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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名達的中國史學史研究

[]K092[]A[]1002-5332(2013)01-0063-09在1994年一次回顧中國史學史學科創(chuàng)建歷程的訪談中,楊翼驤認為,英年早逝的姚名達“可說是最早致力于撰寫一部內(nèi)容豐富的中國史學史專著,也是在這門學科建立的過程中值得尊敬、懷念的學者?!雹僖γ_,字達人,后更名顯微,1906年出生于江西省興國縣,1925年入清華國學研究院,師從梁啟超。1929年,姚名達進入商務(wù)印書館編譯所工作,此后又曾任教于暨南大學、復旦大學等校。1932年,他與妻子黃心勉共同創(chuàng)辦女子書店,次年又創(chuàng)辦《女子月刊》。1937年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后,姚名達回到江西,在1940年受聘于新成立的國立中正大學。1942年6月,姚名達率該校師生組成的“戰(zhàn)地服務(wù)團”開赴浙贛會戰(zhàn)的抗日前線,不幸于7月7日殉難于江西省新干縣的石口村。②姚名達之所以能在中國史學史學科的發(fā)展歷程中占有一席之地,最廣為人知的,是他在整理梁啟超課程講義時所加的一段注文:“名達案:民國十四年九月,名達初到清華研究院受業(yè)于先生,即有著《中國史學史》之志,曾向先生陳述;而今二年,積稿頗豐,惟一時尚不欲草率成書耳?!雹鄣侵钡讲恍已畴y,姚名達的《中國史學史》專著也仍然沒有正式出版。白壽彝聽說姚名達已有定稿,曾經(jīng)多方打聽,未知下落。④而在1942年姚名達殉難后,王咨臣受托整理其遺稿,其中就有一部垂成的油印本《中國史學史》,是其在上海的高校授課所用的講義,又名《史學通史》。⑤2011年4月13日,姚名達的哲嗣姚果源將該講義油印本的復印件,隨同其他幾部姚名達遺稿(物),一并捐贈給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惠及學林。⑥除了這部《中國史學史講義》⑦,姚名達還曾經(jīng)在一些信函及已刊著述中,就此專題進行過闡發(fā)。20世紀八十年代以來,王咨臣、周文玖、張愛芳等學者分別從姚名達的生平與學術(shù),以及姚名達在中國史學史學科的創(chuàng)建發(fā)展過程中的貢獻等角度,對其史學史研究進行過整理與研究。⑧本文在吸收前賢研究成果的基礎(chǔ)上,依據(jù)講義遺稿以及其他文獻,梳理出姚名達從事中國史學史研究的學術(shù)歷程,擬定的架構(gòu)以及已經(jīng)成文的觀點與主張等內(nèi)容,對其中國史學史研究作一初步探討,以就正于方家。一、研究歷程上引梁啟超《中國歷史研究法補編》中的夾注,是姚名達于1927年8月時所寫下的⑨,這也是他第一次公開表達其研究中國史學史的想法與計劃。這一想法與計劃,又是由他對史學研究的興趣發(fā)展而來。據(jù)姚名達自己敘述,他對于歷史的興趣,源于小時候的家庭熏陶。⑩十歲那年,父親為姚名達郵購了一部《綱鑒易知錄》,后因字體太小,主張賣掉另買一部木刻大字的版子。剛剛看得津津有味,不忍割愛的姚名達,竟在父親書桌柔布上用粉筆涂了“若賣《綱鑒》,兒辭矣!”七個大字。這部版本未佳的通俗史學教科書最終保留了下來,給姚名達也留下了兩方面的影響:其一是令他的眼睛因此患了近視;其二則是培養(yǎng)了他對于歷史的興趣。(11)少年時的閱讀,只能說是為其史學研究的興趣起到一種潛移默化的影響。