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欣賞：“奉旨填詞”柳三變

國學欣賞：“奉旨填詞”柳三變這個文人人稱柳七官人。年二十五歲，豐姿灑落，人才出眾。琴、棋、書、畫，無所不通。至于吟詩作賦，尤其本等。還有一件，最其所長，乃是填詞。怎么叫做填詞。假設李太白有《憶秦娥》、《菩薩蠻》，王維有《郁輪袍》，這都是詞名，又謂之詩馀，唐時名妓多歌之。至宋時，有個特地寫詞譜曲的機構大晟樂府。其主官就是詞壇首領周邦彥，一生新創(chuàng)詞牌數(shù)十個。那知這位柳七官人于音律里面更是第一精通，將大晟府樂詞，加添至二百余調，真?zhèn)€是詞家獨步。他也自恃其才，沒有一個人看得入眼，所以縉紳之門，絕不去走。文字之交，也沒有人。終日只是穿花街，走柳巷，東京多少名妓，無不敬慕他，以得見為榮。若有不認得柳七者，眾人都笑他為下品，不列姊妹之數(shù)。所以妓家傳出幾句口號，道是“不愿穿綾羅，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黃金，愿中柳七心。不愿神仙見，愿識柳七面”。但是這位柳七官人，雖做兩任官職，銀錢到手，剎時在青樓揮霍殆盡，毫無家計，以至病歿之后，竟然無錢買棺槨安葬。謝玉英雖說跟隨他終身，到帶著一家一火前來，并不費他分毫之事。今日送終季節(jié)，謝玉英便是他親妻一般。這幾個行首，便是他親人一般。當時陳師師為首，斂取眾妓家財帛，一面制買衣衾棺槨將柳七殯殮。一面在樂游原上，買一塊隙地起墳，擇日安葬。墳上豎個小碑，照依他手板上寫的增加兩字，刻“奉圣旨填詞柳三變之墓”。出殯之日，官僚中也有相識的，前來送葬。只見一片縞素，滿城妓家，無一人不到，哀聲震地。那送葬的官僚，自覺慚愧，掩面而返。

自葬后，每年清明左右，春風駘蕩，諸名姬不約而同，各備祭禮，往柳七官人墳上，掛紙錢拜掃，喚做“吊柳七”，又喚做“上風流?！?。未曾“吊柳七”、“上風流冢”者，不敢到樂游原上春游。后來成了個風俗，直到高宗南渡之后，此風方止。后人有詩題柳墓云：“樂游原上妓如云，盡上風流柳七墳?？尚娂娍N紳輩，憐才不及眾紅裙”。

一

馮夢龍說的這個故事，載在他的擬話本小說《喻世明言》第十二卷，題為《眾名姬春風吊柳七》。馮夢龍寫的雖是小說，但這位柳七，卻是實有其人，一生行徑也大體吻合，確是宋代詞壇俗詞創(chuàng)作第一高手。此人名柳永(約987年—約1053年)，崇安(今福建武夷山市)人。原名三變，字景莊。后改名永，字耆卿。排行第七，所以又稱柳七。其父柳宜，在南唐為監(jiān)察御史，入宋后濮州雷澤(今山東鄄城西北)令，后擢升為贊善大夫、殿中省丞。這位柳宜的父親柳崇是位的道學家，但其子柳宜的行為頗有點怪誕。表現(xiàn)之一就是給自己的三個兒子都起了個怪怪的名字：長子三復，次子三接，幼子三變。這三個孩子名字雖怪，卻一個個才氣橫溢：長子三復為真宗天禧二年(1018)進士，次子三接和幼子三變同為仁宗景祐元年(1034)進士，人稱“柳氏三絕”

“柳氏三絕”中，幼子三變最富文學才華，也叛逆精神。他除了像當時大多數(shù)學問分子那樣，讀書應舉，走讀書做官之路。但是，他又不同于一般的士大夫，出于叛逆性格和耽于風流的共性，他寵愛將自己的才華在青樓歌女中揮灑，陣日出入秦樓楚館，倚紅偎翠，為她們創(chuàng)制新詞。“教坊樂工，每得新腔，必求(柳)永為詞，始行于世”(葉夢得《避暑錄話》)，他不但是市斤藝人演唱歌詞的首席作家，也是他們演唱水平的權威評論家：“一經品題，身價十倍”(羅燁《醉翁談錄》丙集卷二)正由于如此，京城的名妓都愿與柳永往來，京城名妓沒有不熟悉他的。名妓散盡千金，只求柳永與之一寢，求得一詞一詩。哪個妓女若說不熟悉柳七官人，就會被譏笑，都以結交這個當朝第一才俊為榮。東京城里的妓界流傳這樣的口號：“不愿穿綾羅，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黃金，愿中柳七心;不愿神仙見，愿識柳七面。”假如說這是馮夢龍小說中說的，缺乏為據(jù)的話，柳永自己的詩詞也可作為旁證。景祐元年(1034)柳永考中進士后，被任命為睦州(今浙江建德縣)團練推官，消息傳來，京城妓界竟然一片哽咽。臨行那天，前來送別的全是妓女!柳七在詞中描繪出這個盛大的感人場面：“郊外綠陰千里，掩映紅裙十隊。惜別語方長，車馬催人速去。偷淚，偷淚，那得分身與你!”送行的歌伎，竟然排成十隊，簡直像帝王出行;而且分別的話兒說不完，則是帝王也無法辦到的。只有這位風流倜儻詞壇上的無冕方能如此。而柳永也樂得在這溫順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