下、放松呢？這是屬于自己的這個時間啊。 這僅有的一些光亮怎么能放過呢。 想起一件事，上次回家，你送書給那老男孩時的情景。 他用手摸了一下書，嘴里夾著的煙抖了幾抖，幾乎要掉下來。他的生活中現(xiàn)在沒有書，只有碟片。他的高興有些掩飾不住，同時一絲窘迫也同樣掩飾不了。你真怕刺激了他，曾經(jīng)的文學(xué)青年?？煞催^來，就因為他曾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