1924年,其父親竭盡全力,變賣田產(chǎn),送姚名達到上海,秋季入上海南洋公學國學專修科。這時的姚名達,才得以“專心向歷史一方面用功”。1925年3月29日,遵照父親的指示,姚名達購買了胡適所著《章實齋先生年譜》。讀完此書之后,又恰好聽何炳松講《文史通義》。同年9月,姚名達入清華學校研究院,師從梁啟超,“問先生近自患學問欲太多,而欲集中精力于一點,此一點為何?先生曰:史也!”(12)于是選定了“章實齋的史學”作為研究專題。凡此種種機緣,使得姚名達對于史學,由純粹的興趣,發(fā)展而為學術(shù)的研究。在清華園的第一學年,姚名達勤讀《章氏遺書》,撰成《章實齋之史學》一文。期間為推求章氏之學,又做了一部《邵念魯年譜》。此后,姚名達獲準留校繼續(xù)研究,選定的題目仍然是《章實齋之史學》,研究的方向是“歷史研究法”。(13)第二學年,姚名達的主要工作是整理《章實齋遺書》,另寫一部新的《章實齋年譜》。在完成這些工作的過程中,姚名達的“中國史學史研究”規(guī)劃也逐漸成形。據(jù)姚名達的堂侄姚振海抄錄的一段日記可知,最早在1927年的1月,姚名達就已經(jīng)在思考如何寫作《中國史學史》。(14)是年12月31日出版的《國學月報》,預(yù)告了姚名達正在修改或整理的稿件清單,除了章學誠的系列研究之外,還有《中國史學史》等稿件。(15)而就在這一年的八月,梁啟超在清華學校講授《廣中國歷史研究法》,第一次公開提出“史學史”這一名稱。在《中國歷史研究法補編》正式刊行后,姚名達曾對胡適說:任公先生續(xù)講史法,(今刊于《萬有文庫》,名《中國歷史研究法補編》,是我筆記編成的。)因我的時常談議,所以講史學史做法特詳。(16)這段解釋,亦有助于理解姚名達在講義整理稿中特意加上一段注語的舉動。梁啟超在清華園講堂上的倡導,無疑增加了姚名達的信心。此后,姚名達在多種場合表達過他立志從事中國史學史研究的信心。茲依次列舉如下。1928年2月29日,姚名達完成了《邵念魯與章實齋》一文,作為其于1926年2月12日即已完稿的《邵念魯年譜》之補充。與兩年前的序例中強調(diào)年譜制作之體例不同,這篇《邵念魯與章實齋》著重于“推究邵章之關(guān)系”,以強調(diào)“念魯所以影響于實齋者至深”的觀點。同時,在文章的最后,姚名達特意突出了邵念魯個人在史學史上的地位:雖然,此言乎邵之影響及章者也。邵氏之學,固以得章而益彰;然即無章,邵之為邵仍自若!彼其吸收力之大,組織力之強,運用力之巧,在史學上固有其地位在。吾他日作《史學史》,將詳述之。今姑不贅,惟讀者諒焉。(17)1928年10月15日,姚名達在上海完成胡適所著《章實齋先生年譜》的增補工作后,受命撰寫了一篇長序,闡明其從事章實齋研究的經(jīng)過與心得。姚名達將他從事的章學誠研究,也納入到了“中國史學史”的研究體系中:同年(1925年一引者注)九月二十九日,即初到清華學校研究院的第二天,初受業(yè)于梁任公先生,初立志作史學史的研究,就在“專修題”內(nèi)認定了“章實齋的史學”一門。(18)在1930年11月17日寫給胡適的一封信中,姚名達第一次系統(tǒng)地談到了自己研究中國史學史的規(guī)劃與步驟:用十年的功夫研究中國史學史,先從事實、理論與著作三方面做一些極笨的工作。待一切都已明瞭以后,才“一字不茍,用極流動的通史體裁,把整個的史學史寫出來?!币彩窃谶@封信函中,姚名達提到其史學史研究的想法,是同時受到胡適與梁啟超的影響逐漸形成的。(19)姚名達編著的浙東諸史學家年譜中,《劉宗周年譜》是第三部正式成書出版的。延續(xù)其在《邵念魯與章實齋》一文中的思路,姚名達在1931年8月17日完成的序言中,專列一節(jié)敘劉宗周在史學上之地位,并在“本書著述之經(jīng)過及著者之態(tài)度”中,敘述了他研究浙東史學與整個史學史研究工作之間的關(guān)系:著者籍隸贛南,于浙東之學,初無所知。