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極刑法觀視野下微罪擴張的后果及應對_第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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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容提要:近年來,在積極刑法觀背景下我國的微罪概念正在形成,微罪的擴張呈現(xiàn)出不可逆轉之勢。微罪的發(fā)展在取得積極社會治理功效的同時,引發(fā)了不容忽視的負面后果泛化問題,特別是圍繞醉酒型危險駕駛罪所造成的越來越嚴重的犯罪標簽泛化問題。為此,應著力消除積極刑法觀下微罪擴張的附隨性負面后果,拓展審判階段的出罪、審查起訴階段的不起訴、立案偵查階段的不立案或撤銷案件在去微罪附隨性負面后果泛化上的積極功效,同時,建立與微罪懲處相配套的前科消滅制度,根本性地消除微罪附隨性負面后果。若前科消滅制度不能一步到位地建立,可以在司法實踐探索的基礎上分步驟地實現(xiàn)。關鍵詞:危險駕駛罪;微罪;犯罪標簽;前科一、積極刑法觀下我國微罪的擴張呈不可逆轉之勢(一)積極刑法觀下我國微罪概念正在形成不可否認,晚近以來我國刑事立法與域外一樣出現(xiàn)了明顯的“刑事立法活性化”動向。在這一過程中,刑事處罰領域得到了拓展,刑事懲處關注的重點由“結果導向”的實害向行為的抽象危險傾斜,新的處罰手段增加,類似于這些現(xiàn)象被視為我國已經(jīng)確立了積極刑法觀的關鍵性指標。在積極刑法觀下,我國的犯罪分層正在發(fā)生實質性的變化,即傳統(tǒng)的重罪和輕罪開始向微罪端延伸導致微罪的概念正在形成。具體而言,在我國,無論是刑法理論上還是司法實務中,微罪都不是一個內(nèi)涵確定的概念,而是一個正在形成中的概念,且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十一)》(以下簡稱:《修十一)》)增設妨害安全駕駛罪和高空拋擲物品罪后這一概念會加速成型并深入發(fā)展。形式地看,我國刑法典至今未使用“重罪”“輕罪”概念,它們只是我國學理和司法上的稱謂,且到目前為止關于重罪和輕罪的劃分標準依舊存在爭議。比如,有學者主張:“以法定刑3年有期徒刑為界,其上的稱為重罪(重刑),其下的稱為輕罪(輕刑)?!绷碛袑W者主張:“輕罪與重罪的劃分應是對罪行而非對犯罪性質的劃分,輕罪和重罪的劃分標準應采取形式標準而非實質標準,在形式標準中應采取法定刑標準而非宣告刑標準,在具體劃分界限上應以法定最高刑5年有期徒刑作為分界線。”在微罪上,情況更為復雜。盡管微罪這一提法之前就出現(xiàn)過,但它基本不是與重罪、輕罪的犯罪分類處于同一位階上的類型,而主要是對重罪或輕罪中輕微類型或情形的簡稱。例如,有學者在應充分發(fā)揮非刑罰處罰方法對實施微罪的犯罪人的懲治和教育功效基礎上,主張最大限度地實現(xiàn)刑罰的非刑罰化,而微罪的范圍則包括“未成年人實施的輕微犯罪”“情節(jié)輕微的搶奪犯罪”和情節(jié)輕微的“非法制造、買賣、運輸、儲存危險物質罪、挪用公款罪”等。實際上,傳統(tǒng)的“微罪不起訴”意義上的微罪并不是與輕罪、重罪同一位階的概念。比如,河南省新密市首次對交通肇事犯罪嫌疑人盧某推行“微罪不訴、社區(qū)幫教”,“微罪”是指“犯罪情節(jié)輕微,依照刑法規(guī)定不需要判處刑罰或者免除刑罰的”情形,因為盧某被追究涉嫌交通肇事罪刑事的是駕駛大型載重貨車在倒車時將后面指揮倒車的同村村民徐某軋死,并負事故主要責任。在積極刑法觀下,我國《刑法》自1997年修訂后以平均不到兩年一次修正(包括“單行刑法”)的速度、以共十部刑法修正案的數(shù)量持續(xù)不斷地實現(xiàn)著我國刑事立法犯罪化的進程。在這一進程中,《修(八)》增設的危險駕駛罪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它拉開了我國微罪發(fā)展的帷幕。此后,《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九)》(以下簡稱:《修(九)》)增設了使用虛假身份證件、盜用身份證件罪和代替考試罪兩個微罪。如今,《修(十一)》增設的妨害安全駕駛罪和“高空拋物罪”沿著微罪的方向繼續(xù)推進。目前,關于微罪的界定主要有兩種觀點:一種觀點認為,在犯罪分層上與重罪、輕罪相對應的微罪就是可處拘役或拘役以下之刑的罪。這一界定在理論上獲得了不少學者的支持,并引起了實務界的關注。另一種觀點認為,微罪可以劃分為“法定的微罪”和“事實的微罪”(或“實質的微罪”),前者是指刑法明文規(guī)定最高刑為拘役的犯罪;后者是指刑法雖然規(guī)定最高刑可判處拘役以上刑罰,但根據(jù)具體案情卻應判處拘役或拘役以下刑罰的犯罪。類似地,有學者將微罪區(qū)分為純正的微罪和不純正的微罪。比較而言,第一種觀點在微罪的界定方法上更為可取,但《修(十一)》高空拋擲物品罪條文擬定過程中的實質性變化直接沖擊著將拘役作為輕罪與微罪分界線的妥當性。筆者認為,應當將輕罪與微罪的分界線設定為1年有期徒刑。換句話說,微罪是與重罪、輕罪相對應的概念,指在同一法定刑幅度內(nèi)法定最高刑為1年有期徒刑或以下刑罰的犯罪。理由包括以下幾點。 其一,認定微罪的核心標準是罪行而不是犯罪性質。在犯罪分層的意義上,重罪和輕罪的劃分標準是犯罪性質還是罪行存在爭議。依據(jù)犯罪性質標準說,重罪和輕罪的劃分標準是犯罪性質。迄今為止,具有代表性的觀點主張:“我國刑法中較重罪和較輕罪的劃分,是指將刑法規(guī)定的全部犯罪劃分為較重罪和較輕罪,而不是對同一犯罪的罪行進行劃分。決定犯罪輕重的主要因素是對社會的危害性,而在立法上的標志就是犯罪的法定刑。