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總集編纂的文體學貢獻和文學史意義

宋人總集編纂的文體學貢獻和文學史意義任競澤【摘要】總集的編纂與中國古代文體學密不可分，是文體分類、文體理論批評以及文體形態(tài)深化研究的淵藪.宋人總集編纂的繁榮與成熟,在中國詩文選本的發(fā)展過程中起著承上啟下的作用.同樣，宋人總集編纂在中國古代文體學史上也具有承上啟下的重要地位，對文學史上的文學運動、文學流派和文藝思潮等都有很大影響.【期刊名稱】《學術(shù)探索》【年(卷)，期】2010(000)002【總頁數(shù)】5頁(P133-137)【關(guān)鍵詞】宋人總集;文體學貢獻;文學史意義【作者】任競澤【作者單位】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陜西，西安,710062【正文語種】中文【中圖分類】I206總集的編纂與中國古代文體學密不可分，是文體分類、文體理論批評以及文體形態(tài)深化研究的淵藪?？梢哉f，總集編纂的歷史便是中國古代文體學發(fā)展的歷史，二者息息相關(guān)，相伴而行，成為中國學術(shù)史上雙線并行、殊途同歸的典型景觀。而我們知道，宋人總集編纂的繁榮與成熟，在中國詩文選本的發(fā)展過程中起著承上啟下的作用?！?〕(P1)同樣，宋人總集選本在中國古代文體學史上也意義重大，起著承上啟下的作用。一、宋人總集選本的文體分類、辨體意識及纂述體例〃總集與文體分類學是有密切的關(guān)系的”，〔2〕這早已為現(xiàn)代許多學者如錢倉水、趙逵夫、褚斌杰、郭英德等所關(guān)注和論述。且大多論者都于唐宋前《文選》、《文心雕龍》兩書后便繼以宋人四大總集《文苑英華》、《唐文粹》、《宋文鑒》、《文章正宗》為例，昭示了宋人總集在中國古代文體分類學史上承前啟后之重要地位。宋人總集的分類價值和意義主要可從兩條線索來分析：一是《文選》類總集包括《文苑英華》、《唐文粹》、《宋文鑒》為代表，體現(xiàn)了與《文選》分類一樣的趨于繁雜細分的分類方向和走勢。如郭英德先生以《文選》、《文苑英華》、《唐文粹》、《宋文鑒》、《元文類》、《文章辨體》、《明文衡》、《文體明辨》、《明文在》等九部歷代總集進行列表比較分析，從而總結(jié)出中國古代文體分類方面的規(guī)律來?！?〕可以看出，其中宋人總集不但在時代位置上承上啟下，而且數(shù)量上也三分其一，故而宋人總集的文體分類學價值和意義可以說是不言而喻的。一是以《文章正宗》〃四分法”為代表，開創(chuàng)了中國古代文體分類史上化繁為簡的“歸類”、“歸并”一脈之作法，即〃他提出了把文章分為辭命、議論、敘事、詩賦四大門，卻頗富創(chuàng)見，開了后世分門系類的作法”。⑷（P30）其〃分門系類”、“執(zhí)簡馭繁”的并類方法與《文選》類總集的細分方法背道而馳，這既體現(xiàn)了宋人在文體分類上的辯證思維方式和全面的分類視角，而且也鑄就了宋人分類方法在中國文體分類史上的獨特地位。宋代以前之總集編纂已有了鮮明的辨體意識。如晉摯虞《文章流別集》之體例是“類聚區(qū)分”（《晉書?摯虞傳》），“區(qū)判文體”（蕭子顯《南齊書?文學傳論》）；蕭統(tǒng)《文選》〃面對眾制鋒起，源流間出的文體，各為類聚區(qū)分”，〔5〕（P178）“表現(xiàn)出編者十分明顯的辨析文體的編輯宗旨°”〔5〕（P177）唐殷璠《河岳英靈集敘》云：〃夫文有神來、氣來、情來，有雅體、鄙體、俗體。編紀者能審鑒諸體，委詳所來，方可定其優(yōu)劣，論其取舍?！