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成書時間新考

《醒世姻緣傳》成書時間新考

《醒來世界的婚姻傳》的完成日期一直是研究人員關注的問題。長期以來，人們形成了“崇禎論”、“順治論”、“康熙論”，甚至“乾隆論”等許多理論。其中“乾隆說”首見于林辰先生《論明末清初小說的歷史地位》、《清初小說略論》諸文(1),后來夏薇女士在《〈醒世姻緣傳〉研究》一書中又進一步提出雍正四年(1726)至乾隆五十七年(1792)成書說(1)。但“乾隆說”的根本缺陷是與日本享保十三年(清雍正六年,1728)的《商舶載來書目》已著錄該書的歷史事實相矛盾(2),所以并不為研究者所取?！翱滴跽f”則首見于胡適之先生的《醒世姻緣傳考證》(3),支持者先有與胡適之同時的孫楷第先生(4),后有山東學者徐北文(5)、李永祥(6)和臺灣的朱燕靜女士(7),筆者曾撰有《〈醒世姻緣傳〉康熙成書說駁議》一文,對胡適之及其支持者提出的種種證據(jù)進行駁論(8)。此文發(fā)表以后,《醒世姻緣傳》康熙年間成書說已經(jīng)極少再有人堅持。近讀友人蒲澤先生的《〈醒世姻緣傳〉非一人著考辨:〈醒世姻緣傳〉作者及成書年代考辨之一》一文(1),發(fā)現(xiàn)蒲澤先生在論述《醒世姻緣傳》非成于一人之手的同時,也對該書的成書年代問題進行了考察。蒲先生從“辮子”、“姑奶奶”的稱謂、秦良玉入清尚在人世、李粹然入清仍在做官、關羽在入清至順治九年之前北京無廟祀、“金龍四大王”的加封六個方面,論證《醒世姻緣傳》成書于清康熙四十年至康熙六十年之間,可以說是為胡適之先生首倡的“康熙說”提供了一些新的支持性論據(jù)。筆者以為,小說中出現(xiàn)的男性“打著辮子”的描述,可以看作是該書寫成于入清之后的一條證據(jù),但卻不能說明《醒世姻緣傳》必寫成于康熙四十年之后。至于小說中出現(xiàn)的秦良玉、李粹然入清之后仍在人世的問題,蒲澤先生從歷史人物“生不入志”的習俗推測,認為小說應寫成于順治以后。對此,筆者的看法有所不同。眾所周知,明代中葉的傳奇《鳴鳳記》已經(jīng)開了“當朝人寫當朝事”的先例,劇作演出時仍有劇中人物活在世上。后來孔尚任創(chuàng)作傳奇《桃花扇》,劇作搬演時劇中人物也有在世者。就說部而言,晚清政治歷史小說《孽?；ā酚吧淞水敃r許多政治人物,包括慈禧太后、同治皇帝、光緒皇帝,大臣中的奕訢、僧格林沁、李鴻章、榮祿、袁世凱,改良派中的康有為、梁啟超、譚嗣同、黃遵憲,革命派中的孫中山等人,小說發(fā)表時書中人物在世者也甚多?？梢?文學作品的創(chuàng)作并不存在什么“生不入志”的禁忌,這與史志著作中的人物傳記性質(zhì)并不相同。清人楊復吉的《夢闌瑣筆》說,“鮑以文云:留仙尚有《醒世姻緣》小說,蓋實有所指。書成,為其家所訐,至褫其衿?！蔽覀兦也槐乜紤]鮑廷博(以文)提出的“《醒世姻緣傳》作者為蒲松齡說”是否真實可靠,從這段話里卻可以看出活在世上的人可以被寫入小說的時代觀念。蒲澤先生所重申的《醒世姻緣傳》成書于康熙四十年之后的說法能不能成立,關鍵在于他所舉出的各項證據(jù)是不是符合當時的歷史事實。下面我們從“姑奶奶”的稱謂、“關圣帝君”的封號與清初的廟祀、“金龍四大王”是不是指“金家的兀術四太子”三個方面對蒲澤先生的新證據(jù)進行駁議,以說明《醒世姻緣傳》康熙年間成書說之不能成立。