因而選擇哪一種法定刑作為劃分較重罪和較輕罪的標準,是刑法理論和司法實踐中值得研究的問題。”目前,以罪行為標準來劃分重罪和輕罪的立場獲得了更多的支持者。很明顯,重罪、輕罪的劃分標準與重罪、輕罪、微罪的劃分標準具有同質性。的確,犯罪性質是影響罪行輕重的重要因素之一,但犯罪性質與罪行之間不具有必然的輕重一一對應的正向關系,否則被普遍認為犯罪性質最嚴重的危害國家安全罪的法定最高刑低于不少普通刑事犯罪所配置的無期徒刑或死刑就不具有合理性。因而,以刑法規(guī)定的特定構成要件并配了相應法定刑幅度的行為作為重罪、輕罪和微罪的劃分標準才是適當?shù)?。同時,這能解決同一罪名下針對不同情況配了不同法定刑幅度以及不同罪名但配置了同一法定刑幅度的重罪、輕罪(微罪)比較問題。其二,應以法定刑而非宣告刑作為微罪的認定標準。在微罪概念的分歧上,不論是“事實的微罪”還是“不純正的微罪”都存在將微罪的界定與宣告刑相掛鉤的現(xiàn)象,這是有問題的?!笆聦嵉奈⒆铩薄安患冋奈⒆铩被颉皩嵸|的微罪”等的認定標準只能與法定刑相掛鉤。因為“法定刑是衡量和區(qū)分罪行輕重的唯一標準”,宣告刑具有不確定性,它“除了受現(xiàn)實中具體罪行的輕重影響外,還要受人身危險性大小以及其他與量刑有關的法定、酌定情節(jié)的影響。因此,宣告刑的高低并不必然體現(xiàn)罪行的輕重”。另外,若認為故意傷害致人輕傷并判處拘役或管制的情形是故意傷害罪的“事實的微罪”,則我國刑法典中配置了拘役以下刑罰的罪名都可能劃入“事實的微罪”范疇,這會導致犯罪分層意義上的重罪、輕罪、微罪在我國刑法中早已確立的反常結論,換言之,一旦將微罪的認定標準與宣告刑掛鉤,就會出現(xiàn)我國刑法中早已存在大量的微罪這一違反普遍認知的怪現(xiàn)象。其三,輕罪與微罪的分界線宜由拘役提升到1年有期徒刑。與重罪和輕罪的分界線是3年有期徒刑還是5年有期徒刑存在爭議不同,在《修(十一)》增設妨害安全駕駛罪和高空拋擲物品罪并配置“1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處或者單處罰金”的刑罰后,將輕罪和微罪的分界線定為拘役是較為一致的立場。依據(jù)這一立場,目前我國刑法中的微罪僅有危險駕駛罪、使用虛假身份證件、盜用身份證件罪和代替考試罪3個。但是,結合《修(十一)》增設的妨害安全駕駛罪和高空拋擲物品罪來看,宜將輕罪與微罪的分界線提高到1年有期徒刑。一方面,新增的妨害安全駕駛罪與危險駕駛罪具有明顯的同質性,這也決定了該罪在我國刑法典中的準確位置,因此,在危險駕駛罪屬于公認的微罪條件下以妨害安全駕駛罪的法定最高刑不是拘役為由而主張該罪是輕罪無疑不妥當。另一方面,高空拋擲物品罪的條文在擬定中有三個主要的變化:一是該罪在刑法典中的位置由第114條第2款和第3款后變更為第293條之一后,二是該罪由危險犯變?yōu)榍楣?jié)犯,三是該罪的法定最高刑由拘役提升到1年有期徒刑。這些變化是立法者對該罪罪行把握精準化的結果,不能依據(jù)該罪法定最高刑由拘役提升到1年有期徒刑就認為其是輕罪而不是微罪,否則就會對我國微罪發(fā)展動向出現(xiàn)把控上的失當。實際上,自2013年勞教制度廢止后我國刑法典“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罪”部分是增設微罪最多的章節(jié),這也是本應受勞動教養(yǎng)處理的妨害社會管理秩序行為一部分分流進微罪領域進行打擊的結果。此外,作為認定微罪標準的1年有期徒刑必須是同一法定刑幅度內(nèi)的法定最高刑,而不能是同一法定刑幅度內(nèi)或不同法定刑幅度內(nèi)的法定刑,否則也會出現(xiàn)我國刑法典中具有1年以下有期徒刑刑罰的罪名都可能劃入微罪范疇,進而導致微罪在我國早已大規(guī)模存在的反常結論。 (二)微罪的擴張是積極刑法觀下不可逆轉的方向在積極刑法觀醒目的犯罪化立法下,筆者認為刪除這些微罪不具有可行性,微罪的擴張是我國刑事立法犯罪化發(fā)展中不可逆轉的方向。在迄今為止的文獻資料中,有各種肯定的理由,但關鍵的是如下兩點。 一是,微罪在遏制相關領域的行為失范上效果較為明顯。形式地看,微罪在1979年《刑法》中就已經(jīng)存在,該法第149條規(guī)定了侵犯通信自由罪,并為其配置了“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的刑罰。1997年《刑法》第252條沿續(xù)了這一規(guī)定,并未作任何修改。但是,中國裁判文書網(wǎng)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近5年來該罪的裁判文書共45份,它不是一個高發(fā)型的微罪。同樣地,近5年來使用虛假身份證件、盜用身份證件罪和代替考試罪的裁判文書分別為126份和997份,它們也難稱得上是高發(fā)型微罪。因此,在妨害安全駕駛罪和“高空拋物罪”被增設前,危險駕駛罪是我國實質意義上微罪的代表,其中醉酒型危險駕駛罪是公認的高發(fā)型微罪。據(jù)最高人民檢察院2020年6月2日發(fā)布的全國檢察機關主要辦案數(shù)據(jù)顯示,2019年起訴人數(shù)排在第一的罪名是危險駕駛罪,共起訴322041人,其遠遠多于起訴排在第二位盜竊罪的249301人和排在第三位詐騙罪的119383人。同時,從《修(八)》施行以來,近10年里醉酒型危險駕駛罪“全國起訴120萬起”。就遏制行為失范的效果而言,在“醉駕”入刑的第一年里,全國公安機關共查處酒后駕駛35.4萬起,同比下降41.7%,其中“醉駕”5.4萬起,同比下降44.1%,且“醉駕”入刑帶來了因“醉駕”導致的交通事故起數(shù)和死亡人數(shù)的明顯下降。在“醉駕”入刑五年時,有刑法學者仔細研究后得出“醉駕入刑遏制酒后駕駛行為以及由此而引入的交通事故的效果還是相當明顯的”結論。