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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小2016-01-09 老梁頭、會說話的狗、婆、大毛、瘋女、幾個老工友。 她總是站在分離器旁這個地方，遠(yuǎn)遠(yuǎn)地，悄悄地望著老。老（制止地）！〔老瞅了一眼又低頭修，也不說話老別在這兒抽！婆不行嗎？老不行婆不行？我非在這兒抽，看你能把我咋的！老……老（摸了一下狗）這是口天然氣井，要是起火，那抵得上顆。婆你別嚇唬我們屯子人！老我說，你干嘛非把牛趕這么遠(yuǎn)來放，值得嗎？婆……咋說呢？這兒的草好。給口水喝吧。老壺里有，自己倒婆老爺子，我咋老看你一個人在這兒看井呢？老你打聽這個干啥？婆（笑）老原先是三個人輪班倒，那兩個是我徒弟。婆那怎么現(xiàn)在剩你一個人了？老年輕人好熱鬧，好玩兒，都嫌這口井太遠(yuǎn)，叫我把他們都打發(fā)了。也是，年輕婆你是先進(jìn)？老還先進(jìn)呢？我這輩子受過一回表揚(yáng)還有爭議。婆那你在這兒就不孤單？老孤單？嘿嘿，說心里話，給個縣長都不換哪！婆那城里人山人海的多熱鬧！老熱鬧？我覺著擠在人堆里才孤單呢！婆……你這人，真怪。老人的想法不同老你這是啥話呢？不瞞你說，我這口井要是一傷風(fēng)感冒，出點啥事兒，那全城人婆咋說呢？老咋說？這口氣井連著千家萬戶的取暖、燒飯，離了它，能行？婆哎喲，你還挺牛的呢！老哎！?！莻€臟字只張了個口型）就在這兒。婆這口井也不合群呀？老合群要啥老這是地質(zhì)上的事你不懂井打在大街上熱鬧可那只能冒臭水再說，婆那你成年到輩子在井上，家里就不管了？老……家里沒啥人了。婆孩子呢？老都大了。各過各的。婆老伴呢？老出門了……哎，你這人咋啥都打聽呢婆（欲走）日頭要落了……老往回趕哪。明個還來嗎？婆還來。對了，我給你捎點菜籽來。老有豆角籽嗎？老那可太謝謝你了老（饞得咽口水）我就是胃酸過多，老燒心老老伴兒婆噢，對了。你說她出門了。老出門了。婆回老家了？老回老家了。婆遠(yuǎn)嗎？老不遠(yuǎn)?！凑业萌ヒ淮?，我倆在那兒碰頭。婆是呀，老夫老妻的……（低頭走下）老這就往回趕哪？婆嗯哪！〔遠(yuǎn)處傳來牛的哞，和婆趕牛的吆喝聲：“唏喲！唏喲老，你。狗咱倆誰誰呀。老你跟了我這么多年，也沒你，我這心里總覺得……狗咱們誰跟誰呀，老哥們兒啦！老你聽不懂我的話，一定很難受吧老（撫摩著狗的臉），告訴我，你昨天夜里干啥去了？狗說了你也不懂……老也是，咋能拿你跟人比呢。狗說老實的，人比起我們動物來，有許多長處能創(chuàng)造出許多希奇古怪的東。老，你傻頭傻腦的想啥呢狗想啥？昨天夜里，在荒原深處，我幽會了我的。我們漫步在灑滿月光時草老，我給你哼個曲吧老（異常激動的）！快來看哪，大約日頭又要落（樂）下去了！（神往地） 老咋的，不愿意吃狗又是面條，再這樣下去，我的牙齒都了，有一天連骨頭都咬不動了狗要是有點兒肉就好了。老我知道你想啥。今天早上你去追一只土撥鼠，叫我攔住了，你就跟我賭氣，是狗別嘮叨了，我是狗拿耗子——〔一只蚊子落在老的上老（盯盯地瞅著蚊子你可真會選時候天一轉(zhuǎn)暖你就嗡嗡地飛來了告訴你，狗我的主人心腸多好?。