其始覺也,蓋自髫齡讀《人譜雜記》與《王學淵源錄》始。迨夫耽思史學,致力古書,氣味相投,竟以《史學史》為其專門事業(yè),宏綱細目,確定分施,而浙東史學之探討遂為近年來之一大程課。始于章學誠,上及邵廷采,黃宗羲,以至劉宗周,功力所屆,頗有成書;要而言之,實《史學史》之分段長編也。(20)《劉宗周年譜》完稿后,存放于商務(wù)印書館編譯所的鐵箱之中。1932年的“一二八”之難,商務(wù)印書館大量圖書與書稿被毀,此書竟得以幸免于難。但姚名達收藏的大量史料與書籍,卻沒有這份幸運。這次災(zāi)難,使得姚名達的中國史學史研究愈加困難重重。1934年整理其在上海高校講授《中國史學史》課程的講義時,姚名達詳細追述其史學史研究經(jīng)過,也敘述了在國難前后面臨的困難與窘境:(一九二九年)三月五日才進了商務(wù)印書館編譯所,除了辦公時間以外,仍舊于清晨深夜,繼續(xù)史學史的研究。前后數(shù)年,陸續(xù)發(fā)表了一些論文和專著。但那些已經(jīng)發(fā)表的,并沒有多大的貢獻。倒是有許多零零碎碎的小紙片,上面有許多從史書和文集里找得到的史料,委實有前人所未發(fā)現(xiàn)的寶貝。還有我自己對于史學史上的各種思想,自信亦有些獨到之處,也記在小紙片上。說來真很痛心,不料在民國二十一年“一二八”的后二日被倭寇把它和我的家庭完全炸毀了。次年春,在國立暨南大學授《中國史學史》,便痛感史料喪失之苦,只能提綱扼要地講些史實,不能作深刻的研究,又因?qū)W生很少,時間很短,所以不曾把講義完全發(fā)表。后來迭次補充,大大改動,方才形成這樣一部可供讀習、可供研究的《中國史學史》。(21)對中國史學史研究極為重視的姚名達,一直認為完整的《中國史學史》,應(yīng)是一項由多部著作組成的系統(tǒng)構(gòu)造。1934年整理的這部《中國史學史講義》僅僅只是一部供高校授課的講義稿而已,“使得學者先來一個鳥瞰,以便將來再作進一步的研究”。但是,這時的姚名達除了授課與著書,還需要參與女子書店與《女子月刊》的經(jīng)營。就在整理完這部講義稿后不久,姚名達不得不面臨《女子月刊》資金緊張、人手不足、四面夾攻的困難與委屈。(22)1935年,姚名達受命繼續(xù)參與《中國史學叢書》計劃,撰著《程頤年譜》,次年8月方才完稿。對此,姚名達也深感慚愧:論考據(jù)之精審,既無以逾于舊著諸譜;而史觀之發(fā)揮,更未表絲毫于簡端;使親我者謬以年譜專家相謚,仇我者更遠斥之出史學之門:此皆予之罪也。(23)令姚名達感到不安的,除了此年譜的水準之外,他更擔心自己在史學史研究方面的努力不能被人認可。這種不安也激發(fā)姚名達重新將主要精力投入于學術(shù)研究,先后完成了《中國目錄學史》、《中國目錄學年表》等著作,在目錄學研究領(lǐng)域影響深遠。即便如此,史學史研究也始終是姚名達最為掛念的一件事。據(jù)其繼配巴怡南回憶,1937年回到江西之后,姚名達??辉唬阂酝鳎耸穼W初階,治史之手段,非余著作目的也,世或以目錄學、年譜學相謚,皆余之罪!然篤志苦讀,深思力索,向未敢后人,假我十年,庶幾雪此恥耳!(24)1942年的殉難前線,讓姚名達完成理想中的中國史學史研究計劃遺憾落空。1934年整理的《中國史學史講義》,也就成為姚名達留給后人的中國史學史研究領(lǐng)域唯一相對完整的文本。二、組織架構(gòu)從一開始,姚名達的史學研究就形成了系統(tǒng)化的特點。最初只是想要從《章氏遺書》中尋章摘句,概括出章學誠的史學觀點。