這一結論在今天也具有說服力,據(jù)公安部交通管理局公布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2019年上半年,全國共查處酒駕醉駕90.1萬起,其中醉駕17.7萬起,因酒駕醉駕導致死亡交通事故1525起,造成1674人死亡,分別同比減少20.7%、20.4%。并且,在我國機動車保有量和駕駛人員逐年增多的背景下,我國刑法的工具主義屬性仍舊清晰可辨,該罪名所承擔的加大對醉酒型危險駕駛行為等打擊力度的歷史使命尚未完成,因而,刪除危險駕駛罪不合時宜。同樣地,代替考試罪等微罪在社會失范行為的規(guī)制上取得了良好的效果?!靶谭ㄐ拚福ň牛╉槕鐣l(fā)展需要,確定了代替考試罪,填補了立法空白,對代考行為形成了良好的打擊和震懾效果?!本头梁Π踩{駛罪和“高空拋物罪”而言,晚近因非法控制駕駛裝置和高空拋物所引發(fā)的糾紛為數(shù)不少,之前的審判實踐主要以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來處理,這被批評為存在定性不當、罪刑不相適應等弊端,因而《修《十一》》選擇了進一步擴張犯罪圈的增設微罪這一發(fā)展方向。并且,《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十一)(草案)>的說明》指出此次刑法修改繼續(xù)貫徹“立得住、行得通、真管用”的思路,非法控制駕駛裝置和高空拋物作為“社會反映突出”的失范行為,是以實踐為導向的修改,微罪的增設無疑能達到“真管用”的效果。 二是,增設微罪是我國刑法結構走向現(xiàn)代化的根本要求。在我國,儲槐植教授率先提出了引起廣泛關注的刑事一體化命題,即刑法和刑法運行內(nèi)外協(xié)調,刑法內(nèi)部結構合理(橫向協(xié)調)與刑法運行前后制約(縱向協(xié)調),在此基礎上我國刑法修訂的政策思想應由“厲而不嚴”走向“嚴而不厲”。從1997年至今的20多年里,我國刑法歷經(jīng)10余次修正,刑法條文形式上雖仍是452個,但通過“第X條之X”等方式,條文實質增加到490多條。其中,除個別罪名(如嫖宿幼女罪)被廢除外,在《修(十一)》之前新增罪名58個。同時,我國刑法還通過增加新的行為構成、擴大行為主體,兼容更多罪過形式,規(guī)定抽象危險犯、預備犯幫助犯等方式來擴張刑法的調整范圍。相應地,我國刑法的犯罪圈持續(xù)擴大。值得注意的是,在我國刑法增設危險駕駛罪后,理論上出現(xiàn)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一種觀點認為,以危險駕駛罪為代表的微罪開始嶄露頭角,意味著重罪、輕罪、微罪的犯罪分層觀念在我國得到了貫徹落實。不同地,另一種觀點認為,我國刑法出現(xiàn)了幾個刑罰“低配”的罪名,但并不代表我國已經(jīng)形成了重罪、輕罪、微罪這一犯罪分層制度,醉駕入刑并沒有根本撼動我國刑法結構,相反它暴露了我國刑法結構存在的局限。另外,我國刑法對刑罰結構進行了調整,將死刑罪名減少到46個,糾正“生刑偏輕”而加重了“生刑”,輕罪、微罪、未成年人犯罪、老人犯罪等的刑罰更加輕緩,刑罰結構有所改善。問題是,能否認為我國刑法之前存在的“嚴而不厲”問題如今得到了徹底解決?回答是否定的。對此,儲槐植教授認為我國刑法現(xiàn)代化的本質是刑罰結構現(xiàn)代化,未來發(fā)展方向是刑法去重刑化,而伴隨著適度犯罪化則構成了我國刑法現(xiàn)代化兩翼。如今,認為我國刑法是“重罪重刑法”的觀點,仍然是我國刑法理論上較普遍的認識。事實上,從1979年《刑法》設置侵犯通信自由罪這一微罪,到《修(八)》增設危險駕駛罪這一典型意義上的微罪,再到《修(九)》的使用虛假身份證件、盜用身份證件罪和代替考試罪以及《修(十一)》的妨害安全駕駛罪和“高空拋物罪”,斷言我國在微罪立法上已經(jīng)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立法理念和體系是草率的,這從《修(十一)》出臺過程中對“高空拋物罪”在刑法典中位置的更改和刑罰配置的變動可見一斑。這就是說,在我國重罪、輕罪、微罪這一犯罪分層制度遠未形成,甚至可以說才剛剛起步。筆者認為,我國刑法結構尚未完成向現(xiàn)代化結構的轉型是我國方興未艾的犯罪化刑事立法發(fā)展的強大動力。在這一過程中,微罪的擴張是犯罪化立法不可或缺的內(nèi)容,它將構成我國刑法結構現(xiàn)代化的關鍵性評判指標。因此在未來的一段時期內(nèi)增設微罪是我國刑事立法犯罪化發(fā)展中難以逆轉的方向。二、微罪的擴張引發(fā)了附隨性負面后果的泛化應當說,我國刑法通過擴張微罪取得了積極的社會治理功效,但也引發(fā)了不容忽視的微罪負面后果泛化問題,特別是圍繞醉酒型危險駕駛罪所造成的越來越嚴重的犯罪標簽泛化問題。一方面,醉酒型危險駕駛罪是高發(fā)型微罪,2011年以來每年都會新增數(shù)量龐大的該類型犯罪人,這引發(fā)了犯罪標簽在量上的泛化。另一方面,審判實踐中醉酒型危險駕駛罪行為人的緩刑和社區(qū)矯正適用率較高,未被實質性收監(jiān)執(zhí)行和這一微罪由行政處罰“升格”而來的特點使得醉酒型危險駕駛罪行為人對自己的“犯罪人”身份認同度總體上不高,這在“醉駕入刑”的初期尤為明顯。但是,危險駕駛罪與輕罪、重罪所附帶的諸多不利后果并沒有多少實質性的差別。由此產(chǎn)生的問題是,醉酒型危險駕駛罪的行為人對自己犯罪人的身份越不認同,該罪的附隨性負面后果越多,社會公眾越是用所貼上的犯罪人標簽來看待行為人,犯罪標簽質的泛化問題就越嚴重。 (一)微罪行為人對自己是犯罪人的身份認同普遍不高 在犯罪人的身份認同上,自然犯的身份認同度通常高于法定犯,重罪的身份認同度通常高于輕罪。在我國的法定犯領域,作為醉酒型危險駕駛罪行為人的犯罪人身份認同度總體上是較低的,這在“醉駕入刑”的初期特別明顯。