∷B蚊子都，可去年夏天的一個晚上，一群蚊子鋪老（放下碗一會兒跟我去看看那幾壟菜地？豆角籽都拱破土，狗拱破土的豆牙，像一只只小手。老（突然害怕地）像什么？像孩子的手……別、別別，別往這上想，你別這。狗我叫你傷心了，對不起。婆今天，天真好。老過來坐坐。婆坐坐？老坐坐。你有好幾天，沒往這邊趕了婆我進(jìn)了一趟城。幾天不見，這草就綠了。真是，一黃一綠又一年哪。老你進(jìn)城干啥去了？婆給兒子買鞋，給老伴裝幾瓶好酒。老幾個兒子呀？婆就一個。老沒姑娘？婆沒有。老你是老計劃模范了婆（立刻酸臉）你說的這叫人話？我跟那是兩碼事！老你這老婆子，咋聽不懂好賴話呢？你發(fā)什么火？婆人老了，好多心……你說也怪，我這些年一共給兒子買了三次鞋，回來一看，老都是一撇的？咋會呢。婆說的是。老你兒子能穿老婆算起來，都三十多歲了。老三十多歲還釣蛤?。科牛ㄉ鷼獾兀┪艺f他小時候！老你老伴還好喝一口？婆好喝是個烈性子在平原上遠(yuǎn)近聞名有一身好力氣在的人沒來之前，天鼓似的！爆土揚(yáng)場，煙塵滾滾，幾十里外都看得見。（神秘而緊張地）這時候，就得聽話，帶著牛群左沖右突，踏死幾條小牛犢，眼看著牛群就要潰散了……就在這時，我老（氣地）你可真能替他吹乎老哎喲！看不出，你年輕的時候還挺有競爭力婆當(dāng)然（鹽），你別看我現(xiàn)在水襠尿褲的樣。年輕時，在人前人后那也呱呱叫！老那是看慣了老我這人沒毛病，就是下巴大點?？磥?，你的家還挺和睦哇老（發(fā)火地）我不許你說她壞話！婆看看，還是一家向著一家呀。老噢，你吹了半天你老伴，完了就來埋汰我老伴？你這人？……婆我這人咋的？哪點說錯了？老她死了婆見鬼！你不說她回老家了嗎？老死了，就是回老家了……婆你看，我都說了些，老她死了五年了。她死的時候，我沒在家，聽孩子說她老是問幾點了，，她那是盼我回來……在一起過了幾十年，她從來沒埋怨過。五八年我到西北，搞勘探，摔斷了脊椎骨吃尿，她侍候我兩年多。六〇年又隨我轉(zhuǎn)到大平原上搞石油，我在井都跑大串聯(lián)，我把行李搬到井上，一守就是幾個月……，婆你這人哪婆（感動地）她真是個好女人……老以后，不會有這樣的女人了婆兒子們呢？老別提了！我一見他們就來氣。結(jié)婚，我戒了煙；結(jié)婚，我戒了酒。幸婆他們總是你的兒子呀？老兒子？有一次我那指著鼻子罵我是個老窩囊廢說跟我一起參加工作的，婆噢，小，小蟲鉆眼睛里去了。老來，我?guī)湍愦荡怠＠夏愀鹗裁春?？我給她吹眼睛。好些了嗎？.婆好，好些了。哎，這是我給你捎的咸菜。老你看你……上次捎的還沒吃完呢婆我那兒子啥都缺，就是不缺咸菜！老謝謝。最近胃酸好多了……老到點了，我該巡回檢查了。婆我也該去看看牛了。（欲走）老中午，在我這兒吃面條吧！婆我?guī)е杉Z呢。老咱倆合著吃，就有干又有稀了。婆你可真會想……（下）老，跟我轉(zhuǎn)一圈。老喂！誰把牛拴在小樹上了，這不是人嗎婆你詐唬啥？我拴的。老這小樹細(xì)皮的，你不是毀我嗎婆老這幾棵是我栽的婆你栽的有啥了不起！我賠你！老你賠得起嗎？這是我老伴從帶來的小槐樹老（緩和地）不是我發(fā)火，你干嗎非把牛拴在小樹上？