一、“姑奶奶”及其所指的不同含義蒲澤先生認為“姑奶奶”是“清代的稱謂”。他說,“娘家方面的人稱出嫁的女兒叫姑奶奶,也是滿俗,清人入關之后才逐步在漢人中流行開來?！逼严壬⑴e出《紅樓夢》第十六回賴大稟賈母的話作為例證:“后來夏太監(jiān)出來道喜,說咱們家大姑奶奶封為鳳藻宮尚書?！卑礉M族禮俗中“姑奶奶”的稱謂雖然也可指稱已經(jīng)出嫁的女兒,但主要是用來指稱未嫁女子的,這在闡釋滿族文化現(xiàn)象的文章中說的十分清楚:未字姑娘享受尊寵,地位較高。無論是“女兒”的身份還是“小姑”的身份,在娘家都會受到父母兄嫂格外的寵愛和尊待?！捌焖?家庭之間禮節(jié)最繁重,而未字之小姑,其尊位亞于姑。宴居會食,翁姑上坐,小姑側坐,媳婦則侍立于旁,進盤匝奉巾櫛惟謹,如仆媼焉。”這段文字生動的描述了滿族家庭中三個角色不同女性的家庭地位:婆婆的地位最高,和公公坐于上座;未字小姑的地位次之,坐在婆婆的側位;而兒媳只能站在一旁,侍候大家進食,突出地反映了小姑在家庭中的主人地位。(1)作為一種身份稱謂,滿族文化背景下的“姑奶奶”這一稱呼出現(xiàn)相對較晚。從語源的角度看,“姑奶奶”的稱謂并非源于滿語,而是出自漢語方言。在近代漢語中,“姑奶奶”首先是一個方言詞,它的意思本是來指祖父的姐妹、父親的姑母,相當于漢語某些方言中的“老姑”稱謂。今濟南、徐州、南京、西寧、銀川、哈爾濱、烏魯木齊等地的方言中,仍然保留了“姑奶奶”這一方言稱謂和它所表示的“祖父的姐妹、父親的姑母”的意義。在近代漢語中,“姑奶奶”的另一個義項是可以用來尊稱“姑娘”,即現(xiàn)代漢語中的姑姑、姑母。這一稱謂現(xiàn)象也出現(xiàn)在清人入主中原之前。明萬歷本《金瓶梅詞話》第七回敘述的是西門慶娶孟玉樓為妾的事,孟玉樓亡夫的姑母楊氏為其再嫁出面做主,西門慶和街坊鄰居稱她“姑娘”,說媒的薛嫂兒則尊稱楊氏為“姑奶奶”?！稘h語大詞典》在釋“姑奶奶”為“祖父的姐妹”時舉出的就是《金瓶梅詞話》第七回的一個例句:“我說一家只姑奶奶是大?！边@句話出自媒婆薛嫂兒之口,但這里的“姑奶奶”指的不是祖父的姐妹、父親的姑母,而是對“姑娘、姑母”的尊稱,與“祖父的姐妹”差了一個輩分,《漢語大詞典》釋義有誤?！缎咽酪鼍墏鳌返谄呤寤?、第八十四回中,說媒的周嫂兒、馬嫂兒,駱家的小廝林鶯兒稱童奶奶為“姑奶奶”,同樣是對童奶奶作為駱家女兒所具有的“姑娘”身份的敬稱。這種稱呼源于漢語的稱謂語而非出自“滿族禮俗”。第八十四回兩個媒婆說道:“俺們住錦衣衛(wèi)駱爺房子的,這是駱爺?shù)拿米?俺們叫‘姑奶奶’哩?！眱蓚€媒婆的話正是她們稱錦衣衛(wèi)駱校尉的妹妹童奶奶為“姑奶奶”的注腳。筆者注意到,漢語的親屬稱謂中有一種“從他稱謂”現(xiàn)象。胡士云先生指出:“從他稱謂是指在稱呼親屬時,不按照自己與被稱呼人的關系來稱呼,而依從他人與被稱呼人的關系來稱呼的現(xiàn)象?！Ｒ姷膹乃Q謂有從父稱謂、從母稱謂、從子稱謂、從夫稱謂和從妻稱謂等?！?1)《醒世姻緣傳》第五十五回、第八十四回駱校尉背稱妹妹童奶奶為“姑奶奶”,第八十四回又面稱童奶奶為“姑娘”,都是從子稱謂的表現(xiàn)。