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君悲劇形象的文化解讀

王昭君悲劇形象的文化解讀

幾千年來，王兆軍的悲慘人生經歷和悲慘的琵琶音樂，無法彌補人們的靈魂，導致許多不同的風格和思想風格的文學作品。郭茂英在《樂福詩集》中收集了北宋以前的50多首英雄詩?！短圃姟分械臉犯悇e約30首，其中大多數(shù)不屬于樂府范疇。1982年1月，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的《歷代詩選》中選詩216首，包括金朝以后的作品?？滴趸实鄣钠渌髌芬埠芏?。以此可以看出,昭君故事在歷代人們的思想上、感情上,都引起了極為強烈的反響。而在眾多的唐代昭君詩中,最為普遍的主題是描寫王昭君的悲怨心理和抒發(fā)詩人對她遠嫁塞外的哀憐與悲憫。在這些作品中,詩人們極寫昭君出塞時的留戀與悲怨,極寫出塞途中的顛沛與艱辛,極寫胡地自然環(huán)境的惡劣與荒涼,極寫昭君身居塞北的凄楚與孤獨,極寫她對中原故土的追憶與懷想,以此種種,渲染出極為濃重的悲劇氣氛,塑造出動人的悲劇形象。且看下面的幾首昭君詩:漢使南還盡,胡中妾獨存。紫臺綿望絕,秋草不堪論?！迖o《王昭君》漢宮草應綠,胡庭正飛沙。愿逐三秋雁,年年一度歸?！R照鄰《王昭君》斂容辭豹尾,緘愁度龍鱗。金鈿明漢月,玉染胡塵?！樫e王《王昭君》銜悲出漢關,落淚灑胡鞍。關榆三夏凍,塞柳九春寒?！稹锻跽丫啡滞撅w萬里,回首望三秦。忽見天山雪,還疑上苑春?！獜埼溺锻跽丫繁蓖麊斡谌瞻胄?明妃馬上泣胡沙。一雙淚滴黃河水,應得東流入漢家?！踬取睹麇愤@些詩句,通過衰草黃沙,關榆塞柳,朔漠邊風,胡塵鞍馬這些典型的塞北風物,抒發(fā)了詩人們對王昭君的無限哀憐與悲憫之情,通過對王昭君泣淚含悲,形單影只形象的刻畫,代昭君抒發(fā)了她那綿綿無盡的憂愁幽思。認為昭君遠嫁匈奴是一件悲苦之事的思想情緒由來已久,早在《西京雜記》和六朝時期的昭君詩中就有所體現(xiàn)。產生這種認識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從自然環(huán)境來講,昭君入宮前生活于魚米之鄉(xiāng)的南郡,雖然入宮數(shù)年未得見御,但所過的卻是錦衣玉食的生活,而嫁到匈奴所面對的則是漫漫黃沙,凜凜寒風?！昂?塞外)無花草,春來不似春?！?東方虬《昭君怨》之三)和“關榆三夏凍,塞柳九春寒?！闭沁@種環(huán)境的真實寫照;再加之以鞍馬為家,乳酪為食的生活習慣,對一個自幼生長于中原的漢族女子來說,無疑是難以接受的;特別是胡人那令人難堪的風俗———子繼父位的單于,非但承其單于之位,且又承其閼氏,這是讓任何一個漢人都會心寒齒冷的陋俗,這不符合早已進入文明時代的漢族人的倫理觀念;同時,傳統(tǒng)的華夷之別的大漢族思想,也使人們認為,漢族女子嫁與少數(shù)民族就是一種恥辱。這種觀念在石崇的《王昭君辭》中表現(xiàn)的最強烈:“……延我于穹廬,加我閼氏名。殊類非所安,雖貴非所榮。父子見陵(凌)辱,對之慘且驚……昔為匣中玉,今做糞上英……”石崇在這里把匈奴稱為“殊類”,亦即“異類”,亦即非人。