但隨著研究的逐漸開展,除了與章學誠有關(guān)的諸如《章實齋之史學》、《章實齋遺書敘目》、《會稽章實齋先生年譜》等一系列論著外,還衍生出《邵念魯年譜》、《朱筠年譜》、《劉宗周年譜》等副產(chǎn)品。而這些浙東史學家的研究,又只不過是《中國史學史》的“分段長編”而已。僅此一端,便可想見姚名達的“中國史學史”研究計劃之龐大,無怪乎旁人會有“才力或有不及”的擔憂。從1927年初在日記中開始構(gòu)想,到1934年初步整理成講義稿本,姚名達關(guān)于中國史學史的組織架構(gòu)之規(guī)劃,也由最初的雜亂而逐漸定型。1927年底《國學月報》所刊姚名達的著述目錄,應(yīng)該可以視為他最早的一份“中國史學史”研究計劃。在這份目錄中,除了已經(jīng)送交商務(wù)印書館等待出版的《余姚邵念魯年譜》,還有計劃在《國學月報》第三卷中刊出的《史的起原與史學的起原》、《清代的文字獄》、《司馬遷的史學》、《劉知幾的史學》、《達人史話》幾篇文章,以及計劃“合印為一書”的姚名達關(guān)于章學誠研究的系列論著。除了這些已經(jīng)成文定稿的文稿,還有正在修補、葺理中的《中國史學論叢》、《中國史學年記》、《中國史學史》、《中國史籍續(xù)考》、《中國史家索引》、《先秦人名索引》、《江西許真君的故事》、《朱笥河(筠)年譜》、《年譜學綜論》、《方志學綜論》、《傳記學綜論》、《圖表學綜論》、《史學綜論》諸多著述。(25)1930年11月17日,姚名達向即將從上海返回北京的胡適寫了一封信,希望可以得到胡適的提攜,幫其覓得一份能夠安心從事史學研究的工作。在這次通信中,姚名達第一次將他的史學史研究規(guī)劃完整地表述為“事實”、“理論”、“著作”三部分:(26)和1927年的目錄相比,這份規(guī)劃更精煉,也更有層次。次年8月4日,姚名達又給胡適寫了一封信。姚名達在信中提到,時任美國國會圖書館東方部主任的恒慕義(Mr.Hunmmel),“在四年前就曾經(jīng)請我去代他們編書目、撰提要,現(xiàn)在又來信微露這點希望”。姚名達希望有機會可以到美國去游歷一年,所以寫信請胡適幫忙推薦。在信的最后,姚名達又再次表露心跡——“我對于史學史的研究,早已確定計畫,認為終身事業(yè)。研究的程序和下手的路徑,都已切實規(guī)定了?!?27)幸運的是,王咨臣在姚名達的著作中曾經(jīng)見到過一封“由中文打字機打印,紙質(zhì)潤白,字屬宋體”的信函,是姚名達寫給恒慕義的,所列主要內(nèi)容正是他關(guān)于中國史學史的“研究程序和下手的路徑”,共有9點。(28)在這封寫給一位圖書館東方部主任的信函中,姚名達又再次對其史學史的結(jié)構(gòu)體系進行了修訂,增加了“史學術(shù)語”、“史學辭典”兩項內(nèi)容。這或許也與姚名達當時正在寫作《目錄學》有一定關(guān)系。1934年整理在暨南大學的講義稿時,姚名達從事中國史學史研究已經(jīng)將近十年,他關(guān)于中國史學史的結(jié)構(gòu)框架也有了更為明晰的規(guī)劃?!啊吨袊穼W史》是如何構(gòu)造的?我早就決定,至少當有六部”,簡而言之,分別是《中國史學通史》(即《中國史學史》)、《中國史學年表》、《中國史學論文總集》、《史學家列傳》、《史學大辭典》、《史籍考》(或《史書提要》)這六部,此外還包括“專家和專書的研究”。(29)無論是初期的略顯雜亂,還是后來的日漸條理,姚名達的史學史研究都是一項復雜而龐大的體系。而姚名達對于具體的實踐,則堅持著一個原則:先期完成一些基礎(chǔ)性的工作,最后以一部《中國史學史》總其大成。這種在旁人看來有些“自討苦吃”的研究方法,或許也是導致研究未能及時定稿的緣由之一,但也充分體現(xiàn)了姚名達在學術(shù)研究上堅持的嚴謹態(tài)度。