這大草甸子這么寬綽？婆哼！它是個，沒被閹過，到處 老你早說呀。我這兒有個木頭樁子，你拴上老（朝井場外喊著）別打了！別打了！我求求你……別拿一個不會說話的牲口撒〔老默默地望著遠(yuǎn)方。而后揀起地上的干糧袋。狗這是想，肉打狗——一去不回呀。老（打了狗一巴掌）去！這是給你的 的像是大海里的一簇簇的波浪，神氣而壯觀?！泊竺旮?，拎起身旁的機(jī)，繞了個圈子來到井場上。大毛（禿腦袋）師傅。老你來干啥大毛我來和你道個別……，我要走了老昨啦？大毛我把人揍了。蹲了七天拘留所，到現(xiàn)在單位還找我呢。老為啥？大毛你幫我跟隊里說情，好容易才調(diào)回到城里。唉！可她……別提了！老？誰是？大毛（氣哼哼地）我對象！她不是在賓館客房工作嘛，就是她死活纏著我，非調(diào)回老那她們單位的頭頭也不管管大毛就是呀！我一氣之下，踢開經(jīng)理的門，問他：常去哪兒了？他說：做做思想工作他說你嘴干凈點兒講點文明我說人都拐跑了還讓我講點文明。老你沒上她家打聽打聽大毛去了。我一問她爹，你猜那老燈說啥？說她死了！她媽在病一聽就嗚嗚地老她八成是跟著有錢的人跑了。跑了就跑了吧，你再找一個。興許，你那對象一大毛還咋誠心？她都跟我睡了！……有一次她來看我，我倆躺在草地上，看空蕩蕩的藍(lán)天，看大棉團(tuán)似的白云……她說，毛啊，讓這初戀的伴我們永生永世吧！，她老她走時，也沒留下什么話大毛她給家留個條，歪歪扭扭地寫著：（像念歌詞）不要問我從哪里來，不要問我去何方。為了自由和，我要到處流浪……（唱）流浪……老這些年輕人哪，還沒學(xué)會實實在在地過日子。唉，大毛你老躲著也不是個大毛不！我得去找她。老上哪兒去找??？大毛聽一個哥們告訴我，說她可能跟一個搗騰汽車的老色鬼去南方了。我準(zhǔn)備請兩過機(jī)）師傅，這臺機(jī)，留給你吧。悶了的時候，聽聽歌，聽聽?wèi)?。老聽說那邊，吃一碗面條都十好幾塊，你怎么生活呀大毛我這個破鑼嗓子，正時髦！到哪個酒吧唱也能弄個飯錢。師傅，你放心。老（從懷里掏出錢和糧票）這是我兩個月的工資和獎金，這里還夾了幾十斤大毛（眼里涌出淚水）老（把錢裝進(jìn)口袋里）拿著吧，出門難哪大毛師傅，別的不別的，你就是我親眼所見的，最最偉大的，模范！報紙、廣老別盡說好聽的！快走吧大毛哎。，秋天我來看你……（下老，你說這人活世上怪不怪？小時候，我們家鄉(xiāng)門前有條河，河也不寬，浪狗我從前呆的地方是一片美麗的草原，后來人們把草給燒了，說在上面種糧食，不明白，大家都在瞎折騰什么？人們把自己的才能，常常用于自己。老，你為啥不進(jìn)城去，那是個的大世界，就跟歌里唱的一樣。狗（唱）外面的世界很，外面的世界很無奈。你說的是，這首歌吧？老像你這么漂亮的狗，在城里家，會每天都給你肉吃的老，要是沒有你，我就缺點啥老你干嘛老躲著我？婆我的一條牛丟了老是哪條老那你老伴怎么不幫你找找？婆他，他病了……老（嘲諷地）這就怪了，你不是說他壯得像頭牛似的嗎？還有你那寶貝兒子。婆（委屈地）你不幫找，拉倒！干啥說這些難聽的話。老難聽的話？我這才是實話！要是你老伴和兒子心疼你，還能讓你出來放牛？老（笑了）傻蛋就傻蛋吧，人都學(xué)了，牛，誰幫著找啊。