其中確含有對少數(shù)民族的歧視,這種歧視的來源主要有兩個方面,其一是因為前代胡人對中原漢族的擄掠和欺辱引起了中原漢人的義憤;其二則是那令人難堪、違反漢民族人倫的胡俗。正是因了這種歧視,他才認為昭君和親匈奴是一個悲劇,這是可以理解的。上述原因,不會對唐代詩人無所影響,以此決定了唐代昭君詩悲怨主題的普遍性。在這悲怨的主題下,詩人們開始探索造成昭君遠嫁悲劇的原因。在很多吟詠昭君的詩中所表現(xiàn)的大都是痛恨毛延壽貪賄誤人,造成昭君悲劇,其中也包含著對王昭君不肯行賄以至誤己的惋惜。關于毛延壽事,在晉宋以前詩中并無所見,齊梁陳隋間或有之,而至唐則大盛。如“何時得見漢朝使,為妾傳書斬畫師?！?崔國輔《王昭君》)“畫圖失天真,榮華坐誤人?！?梁獻《王昭君》)“聞有河南使,傳言殺畫師?！?郭元振《王昭君》)“生乏黃金枉圖畫,死留青冢使人嗟?！?李白《王昭君》)“黃金不買漢宮貌,青?？章窈鼗?。”(皎然《昭君怨》)“毛延壽畫欲通神,忍為黃金不顧人。”(李商隱《昭君怨》)等等。無論是大小詩人,也無論長篇短章,很多詩人對昭君悲劇的原因做此認識,這不僅僅是片面,更是一種膚淺。即使毛延壽的事是真的,那也只能是昭君悲劇的原因之一,并且還不是最主要的原因。而且都這樣千篇一律地寫下去,昭君故事也就失去了它應有的魅力。于是,有的詩人則另辟蹊徑,開始從新的視角去探索和認識,或是借昭君的酒杯澆自己的塊壘,或是把批判的矛頭直接指向漢元帝,亦或是尋找其他原因。這些詩,無論其認識是否正確,畢竟開闊了詩人的視野,使昭君詩在內容的深廣方面都有了新的發(fā)展。如“非君惜鸞殿,非妾妒蛾眉(娥眉)。薄命因驕虜,無情是畫師?！?沈期———說宋之問《王昭君》)在這首詩中,漢元帝也被寫成了一個受害者,對昭君的悲劇他沒有一點罪責,作者控訴的矛頭直指匈奴,“薄命因驕虜,無情是畫師”句,意在說明是匈奴的強悍迫使?jié)h元帝和親的,悲劇的制造者是匈奴,連毛延壽的罪責也減輕了許多,其實,毛延壽也真是當不起那樣大的責任。但這種認識并不符合歷史事實,據(jù)《漢書·元帝記》所載,漢元帝建昭三年秋伐郅支單于,冬斬之。兩年后的竟寧元年春,乎韓邪單于來朝修好,元帝嘉其知禮儀而恩賜五名宮女,并不是被迫和親的。其實,兩代漢皇———元、成二帝,才是昭君悲劇的制造者,元帝肇其始,成帝結其局。從元帝來講,他對昭君本無情愛可言,后宮佳麗三千,哪個不是他的玩物?哪個不是他的犧牲品?昭君臨別,“豐容靚飾,光明漢宮”而使他留戀,但這決不會是愛情,只不過是他貪得無厭、好色成性的表現(xiàn)罷了。還是白居易的《昭君怨》剖析得到位:“自是君恩薄如紙,不須一向恨丹青?！苯沂玖苏丫瘎〉谋举|根源———君恩薄如紙;從漢成帝來講,當新單于欲娶昭君之時,昭君曾上書請歸,但他卻冷酷無情、悖謬人倫地“敕令從胡俗”,這才造成了王昭君最后的悲劇結局。就毛延壽一事詠昭君的詩作,更多的是借他人的酒杯,澆自己的塊壘,最具代表性的是白居易和周曇的詩。我們先來看白居易的《昭君怨》:何乃昭君命,獨懸畫工手。丹青一詿誤,黑白相紛糾。遂使君眼中,西施變貘母。在這里,詩人借毛延壽因不得昭君賄賂而丑化昭君,使其數(shù)年不得見御,最后造成遠嫁的悲劇一事,慨嘆仕途上奸佞當權、宵小構陷的黑暗現(xiàn)實。