三、觀點述略按照姚名達的規(guī)劃,主要為講授之用的《中國史學史講義》,其內(nèi)容是“只將史官制度的沿革、史學思想的進化、做史方法的改良、史學家的遞邅、史書的新陳代謝等的大勢,用極生動、極明顯的辭句表現(xiàn)出來”,大約會有三十萬字左右的篇幅。目前我們能夠看到的油印本,只有不到五萬字,內(nèi)容僅僅涉及第一編的緒論和第二編的史官制度兩部分,顯然并非完本。不過綜觀姚名達的學術(shù)生涯,自始至終都是在為實現(xiàn)其史學史研究的宏偉規(guī)劃而努力,其不同時期發(fā)表的文章,不少亦可納入廣義上的中國史學史研究范疇之中。以下根據(jù)講義稿的內(nèi)容,兼及其他相關(guān)文論,分別從史理與史官兩方面,略敘其史學史研究的主要觀點。(一)史理《中國史學史講義》的第一編一共有三章。第一章“史學史”,主要介紹此書的研究緣起與著作體例。其余兩章“史與史學”、“歷史學與歷史哲學”,則集中闡述了姚名達對于史學理論的思考。這些思考,又通過對史、歷史、史實、史學、歷史哲學等名詞涵義的討論而展開。姚名達的思考,首先從對“史”字本來意義的考證開始。他認為,當時所流行的幾種觀點,無論是“從又從中”(許慎派(30)),“手執(zhí)簡形”(吳大瀓派),“手持簿書”(江永派),還是“手持盛筭之器”(王國維派)諸說,都不正確。姚名達采取的方法是借助于文字學知識,從寫字工具的陸續(xù)發(fā)明所導致的不同時期字形的變化,來進行考證。將金文與甲骨文中出現(xiàn)的“史”字,與文獻中的記載結(jié)合起來進行考察之后,姚名達得出了結(jié)論:“史字的本來意義,只是用刀筆刻字的人?!?31)雖然史字有其本來的意義,但姚名達并不主張現(xiàn)代仍應(yīng)采用那種古義。他接受了巳維特維爾(J.T.Shotwell(32))為《大英百科全書》撰寫的“歷史(history)”條的觀點,認為“歷史不是記錄而是所記錄的事物”(Nottherecord,butthethingtoberecorded.)這種解釋是完全正確的,它體現(xiàn)了史的觀念的演變。姚名達強調(diào),隨著時代的演進,歷史的觀念亦無形中隨之而擴大,過往那種“歷史就是政治史”的觀念需要改變。但并非人類社會生活的所有事物均可入史,“這‘紀錄的事實’應(yīng)當是生動的,進步的,與時俱變的東西”,需要進行甄選,并加以史的解釋,“唯有解喻才能成為‘歷史’,才能成為‘歷史的真實’”。(33)對于“史學”的涵義,姚名達認為它既不是中國相傳的“史學”概念,也并非純粹的西洋的譯文。中國典籍中“史學”二字聯(lián)在一起用,或者指歷史學校,或者是明白史事及史法的意義。而在西洋所謂史學,實即是歷史科學,它所著重的,是在乎“史學的方法”。現(xiàn)代使用的“史學”,其意義應(yīng)包括兩方面:史的事實、史的理論。因此,姚名達將“史學”的概念界定為:“史學者,從已有的歷史事實中,找出其理論和方法,并由這已知的方法和理論,研究而成為一種有系統(tǒng)的學問者也?!?34)作為史學研究的基礎(chǔ),史實的正確與否是寫史最重要的一種問題。但是,“史實”要成為“史”的一部分,并不由于其本身的事實所決定,而是取決于史家的選擇。而史家的選擇史實,又要受不同時代不同史觀的影響。因此,姚名達認為一個良好的史學家,其任務(wù)中最大的一點,就是確定史實,要“辯明史實的體系,明白史實的因果,發(fā)現(xiàn)其中的鐵則,分別史實的旨歸”。(35)但是史學的目標又不僅僅只是確定史實,還須進一步,于史實間探求理法。要正確地選擇史料,需要建立正確的史學。要建立正確的史學,則需要開展史學原理的探討,即“歷史哲學”。姚名達特別重視歷史發(fā)展中的因果關(guān)系,認為這是歷史中最重要的一層理論。