意大利學者加羅法洛認為:“在一個行為被公眾認為是犯罪前所必需的不道德因素是對道德的傷害,而這種傷害又絕對表現(xiàn)為對憐憫和正直這兩種基本利他情感的傷害……我們可以確切地把傷害以上兩種情感之一的行為稱為‘自然犯罪'?!迸c自然犯相對的是法定犯,即“違背了特定社會的法律,而這些法律根據(jù)國家的不同而不同,且對社會的共同存在并非必不可少”的犯罪。法定犯不同于自然犯的本質特征使得法定犯的行為人大多不具有“自體惡”的屬性,因而,很難根據(jù)公認的善惡標準輕易地識別出其刑事違法性。 在我國,長期以來“醉駕”都是“酒駕”的重要組成部分,只要沒有造成實害結果,兩者在違法性上(行政處罰法)只有量的區(qū)別而無質的不同。“醉駕入刑”打破了這一局面,“醉駕”和“酒駕”的懲處開始分道揚鑣,但這形成了醉酒型危險駕駛罪由行政違法行為“升格”為微罪的觀感,在該罪刑罰配置為“處拘役并處罰金”的條件下,它引發(fā)了此后飽受詬病的刑罰配置過輕問題,也引發(fā)了醉酒型危險駕駛罪行為人在該罪違法性認識上的偏差或誤區(qū)。同時,《修(八)》增加了關于社區(qū)矯正的規(guī)定,即“對宣告緩刑的犯罪分子,在緩刑考驗期限內(nèi),依法實行社區(qū)矯正,如果沒有本法第77條規(guī)定的情形,緩刑考驗期滿,原判的刑罰就不再執(zhí)行,并公開予以宣告”。然而,在社區(qū)矯正對象中被宣告緩刑的犯罪分子不同于假釋、暫予監(jiān)外執(zhí)行的犯罪分子之處在于他們未被實質性地收監(jiān)執(zhí)行,沒有沾染上監(jiān)禁刑常常帶給犯罪人脫離社會的弊端,因此,在復歸社會上被宣告緩刑的犯罪分子容易得多。可是,也因為未被實質性地收監(jiān)執(zhí)行,所以,被宣告緩刑并進行社區(qū)矯正的醉酒型危險駕駛罪的行為人對自己“犯罪人”身份的不認同或認同度不高就有一定的普遍性。事實上,即使那些被實際執(zhí)行了拘役處罰的醉酒型危險駕駛罪行為人對自己“犯罪人”身份的不認同或認同度不高也較為常見。此外,實踐中,大量的醉酒型危險駕駛罪案件的出現(xiàn)促進了我國速裁程序和認罪認罰程序的發(fā)展和完善,在此之前為了擺脫醉酒型危險駕駛罪行為人對自己“犯罪人”身份的不認同困境,不少地方社區(qū)矯正管理機構將其簽字確認自己的犯罪人身份作為接受社區(qū)矯正對象的條件。在認罪認罰程序被越來越多地用于處理醉酒型危險駕駛案件后,讓其簽字確認自己的犯罪人身份問題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緩解,但如今醉酒型危險駕駛罪行為人對自己是犯罪人的身份不認同或認同度不高遠非個別化現(xiàn)象。同樣地,在使用虛假身份證件、盜用身份證件罪、代替考試罪等微罪上行為人對自己是犯罪人的身份認同普遍不高。實際上,這是犯罪標簽在微罪上泛化的重要原因。二)微罪會產(chǎn)生與其他輕罪、重罪類似的附隨性負面后果迄今為止,在理論上犯罪的附隨性負面后果有廣義和狹義的區(qū)別。其中,廣義的附隨性負面后果涵蓋現(xiàn)實存在的和可能發(fā)生的因受過刑罰處罰而產(chǎn)生的一切不利后果,狹義的附隨性負面后果則是與犯罪人直接關聯(lián)的因受過刑罰處罰而為其本人所帶來的“剝奪”或“限制”性質的不利后果。有學者對我國犯罪的附隨性后果進行了梳理,其主要有八類,即禁止或限制職業(yè)的負面后果、承擔如實報告等特定義務的負面后果、禁止或限制考試資質的負面后果、限制戶籍的負面后果、限制信譽或榮譽的負面后果、排斥社會保障的負面后果、限制有關風險性作業(yè)或收養(yǎng)等行為的負面后果、一定時間內(nèi)不予簽發(fā)護照等其他限制。需注意的是,我國現(xiàn)有法律框架下的這些犯罪的附隨性負面后果基本成型于之前壓力維穩(wěn)型社會治理時期,且是以傳統(tǒng)的重刑化刑法為基準導向來設置的,因此,在此后的現(xiàn)代化社會治理和犯罪分層由二元化的重罪和輕罪走向三元化的重罪、輕罪和微罪的過程中,微罪完完全全地“準用”了之前二元化的重罪和輕罪的附隨性后果,這直接導致了微罪的不利后果形式上輕緩而實際上嚴苛,進而引發(fā)了值得關注的社會治理問題。 舉例來說,我國刑法未使用“前科”一詞,也沒有具體而明確地界定(犯罪)前科。但是,它在第100條規(guī)定了“前科”報告制度,即“依法受過刑事處罰的人,在入伍、就業(yè)的時候,應當如實向有關單位報告自己曾受過刑事處罰,不得隱瞞”。由此產(chǎn)生的不利后果是,一旦行為人犯罪,不論是屬于微罪、輕罪還是重罪的范疇,一律無差別地承擔這一“前科”報告義務。事實上,一旦行為人被判決犯醉酒型危險駕駛罪等微罪,對行為人自己來說,“按照現(xiàn)行法律規(guī)定,受過刑事處罰的人不能擔任法官、公務員等22種職業(yè);律師、醫(yī)師將被吊銷資格證書,法官、檢察官、公職人員會被開除黨籍、開除公職,連出國申請簽證、自己開公司申請營業(yè)執(zhí)照都會受到影響”。顯然,這會增加社會接納微罪行為人的困難,尤其是在就業(yè)領域幾乎任何人都可以對其說不。更糟糕的是,這一犯罪行為對行為人的家庭成員等還會產(chǎn)生連帶性的不利后果。比如,微罪行為人的子女在參軍、入黨、報考公務員等政審時會受到限制。這就是說,一旦行為人被判決成立微罪,就要承擔相應的規(guī)范性評價的不利后果,它包括刑事法律法規(guī)意義上的不利后果和民法、行政法等其他法律法規(guī)意義等上的不利后果?!缎蓿ㄊ唬穼⑿略龅奈⒆锓ǘㄗ罡咝逃删幸厶嵘?年有期徒刑后,這種附帶性的負面后果作用范圍更為廣泛。例如,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教師法》第14條規(guī)定,即“受到剝奪政治權利或者故意犯罪受到有期徒刑以上刑事處罰的,不能取得教師資格;已經(jīng)取得教師資格的,喪失教師資格”,一旦行為人成立妨害安全駕駛罪或“高空拋物罪”,并被判處有期徒刑級別的刑事處罰,則該條規(guī)定的不利后果隨之而來。