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去了的冬天散文

遠去了的冬天散文。

上個世紀60年代，哈爾濱的冬天特別冷，白天氣溫在零下20多度，夜晚都在零下3040度。人們呼出的都是白霧，孩子們頭上戴著厚厚的棉帽子，在迎風(fēng)一面和兩邊帽耳朵上都掛著白霜。他們的臉蛋兒凍得像紅蘋果似的，還有的淌著鼻涕，用襖袖子擦來擦去，一個冬天下來把兩只棉襖袖子擦得锃亮。

在這寒冷的季節(jié)里，孩子們并不在屋里貓冬，他們天天在外面互相追逐著、打鬧著、喊叫著、歡笑著，不顧天地地揮灑著能量和熱情。不大的工夫就跑得渾身是汗，不時地摘下棉帽子涼快一會兒。你看他們頭發(fā)上、帽子里都是汗水，騰騰地冒著熱氣，隨手把兩只手悶子也扔在了雪地里。他們什么都顧不上，開心就是目的。

那時的孩子沒有玩具，也沒有大人陪伴，更沒有什么娛樂場所。孩子們就自己動手制作玩具，創(chuàng)造著心目中想要的東西，達到自己尋求的盡善盡美的場景。那時候的孩子們可玩的活動很多，如到各個學(xué)校操場上滑冰、在馬路上打爬犁、蹬腳滑子、抽冰尜、打雪仗、上房掏鳥窩、院子里堆雪人、滾雪球、用籮筐扣家雀兒等。

孩子們能自己制造爬犁。爬犁大致有兩種，一種是木制的，一種是鐵制的。大多數(shù)爬犁都是用木板、木方和鐵絲或鐵筋制作而成，少數(shù)爬犁是用鐵管和三角鐵焊接而成。先用電焊焊接成一個鐵的框架，然后在上面再安裝上木板，一般這樣的爬犁都是蘇聯(lián)人用的多，也有的在爬犁下面按一雙冰刀。

爬犁的樣子很多，有一個人打的小爬犁，打的時候要助跑，產(chǎn)生沖力后側(cè)身撲到爬犁上，用一條腿在后面控制方向。有的做個舵，用木板和爬犁連接起來，一個人坐在前面，用雙腳蹬著舵控制方向，一個人在后面推。當速度加快了以后，推的人立刻跳到爬犁的后面。這樣的爬犁是可以增加人數(shù)的，前面掌舵的人兩條腿中間可以坐一個小孩，后面的爬犁上還可以蹲一個大一點的孩子。還有用一塊很長的木板把兩個爬犁連接起來，這樣的爬犁很長很大，能坐好多人。

當時的哈爾濱街道上沒有專職的清掃人員，下雪后的馬路上，人踩車壓就形成了一條一條的冰雪路面。

我家門前的貨棧街坡度很大，是一個天然打爬犁的好地方。來打爬犁的孩子特別多，有一個人打的，也有兩個人或多人打的。在坡路的頂端是郵政街口，那里是孩子們出發(fā)的大本營，爬犁一個接著一個地向下坡沖去。

特別是多人坐的大爬犁，先要一個大一點的孩子趴在爬犁上，用雙手掌舵，然后幾個孩子騎在他的背上，大家都坐好了以后，一個大一點的孩子在后面使勁兒地推。這時，爬犁開始啟動，由慢到快，越來越快向下坡沖去。你聽吧，孩子們不約而同地發(fā)出喊聲、叫聲、笑聲，伴隨著風(fēng)聲和濺起的雪花，呼嘯而過，這是孩子們最驚心動魄最刺激和最興奮的時刻。一座座黃房子、一排排板障子、一棵棵老榆樹從眼前掠過。爬犁載著孩子們沖過了上下兩條夾樹街，慢慢地在曲線街口停下來。這樣的爬犁能滑行到很遠。片刻，孩子們都恢復(fù)了正常狀態(tài)，互相交流著心情和感受，有說有笑地扛著木板抱著爬犁再走回到上面的郵政街口。

有一天晚飯后，我們擦完地板搞完衛(wèi)生，大哥帶領(lǐng)我們幾個出去打爬犁，我們太高興了，因為這樣的機會不多。我們用一塊木板把兩個爬犁連接起來，他1米80多的大個趴在爬犁上把著舵，弟弟妹妹都騎在他背上，我在后面推。于是，爬犁飛快地滑行起來了，從郵政街沖過了夾樹街，沖到了大白樓下面的曲線街口。往返多次玩得真痛快，大家高高興興很晚才回家。