走吧，別發(fā)火了。婆算了，勞不起您的大駕。老走吧！我陪你在大草原上散散心，別因為一條牛再尋死上吊。婆你還是守著你那口老干巴井吧！老你尋思我會陪你多遠(yuǎn)哪？就在周圍轉(zhuǎn)轉(zhuǎn)吧！找不著我也沒辦法。婆算了。井上若是出事，咱可兜不起。老天熱的時候沒事，就怕天冷的時候，那要是凍了管線，可不得了！婆說實話，這些天，我還真惦記著井上，總想給你捎點新鮮菜來。老不用。那幾壟菜長得可旺了，頭茬豆角子我沒舍得吃，還摘了一筐想叫你帶回婆你這人哪老，你在這兒替我看會兒老回去，你總盯著啥？我老還能犯錯誤？真是老進(jìn)屋躲躲雨吧。婆不了。在這兒站會兒，挺好。 老你傻站在那兒干啥，渾身都濕透了?？爝^來，我把雨衣給你。婆（走過來）給我，你穿啥？老我沒事，雨淋淋痛快〔老把雨衣給婆披上婆（坐在石凳上）要不，咱們披一件雨衣。老那，好嗎？……婆（一把拽過老）你坐下吧！這么大歲數(shù)，還扯這個老（不自在的）這，這雨衣小了點……婆要不，咱倆進(jìn)屋去。老進(jìn)屋婆看嚇的，我還能吃了？老那倒是沒啥。就是屋太小，憋悶。婆呢？老叫一條給拐跑了。婆嘖嘖！咋說得那么難聽呢！老這小子學(xué)壞了……（用手接著雨滴）這雨多好?。。ㄉ裢兀┬r候，就盼著下雨，一下雨就躲兩個人下雨啦、冒泡啦！戴草帽啦！婆咋的？你小時候也喊這套嗑？老就是。真怪了，也不知是啥人傳的……婆人，要是不老該多好??！……老活著，就能看見?？匆娺@天，這地，這云，這雨婆雨，停了。老我看一會兒還得下婆（脫下外衣打算擰擰干）你去哪兒？老（回避地）我，我在這兒不方便。婆你別走開，幫我擰擰衣服。老嗯婆你低頭瞅啥呢？老你的腳真大……老你老伴的病，好啦？婆好啦。 婆（苦笑了一下）那還用說。老你兒子跟你住在一起？婆他搬走了，總說回來看看，可一次也沒回來過老兒女，就那么回事兒。人老了，就是有個知冷知熱的好老伴。你老伴對你那么婆我兒子說，今年秋天來看我，他還是挺孝順的老你看，又下上了。快把雨衣披上，別著了涼！婆我這輩子就不知啥是著涼。你快披上吧！老（把雨衣給婆披上）上歲數(shù)了，還是當(dāng)心點好。婆那你……老只是落點雨星星。沒啥。婆要不，你進(jìn)屋去吧。老我在這兒站會兒。行〔遠(yuǎn)處傳來牛的哞，給荒原更增添了幾分寂靜。老有個事兒，我一直納悶兒。婆啥事兒？老那天我?guī)湍阏遗?，發(fā)現(xiàn)離井場不遠(yuǎn)，有個小土包，上面長滿了荒草，還開著鈴婆那有啥稀奇的，人死了都得埋。老咋不稀奇？這大荒原，多少里地沒人煙，誰會上這兒埋死人呢？再說，啥時候老我得謝謝這個死去的人，他在這兒陪我這些年……婆我得去看看牛了。老不能再呆一會兒啦？婆（等待著）你還有老沒有了……噢，對了。你要是看見我那條狗，就把它喊回來。婆（走了兩步，又回頭）別老琢磨死人的事兒，還是想想活人吧！老你能忘了死去的人？起我老伴……婆（有點生氣）老是呀，她等著我……你看，我這人老是胡思亂想婆（低下頭）不胡思亂想，又能干啥呢？要不就太孤單了。老一個人一輩子，有多少事情可以品味品味呀起這些，就覺得四周有不少。婆人老了，才靠想過去的日子活著。是嗎？老你不老？