筆者認為,正因為在“姑奶奶”的稱謂中存在這樣一種從子稱謂現(xiàn)象,“姑奶奶”一詞的所指才由“姑娘、姑母”逐漸擴大到了“姑娘、兒輩的姑母”。從《金瓶梅詞話》到《醒世姻緣傳》中“姑奶奶”一詞的使用情況,正可以看出隨著尊敬意味的增強,該詞在指稱“姑娘”的意義上使用范圍的擴大?！缎咽酪鼍墏鳌分旭樞Ｎ颈撤Q自己的妹妹為“姑奶奶”而面稱“姑娘”,遵從的是漢語中從子稱謂的稱呼習慣,這是漢語的“姑奶奶”一詞在使用過程中詞義擴大的表現(xiàn),而不是后來才出現(xiàn)的滿俗稱謂的表現(xiàn)。如果是遵從滿俗,駱校尉對妹妹的面稱也應該是“姑奶奶”而不是“姑娘”。小說中的周嫂兒、馬嫂兒,林鶯兒稱童奶奶“姑奶奶”,則是緣于他們是自己的房東或主人駱爺?shù)拿米?。同一稱謂,由于使用者身份地位的不同,其含義也是不同的:駱校尉所稱的姑奶奶,義同“孩子他姑”,與“姑娘”同義;而兩個媒婆和小廝叫出的同一稱呼,則具有自低身份尊稱“姑姑”的含義,這同樣不是后來出現(xiàn)的滿俗稱謂的表現(xiàn)。比較來看,“在滿族的親屬稱謂中,……‘姑奶奶’這一稱謂并不只限于晚輩使用,凡是與姑奶奶本人同輩的兄嫂,長輩親屬或是其他任何人,都可以用這一稱謂來表達他們的敬意”(1)。這是滿族社會尊寵未嫁女性的文化與漢族人使用的“姑奶奶”一詞發(fā)生融合并使詞義進一步擴展的結果。清徐珂編撰《清稗類鈔·風俗類》“旗俗重小姑”條曾這樣記述晚清北京的一種特殊世相:京師有諺語曰:“雞不啼,狗不咬,十八歲大姑娘滿街跑?！鄙w即指小姑也。小姑之在家庭,雖其父母兄嫂,亦皆尊稱之為姑奶奶。因此之故,而所謂姑奶奶者,頗得不規(guī)則之自由。南城外之茶樓、酒館、戲園、球房,罔不有姑奶奶。(2)這種北京未嫁女性普遍被尊稱為“姑奶奶”并享受“不規(guī)則之自由”的社會狀況,既是入清以后滿族重小姑的習俗影響北京文化的結果,也使得“姑奶奶”的所指由親屬稱謂擴大成了一種約定俗成的身份稱謂?！肮媚棠獭币辉~不是入清以后才出現(xiàn)的稱謂,更不是滿族特有的稱謂?！缎咽酪鼍墏鳌分小肮媚棠獭狈Q謂的使用,與滿族文化背景之下不分輩分、不論親疏一律稱“未字之小姑”為“姑奶奶”的情況并不相同,因此不能作為該書寫成于順治年間之后的證據(jù)使用。二、“關圣帝君“的封號與清初的廟祀已故的徐北文先生在為齊魯書社1980年版的《醒世姻緣傳》所寫的《〈醒世姻緣傳〉簡論》中寫道:“第二十八回稱關羽為‘關圣帝君’。按追封關羽為‘忠義神武大帝’在清順治年間(以前僅稱關王),可見此書是清以后所著?！?1)蒲澤先生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援引1986年版《辭源》“關羽”條的說法,云追封關羽為“忠義神武關圣大帝”是順治九年的事,“當時各地皆有關帝廟,獨京師例外”,但《醒世姻緣傳》第七十五回卻提到了京城前門外的“關老爺廟”,這證明該書的成書必在順治朝以后。按《醒世姻緣傳》第二十八回,在寫了繡江縣明水鎮(zhèn)的敗類嚴列星夫妻被關圣廟里的關老爺泥胎斬殺的情節(jié)之后,作者有這樣一番議論:若不是新近湖廣蘄州城隍廟內(nèi)的泥身鬼判白日青天都跑到街上行走,上在通報,天下皆知的事,這關圣帝君顯靈,與那聞見不廣的說,他也不肯相信。