我家房子的對面住著一家蘇聯(lián)人，家里共有四口人，包括爸爸、媽媽、女兒丹娘和弟弟婼歷。婼歷的爸爸是火車司機，高高的個子，很強壯。每年的12月初，就在他家的地里，用木板制作一個一米多高的平臺和斜坡，然后接上膠皮管子在上面澆水，制作一個冰的滑道。他家的爬犁很大很精致，是用角鐵焊接而成的，既結(jié)實又漂亮。

婼力的爸爸只要休班，就帶著兩個孩子打爬犁，媽媽總是站在門臺上觀看。每次爸爸都是趴在爬犁上，丹娘和婼力騎在父親的背上，從滑道上沖下去。他們不時地發(fā)出歡樂的笑聲。我很羨慕蘇聯(lián)人，他們真會生活，我的爸爸什么時候也能像婼力的爸爸那樣帶著我們打爬犁多好呀。

松花江街派出所里的民警經(jīng)常出來制止，不讓孩子打爬犁，說是怕出交通安全事故，抓到后輕者沒收爬犁，重者還要到派出所里接收批評教育，甚至找家長來。所以，見到警察來了，孩子們就互相轉(zhuǎn)告、喊著、叫著都跑掉了。那時候，一天就能看到幾輛馬車，幾天才能看到一輛汽車，孩子們都認為這是小題大做。

在當時，腳滑子可以說是孩子們的一個代步工具，無論是上街或者上學(xué)，他們腳上都綁上一只或者兩只腳滑子，這樣既輕快又省力。腳滑子都是孩子們自己動手做的，找來一條板障子，鋸成和鞋一般大小，用兩根鐵絲固定在木板的下面，再用皮子做三對皮套釘在兩側(cè)，用一根繩子穿過皮套，把腳固定在腳滑子上，這樣就可以滑行了。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的一個冬天，我們還沒有放寒假，漫天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大雪都沒過膝蓋了才停下來。大人不能上班，孩子不能上學(xué)。市政府決定放假一天，全市總動員上街清理冰雪。家家戶戶男女老少齊上陣，揮動著各種工具，把街上的雪都堆到了板障子里，堆積的雪堆長長的，比我們還高。

過了幾天，雪堆就變得結(jié)實了。我找來了玩伴金慶風(fēng)，在他家窗下的上夾樹街一側(cè)的雪堆里掏洞。我倆用小鐵鍬和火鏟子把雪都掏出來，再放到雪堆頂上。洞里越掏越大，外面的雪堆越堆越高，就好像在雪里挖了一個地道暗堡。完了，我們又在兩面掏出幾個槍眼，躲藏在里面還可以向外瞭望，感覺很神秘很安全，特別好玩。里面沒有風(fēng)，很暖和，這兒就變成了我倆的家，天天在里面玩。中午，媽媽來叫吃飯，誰都不想回家。總覺得我們干了一件大事，特別高興，還有一種成就感。

我們每天在里面不斷地修整和完善，細細品嘗著自己的作品，還學(xué)著軍人的樣子向外面瞄準、射擊、扔雪塊，一種坑道戰(zhàn)的感覺找到了。后來，地堡變得越來越結(jié)實，我們還可以爬到上面去玩，每天爬上爬下玩的感覺真過癮。就這樣玩了一個冬天，直到來年3月冰雪開始融化，慢慢的雪堡它消失了，只留下一片記憶。

每年到了冬天，各個學(xué)校都會在操場澆冰場。11月末，學(xué)校雇來幾個工友，由體育老師負責(zé)，先在操場周圍用土圍個圈兒，然后晝夜不停地往里放水。冰面凍結(jié)實以后，就可以用爬犁拉著大水桶澆冰場了。每天晚上，工人要把冰場清掃一遍，然后拉著爬犁澆一遍，保證第二天使用。各個學(xué)校的冰場都是開放的，不收費。

每個學(xué)校都有冰刀，包括速滑刀、冰球刀和花樣刀。孩子們每周都有冰上課，而且每個學(xué)校都組建自己的速滑隊、冰球隊。各個區(qū)里、市里還經(jīng)常舉辦各種比賽，省里面還有冰上運動集訓(xùn)隊，為國家輸送運動員。