婆老是老了，可還得活呀……老得承認(rèn)，咱們老了……婆有時候，照照鏡子，我都討厭我包在這張皮里。要是年輕些……老那還說啥……老你看你，又生氣了。剛才，你不也承認(rèn)自己老了嗎？婆可我心不老！老當(dāng)然（鹽）。我這人從沒把生死當(dāng)回事兒婆興奮地，走過來老看看，你又吹牛了婆吹牛？我現(xiàn)在就扭給你看！老你來呀！說話算話。婆嘻嘻，我，我玩兒呢。老看看，我就知道你拉松套了。婆松套？你看看，我今天……（站起欲扭）哎呀，不行不行！老真鬧心。你這不是饞我嗎？（吹乎地）我們東北荒原上的大秧歌，最叫絕婆你就作踐我吧。老（懇求地）來吧來吧！正好這會兒雨也停了。你看，彩虹都出來啦！婆那我先聽聽調(diào)兒。婆（甩掉外衣）反正也沒人，我今天就拉拉臉子造吧！老我這兒還有新摘的紅辣椒。婆你就拿我當(dāng)猴兒耍吧！老帶上帶上——這鞭桿子當(dāng)棒槌婆（拉老）來來，你也來！老我不行我不行。老我這輩子，還是頭一回。真痛快婆你扭得挺帶勁兒。哎喲，我得去看看牛了。老你歇著，我去幫你看看。婆算了！隨它們在草地上跑吧！老？在中，我混在人堆里跳過忠字舞。就這樣，（做幾個動作）可婆我知道，誰也比不上你老伴老那會她還年輕，身材也好婆天要晚了，我還是去看看牛吧。（欲走老今天是陰天，還早著哪！你看，這雨又上來了婆（望著天空）真是七月的天，小孩的臉，說變就變哪。老這回還下大了呢！我們進(jìn)屋去躲躲吧？婆還是坐這兒涼快。老要不給你雨衣。婆反正也濕了，就這樣吧。老（甩掉雨衣）去它的吧！還是在雨里痛快老你會講故事嗎？婆不會。老要不，咱們下五道棋？婆更不會了！老（想想）對了！我有個好主意老我們一個人講一個誰也沒聽的事兒。反正我們都是過來人了，講啥都行，婆（自語）講一個……誰也沒聽過的事兒……這主意不賴。啥事別人沒聽過呢？那老還是你先講婆要不，咱們錐子、剪子、拳頭、布。老好吧。兩個人定—綱——錘！定—綱——婆你輸了，講吧！可得我沒聽的老行。我先講一個。有一年，我遇著這么件事兒。一輛大汽車，把我們老隊長撞倒了，壓在他的腿上，裝車干活的人臉都嚇白了?？伤€笑呵呵地對說：別怕！慢婆（大笑著）你瞎扯瞎扯！沒有的事兒。老真的。他那條腿是假腿，在中打丟了，后來換了條木頭做的。婆真的呀？老可不是咋的。那人可好了，一輩子沒給別人添過麻煩。他退休后，就回家鄉(xiāng)種婆行啊，這件事兒就算我沒聽吧。老那該你講了。婆我們屯子，有個九十多歲的老太太，兒子七十，孫子五十，重孫子都結(jié)婚了。老咋的了，婆頭發(fā)變黑了，又生出一口白白的牙 ，老你別嚇唬我，咋會有這種事兒呢？婆不信，你到我們屯子里瞧瞧去！老說死我也不信婆不信拉倒。（起身）天，要黑了，我得往回趕牛了。老等哪天，咱們還講沒聽的事兒！婆（邊走邊應(yīng)著）〔老望著婆的背影，在井場上徘徊幾步。老（自語著）真有這種事兒？這老婆子…… 老是？別不好意思出來吧怎么還端起架子來啦？（突然生氣地）老你……你是誰瘋女快走開！這關(guān)你什么事？老別怕，我不會你……來，進(jìn)屋吧。瘋女（粗魯?shù)兀┳唛_！你別碰我。老你在這里過的夜？真，這秋天的夜晚，已經(jīng)很涼了。