薄碍[今所集，頗異諸家，既閑新聲，復曉古體?！雹剩≒143）所謂〃審鑒諸體”、“定其優(yōu)劣，論其取舍”、“新聲”、“古體”云云，體現(xiàn)了明確的辨體意識。最重要的是《文心雕龍》的〃文筆之辨”和〃原釋選敷”之辨析源流名實的文體研究思路以及《詩品》之〃源流之辨”和〃品鑒高下”的辨體思想。到了宋代，伴隨著總集編纂的繁榮和成熟，總集選本的辨體意識也更加明朗并有了自己的獨特特征。先看北宋。宋初政權(quán)初定，偃武修文，官修《文苑英華》，其詔曰：〃近代以來，斯文浸盛，雖述作甚多，而妍媸不辨。遂令編輯，止取精英，所謂鸞鳳之羽毛，截犀象之牙角?！薄?〕（卷54）宋白奏表亦云：〃撮其類列，分以部居，使沿溯者得其余波，慕味者接其妍唱?！保ㄍ希┛梢?，其辨體還主要在辨文學之“妍媸"、“慕味”等藝術(shù)特征，從而定取舍標準為“取其精英”，粹集文苑之“華”；同時又部類區(qū)分，即“撮其類列，分以部居”，目的是使學者能辨析源流，得其英華、精英，即〃使沿者得其余波”。姚鉉《唐文粹》的編選宗旨與《文苑英華》一樣，所謂〃文粹”乃〃纂唐賢文章之英粹者也”°〔8〕（P35）編選體例上則〃以類相從，各分首第門目，止以古雅為命，不以雕篆為工，故侈言蔓辭，率皆不取”。其分類辨體觀念很明確，選文嚴辨雅俗、古今之體，惟取古文、古詩，律詩、駢文一概不錄，這都開啟了南宋《文鑒》、《文章正宗》之先河。再看南宋。受宋代理學的影響，《宋文鑒》、《文章正宗》等都取〃有補治道”和〃源流之正”者作為編纂宗旨?！端挝蔫b》以〃有補治道”、“垂世立教”之理學家編纂思想（周必大《皇朝文鑒序》），〔8〕（P275）有鑒于“體制互異，源流間出”之現(xiàn)象（同上），故〃至于以文為鑒，則又不可以別妍丑、審興衰、正得失盡之也”（趙彥適《端平重修皇朝文鑒跋》），表明了〃前輩之文，粹然出正，蓋累朝涵養(yǎng)之澤，而師友淵源之所漸也”（宋劉炳《端平重修皇朝文鑒跋》），明商輅所謂“取其辭理之醇，有補治道者，以類編次”〔9〕（P126~129）（《天順新雕宋朝文鑒序》）云云，更道出了其辨體分類思想?！段恼抡凇分畷袨閷W者辨源流正變之意。如《文章正宗綱目》云：〃正宗云者，以后世文辭之多變，欲學者識其源流之正也。自昔集錄文章者眾矣，若杜預(yù)、摯虞諸家，往往堙沒弗傳。今行于世者，惟梁《昭明文選》、姚鉉《文粹》而已。由今視之，二書所錄，果皆得源流之正乎？”其所謂“源流之正”云云，是從“明義理，切世用”的編選宗旨和標準出發(fā)，欲矯〃昭明之弊”（以駢文為主），故而嚴辨古體駢體、古詩律詩之界限，只選古文、古詩而擯棄駢文、今體、律絕于集外，即〃其體本乎古，其指近乎經(jīng)者，然后取焉；否則辭雖工亦不錄”。其由辨古今而只選古體的作法實與姚鉉《唐文粹》一脈相承，但在辨源流之正上則更加嚴格，體現(xiàn)了理學家編選詩文與古文家編選詩文之眼光和標準宗旨的不同。這種嚴辨古今、駢散的辨體理念體現(xiàn)在分體總集編纂上，便出現(xiàn)了兩個走向和兩個極端：或?qū)＿x今體律絕四六，或?qū)＿x古文。前者如吳說《古今絕句》，洪邁《萬首唐人絕句》，趙蕃、韓《章泉澗泉二先生選唐人絕句》，方回《瀛奎律髓》，周弼《唐三體詩法》，葉編《圣宋名賢四六叢珠》，劉克莊《四家四六》，祝穆《新編四六寶苑群公妙語》等；后者如呂祖謙《古文關(guān)鍵關(guān)旨》、樓《崇古文訣》、王霆震《古文集成》、黃堅《諸儒箋解古文真寶前集》等等。