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講 何謂知識分子

第一講何謂知識分子第一講

知識分子概說一知識分子的傳統(tǒng)無論是在中國還是在西方，知識分子都是一個近代或現(xiàn)代概念。但在近現(xiàn)代以前，有無一個知識分子傳統(tǒng)？如果有，如何認識這個傳統(tǒng)？中國古代的情況中國古代：士→士大夫→士人傳統(tǒng)（大體相當于今天知識階層）。余英時：《士與中國文化》（上海人民版，1987年）余英時觀點在公元前一千年之內(nèi)，希臘，以色列，印度和中國四大古代文明，都曾先后各不相謀而方式各異地經(jīng)歷了一個“哲學的突破”的階段。所謂“哲學的突破”即對構成人類處境之宇宙的本質發(fā)生了一種理性的認識，而這種認識所達到的層次之高，則是從來都未曾有的。（P28）“哲學的突破”在中國表現(xiàn)得最為溫和，因為中國傳統(tǒng)寄托在幾部經(jīng)書之中。此一傳統(tǒng)經(jīng)過系統(tǒng)化之后，在宇宙秩序、人類社會和物質世界，幾個方面都發(fā)展出一套完整而別具一格的看法?！罢軐W的突破”與古代知識階層的興起有極密切的關系。因為突破的結果是所謂的“文化事務專家”在社會上形成了一個顯著的集團。他們可以說是“知識分子”的最初型態(tài)。1，“哲學的突破”為古代知識階層興起的一大歷史關鍵，文化系統(tǒng)從此與社會系統(tǒng)分化而具有相對的獨立性。2，分化后的知識階層主要成為新教義的創(chuàng)建者和傳衍者，而不是官方宗教的代表。3，“哲學的突破”導致不同學派的并起，因而復有正統(tǒng)與異端的分歧?！笆恐居诘馈保褐袊糯R分子的特征。知識分子以道自任的精神在儒家表現(xiàn)得最為強烈。士志于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論語·里仁》）士而懷居，不足以為士矣。（《論語·憲問》）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祿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論語·衛(wèi)靈公》）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遠乎！（《論語·泰伯》）孟子：故士窮不失義，達不離道。窮不失義，故士得己焉；達不離道，故民不失望焉。古之人，得志，澤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見于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荀子：道尊于勢。從道不從君。道統(tǒng)與政統(tǒng)依存與沖突相互依存：政統(tǒng)需要道統(tǒng)的支持，以證明它不是單純建立在暴力的基礎上。道統(tǒng)也需要借助于政統(tǒng)實現(xiàn)其理念或理想?？购馀c沖突：公元前四世紀是道統(tǒng)與政統(tǒng)相抗衡的高潮時代。其后沖突不斷。中國古代知識分子的基本特征第一，在理論上，知識分子的主要構成條件已不在其屬于一特殊的社會階級，如“封建”秩序下的“士”，而在其所代表的具有普遍性的“道”。第二，中國的“道”源于古代的禮樂傳統(tǒng)，這基本上是一個安排人間秩序的文化傳統(tǒng)。其中雖然也含有宗教的意義，但它與其他古代民族的宗教性的“道統(tǒng)”截然不同。因此中國古代知識分子一開始管的就是凱撒的事。以天下為己任。