瘋女（顯得溫和些）這不用你管……老你的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家吧。，瘋女（鉆出狗窩你你要跟我睡覺？不不不不干那種事兒了（后退著），老丫頭，我聽不懂你的話瘋女別裝糊涂！你忘了，你說你要娶我，要帶我出國?？赡惆褋G在賓館里，一個人老丫頭，你認(rèn)錯人了瘋女（仔細(xì)地瞅著老）對對，你的腦門沒那么亮。我不認(rèn)識你……老你到這兒來干什么？瘋女尋找失落的荒原……老你從哪兒來？瘋女我從最熱鬧的大都市來（神秘地？我到這兒來整整走了兩個世紀(jì)。的鑄造的臺階！它高大無比，遮住了，使你感到孤獨，寒冷……老盡！瘋女我該走了，去找他，找他……老找誰？、瘋女他會原諒我嗎？（低下頭）我變得多丑啊老丫頭，你不丑，很漂亮！你抬起頭來，讓我仔細(xì)瞅瞅你的眼睛！瘋女（閉著眼睛）的還漂亮嗎？老你不叫我看你的眼睛，咋能知道呢？瘋女（慢慢地睜大眼睛）給你看吧！老我認(rèn)出你來了。瘋女我是誰？?老你是我的女兒瘋女（情感使她人性化了）老爹，的是你女兒嗎老那還有錯！我有兩個兒子，就缺女兒。（自語）那片洼地，小紅帽，不瘋女小紅帽，不見了老丫頭，你的眼睛生得多水靈??！要是打扮打扮就更帶勁兒了。瘋女沒有口紅，沒有眼影膏，沒有漂亮的衣服，我什么都沒有…… 瘋女（變得溫順）老爹，我聽你的話。去把我身上的臟東西洗洗干凈。然后，你帶老丫頭，我告訴你有一個愛唱歌的小伙子，他在等著你。瘋女快告訴我，他在哪兒？老他背著琴，唱著歌，到處漂流瘋女（像是突然清醒過來）起來了！我到過這地方。我和他躺在草地上，看空蕩蕩的藍(lán)天，像倒過來看世界。只有那次，才最深最甜……老他長得禿頭禿腦，不帥氣，也沒錢瘋女可他誠實……（忘情地）一只蝴蝶，落進(jìn)了前面的；留下孤零零的后面。老真是怪事！從哪兒冒出個姑娘來！嘿，我知道了，可能是變的，它在捉弄婆你一個人在那兒嘟噥啥呢？老沒看見一個姑娘？老你這老婆子，真能逗。哎喲，你今個臉色不太好。婆從那次瘋了一回，也不知咋的，這些天就睡不好覺了！老醫(yī)生講，那叫興奮。婆啥叫興奮？老興奮就是，就是……整個神經(jīng)處在亢進(jìn)狀態(tài)。婆那你也亢進(jìn)了？老可不是咋的。那次真叫人，都覺著自己年輕了不少婆想想都害臊。天上還滴著雨，地上稀泥巴唧的，你看我出的那些洋相喲。老真快呀！轉(zhuǎn)眼，又是秋天了……婆說的是呢。這一綠一黃又一年。老這二也知咋的我一看原樂日就眼淚止都止住那踩上去都軟乎乎的沒有風(fēng)沒有人天上唱地上蛤各小動物興得到處亂蹦婆你要成仙了！老可不是咋的。我這人命大，有三次都沒有死了。婆（走過來，感的）哎喲，真看不出！老六〇年我們在荒原上挖管線溝，在兩米多深的溝里塌了方，我被埋在下面，只婆嘖嘖，我的天哪！老（不好意思地）第二次是大伙鬧著玩，把我帽子扔房蓋上了。我登著梯子上去拿，不知咋搞的，那梯子突然反著來，我雙手往后緊乍乍兩下，“咣當(dāng)”摔了個仰八叉婆是夠命大的。老最后一次，是那年冬天出去拉魚，回來時遇到大風(fēng)雪。除了，我們一共三婆（臉陰下來）老你看你，又生氣了不是？這件事我心里也不得勁兒……誰讓他們搶著坐駕駛樓婆那兩個人多慘哪！老這些事都過去了。