宋人總集選本的文體批評思想主要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1）和《文選序》顯現(xiàn)的文體思想一樣，總集選本的序跋包括后人重刻所加序跋中討論文體之言論以及從中體現(xiàn)出的編選宗旨、體例等，從而反映出編選者的文體觀念和思想。這是歷代總集選本之文體學思想得以顯現(xiàn)的最主要的方式和特征。尤其是那些分體編選著作，涉及到絕句、律詩、樂府、宮詞、律賦、古賦、古文、論、策、詔令、奏議、書判、碑傳、尺牘等眾多文體，其序跋或者選文中更十足體現(xiàn)了此種文體的文體特征和思想。（2）詩文評點和兔園冊子。南宋詩文評點尤其是古文評點興盛，諸如呂祖謙《古文關(guān)鍵》、樓《崇古文訣》、王霆震《古文集成》、劉辰翁《須溪批評十種》、方回《瀛奎律髓》等等，都從指導寫作的角度對某一文體尤其是古文進行了多角度、全面的分析論述和總結(jié)，具有很深的文體批評意味，并形成了系統(tǒng)的文體觀念和文體思想。受科舉的影響，兔園冊子如雨后春筍，南宋極為繁榮。諸如《論學繩尺》、《策學繩尺》、《止齋論訣》、《辭學指南》等應(yīng)試指南，或?qū)δ骋晃捏w精詳論述，或?qū)κ畮追N文體（如《辭學指南》十二體）逐一探討，其指導士子應(yīng)試寫作的目的與文體理論著作如《文心雕龍》和總集選本如《文選》是一致的，故而也可看作是一種特殊的文體學著作，而其中系統(tǒng)規(guī)范的文體寫作思想也可視為一種完整系統(tǒng)的文體學思想。（3）文體總集的形成和影響。提到最具系統(tǒng)文體理論的文體總集，人們首先會想到已佚的晉摯虞《文章流別志論》和明代集大成的吳訥《文章辨體》、徐師曾《文體明辨》、賀復征《文章辨體匯選》等。豈不知這種文體總集的初成規(guī)模之作是始于宋真德秀《文章正宗》的，嗣后王應(yīng)麟《辭學指南》和陳仁子《文選補遺》漸趨定型，并受唐宋類書〃文部”文體纂述體例的影響。作為總集選本，《文章正宗》前的《綱目》已與前此總集諸如《文選》、《文苑英華》、《唐文粹》、《宋文鑒》前面的序大不相同。雖然《文章正宗綱目》篇幅不大，尚顯簡略，但真德秀于總論之外，對其所分四目辭命、議論、敘事、詩賦分別集中進行了類似劉勰〃原釋選敷”文體研究思路的全面敘述，完全具備了后世明代吳訥、徐師曾文體總集的以“序題”統(tǒng)領(lǐng)文體學思想的纂述體例。但因其化繁為簡僅分四目，故而反映的文體思想也略顯簡要，不太為人所注意。到了其私淑弟子王應(yīng)麟那里，則規(guī)模漸大。王氏《辭學指南》主要是應(yīng)博學宏詞科而設(shè)，論述制、誥、詔、表、檄、露布、箴、銘、記、贊、頌、序等十二體。前有〃論作文法”，其后對十二體進行詳細的〃原釋選敷”式的文體論述，雖更多是〃綜羅文獻”的性質(zhì)，但其鮮明的文體學思想和系統(tǒng)的文體理論框架，則堪與《文心雕龍》相表里。明代吳訥《文章辨體》之過尊真德秀和大量引述真德秀等宋儒的文體言論，更是直接源于王應(yīng)麟《辭學指南》。不過，歷代將《辭學指南》歸于〃兔園冊子”即應(yīng)試指南而鄙視，故其文體學貢獻和意義也千余年來堙沒弗聞，不能說不是中國文體學發(fā)展史上的一大憾事。宋末元初，受真德秀理學思想影響，陳仁子編《文選補遺》，本諸《文選》體例外，對每一體下面〃補遺”此文體的〃釋名彰義”、“原始表末”及〃敷理舉統(tǒng)”之論。明吳訥、徐師曾、賀復征等便依此而成〃集文體之大成”（羅根澤語）的文體總集之作。要之，宋代真德秀、王應(yīng)麟、陳仁子等對文體總集纂述體例的定型具有開創(chuàng)之功，在中國古代文體學史上無疑要書上濃重的一筆。