如果說我國現(xiàn)代刑罰的目的不是為了懲罰而懲罰,懲罰至多是一種手段,它在發(fā)現(xiàn)、尊重并最大化地實現(xiàn)人的價值基礎上緊緊圍繞滿足我國人民安居樂業(yè)、社會安定有序、國家長治久安等不同層次的需求展開,那么,微罪的這一無差別的附隨性負面后果會埋下社會治理上的巨大隱患。(三)社會公眾用所貼上的犯罪人標簽來看待微罪行為人具有普遍性在我國傳統(tǒng)的“行政處罰-刑罰”兩級制裁體系下,為防止國家刑罰權過度干預正常的社會生活,同時節(jié)約刑法資源,提高刑罰效果,我國《刑法》對犯罪門檻的設置較高,犯罪的刑法配置較重,這是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實質性微罪在我國《刑法》中難有容身之處的重要原因。即便“醉駕入刑”后,司法機關在處理高發(fā)型微罪時也十分謹慎。這從“醉駕入刑”之初公安部、最高人民檢察院所持的“醉駕一律入刑”和最高人民法院所持的“醉駕不必一律入刑”的不同立場以及司法實踐最終經(jīng)歷了由“醉駕一律入刑”到“醉駕不必一律入刑”的發(fā)展歷程就可見一斑。事實上,其背后的深層次根源恰恰是在傳統(tǒng)的犯罪高門檻框架下對高發(fā)型微罪應持怎樣的基本立場才是妥當?shù)?。與此相適應,社會公眾大多數(shù)將被貼上“犯罪標簽”的犯罪人視為洪水猛獸。 對醉酒型危險駕駛罪行為人來說,真正影響其復歸社會的不僅是來自法律法規(guī)的規(guī)范性評價,還包括來自社會公眾的非規(guī)范性評價?!吧鐣娮园l(fā)的非規(guī)范性評價導致了對于犯罪人普遍的歧視、排斥和‘敬而遠之'的孤立效應,造就了人所共知的‘標簽效應',使犯罪人難以正?;貧w社會?!钡拇_,在全面貫徹總體國家安全觀的背景下,我國依法嚴懲各種滲透顛覆破壞、暴力恐怖、民族分裂、宗教極端等犯罪,始終保持對嚴重危害社會治安犯罪高壓態(tài)勢,嚴重暴力犯罪案件連續(xù)10年呈下降態(tài)勢,社會平穩(wěn)有序。但是,“十八大以來,社會總體安定,但犯罪率上升20%,其中主要原因之一是醉酒型危險駕駛罪案發(fā)率節(jié)節(jié)攀升”。對醉酒型駕駛罪的大規(guī)模適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社會公眾自覺遵守法律的意識,“開車不飲酒,飲酒不開車”逐漸取得了廣泛的社會共識,但在缺乏與微罪懲處相配套的消除微罪法定的不利后果條件下,它沒有同步改變社會公眾將被貼上“犯罪標簽”的犯罪人視為洪水猛獸的認知,也沒有同步改變社會公眾用所貼上的犯罪人標簽來看待醉酒型危險駕駛罪行為人的認知。一旦微罪、輕罪和重罪被同等對待,“罪犯的標簽就像瘟疫一樣使人們畏而遠之,使前科者很難建立正常的人際關系,但他們還要在社會生存,而社會又很少有他們生存之地。因此,擔心、自卑、痛恨、不安、恐懼等不同的情緒不斷地抽打著他們的心靈,折磨著他們的精神”。與此同時,在向現(xiàn)代化的發(fā)展推進過程中,“日常生活的浪潮(Wellen)將新的犯罪現(xiàn)象沖刷到了立法者腳前”,在增設新罪進行應對的助推下,各國刑事案件的總數(shù)整體上呈上升趨勢,我國在不少類型犯罪的數(shù)量上也是如此。換句話說,刑事案件總數(shù)整體上的下降不等于每種犯罪類型的數(shù)量必定每年下降或整體上的下降。例如,“根據(jù)公安機關統(tǒng)計,全國公安機關年均偵破食品犯罪案件數(shù)持續(xù)大幅增長,已從2010年前的幾百起,上升到2011年的5200多起、2012年的9700多起……”這種氛圍無疑會強化社會公眾與被貼上“犯罪標簽”的犯罪人之間的心理隔閡,由此導致的雙方各自加強自我保護意識和防衛(wèi)意識就并不令人意外。眾所周知,“見微而知著”,《修(十一)》新增妨害安全駕駛罪和“高空拋物罪”這兩個微罪后,接下來可以預見的是,與非法控制駕駛裝置引發(fā)的案件為數(shù)不多明顯不同,晚近以來高空拋物引發(fā)的案件數(shù)量眾多,一旦對“高空拋物罪”中“情節(jié)嚴重”的標準把控不合理,犯罪標簽泛化問題接踵而來。三、著力消除積極刑法觀下微罪擴張的附隨性負面后果筆者認為,要解決微罪的附隨性負面后果問題,一方面要挖掘現(xiàn)有的在審判階段的出罪、在立案偵查階段的不立案或撤銷案件、在審查起訴階段的不起訴這類措施的潛力,壓縮微罪犯罪標簽的泛化問題的存在空間;另一方面要積極探索新的措施解決微罪的犯罪標簽泛化問題,其中關鍵是建立前科消滅制度。(一)挖掘審判階段的出罪在去微罪附隨性負面后果上的功效在現(xiàn)代法治社會,未經(jīng)法院依法裁判不得確定任何人有罪是公認的規(guī)則。毋庸置疑,在刑事審判階段對微罪行為人進行出罪,能夠達到去除犯罪標簽泛化的效果。具體而言,以極具代表性的醉酒型危險駕駛罪為例,應確立“醉駕不必一律入刑”的基本立場,壓縮微罪的成立范圍。針對《修(八)》施行后的“醉駕入刑”執(zhí)行問題,2011年5月23日最高人民檢察院新聞發(fā)言人、辦公廳主任白泉民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對于公安機關移送至檢察機關的醉駕案件,經(jīng)檢察機關查明,案件的醉駕事實清楚、證據(jù)確鑿充分,會一律按照法律程序辦理,該批捕的批捕,該起訴的起訴?!贝撕蟛痪茫膊砍雠_了《關于公安機關辦理醉酒駕駛機動車犯罪案件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公安指導意見》)?!豆仓笇б庖姟返?條指出:“從嚴掌握立案標準。經(jīng)檢驗駕駛人血液酒精含量達到醉酒駕駛機動車標準的,一律以涉嫌危險駕駛罪立案偵查;未達到醉酒駕駛機動車標準的,按照道路交通安全法有關規(guī)定給予行政處罰?!币话阏J為,此時公安機關和檢察機關采取的是“醉駕一律入刑”的立場。