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第三，知識分子不但代表“道”，而且相信“道”比“勢”更尊。所以根據(jù)“道”的標準來批評政治、社會從此成為中國知識分子的份內(nèi)之事。這種“言責”早在公元前四世紀時即已為官方所承認。第四，由于“道”缺乏具體的形式，知識分子只有通過個人的自愛、自重才能尊顯他們所代表的“道”。此外別無可靠的保證。中國知識分子自始即注重個人的修養(yǎng)，這是主要的原因之一。（P107）西方古代的情況勒戈夫：《中世紀的知識分子》，商務印書館1996年版。勒戈夫認為：知識分子一詞出現(xiàn)在中世紀盛期，從13世紀在大學中流行。指的是以思想和傳授其思想為職業(yè)的人。知識分子尤其與學校教師群體聯(lián)系在一起。所以他們大都是學者和教授。知識分子的性格特點知識分子作為一種性格執(zhí)拗的人，冒有陷入冥思苦索的危險。知識分子在理性背后有對正義的激情，在科學背后有對真理的渴求，在批判背后有對更美好的事情的憧憬。二、近現(xiàn)代知識分子誕生的兩個源頭知識分子（intelligentsia）一詞最早來源于俄文。19世紀中葉，俄國上流社會中的一批人接受了西方教育，由此反觀俄國當時落后的專制制度，他們便覺得所處的社會極為丑惡、不合理，產(chǎn)生了對現(xiàn)行秩序強烈的疏理感和背叛意識。這樣一批與主流社會有著疏離感、具有強烈批判精神，特別是道德批判意識的群體，當時被稱為知識分子。俄國知識分子并非一個職業(yè)性的階層，而是一個精神性的群體，這批人甚至有可能來自不同的階層：軍官，教師等等，但他們在精神氣質上有共通之處。知識分子的第二個源頭是法國。1894年法國德雷福斯上尉因其猶太人身份而遭受誣陷，1898年，左拉起草一封給共和總統(tǒng)的信－－《我控訴》，要求重審德雷福斯案。后來這批為社會正義辯護，批判社會不義的人士被他們的敵對勢力蔑稱為“知識分子”。從此之后，受過教育，具有批判意識和社會良知的人被稱為知識分子?？蓞㈤啿魉埂斗▏c德雷福斯事件》（江蘇教育，2006年版）三、關于知識分子的一些說法曼海姆：自由漂浮的知識分子葛蘭西：有機知識分子科塞：理念人薩義德：業(yè)余者鮑曼：立法者或闡釋者曼海姆：自由漂浮的知識分子他認為知識分子的兩個基本特征是：自由漂浮，非依附性。非依附性即不依附于任何階級或階層，這是獲得自由漂浮的前提，也是獲得思想的自由和公正的條件。這種看法很接近中國傳統(tǒng)“士”的觀念，亦即“以天下為己任”的觀念。知識分子的困境：正是由于這種游離與漂移的特性，所以知識分子極易招致失敗。葛蘭西：有機知識分子（organicintellectual）A，知識分子的界定問題與職能問題知識分子群體的界定有賴于一定的社會關系。他說，工人的顯著特征并不在于從事體力勞動，因為體力勞動也需要智力活動的參與。工人是在一定的社會關系中被確定為工人的。因此，“在這個基礎上可以肯定說，一切人都是知識分子，但并不是一切人都在社會中執(zhí)行知識分子的職能?！彼^知識分子的職能，是指他們在上層建筑的領域發(fā)揮領導作用。葛蘭西所理解的“知識分子”不是單純掌握知識的人，而是那些掌握了知識財富并在一定社會結構中參與領導上層建筑的人。由于無產(chǎn)階級革命的最終目的是掌握國家政權，成為領導階級，并建立一個合理的社會。因此，社會職能便將無產(chǎn)階級與知識分子這兩個范疇聯(lián)結起來，并成為理解“有機的”的知識分子概念的鑰匙。