二、文體總集編纂對文體個案研究的強化上面我們主要論述了以宋人四大總集為例的詩文合集類總集選本的文體學貢獻，包括諸如文體分類、辨體意識以及選文與序題相結(jié)合的文體纂述體例等。宋代總集中除了上述詩文合集外，還有大量的分體編纂總集，這些分體編纂總集涉及到的文體眾多，可以說是對詩文合集中文體理論的補充?；蛘哒f，由于這種分體編纂的總集強化了某種文體的各方面研究，對該文體的名稱源流發(fā)展和藝術(shù)特征等文體要素進行了更為集中的探究展示，故而使得其文體學理論色彩變得更加濃厚突出。我們現(xiàn)在以祝尚書《宋人總集敘錄》和張智華《南宋詩文選本研究》中《南宋部分詩文選本提要》為依據(jù)，對宋人分體總集選本作一個概要羅列和劃分，并舉幾例作詳細具體的分析說明。詩、絕句：《古今絕句》，吳說編；《萬首唐人絕句》，洪邁編；《章泉澗泉二先生選唐人絕句》，趙蕃、韓編；《唐三體詩法》（律絕合編），周弼編。律詩：《瀛奎律髓》，方回編。樂府：《樂府詩集》，郭茂倩編。宮詞：《十家宮詞》，《三家宮詞》，《五家宮詞》?；匚模骸痘匚念惥邸?，桑世昌編。賦：《天圣賦苑》（已佚），李祺編；《典麗賦集》（律賦）（已佚），楊翱編；《后典麗賦》（已佚），唐仲友編；《指南賦箋》、《指南賦經(jīng)》、《賦學衡鑒》，范仲淹編。尺牘：《溪堂師友尺牘》，謝逸編；《艇齋師友尺牘》，曾淮編。奏議：《中興諸臣奏議》，李壁編；《國朝諸臣奏議》，趙汝愚編。詔令：《宋朝大詔令集》，宋綬家子孫編。碑傳：《新刊名臣碑傳琬琰集》，杜大編。論策：《論學繩尺》，魏天應(yīng)、林子長編；《精選皇宋策學繩尺》。書判：《名公書判清明集》。古文：《古文關(guān)鍵》，呂祖謙編；《崇古文訣》，樓編；《古文集成》，王霆震編；《諸儒箋解古文真寶前集》，黃堅編。四六：《群公四六續(xù)集》，《四家四六》，劉克莊等編；《三家四六》，《圣宋名賢四六叢珠》，葉編；《新編四六寶苑群公妙語》，祝穆編。此外，詞、詩話等也琳瑯滿目，茲不螯舉。上述許多選本如《典麗賦集》、《指南賦箋》、《論學繩尺》、《策學繩尺》等都是為應(yīng)試而設(shè)的兔園冊子。由于其目的是為了指導士子寫作，故而對此文體的源流發(fā)展演變以及體制、風格、內(nèi)容、形式、題材等寫作規(guī)范特征，都以典型作品為例來詳細闡釋歸納，無形中強化了對這一文體的各方面研究，也從而顯示了其深刻的文體學意義。分體總集選本中的編者自序、他序或歷代重刻序跋等，深化了這一文體的源流發(fā)展和文體規(guī)范特征研究，尤其是所論作品多為名家名篇，本身便具有鮮明的文體規(guī)范示范作用。下面聊舉兩例，以見其文體學上的意義。如《回文類聚》，其編者桑世昌自序云：《詩苑》云：〃回文始于竇滔妻，反復皆可成章。歸為二體，今合為一，止兩韻者謂之回文，而舉一字皆成讀者謂之反覆。”又上官儀曰：〃凡詩對有八，其七曰回文對?！薄扒橛H因得意，得意遂情親?！笔且?。自爾或四言，或六言，或唐律，或短語，既極其工，且流而為樂章。蓋情詞交通，妙均造化，此文之所以為無窮也。⑼（P208）此序?qū)匚捏w追源溯流，即始于〃竇滔妻”，其體分兩體〃回文”和〃反覆”，演變到今合為一體。從語體上又分為四言、六言、唐律、短語等。其文體特點是〃反復皆可成章”，“蓋情詞交通，妙均造化，此文之所以為無窮也”。清朱存孝序?qū)ζ涮攸c踵事增華：〃字如棋置，按誦成章，字不數(shù)百，詩幾千首。”并對其體制總結(jié)道：〃雖仿其制者代不乏人，類不能出其規(guī)范?！薄?〕（P209）其《四庫提要》則對回文體的原始作者、形式特征等進行了考索，大有助于把握這一文體的源流發(fā)展脈絡(luò)。今人周汝昌《回文詞聚題記》又把回文分為詩體和詞體兩種體制。