我哥哥是在學(xué)校里學(xué)會滑冰的，我是在火車頭體育場租借冰刀學(xué)的滑冰。第一次穿冰刀站在冰場上，就感覺兩腿發(fā)軟，站都站不住。后來發(fā)現(xiàn)旁邊有個板凳，費了很大的勁拿到了板凳，兩只胳膊拄著板凳學(xué)會了滑冰。父親為哥哥在地區(qū)俱樂部借來一雙42號球刀，是黑色反毛兩面帶藤條最原始的那一種。媽媽找在哈爾濱市少年宮的劉淑云大姐，為我借來一雙37號的速滑刀。一年后，我借的冰刀還給了少年宮，只得與哥哥互相替換著穿那雙42號的球刀。那雙球刀大哥穿上正好，可我穿上太大，我把鞋里墊上兩雙厚厚的氈墊，在鞋后部墊上一塊厚厚的氈子，這樣就勉強地能滑了。

在十九中的冰場上，我和兩個弟弟輪換著滑冰，慢慢地都成了滑冰的好手。后來，弟弟冰球打得特別好，恢復(fù)高考時，他考上了哈爾濱師范學(xué)院的冰球?qū)I(yè)。

晚飯后，哥哥經(jīng)常帶我去南崗體育場滑冰。當時，這是一種特別時尚的業(yè)余活動。南崗體育場就在市中心的喇嘛臺旁邊，現(xiàn)在那里修建了華融飯店。

在體育場里設(shè)有休息室、更衣室和租借冰刀的窗口，還有磨冰刀的服務(wù)。里面還有冷飲部，有飲料、面包、點心，雪糕、冰棍、糖果、啤酒和各種熟食。在那里消費是一件很奢侈和榮耀的事，我和哥哥很羨慕那些人。

冰場四周豎著幾根電柱，上面安裝著大喇叭和探照燈，循環(huán)播放著國內(nèi)外歌曲，有《星星索》《寶貝》《拉茲之歌》《橘子熟了》等。在冰場中央還向四周拉著彩燈，五顏六色很漂亮。

冰場的外圈是速滑跑道，中間是花樣區(qū)，旁邊還有專業(yè)的冰球場，里面經(jīng)常舉行國內(nèi)外各種比賽。

在中間的花樣場地上，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穿著各種顏色的運動服，頭上戴著藍白相間或紅白相間的滑冰帽。女孩子們穿著各式各樣的絨衣絨褲或毛織的短裙，頭上戴著滑冰帽或圍巾，色彩紛呈，充滿著活力。一對一對青年男女都手牽著手飄然徜徉，做著各種花樣動作。老人們雙手拉著孩子，在一旁教小孩滑冰。

在速滑跑道上，人們都屈著身子奮力滑行，眉毛、帽子和圍巾上都結(jié)著白色的冰霜。這里還有專業(yè)的運動員，他們穿著漂亮的緊身速滑服飛快地滑行。

冰球場平時不開放，如有比賽，要買門票才能進去觀看。在場地的外面建有高高的鐵質(zhì)圍擋，里面設(shè)有觀眾座席，運動員座席，在看臺的中間部位還有記分臺。在場地的上方架設(shè)著成排的大功率聚光燈，把場地照得燈火通明。

遇有大型比賽時，沒有買到票的冰球迷們都圍在外面不肯離去，要等到比賽結(jié)束時好一覽運動員的芳容。在這里，人們可以聽到比賽場上隊員們拼搶時的撞擊聲、突然急停冰面的撕裂聲、大力擊球的喊叫聲、冰球桿之間的拼打聲和裁判員的哨子聲，還有觀眾們的叫好聲，都交織在一起。冰球場上最好看的就是隊員們急速詭異的滑行、急停和奮起，勇猛機智的拼搶，激烈殘忍的沖撞。在這里才能感到冰球的味道和魅力。

1963年，我省速滑運動員羅致煥在日本札幌市舉行的世界速滑錦標賽中，以2分9秒2的成績獲得1500米第一名。王金玉以188.215分的總成績打破個人全能世界紀錄，被譽為亞洲最佳速度滑冰運動員。時任國務(wù)院副總理、國家體委主任賀龍元帥在北京接見了參賽歸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