倒是有件事在我心里總是過不去……婆你還有過不去的事？老這輩子，想起來我就……婆你說不說？不說我走了。老你急什么？婆對了，我們還定鋼錘，誰輸了誰講一件沒聽的事。老我剛才講的那些事兒，你聽？老你自己想死婆別扯遠(yuǎn)了，咱們還是定綱錘，來——兩個人錐子、剪子、拳頭、布！婆你輸了你輸了！講吧。老你真耍賴，老后出，行，我就講了那件事兒吧……婆這還像個。婆（害怕地）老我沒去管。第二天，那里圍了不少人，從洼地里撈出一個孩子……我跑去看，婆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老（發(fā)火地）胡說怎么跟我沒關(guān)系？要是我當(dāng)時跑過去看看，那孩子也許……我回家，不敢進(jìn)城；見到孩子，看見小紅帽……婆要是人，都像你這樣多好！老我總想，我們活在世上不容易，大家應(yīng)該互相看看，提醒提醒，就能活得安全老該你講了婆老你扯哪去了？得講沒聽的婆還有什么沒聽的呢？你的心真好婆過些天，我來幫你拆拆棉衣，給你做頓飯……（止不住淚水）天，要冷了……老天冷了，牛，就不放了，是吧？婆牛要賣了，要不就殺了，把肉送到城里去……我們有兩句歌，這樣唱二老天，涼得真快婆今個兒早晨，都上冰茬了。老你干活真麻利，這又拆又洗，一天就拿下來了！婆這算啥？都是老娘們家的活計。老那些油衣服，看了都心煩，虧你下得去手！婆你呀，真得有個人管管你。老你不是管了嗎？（笑著）嘿嘿，老了老了，還交了個女朋友。婆你還滿嘴新鮮詞呢！ 老（從口抓出是謝快別這說是怕這娘出才幫了她幾天，是個事兒，就在八排公路截了個車，把她送到那兒去了。啥？她父母要給我一千塊錢？（放下）婆你還闊起來了，啥時候裝上老前幾天。我們頭頭來了，給我弄了臺彩電和。我說：彩電你搬回去，這玩意一兩千塊，丟了咋整？再說，也招賊呀！這你留下，井上出點啥事好聯(lián)系。這不，裝了好幾天了，頭一次來。婆頭頭不錯呀老（苦惱地）他臨走時，問我啥時候過生日。還說，今年無論如何也得給我評個老頭頭說，到這個生日我就滿歲數(shù)了，該退休了。他說，在我退休前，無論如何婆我還想，等明年開春的時候，再把牛趕出來老你來了，我也該走了……那你明天，就不來這兒放牛了婆嗯哪。老這是入冬前，最后一次了？婆嗯哪。你，你有話說？……老本來想好的話，這會兒都沒了……婆你啥時候過生日？老我是臘月初八的生日婆是呀，明年我來了，你也早走了，何況明年我還不一定……老為啥不能冬天放牛呢？婆冬天太冷，大雪把草地都覆蓋了。老是啊，大煙雪一刮起來，昏天黑地，到處見不到一個人。那雪溜子，像婆你害怕了？老以前從來沒怕過，這會兒也不知是咋搞的？興許是怕退休了，怕離開這兒……婆你，一共干了多少年了？老從算起，整整四十年了。日子是湊整了，可酸甜苦辣卻是零零碎碎的婆棉衣縫好了。你試試。老試試〔婆幫老穿上棉衣，貼在他的背上把線頭咬斷。婆還，還挺合適的。老真軟乎，暖和。謝謝啦婆我?guī)湍闩锊税伞＠贤炼?、蘿卜，都下窖了婆要不，我?guī)湍汶绺紫滩?。你老燒心，多?zhǔn)備點。老咸菜也腌上了。這會兒都能吃了。婆我來包餃子。老餃子包完了。婆我去下…….老水還沒開呢婆（突然慌亂起來），我得回去了……老那餃子誰吃呀？