可見，這一文體總集的編纂，不但對此文體深化研究有功，而且由于引起歷代學人對此文體研究不斷深入，其文體文獻的歷代匯聚之功更大。三、宋人總集選本對宋人體派形成的文學史意義宋代是中國古代文學流派形成和成熟的關(guān)鍵時期，宋代文學發(fā)展的歷史可以說就是宋代文學“體派”發(fā)展的歷史。白體、晚唐體（九僧）、西昆體、古文運動、江西詩派、永嘉四靈、江湖詩派、遺民詩派等文學體派前后相繼，貫穿了整個宋代文學史。這些文學體派的形成和產(chǎn)生影響，離不開與其相伴而行、相輔相成的總集選本的編纂和宣揚?！抖畛图?、《九僧詩集》、《西昆酬唱集》、《江西宗派詩集》、《四靈詩》、《江湖集》等等，僅從詩集的名稱就可明顯看出總集選本與文學流派的密切關(guān)系和相互影響，并清晰地呈現(xiàn)出宋代文學流派發(fā)展的縱向歷史脈絡(luò)。郭英德先生認為：〃文學流派的正式形成，當在中唐至北宋時期?！薄?0〕（P188）又云：〃文學流派的真正成熟，當以江西詩派為標志?！薄?0〕（P191）文學流派自中唐到五代便與總集的編纂有了直接的血脈關(guān)系。對此，郭英德先生云：同時，以某一種風格情調(diào)和創(chuàng)作傾向為標準選錄作品，結(jié)集刊行，也在中唐以后興起。如殷璠《河岳英靈集》，主要收清雅幽遠之詩，后人視為以王維、孟浩然為代表的王孟詩派的選集；元結(jié)的《篋中集》，收錄沈千運等〃無祿位”、“久貧賤”者的悲苦怨憤之作；五代后蜀趙崇祚編《花間集》，專收濃艷香軟之作，后人稱作〃花間詞派”；宋初楊億編《西昆酬唱集》收錄楊億、錢惟演等十五位宮廷詩人〃更迭唱和”、互相切之作，詩風以浮華侈麗見長，史稱〃西昆詩派”。這些作品選集在某種意義上堪稱流派作品集，尤其是《花間》、《西昆》二集，既突顯了鮮明的文學風格，又奠基于某一作家群體，表現(xiàn)出風格與群體的融洽合一，難怪后世即以之為流派代稱了°〔10〕（P190）前面我們主要從文類文體、文體批評、辨體、文體分類上來看宋人總集編纂的文體學意義，但文體不但有文類文體（即體裁）的含義，另一個重要的含義便是風格。文體的文學風格含義，又有時代風格、流派風格、個人風格等方面，〔11〕這在嚴羽《滄浪詩話》〃詩體”中便有詳細劃分和論述。上述文體含義在文學史上體現(xiàn)為文學流派（文學體派），往往與相對應(yīng)的總集選本編纂息息相關(guān)，宋代尤為突出。總集對文學體派形成的促進關(guān)系，在宋代體現(xiàn)的最為充分。如歐陽修《六一詩話》“自《西昆集》出，時人爭效之，詩體一變°”〔12〕（P266）郭英德則云“北宋末年，呂本中作《江西詩社宗派圖》，并編刊《江西詩派詩集》，第一次自覺地，明確地打出江西詩派的旗幟。”〔10〕（P191~192）對于宋人的文學體派和總集關(guān)系之論述當以嚴羽和方回最早、最為系統(tǒng)。嚴羽《滄浪詩話》〃詩體”章分〃以人而論”和〃以時而論”等，提到了〃江西宗派體”和〃西昆體”等。嚴羽的辨體意識和詩學辨體理論直接與宋代文學流派的發(fā)達有關(guān)。而〃方回對宋詩體派的劃分已經(jīng)十分詳盡系統(tǒng)”?！?3〕（P81）并且每每與相應(yīng)的總集聯(lián)系起來談，足見對應(yīng)總集對文學體派形成的重大作用和影響。如方回《送羅壽可詩序》云：〃宋五代舊習，詩有白體、昆體、晚唐體。白體如李文正、徐常侍昆仲、王元之、王漢謀，昆體則有楊、劉《西昆集》傳世?！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