在此,詩人似寫昭君又不完全是寫昭君,由人及己又由己及人,發(fā)出如此的深恨長嘆,具有普遍的社會意義。周曇的詩《毛延壽》是這樣寫的:不拔金釵賄漢臣,徒嗟玉艷(顏)委胡臣。能知貨賂移妍丑,豈獨丹青畫美人。周曇是一位詠史詩人,但詠史不是修史,而是由歷史聯(lián)想到現(xiàn)實,以此抒發(fā)自己對黑暗現(xiàn)實的不滿。正所謂錢可通神,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人乎?錢是萬能的,有了錢,強盜可以做法官、婊子可以立牌坊、假斯文可以中狀元、謬論可以變真理,反之亦反之。在這里,詩人融歷史、現(xiàn)實于一體,使昭君悲劇的內涵擴大,思想更深刻。這樣的寫法比起大罵毛延壽不知要高明多少倍。唐代是一個思想活躍、創(chuàng)作自由的時代,在昭君出塞這個問題上,唐代詩人的思想、感情是復雜的,有時甚至在同一個詩人的詩作中也會出現(xiàn)矛盾的現(xiàn)象。這些詩篇,有怨恨、有同情,有反對、有贊美,可謂是百花齊放、不拘一格。在歷代昭君詩中,都有評價和親政策的篇章,在這里,我們舉2首觀點截然相反的詩作來分析一下。其一:仙娥今下嫁,驕子自同和。劍戟歸田盡,牛羊繞塞多。(張仲素《王昭君》)其二:關月夜懸青冢鏡,寒云秋薄漢宮羅。君王莫信和親策,生得胡雛虜更多。(蘇郁《詠和親》)這是2首中唐時期的詩歌。在安史之亂后衰弱的國力和破敗的社會狀況之下,對昭君出塞這一問題,張?zhí)K二人表達了各自不同的觀點,對比分析,相映成趣,給人以啟迪。張仲素的這首《王昭君》,其前兩句指出,由于昭君的遠嫁和親,有效地促進了漢王朝與被稱作“天之驕子”、貫以武力逞兇的匈奴之間的友好團結。后兩句詩以劍戟歸田說明和親帶來了安定升平的社會局面,“劍戟歸田、牛羊繞塞”,說明內地的農業(yè)生產和塞外的牧業(yè)生產都是興旺發(fā)達的,漢族、匈奴都受到和親政策的澤惠,整個社會經濟得到了繁榮發(fā)展,對昭君出塞的進步的歷史作用給與了全面的肯定,表現(xiàn)出作者對和親政策的由衷贊美。蘇郁的這首《詠和親》,可以說是對和親政策批判最強烈的一首詩,攻其一點而不計其余,情緒偏激而視角獨特。詩的前兩句,既是寫景,又是比喻,表面上是寫月照青冢、天寒云薄的肅殺凄冷的塞外秋景,而實際上暗隱的是明鏡高懸、歷史可鑒的比喻。后兩句則是奉勸君王不要相信和親的政策了,史有明鑒,和親只能給胡人增添后代,反過來對中原造成更大的威脅。作者否定和親政策的理由可說是新奇獨特,更可以說是荒唐而近于戲謔、偏激甚而是狹隘。但從本質上來說,這首詩的內容還是有一定的合理性的,它可以啟發(fā)統(tǒng)治者,和親只能是一個權宜之計,隨著時間的推移、社會結構的變化,婚姻這個紐帶在統(tǒng)治者強大的政治野心面前就會顯得無能為力,中原政權和邊塞少數(shù)民族政權之間的矛盾會越來越尖銳,這種矛盾,或遲或早終將掙斷婚姻這條本應堅牢的紐帶的。所以我們說,這首詩對統(tǒng)治者們還是具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