如果在清順治九年之前關羽并無“關圣帝君”這樣一個封號,徐北文先生的說法是可以作為《醒世姻緣傳》成書于順治九年之后的一條證據(jù)使用的,但實際情況卻并非如此。對關羽的崇祀最初起于民間,但到了宋、明兩代,他卻一再受到統(tǒng)治者的加封,由公而王而帝,老爺廟、關圣廟、關王廟、關帝廟遍及中國城鄉(xiāng)的各個角落,關圣帝君也因此成為中國社會家喻戶曉、婦孺皆知的神靈。清代史學家趙翼《陔余叢考》卷三十五《關壯繆》條記載:鬼神之享血食,其盛衰久暫,亦若有運數(shù)而不可意料者。凡人之歿而為神,大概初歿之數(shù)百年則靈著顯赫,久則漸替。獨關壯繆,在三國、六朝、唐、宋皆未有禋祀?？贾分?宋徽宗始封為忠惠公,大觀二年加封武安王,高宗建炎二年加壯繆武安王,孝宗淳熙十四年加英濟王,祭于荊門當陽之廟。元文宗天歷元年,加封顯靈威勇武安英濟王。明洪武中復侯原封。萬歷二十二年,因道士張通元之請,進爵為帝,廟曰英烈。四十二年,又敕封三界伏魔大帝神威遠鎮(zhèn)天尊關圣帝君,又封夫人為九靈懿德武肅英皇后,子平為竭忠王,興為顯忠王,周倉為威靈惠勇公,……劉若愚《蕪史》云:太監(jiān)林朝所請也。繼又崇為武廟,與孔廟并祀。本朝順治九年,加封忠義神武關圣大帝。今且南極嶺表,北極塞垣,凡兒童婦女,無有不震其威靈者,香火之盛,將與天地同不朽。(1)如趙翼所言,既然關羽在明萬歷二十二年(1594)就已經(jīng)“進爵為帝”,萬歷四十二年(1614)又被皇帝詔封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遠鎮(zhèn)天尊關圣帝君”,則他在清順治九年受封為“忠義神武關圣大帝”之前就不是“僅稱關王”,而是可稱“關圣帝君”。換言之,由于明萬歷皇帝的加封,關羽在萬歷二十二年就可以稱為“關帝”,在萬歷四十二年就可以稱“關圣帝君”。這里不妨舉出幾條在順治九年之前關羽已稱“關帝”的證據(jù):明崇禎八年(1635)刊刻的劉侗、于奕正撰《帝京景物略》,總目卷三中有“關王廟”一條,正文中則寫作“關帝廟”,可見對于關羽其人,在崇禎年間即有“關王”與“關帝”兩種稱呼。又同書卷二《春場》條:“五月……十三日,進刀馬于關帝廟。”(1)由于這樣一些歷史事實的存在,關羽在清順治九年再次受封“關圣大帝”一事,自然也就不能成為判斷《醒世姻緣傳》成書年代的可靠依據(jù)。至于蒲澤先生引據(jù)1986年版《辭源》“關羽”條提出的清初北京無關帝廟的說法,筆者讀后甚感詫異。對于《辭源》所說的“每年五月十三日遣太常致祭,除京師,各地皆有關帝廟”這句話,筆者認為正確的理解應該是:京師的關帝廟,每年的五月十三日(按,五月十三日傳為關羽生日)要由朝廷派太常寺的官員前往致祭,此外,各地也都建有供百姓祭祀的關帝廟。這完全不同于蒲澤先生所說的“當時各地皆有關帝廟,獨京師例外”的說法。從清代初年廟祀關羽的歷史事實看,可以確認是蒲澤先生錯會了《辭源》的原意。按明清兩代,對關羽的廟祀遍及天下,北京的關廟同樣數(shù)量眾多。明萬歷時人沈榜著有《宛署雜記》一書,筆者據(jù)其卷十九所載的“關王廟”條統(tǒng)計,明萬歷年間北京城內(nèi)共有關廟二十處,城外有三十一處。(2)京城諸多關廟中,最著者為地安門以西的白馬關帝廟與正陽門關帝廟,后者即《醒世姻緣傳》第七十五回所說的“前門關老爺廟”。