B，“傳統(tǒng)的”知識分子和“有機的”知識分子“傳統(tǒng)的”知識分子，是指在社會變動過程中，憑借文化的持續(xù)傳承而保持相對穩(wěn)定地位的知識群體。由于這種穩(wěn)定性，從表面看來，他們似乎可以超越具體的社會和階級而獨立存在。喜歡坐而論道，夸夸其談。有機的知識分子則是那些把自己與大眾結合在一起，用自己的哲學來引導大眾的哲學（常識）的知識分子－－這正是“有機”一詞的含義，有機的實質是指知識分子與大眾的統(tǒng)一、理論與實踐的統(tǒng)一。這就是知識分子的使命。葛蘭西：成為新知識分子的方式不再取決于侃侃而談，那只是情感和激情外在和暫時的動力，要積極地參與實際生活不僅僅是做一個雄辯者，而是要作為建設者、組織者和“堅持不懈的勸說者”

科塞：理念人知識分子是為理念而生的人，不是靠理念吃飯的人?？迫雅袘B(tài)度的培養(yǎng)、在曠野中傳道、譴責權勢看作知識分子的主要特征。他對知識分子的定義是“在其活動中表現(xiàn)出對社會核心價值的強烈關切，他們是希望提供道德標準和維護有意義的通用符號的人”。知識分子是“另有想法”的人，是精神太平生活中的搗亂分子。薩義德：業(yè)余者業(yè)余者對應于“專業(yè)人士”所謂業(yè)余者即保持一種獨立性?！案鶕?jù)我的定義，知識分子既不是調解者，也不是建立共識的人，而是全身投注于批評意識，不愿接受簡單的處方，現(xiàn)成的陳詞濫調，或迎合討好、與人方便地肯定權勢者或傳統(tǒng)的說法和做法?！彼_義德的其他說法我一向覺得知識分子扮演的應該是質疑，而不是顧問的角色。老一輩的觀念是：你可以既身為知識分子，又與權力掛鉤。這是我難以茍同的。我的意思是說，我根本不相信一個人可以成為我所定義的知識分子并且擁有一官半職。鮑曼：立法者或闡釋者立法者角色的獲得是與啟蒙現(xiàn)代性的普遍主義、本質主義和絕對主義的觀念相一致的。那個時期的知識分子堅信，社會和歷史存在著某種普遍法則，歷史總是按照特定的因果律來發(fā)展的，把握了這些普遍法則，也就是為世界立法，為社會立法?，F(xiàn)代國家通過對話語的政治控制，逐漸使得知識分子非政治化了，知識分子在越加制度化的學術中求得的自由表達，已經(jīng)與社會現(xiàn)實和大眾有了距離。知識分子立法的雄心遭到打擊，他們因此轉變闡釋者。鮑曼：“闡釋者”角色這一隱喻，是對典型的后現(xiàn)代型知識分子策略的最佳描述。闡釋者角色由形成解釋性話語的活動構成，這些解釋性話語以某種共同體傳統(tǒng)為基礎，它的目的就是讓形成于此一共同體傳統(tǒng)之中的話語，能夠被形成于彼一共同體傳統(tǒng)之中的知識分子系統(tǒng)所理解。四、知識分子在中國的變異據(jù)《漢語中的馬克思主義術語的起源與作用》一書梳理，intelligentsia在漢語中的最早譯名是“知識階級”，首次出現(xiàn)于1918年。用知識分子對譯intelligentsia首次出于1921年的日語中。關于“分子”漢語中的“分子”本為“要素”和“成分”的意思，后來又衍生出一種特殊的含義：一個團體，組織或者社會階層的成員。進一步轉義：成為后綴似的構形成分，用來表示某種特定學說和理論的追隨者。某些具有共同信仰或者在同一知識領域中工作的團體的成員。積極分子地富反壞右胡風分子反革命分子極左分子五四時期：現(xiàn)代知識分子傳統(tǒng)的形成魯迅與胡適代表著知識分子的兩種路徑。王彬彬：《風高放火與振翅灑水——魯迅的不罵蔣介石與胡適的敢罵蔣介石》，見《往事何堪哀》。從1942年開始，知識分子也成為被改造、受打壓的對象，甚至一度與“臭老九”劃上等號，致使這一概念與其指涉的對象也被貶義化、丑化和妖魔化了。毛澤東的一些說法許多所謂的知識分子，其實是比較最無知識的，工農(nóng)分子的知識分子有時倒比他們多一點。最干凈的還是工人農(nóng)民，盡管他們手是黑的，腳上有牛屎，還是比資產(chǎn)階級和小資產(chǎn)階級知識分子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