婆你一個人吃吧。老一個人吃不香……婆日頭，要落下去了老等會兒水開了，我就去下餃子。你吃了，再走。婆這火可真慢……老是電爐子。井上不能用明火婆天，涼得真快……老今天早晨都上冰茬了。婆一到傍晚就有點冷清。老是有點兒……老（猛地想起）對了！咱們再最后講一個誰也沒的事。婆行啊……老來，定綱錘（咳了一聲）我們屯子，出了這么件事兒。一個姑娘，跟一老完了？婆完了……老這說明什么呢？……婆不說明什么。老（想不開）這，這總得說明點什么吧老這不是整景嗎？該咋的是咋的，說個痛快話，直來直去多好！婆是呀，直來直去多好……老（慌亂地）我去看看水開了沒有……（端餃子進(jìn)小屋大毛你是誰？婆我是放牛的。大毛我?guī)煾的?？婆（朝屋里）〔老從小屋返出。大毛師傅。老回來啦老我這兒來過個瘋丫頭，她說是找人。大毛她從哪兒來？老她說她從最熱鬧的地方來。大毛她長得啥模樣？老大眼睛，個不高。嘴角還抿著一股喜爭好斗的勁兒。我琢磨著，她八成是你找的。大毛你沒說我在到處找她！老說了。可她說話顛三倒四的，神經(jīng)有些不正常。大毛她人呢？老我截了臺車，把她送城里去了。大毛我得去找她！老是咋搞得老是整岔道兒你進(jìn)去她出來她出來你進(jìn)去總碰不上面兒?！怖铣蛄艘谎燮糯竺珟煾?，我去了，等過年的時候，我?guī)砼隳?。（下?婆這小子倒是有股勁兒，窮追不舍！老就是老岔道兒。還不如在一個地方蹲坑。我看看餃子去。（進(jìn)屋。〔井場上靜下來落下去了一輪淡淡的明月從荒原上升起到處一片銀白。老（端出餃子）快吃吧，不然就涼了。。婆（不安地）天黑了，我也該走了……老別走。你看今晚的月亮多圓。婆我就怕月亮圓的時候。老你不是說，要陪我吃頓飯嗎，，走婆（恐懼地）老你怕他猜疑？婆不是……老（生氣地）那到底為啥？婆（難言地）你別問了！老（更火地）我偏要問！婆老你，你剛才說什么婆（忍住淚水）我什么都沒說（哭著：誰還能記得他呢？就是當(dāng)媽的，總也忘不了?。▋裳壑敝钡兀┡葑舆吷狭糁恢恍⌒退拿弊印炷模≌δ茏尯⒆右粋€人，一個人…（沉默著后來，我聽見了真的見了到落日的時他就荒原上著我要回（楚地一）：老當(dāng)娘的想兒子，這咋是瘋了呢，婆我，打我嫁過去，他就沒起過炕，一見風(fēng)就吐血，身子弱得像棵燈草兒。我就往好了想……想想總不犯法吧……（再也淚水）多少回死……可一來到大草甸我整天在荒原上走啊走啊……回家，怕那間黑屋子，怕屯子里的人我……（抽泣著），老（把酒瓶子蓋扭開）不想啦！來，咱倆喝一盅。婆我得把牛趕回去，不然就跑丟了……老還來嗎婆不來了。過些天，屯子里的人送我去敬老院老敬老院？在哪兒婆（極力掩飾著，不讓自己哭出來）我，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老你不能去那兒！別走，你聽我說……，婆我知道，你和我一樣，這輩子只想著一個人……你想著你老伴我兒子……老今后我不在你面前再提我老伴了……，分老快別這么說。有些事兒，你得容想，想想婆我求你件事兒。等過年的時候，給我兒子墳上添幾鍬土……（跑下）老你好好過日子！等退休了，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