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徽州會社的祭祀與信仰

明清徽州會社的祭祀與信仰

徽州協(xié)會是適應徽州經(jīng)濟和文化發(fā)展需要而成立的一個非政府組織。明清以來，徽州共有協(xié)會數(shù)十萬個。它成為惠州農(nóng)村社會的重要民間組織。協(xié)會的內(nèi)容、程序和活動反映了徽州廣泛的大眾信仰習慣。一、會社、士紳對會社的支持明清以來,徽州的會社極其興盛,名目繁多,其中既有宗族內(nèi)部組織,亦有鄉(xiāng)村或鄉(xiāng)村之間結(jié)成的組織。究其繁盛之主要原因,我們可以從徽州宗族的經(jīng)濟、信仰需要等方面分析。其一,徽州宗族祭祀與民間群體信仰相當廣泛存在,是帶有信仰特色的會社存在的主要原因?；罩萦斜姸嗉漓牖顒?包括清明、重陽、冬至等節(jié)氣的祭祀,以及一些英雄人物與神靈的生誕等均有祭祀與信仰活動。為了便于組織祭祀的需要,組會是易于接受的方式。同時,會與演戲酬神有著較大關(guān)系。會可以方便演戲,便于組織演戲活動;演戲需要有組織、有經(jīng)濟力量的會來支持,會是最好的選擇形式。其二,經(jīng)濟原因是組會的另一重要理由。對此,日本學者澀谷裕子認為,徽州人多地少,由族內(nèi)遺產(chǎn)均分制引起的地產(chǎn)分散化,使個人常處于經(jīng)濟不安定的狀態(tài)。于是,為了謀求經(jīng)濟互助,人們自發(fā)地結(jié)成各種聯(lián)合,其結(jié)果便形成了許多的會組織152。尤其是一些專門的經(jīng)濟性的會社,其立會的經(jīng)濟目的更為明顯。方達本校本《新舊碎錦雜錄》載有五篇會書式,立會均為經(jīng)濟原因,或因“阮囊羞澀”,“仰荷諸親友玉成一會”,或是“茲蒙諸親友雅愛,邀集一會”,甚至還有“娶續(xù)弦用”及“周濟用”的會書式,組會目的無非是“盡情赒恤”,通過會社的銀錢或谷糧借貸達到融通資金的目的。很多會簿的主要內(nèi)容就是賬簿,記載會內(nèi)收支情況,可見其具有重要的經(jīng)濟功能。其三,士紳尤其是徽商的信仰、參與與積極推動,促進了徽州會社的興盛。清《畏齋日記》載有詹元相曾直接參加的許多會組織,其中屬于祭祀性的會組織就有燈會、慶源大社會、關(guān)帝會、冬至祀會等。徽商不僅參加會組織,而且捐資于祭祀、信仰活動。大約在嘉慶年間成立的歙縣許村香會,即是由在外經(jīng)商者發(fā)起組建,他們通過在外地勸募資金,置購田地,建組香會,招收入股會員,收集股金,充作香會道場和置辦香會一般用具開支。清末民初黟縣徽商江懋淇在其致高群長嫂的書信中曰:“今歲生意清淡……又云來年迎神丁費,此是公事,到期俟派若干,應當設(shè)法寄來,絕不至誤?！?96盡管生意清淡,但是迎神費用依然要“設(shè)法寄來”,徽商對迎神賽會的重視由此可知。此外,還有的會為了吸引特定人群參與,還糅合了信仰之外的現(xiàn)實功用。如,休寧有農(nóng)家祈求耕牛平安的牛福會。由此致徽州會社的興盛。二、宗族祭祀會的會社既然徽州的會社是基于血緣和地緣關(guān)系而結(jié)成的信仰組織,那么會眾的共同信仰就成為必需的原則。因之,徽州的會社以祭祀和信仰為主要特征。首先,祭祀祖先的會組織反映了會眾對祖先的崇拜與信仰。它們多由宗族組織,所崇拜者則為宗族祖先。如立祭祀會是為了“報本追遠”、“不忘其本”,并且“俾上得以隆祖德宗功之報,下亦足以征尊祖敬宗之心”。從而,要求各家“自今以往,各宜念切報源,必誠必敬,同心創(chuàng)立,有始有終”,“以垂久遠”579。再如,繼善會,乃因“我族堂名,義取貽善”,是以“我子孫各宜以善繼之,斯為仰體祖志。爰是集族入祠,議立一會,取名繼善”?？梢?繼善會之立會亦與祖先信仰有關(guān)。徽州各地常見的清明會為清明祭祖之會,立祀會,修墳塋,以慰先祖之心。總之,宗族祭祖的會組織與祖先崇拜相關(guān)。其次,祭祀其他神靈的會則大多是為娛神活動,反映同一或不同宗族的各種神靈信仰。如,績溪仁里胡、唐二姓自清朝乾隆年間組織的太子神會,兩族共祀太子神。