每一件事的結(jié)果,固然即是后一件事的原因,但其骨子里則仍舊只有這一個原因的。歷史哲學所要研究的,就是這“骨子里的原因”是什么。(36)至于這些概念互相之間的關(guān)系,姚名達的表述是:史實因為有了歷史學與歷史哲學,更能發(fā)揮其歷史的價值,而歷史學則因為有了過去的“史實”而更能增加其確定性。歷史哲學則又因有了歷史學與史實后,更易能找出其原則。這三者的關(guān)系是合一的,不可分的。(37)姚名達對于史學理論的思考,淵源有自。其在自序中曾提到,1925年4月29日“聽了何炳松先生講《文史通義》,才知道除了歷史值得研究以外,史學的理論和方法也值得研究”。甫入清華不久,姚名達就曾寫信給何炳松,探討諸如史學與史料、歷史研究中的“因果關(guān)系”等問題。(38)姚名達的史學理論,受章學誠觀點的影響頗深。在1926年完稿的《章實齋之史學》(39)一文中,姚名達所概括的章學誠的史學觀點,如“以學著為史,始得當史學之稱”、“先有學而后有史”、“真正之史學,惟著述足尸其尊”等,多被其在講義稿中借鑒與引申。講義稿整理完成之后,姚名達并沒有停止對這些觀點的思考。1940年,他增補了大量甲骨文與鐘鼎文中的例證,為史字的本來意義增加了“用文辭代替語言的意思”的論點,從而將其完整地表述為:史字的本來意義是載筆為書,正辭立信,執(zhí)技以事上的人。它的字形是以手執(zhí)筆,置于口前,象征著以文字補充語言的不足的意思。既不是象手執(zhí)簡形,也不是象手持盛筭的中形,更不是象手持簿書形。(40)1942年,因認為采用沿自日本的“歷史”一詞通稱史事史書,既名實含混,且不利于突顯其探討史事原理的科學性,于是首創(chuàng)“史理”一詞,以與“地理”對應(yīng)。在此一新名詞與新科學的理念下,姚名達將其史學理論的觀點也進行了重新梳理與界定:人類的活動叫做事。事字并非與言語對立之字,實際包含了言語思想和動作。但人事并不□有記載的價值,其對當時有關(guān)系,對后世有影響的,才有資格被記載下來,這可命名曰史事,記載史事,曰史記。被記載的文字與被保留的遺跡一般已叫他史料。搜集史料,加以鑒別、考證,或著作,一般叫做史學,其實應(yīng)該改名曰史法。應(yīng)用史法寫成之書曰史書。根據(jù)史料史書或現(xiàn)狀以研究史事發(fā)展的因果關(guān)系,得到一定的原理,應(yīng)正名曰史理。研究史理的基本觀念,曰史觀。根據(jù)史觀以解釋史事的基本原理,而不個細分析,這或可叫他史事哲學。(41)姚名達的這一理論創(chuàng)舉,當可視為其中國史學史研究中理論思考的延伸與總結(jié)。(二)史官梁啟超在《中國歷史研究法補編》中指出,史學史的做法最少應(yīng)該包括四方面的內(nèi)容:史官、史家、史學的成立及其發(fā)展、最近史學的趨勢。其中,史官是最先要敘述的。梁啟超的觀點,對當時的史學史專著的寫作影響很大,20世紀40年代出版的幾部史學史著作,基本上是按照這個思路進行組織的。姚名達曾經(jīng)表達過,他要用自己的方法去作中國史學史的研究。體現(xiàn)在這部《中國史學史講義》中,則是采取分類敘述的縱剖式,“把史官制度、史學思想、做史方法,分篇記載,自古述敘至今?!彪m然在具體要討論的內(nèi)容上略有不同,但把史官制度放在最首要的位置來敘述,卻是一致的?!吨袊穼W史講義》的編排原則總體上是分類敘述的縱剖式,具體到每一個專題,則是采取分代敘述的橫斷式。就史官制度而言,姚名達認為可以史官地位的升降作為時代劃分的標準,將史官制度史劃分為三個時期:第一、殷周時代。這是中國史官制度成立的時代,亦就是史官地位最崇敬的時代。第二、周末至西漢時代。