公安機關和檢察機關的這一立場不能說錯,畢竟其是有法律依據(jù)的。不過,我國的審判機關在定罪上并沒有完全采納“醉駕一律入刑”的立場,這一度引起了社會輿論的廣泛關注。2011年5月10日,最高人民法院黨組副書記、副院長張軍在全國法院刑事審判工作座談會上表示:“對于醉酒駕駛犯罪嫌疑人追究刑事責任應當慎重穩(wěn)妥,不應僅從文意理解刑法修正案(八)的規(guī)定,認為只要達到醉酒標準駕駛機動車的,就一律構成刑事犯罪,要與修改后的道路交通安全法相銜接?!边@就是說,《修(八)》增設的醉酒型危險駕駛罪條文中雖然沒有“情節(jié)嚴重”或“情節(jié)惡劣”的內(nèi)容,但根據(jù)我國《刑法》第13條“但書”的規(guī)定,對在道路上醉酒駕駛機動車的行為追究刑事責任,仍要注意與行政處罰銜接起來,防止可能依據(jù)道路交通安全法處罰的行為被直接起訴到審判機關追究刑事責任。以此為起點,理論上形成了醉駕不必一律入刑”的觀點。形式地看,“醉駕一律入刑”的立場似乎更為妥當。對此,支持這一立場的學者系統(tǒng)地給出了贊同的理由。但是,這并不意味著“醉駕不必一律入刑”的立場是錯誤的。從縮減數(shù)量龐大的醉酒型危險駕駛罪犯罪人數(shù)量后來的發(fā)展歷程來看,“醉駕不必一律入刑”的立場更為合理。實踐中,有部分司法機關支持了這一立場。例如,2013年12月5日,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江蘇省人民檢察院、江蘇省公安廳聯(lián)合發(fā)布了《關于辦理醉酒駕駛案件的座談會紀要》(以下簡稱:《江蘇座談會紀要》)?!督K座談會紀要》第13條和第15條分別指出,認定醉駕行為應判斷行為人的醉駕行為是否已經(jīng)或者足以危害公共安全以認定其是否構成危險駕駛罪,以及“公安機關認為情節(jié)顯著輕微,可以不作為犯罪處理的,應當將撤銷案件決定書送達同級人民檢察院”。2017年5月1日,最高人民法院發(fā)布了《關于常見犯罪量刑指導意見(二)》,指出司法機關可以根據(jù)“醉駕”的情節(jié)決定是否利用《刑法》第13條“但書”條款和第37條出罪。此后,“醉駕不必一律入刑”這一立場的支持者開始增多。的確,對“醉駕不必一律入刑”是違反了罪刑法定原則的批判存在片面性。畢竟,我國《刑法》規(guī)定的犯罪采取了“定性+定量”的模式,即便對法定最低刑是3年有期徒刑的奸淫幼女案件、搶劫行為,尚有依據(jù)其第13條“但書”出罪的余地,對法定最高刑是拘役的醉駕案件杜絕出罪于理不通。況且,即便是犯罪也可能存在《刑法》第37條規(guī)定的“情節(jié)輕微不需要判處刑罰”而適用免于刑事處罰的情形。因此,機械地否定《刑法》第13條“但書”、第37條等在醉酒型危險駕駛罪上的出罪功效缺乏時代合理性。這預示著,在我國“醉駕不必一律入刑”并不缺乏刑法上的規(guī)范性依據(jù)。事實上,恰恰因為醉駕案件在審判階段上長期的出罪不暢,才迫使審查起訴階段的不起訴和立案偵查階段的撤銷案件等做法逐步活躍起來。 不得不承認,在“醉駕入刑”后與理論上醉駕是否一律入刑的熱烈討論不同,審判機關在處理檢察機關移送審查起訴的醉駕案件時對醉酒型危險駕駛罪的犯罪嫌疑人進行出罪是較為冷靜和謹慎的,這意味著其蘊含著可挖掘的潛力。客觀上,我國法院在無罪判決率上一直很低,這增加了相關出罪的難度?!敖?年來全國法院審理刑事案件作出的生效判決人數(shù)總體呈上升趨勢,但人民法院每年作出的無罪判決人數(shù)總體持續(xù)下降,2009-2014年無罪判決人數(shù)分別為1206人、999人、891人、727人、825人和778人,分別占當年法院生效判決人數(shù)的0.12%、0.10%、0.084%、0.062%、0.07%和0.067%,年均下降似乎是7%。”在此背景下,應當深入挖掘審判階段由法院通過判決無罪等出罪方式來達到有效去除醉酒型危險駕駛罪的犯罪標簽泛化問題的潛力。并且,這并非無法做到。例如,在沈陽,司法機關的基本立場是:“對醉駕超標電動車原則上不認為是犯罪,而只懲處那些已經(jīng)造成他人人身傷害或者較大經(jīng)濟損失不能賠償,且負事故主要以上責任的人員,并且在量刑時以免刑為主。對于醉駕電動車沒有造成實際損害或者只造成自身傷害和輕微財產(chǎn)損失的案件,不作為犯罪處理?!庇秩纾?018年9月11日重慶市高級人民法院、重慶市人民檢察院、重慶市公安局聯(lián)合發(fā)布了《關于辦理危險駕駛犯罪案件法律適用及證據(jù)規(guī)則問題的座談會綜述》(以下簡稱:《重慶座談會綜述》),其規(guī)定因急救病人、見義勇為,僅為短距離挪車或出入庫,隔夜醒酒后開車及其他特殊情形的醉酒駕駛機動車行為,若符合我國《刑法》第13條“但書”的規(guī)定,檢察機關可作法定不起訴處理,已經(jīng)提起公訴的,法院可以判決無罪。顯然,這些做法有助于提高醉酒型危險駕駛案件的無罪判決率,也有助于減少該類案件的犯罪標簽泛化問題。(二)拓展審查起訴階段的不起訴處理在去微罪附隨性負面后果上的效果從歷史發(fā)展的角度來看,我國檢察機關在持續(xù)高發(fā)的醉酒型危險駕駛罪的審查起訴上經(jīng)歷了一律起訴到并非一律起訴的變化,因此,應堅持“醉駕并非一律起訴”的基本立場,發(fā)揮審查起訴階段的不起訴處理在去微罪犯罪標簽泛化上的積極效果。如前所述,在“醉駕入刑”執(zhí)行之初,我國檢察機關所持的“醉駕一律入刑”的基本立場較為明確。因而,在審查起訴階段只要案件事實清楚、證據(jù)充分,檢察機關就會一律起訴,而不會考慮情節(jié)的輕重。很明顯,這一做法不利于對持續(xù)高發(fā)的醉酒型危險駕駛罪去犯罪標簽泛化問題的解決。應當說,檢察機關對于公安機關偵查結束后移送審查起訴的醉酒駕駛案件一律起訴并不缺乏依據(jù)。比如,醉酒型危險駕駛罪條文在擬定過程中的變動會實質性地否定檢察機關的不起訴處理?!