休寧縣朱武初等人簽訂的《葉江嶺土地神會合同》,則為朱武初等六人所立之會,“立為土地神會,永遠祭奠”。休寧縣吉陽鄉(xiāng)環(huán)珠里還有周一舍人會,所供奉為“敕封護國翊應周一大舍尊”,乃民間供奉以祈福祛災、風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的神靈。每年二月二十四日周一舍人誕辰之日,會眾都要到廟里祭神,三月一日辰時開始,以神轎抬周一舍人神像出巡,會眾須緊隨其后。直到晚清,徽州各地的迎神活動依然極其盛行,難以制止。再次,宗教信仰性質(zhì)的會主要反映以宗教神靈為偶像的信仰?；罩萦泻芏嗟臅M織,直接與佛、道等信仰相關(guān),如佛會、香會、上帝會等。譬如,清朝雍正初年祁門所立之佛會,其主要目的即為拜佛求福4。歙縣的靈山雷祖會,每年六月二十四日舉行,“香火最盛”,而九、十月間,各鄉(xiāng)之所謂懺香會,“推年老在會久者為香頭,同朝九華之地藏、齊云之上帝。旗鑼誦佛,長途喃喃不休。歸則設(shè)壇建醮七日,壇前列大香數(shù)十百燭”583,可謂盛況空前。再如,歙縣許村的香會,大約于清代嘉慶年間成立,名為“昉溪升平香會”。當時整個許村共有三個大致相同的香會,其規(guī)模相當龐大,一村舉辦,數(shù)村參與,有進香、拜神、做道場、搭臺演戲、放焰口等活動,所信仰的神庥有靈官、華佗、四大金剛,如此佛教神靈為主、人神混雜的狀況,是徽州民間信仰所具有的特色,從會社中亦可見徽州民間信仰的多元化現(xiàn)象。此外,不只祭祀性質(zhì)的會與宗教性質(zhì)的會具有信仰特征,徽州大多會社皆有祭祀活動。祁門縣善和鄉(xiāng)33個會基本都有各自的祭祀對象76,甚至由鄉(xiāng)紳士人結(jié)成的文會,亦以祭祀文帝作為其重要活動內(nèi)容。即便到了晚清時期,以公益為目的的商會、教育會、物產(chǎn)會等盛行起來,但是生活在社會下層的徽州民眾仍以各種神會為信仰中心。三、花會興盛之原因徽州會社具有多方面的社會功能,但是也有一定的消極影響,尤其徽州神會泛濫帶來嚴重的社會問題,對此,《陶甓公牘》針對婺源縣在晚清之際神會依然眾多、斂費酬神之風盛行的現(xiàn)象時指出兩方面的社會問題:其一,浪費現(xiàn)象嚴重,演戲十余日,耗費數(shù)百金。其二,“會場一開,賭局林立”,奸人獲利,蕩子傾家,營佐、賭棍狼狽為奸,傷風敗俗,為害巨大,成為嚴重的社會陋俗594。首先,關(guān)于迎神費耗資巨大的問題。會社盛行,每次辦會,鋪張浪費,耗財甚巨。清代乾隆年間《新安竹枝詞》載有:“三竿紅日尚高眠,疾病多憑作卦痊;賽會保安甘破費,花筒紙爆不論錢?！备螞r,每年各種會接連不斷,“社公會后汪公會,又備龍舟送大王”206,由此可見一斑。歙縣還有保安會、靈山雷祖會、懺香會,其歷年活動,“綜計各費千金及數(shù)百金不等”583。民國《歙縣志》則曰:“邑人敝俗迎神賽會,歲糜巨貲,自明已然,至今未艾”42,可見,直至民國時期,迎神賽會仍然非?；钴S,自然耗費甚巨。其次,關(guān)于以會聚賭問題。尤其在迎神賽會、廟會活動中,大批無賴參與聚賭、盜竊,對地方風俗起不良作用。歙縣亦然,“會輒有戲,戲必有賭,貽害地方殊非淺鮮,僅以迷信目之,猶其小焉者也”580?？兿嗳绱?迎神賽會之際,狡黠之人,“藉此斂錢肥己、聚賭抽頭”612。甚至有純?yōu)橘€博的“花會之戲”,《歙事閑譚》引黃次蓀《鳳山筆記》指出自閩地而來的“花會之戲”,“徽州行之極盛”,人爭趨之,乃至“家破亡身者往往有之”。另外,《歙事閑譚》還引《程可山先生年譜》,極言咸豐八年,閩中花會之禍,“大熾于新安”,為此,程可山作歌謠以勸人?；〞d盛的根本原因在于徽州有著聚會賭博的深厚土壤。除耗財和聚賭外,名目繁多的會社及迎賽活動,還影響其他社會風俗。嘉慶《黟縣志》于《風俗》載“扮演鬼卒”等鄙俗,乃至朝廷要頒布“禁示”嚴禁。因此,吳甸華在《黟縣示吏民四首》中有《匡俗吟》,極言“演會多費”,“一蠟百日澤”,同治《黟縣三志》中仍載曰:“祈禳請猖,出會演鬼,前志已載示禁,今仍未盡革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