關于白馬關帝廟,由清乾隆皇帝欽定、于敏中等編纂的《日下舊聞考》卷四十四《城市·內(nèi)城中城二》云:“白馬關帝廟在地安門西,朱彝尊原引《春明夢馀錄》‘在地安門東’,誤也?！倏忌梯`碑云,廟建于洪武年間,成化十三年重修?！?3)白馬關帝廟建于明代,是不是在清人入主中原之后曾經(jīng)廟毀無存?《日下舊聞考》卷四十四載《世宗憲皇帝御制關帝廟后殿崇祀三代碑文》云:本朝崇奉,典禮綦隆。我世祖章皇帝順治九年,敕封神為忠義神武關圣大帝,較往代封號尤尊且正。京師白馬關帝廟為奉神之所,歲遣大臣將事惟謹。(1)《清史稿》卷八十四《禮三·關圣帝君》也說:清初都盛京,建廟地載門外,賜額“義高千古”。世祖入關,復建廟地安門外,歲以五月十三日致祭?！赫?追封三代公爵,曾祖曰光昭,祖曰裕昌,父曰成忠,供后殿。增春秋二祭。(2)既然清人在入關以前即在盛京(今沈陽)地載門外建廟崇祀關帝,入關以后斷無毀廟罷祭之理。白馬關帝廟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在清雍正三年以前有五月十三日舉行的國家祭祀(按,明代五月十三日的祭祀在正陽門關帝廟,見下引《帝京景物略》),雍正三年又“增春秋二祭”,此即國家祀典之地。蒲澤先生認為入清之后至順治九年之前京城無關帝廟,這種說法并不符合歷史事實。又《醒世姻緣傳》第七十五回童奶奶說道:“咱等你兄弟來家,合他商議商議,再叫他往前門關老爺廟里求枝簽再看看?！逼褲上壬堰@里的“前門關老爺廟”理解為“前門外也有‘關老爺廟’”,其實也是一種誤解。按前門即今北京天安門廣場南側的正陽門,是明清兩代北京內(nèi)城的正門,為“京師九門”之首。因其位于紫禁城的正前方,所以又有“前門”之稱?！扒伴T關老爺廟”不在前門之外的某地,而是建在正陽門城樓與箭樓之間的甕城之內(nèi),即城樓前的一側。明清時期北京內(nèi)城的九門,每座城門的甕城之內(nèi)都有一座關帝廟,惟正陽門甕城之內(nèi)有兩座廟,東為觀音廟,西為關帝廟?！度障屡f聞考》卷四十三《城市·內(nèi)城中城一》載:關帝廟在正陽門月城之右……九門月城俱有關帝廟,而士民香火之盛,以正陽門為首。至春秋祀典,在地安門廟內(nèi)。(1)正陽門關帝廟俗稱“老爺廟”,《帝京景物略》卷三《關帝廟》條記載此廟說:關廟自古今,遍華夷。其祠于京畿也,鼓鐘接聞,又歲有增焉,又月有增焉。而獨著正陽門廟者,以門于宸居近,左宗廟、右社稷之間,朝廷歲一命祀。萬國朝者退必謁,輻輳者至必祈禰也。祀典:歲五月十三日,祭漢前將軍關某。先十日,太常寺題,遣本寺堂上官行禮。凡國有大災,祭告之。萬歷四十二年十月十一日,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李恩赍捧九旒冠、玉帶、龍袍、金牌,牌書敕封三界伏魔大帝神威遠震天尊關圣帝君,于正陽門祠建醮三日,頒知天下。然太常祭祀,則仍舊稱。史官焦竑曰:稱漢前將軍,侯志也。天啟四年七月,禮部覆題得旨,祭始稱帝。先是成祖北征本雅失理,經(jīng)闊灤海,至斡難河,擊敗阿魯臺。軍前每見沙濛霧靄中有神前我軍驅,其巾袍刀仗,貌色髯影,果然關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