缎蓿ò耍逢P于醉酒型危險駕駛罪條文的擬定不是一次性成型的。在最初的《修(八)》草案中,危險駕駛罪的條文表述是:“在道路上醉酒駕駛機動車的,或者在道路上駕駛機動車追逐競駛,情節(jié)惡劣的,處拘役,并處罰金。”但是,最終通過并實施的危險駕駛罪的條文表述是:“在道路上駕駛機動車追逐競駛,情節(jié)惡劣的,或者在道路上醉酒駕駛機動車的,處拘役,并處罰金。有前款行為,同時構成其他犯罪的,依照處罰較重的規(guī)定從重處罰?!辈浑y發(fā)現(xiàn),這一變動將醉酒型危險駕駛罪由情節(jié)犯變成了抽象危險犯,或者說“醉駕”本身就是入罪的“情節(jié)”,這形式上排除了我國《刑法》第13條“但書”的適用。這也是最高人民檢察院“對于醉駕情節(jié)輕微案件,會按照刑法修正案(八)及相關法律上的條款起訴,不會存在選擇性”的重要原因之一。但是,隨著醉酒型危險駕駛罪犯罪人數(shù)量的逐年龐大及其帶來的負面影響日漸突出,江蘇浙江、重慶等省、直轄市陸續(xù)出臺前文列舉的指導性文件為“醉駕”案件適用不起訴進行“松綁”。例如,2019年10月8日浙江省最高人民法院、浙江省人民檢察院、浙江省公安廳聯(lián)合發(fā)布了《關于辦理“醉駕”案件若干問題的會議紀要》(以下簡稱:《浙江會議紀要》),依據(jù)這一紀要,檢察機關對于酒精含量在140mg/100ml以下、有認罪悔罪表現(xiàn)、無從重情節(jié)的“醉駕”行為人決定不起訴。在重慶,該類案件不起訴的酒精含量標準是130mg/100ml以下。而引起一定關注的“醉駕”不起訴“瑞安模式”則讓符合“醉駕”不起訴條件的行為人參加社會公益服務活動,接受法制教育,提高對醉酒型危險駕駛罪社會危害性的認識,防止再犯,檢察機關根據(jù)行為人的綜合表現(xiàn)來決定是否不起訴,其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在全國范圍內(nèi),2017年以來不起訴特別是相對不起訴在“醉駕”案件中的適用明顯增加。由此,我國“醉駕”案件在審查起訴階段出現(xiàn)了一律起訴向并非一律起訴的重大變化,這是值得肯定的,它有助于醉酒型危險駕駛罪犯罪人去犯罪標簽泛化問題的解決。為此,要解決的是進一步提供理論上的依據(jù)。比如,針對醉酒型危險駕駛罪條文擬定中的變動實質性地否定檢察機關不起訴處理的問題,形式地看“醉駕”本身就是符合“情節(jié)惡劣”應予入罪的情節(jié),但實質上由于司法解釋對“醉駕”的標準把握過于機械,特別是以血液中酒精含量80mg/100ml作為“醉駕”和“一律入罪”的標準,出現(xiàn)了不能全面反映紛繁復雜的“醉駕”案件現(xiàn)實和適應妥善治理“醉駕”的客觀需求,因此,在修改這一標準前通過審查起訴階段的不起訴處理來化解其在社會治理上存在的巨大隱患就具有實質合理性。此外,在我國醉酒型危險駕駛罪的不起訴率偏低背后有著深層次的歷史原因。197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了免予起訴制度,由于它的適用范圍較寬,缺乏有效的監(jiān)督制約,檢察機關一度濫用免于起訴權的現(xiàn)象十分突出。為解決這一問題,1996年該法修訂時廢除了免于起訴制度。此后不久最高人民檢察院專門下發(fā)文件,對不起訴率進行嚴格控制,這使得實踐中我國的刑事不起訴率一直偏低。在《修(八)》施行后醉酒型危險駕駛罪的執(zhí)行上,該罪的不起訴率偏低與此不無關系。近年來,我國上級檢察機關已經(jīng)取消了嚴格控制不起訴比率的內(nèi)部考評機制,司法實踐中也不缺乏適宜做不起訴處理的案件,但刑事不起訴率仍然偏低,這與檢察機關不敢、不愿做不起訴處理有關。受其影響,醉酒型危險駕駛罪的不起訴率偏低就在情理之中。對此,有必要采取進一步的措施提升醉酒型危險駕駛罪這類高發(fā)型微罪的不起訴率,化解現(xiàn)實中檢察機關不敢、不愿做不起訴處理的困境。(三)提升立案偵查階段的不立案、撤銷案件在去微罪附隨性負面后果上的效果 與檢察機關的立場變化類似,我國公安機關在行為人涉嫌醉酒型危險駕駛罪的立案偵查上經(jīng)歷了絕對立場到相對立場的轉變。如前所述,在“醉駕入刑”的初期執(zhí)行上,《公安指導意見》確立了“一律以涉嫌危險駕駛罪立案偵查”的絕對立場。但是,隨著數(shù)量龐大的醉酒型危險駕駛罪犯罪人的出現(xiàn)及其所帶來的諸多社會治理上的問題,一些地方陸續(xù)出臺了規(guī)范性指導性文件積極探索“醉駕”案件在立案偵查階段的撤銷案件甚至是不立案,由此逐步形成了不同于絕對立場的相對立場。例如,依據(jù)《江蘇座談會紀要》指出,針對“醉駕”案件,“公安機關認為情節(jié)顯著輕微,可以不作為犯罪處理的”,并做出撤銷案件決定書,同時送達同級人民檢察院。又如,《浙江會議紀要》指出:“對于醉酒駕駛機動車,根據(jù)前述規(guī)定不移送審查起訴的,由公安機關依法撤銷案件并依照《道路交通安全法》第91條第2款規(guī)定作出吊銷機動車駕駛證,5年內(nèi)不得重新取得機動車駕駛證的行政處罰。”實踐中,對搶救傷病員、隔時駕駛、挪動車位等特殊情形的“醉駕”案件,在沒有其他特殊從重情節(jié)時,公安機關不立案并不缺乏合理性。因此,應堅持對涉嫌醉酒型危險駕駛罪案件相對立案偵查的立場,發(fā)揮立案偵查階段的不立案、撤銷案件在去微罪犯罪標簽泛化上的積極效果。(四)建立能夠根除微罪附隨性負面后果的前科消滅制度 不可否認,前科消滅制度具有消除微罪附隨性負面后果的功效。但是,受諸多主客觀因素的制約該制度在我國尚未建立起來,我們認為應針對微罪附隨性負面后果建立前科消滅制度。換句話說,在微罪領域,應著力于微罪犯罪標簽量和質的泛化問題,來構建與微罪懲處相配套的前科消滅制度,并設置廣義的前科概念、時間間隔期限、必須遵守的義務等內(nèi)容。如果一時難以一步到位地建立前科消滅制度,則可以在司法實踐探索的基礎上先確立微罪記錄注銷制度,最終完成前科消滅制度的建立。 