這是史官地位低落的時代,亦是史學觀念轉(zhuǎn)變的時代。第三、西漢以后至清末。這是史官御用時代,在這時代中,史官并沒有什么多大的權(quán)威,只是皇帝御用的私人,但史學卻能在此時廓然開朗。(42)但是,由于史官制度作為一種政治組織,與政治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又往往隨著朝代的變遷而變遷,所以在具體敘述時,姚名達是按照殷周時代、漢魏六朝、隋唐、宋元明、清五個時代來分別討論的。除了殷周時代是史官制度的建立時代,應(yīng)當另成為一段落;清代是與現(xiàn)在最近,而史官制度亦有特點,成為一代外,其余的三時代均是以一亂一治作為標準的。這種時代劃分方式,體現(xiàn)了姚名達的觀察:中國歷史上的大亂時期,“史官制度的變動亦最利害”。(43)由于保留下來的講義稿并非全本,我們能看到只有“史官的起源”、“殷周時的史官制度”和“漢魏六朝的史官制度”三章。每一章的內(nèi)容,一般都集中于兩方面:考證史官的設(shè)置與職能,分析史官的地位及其與政治的關(guān)系。其中一些觀點,頗能反映姚名達獨到的見解。如他認為,歷史到了記英雄的名字時,就產(chǎn)生了史官制度。初期的史官,其地位與巫祝同樣重要。兩晉南北朝時期,私人修史者甚多,這一方面加速了史官制度的崩潰,另一方面也促進了史學的發(fā)達。諸如此類,不一而足。四、結(jié)語長期以來,姚名達及其史學史著作的未能出版,一直都是中國史學史學科發(fā)展歷程中的一大遺憾。本文的初步探討,至少在以下幾方面有了較之以往更顯明晰的認識與了解。第一,中國史學史研究,是姚名達在學術(shù)歷程中最為重視,也始終著力于其中的學術(shù)領(lǐng)域與研究專題。楊翼驤曾感嘆道:“在大學歷史系開課,有幾部專著出版,說明解放前已建立了此學科。但總的說研究這門學科的人較少,而且都是半路出家,搞別的有成就了才搞此學科,像姚名達先生那樣在當學生時就立志寫史學史的人是少見的?!?44)雖然姚名達計劃中的《中國史學史》專著未能完稿,但以他對史字本來意義的討論為例,從清華園時期就開始思考,在1934年的授課講義稿中寫成初稿,到殉難前才正式發(fā)表論文,這一歷程正是他對中國史學史研究的認真與堅持的縮影。第二,姚名達的中國史學史研究規(guī)劃,具有整體化、系統(tǒng)化的特點。除了一部專著總其大成,還需要前期大量的事實與理論研究。在此理念之下,姚名達已經(jīng)刊行的幾部史家年譜(45)及其他著述文章,均應(yīng)納入到其中國史學史研究體系之中。第三,作為姚名達留下的唯一相對完整的文本,《中國史學史講義》遺稿討論了史理與史官兩部分內(nèi)容。其中體現(xiàn)出的對史學理論的重視,可視為姚名達中國史學史研究的顯著特點之一。對姚名達中國史學史研究的介紹與討論,本文只是一塊引玉之磚。進一步的探討,尚有待于結(jié)合姚名達個人的生平、思想與學術(shù)歷程,及其所處時代的政治、社會與學術(shù)背景,在整體史視野下進行全面的分析。[收稿日期]2012-08-25注釋:①寧泊:《史學研究的今與昔——訪楊翼驤先生》,《史學史研究》1994年第4期,第11頁。后收入姜勝利整理的《楊翼驤中國史學史講義》,天津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213頁。②關(guān)于姚名達的殉難詳細情形,可參考中正大學校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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