在我國刑法理論上,前科不是一個內(nèi)涵統(tǒng)一的概念。例如,第一種觀點認為,前科是指犯罪人因犯罪行為而被科處了刑罰的事實;第二種觀點認為,前科是指曾經(jīng)被宣告犯有罪行或者被判處刑罰的事實;第三種觀點認為,前科是指曾受確定判決宣告有罪的事實,是否被科處刑罰以及刑罰是否被執(zhí)行都不影響前科的成立;第四種觀點認為,前科是指歷史上因違反法紀而受過處分的各種事實;等等。在域外,前科的內(nèi)涵也不盡一致。但是,前科的這些不同界定可以歸納成三種范圍不同的前科概念,即狹義的前科概念、廣義的前科概念和最廣義的前科概念。狹義的前科概念圍繞著罪和刑展開,它的成立既有罪的要求也有刑的考量,廣義的前科概念圍繞著罪展開而不涉及刑,最廣義的前科概念則不是一個刑法專屬性的概念。那么,在微罪領域我國究竟需要何種前科概念和前科消滅概念?筆者認為,如果前科消滅的法律后果要涵蓋消除前科所引起的附帶性負面后果,則在我國刑法增設高發(fā)型微罪后建立前科消滅制度的首要任務就是要消除微罪帶給微罪行為人的負面后果,能有效滿足這一要求的只有廣義的前科概念。狹義的前科概念涉及罪和刑兩個方面,如將前科界定為行為人曾因實施犯罪而被判處刑罰且刑罰已執(zhí)行完畢或赦免后在一定期間內(nèi)的一種法律地位。前科能夠反映行為人的人身危險性,從防衛(wèi)社會的角度來看,基于存在前科的理由而加/從重對行為人的懲處如果能夠達到防衛(wèi)社會的功效,則前科的外延越廣,防衛(wèi)社會的效果越好,在此意義上廣義的前科概念更為妥當。但是,在缺乏前科消滅制度的條件下,前科的外延越小,行為人再次犯罪時因存在前科而遭受加/從重處罰的概率越小,這使得狹義的前科概念對行為人來說更為有利。我國刑法未規(guī)定前科,卻規(guī)定了“前科”報告義務,而履行報告義務的條件是“依法受過刑事處罰”,該條實際上是采取了廣義的前科概念的立場。由于我國迄今為止未建立前科消滅制度,因此,對具有“前科”的行為人而言這是十分不利的。不過,我國刑法將一般累犯成立的“刑度”條件限制在前罪是“有期徒刑以上刑罰”,這相當于采取了狹義的前科概念,有利于保護行為人??梢姡覈谭ㄔ诳赡苌婕啊扒翱啤钡囊?guī)定上所采取的立場并不統(tǒng)一。然而,一旦要在我國高發(fā)型微罪領域內(nèi)建立前科消滅制度,則因前科消滅具有消除犯罪記錄的功效而能阻止前科對行為人的加/從重懲處,廣義的前科概念——前科僅指曾受法院判決宣告有罪的法律狀態(tài)——在前科消滅制度建立后反倒更加有利于保護高發(fā)型微罪行為人的權益。值得注意的是,隨著我國法治的持續(xù)推進,法院是定罪的唯一主體成為了不可撼動的鐵則,“被檢察機關確定有罪但決定不起訴”的情形早已成了歷史的遺跡,因而,它與前科不再發(fā)生實質性聯(lián)系。同時,前科這一概念應當具有刑法專屬性,即對前科的界定確實要著眼于它的刑法意義,否則就會出現(xiàn)泛刑法化的弊端。同時,我國微罪面臨的附隨性負面后果泛化問題應成為設置前科消滅制度的關鍵性指標。一方面,就消除微罪附隨性負面后果的泛化而言,不同于削減微罪案件數(shù)量來控制附隨性負面后果的泛化問題,前科消滅制度通過注銷犯罪人的犯罪記錄能徹底“撕去”犯罪人被貼上的犯罪標簽,這無疑能解決高發(fā)型微罪領域內(nèi)現(xiàn)存的附隨性負面后果量的泛化問題。比較地看,盡管域內(nèi)外有關前科消滅制度的具體內(nèi)容主張不盡一致,如前科的范圍大小不一,罪行輕重有別,考察期長短各異,但消滅前科的實質條件卻相對統(tǒng)一。事實上,前科消滅制度公認的要義就在于注銷犯罪記錄并恢復因犯罪而失去的法定的權利或資格,是注銷犯罪記錄與廣義的“復權”的結合。其中,注銷犯罪記錄罪最直接的效果是讓對高發(fā)型微罪行為人的規(guī)范性評價喪失評價對象。在這一點上,注銷犯罪記錄不同于封存犯罪記錄。犯罪記錄一旦被注銷,與該犯罪記錄對應的犯罪事實就被視為自始未發(fā)生,由此產(chǎn)生的犯罪人標簽在法律上就會被消除。與此不盡一致,犯罪記錄的封存能不能產(chǎn)生去除犯罪人標簽的效果,取決于對犯罪記錄封存性質的設定。如果封存犯罪記錄是絕對的、徹底的封存,則在將犯罪記錄作為被封存者的隱私權加以保護等條件下也能達到規(guī)范性地去除犯罪人標簽的效果。此時,前科消滅制度的內(nèi)容不過是被分散地確立了起來,不是以“前科消滅”之名進行而已。在我國,未成年人犯罪記錄的封存?zhèn)戎赜诒C?,且這一保密是相對的、有限的,如前所述在特定條件下可以進行查詢或解除封存?;谶@一原因,實踐中被封存了犯罪記錄的未成年人不能從事國家禁止有前科人員從事的職業(yè)受到了批判。這實際上涉及前科消滅制度中重要的恢復行為人因犯罪而失去的法定的權利或資格的內(nèi)容。從注銷犯罪記錄的角度來看,我國的司法實踐是有相關探索的。例如,2010年1月7日,山東省日照市東港區(qū)司法局、檢察院、教育局、民政局等部門共同發(fā)布了《日照市東港區(qū)未成年人輕罪記錄歸零制度》,明確規(guī)定14-18周歲且被判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的初犯和偶犯的輕罪記錄可以有條件地歸零。筆者認為,在高發(fā)型微罪領域內(nèi)的前科消滅制度難以一步到位地建立起來時,可以參考這一有益做法,考慮先對該類犯罪人的微罪記錄建立微罪記錄注銷(歸零)制度。另一方面,就消除微罪附隨性負面后果質的泛化而言,注銷犯罪記錄可以規(guī)范性地去除犯罪人標簽,但犯罪標簽泛化問題還涉及社會公眾評價等非規(guī)范性的不利后果,這需要通過前科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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