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坡先生對書學(xué)獨創(chuàng)性見解,書法篆刻論文

蘇東坡先生對書學(xué)獨創(chuàng)性見解,書法篆刻論文清代學(xué)者梁獻根據(jù)明代著名字畫家董其昌，對歷代書法風(fēng)格有晉人書取韻，唐人書取法，宋人書取意的講法，修訂為晉尚韻、唐尚法、宋尚意、明尚態(tài)的風(fēng)格劃分(后來又有人提出清尚趣)。關(guān)于宋尚意的評價，眾多學(xué)者都以為源于號為北宋四大書法家之首的蘇東坡先生對書學(xué)獨創(chuàng)性見解。一人之筆，定一代之風(fēng)。東坡先生究意在書法取意上有何鼎新之論?他的某些立論又為何被人所誤解?本文嘗試作掠影之解讀。一、意與法意，(漢語大字典〕解釋:意，志也。從心察言而知其意也，從心，從音。表示言(音)生于心，即察言而知心。莊子在(天運〕篇中指出:意者，其有機緘而不得已邪?意者，其運轉(zhuǎn)而不能自止邪?在這里莊子的意是指人的意念、意味。其意是講，雖封閉而不能不宣泄，其思維的自由活動難以遏止。東漢時期著名書法家蔡邕，他從書法創(chuàng)作的角度提出，書者應(yīng)先散懷抱，任情恣性。王羲之四世族孫，南朝齊書法家王僧虔在(筆意贊〕中亦提出書之妙道，神采為上，形質(zhì)次之。然而書法重意成為風(fēng)氣則在宋朝，而東坡先生則是領(lǐng)宋代尚意書風(fēng)的倡導(dǎo)者。東坡先生所倡導(dǎo)的尚意之意大致有這樣幾層意思:其一，崇尚書法的基本規(guī)律。東坡先生在(和子由論書〕一詩中講:吾雖不善書，曉書莫若我。茍能通其意，常謂不可學(xué)。又在(跋君謨飛白〕中講:物一理也，通其意，則無適而不可。他講自個不善書此為謙辭，講自個曉書是指對書學(xué)能通其意。所謂通其意就是通曉書法的審美意味及其點畫用筆、字體構(gòu)造、章法布白等基本規(guī)律。假如真正把握了這些規(guī)律，做到爛熟于心并意在筆前，就能夠做到心忘其手手忘筆，筆自落紙非我使。得之于心，應(yīng)之于手，率然信筆，變態(tài)萬端。其二，崇尚書法之意味，以神統(tǒng)形，做到神意兼?zhèn)?，有趣不俗。東坡先生在(論書〕中指出:書必有神、氣、骨、肉、血，五者闕一，不為成書也。東坡先生論書，把神、氣兩個具體表現(xiàn)出書法神采、意氣主體意識的審美標準列為書藝之首，而把表現(xiàn)書法外形的骨、肉、血審美要求羅列其后，充分具體表現(xiàn)出了東坡先生重精神，重氣質(zhì)，以神統(tǒng)形的書學(xué)觀。他所講的神指的是精神，神寄于心，心神合一，構(gòu)成人的精神意識。氣是指人的氣概、氣節(jié)、氣魄、才氣、志氣等精神狀態(tài)。用孟子的話講是寓于尋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間的浩然之氣。東坡先生論書之骨、肉、血(后清人王澍補充為筋、骨、血、肉、精、神、氣、脈，八者)，把書視為生氣勃勃的生命體。其意在于書家通過抽象的點、線、筆畫，要從情感和想象里體會到書體里的骨、筋、肉、血的生命意味。這講明書法乃是一種反映生命意象的藝術(shù)，決不可只見形不見神。唯有如此，才能使中國書法不象其它民族的文字，只是一種符號罷了，而成為表示出民族情感和審美精神的生命藝術(shù)。其三，崇尚書藝率真自然的適意，不囿成法，自成一家，在個性的自由抒發(fā)中，享受至樂的審美愉悅。東坡先生在(石蒼舒醉墨堂〕詩中，用下面幾句詩表示出了石蒼舒友人對書法的喜歡和自個對書道的感悟。他講:自言華而不實有至樂，適意無異逍遙游。興來一揮百紙盡，駿馬倏忽踏九州。誠如唐代大書法家孫過庭在其(書譜〕中所言:情動形言，取會風(fēng)騷之意;陽舒陰慘，本乎天地之心。正是在這種乘興揮寫，如駿馬飛踏九州，自由適意的審美活動中，書藝才具有抒情達意，抒發(fā)情懷的審美功能。又如他在貶謫惠州期間寫的(試筆〕詩曰:是中有何好，而我喜欲迷。多謝中書君，伴我此幽棲。(中書君乃毛筆的別名)。東坡先生對書法喜歡著迷，正是這支神奇的毛筆，伴隨他度過那幽囚似的殘年。同時，他把書藝之至樂比喻成莊子所夢幻想象的超越有限人生，追尋無限自由的逍遙游。當(dāng)然，也只要當(dāng)書者去除成心，力求到達無待，無我的精神境界，方能享遭到如此天樂的審美體驗。總之，東坡先生作為宋代尚意書風(fēng)的領(lǐng)物，他重意的宗旨在于:筆意隨心，率意自由，尚意有法，由法入意，不踐古人，不拘成法，自然天成，自成一家。進而沖破晉唐禁錮，創(chuàng)始一代書風(fēng)。二、道與技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術(shù)(亦稱為器或技)。形而上者重理，形而下者重行。道與技的關(guān)系:道統(tǒng)領(lǐng)技，技服務(wù)服從于道，兩者相輔相成。這里所講的道與技，是指書藝的理念、規(guī)律與書法的技巧、方式方法。正是在書法的道與技的關(guān)系上，東坡先生嘗遭到一部分人的誤解。這種誤解始于(石蒼舒醉墨堂〕中的這句詩:我書意造本無法，點畫信手煩推求。還有諸如無意于佳乃佳，本不求工，所以能工此。于是有人非議東坡握筆近下，用筆不合古法有人以為東坡研墨幾如糊，將其字譏為墨豬有人以為東坡書法不計工拙，謂其書多病又腕著而筆臥，故左秀而右枯。必須指出的是，講東坡先生尚意是對法的漠視是不符合史實的。事實是首先，他重視法度的重要地位。他在(書吳道子畫后〕中指出: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這句代表宋代尚意美學(xué)思想的名言講得明白無誤，他把意與法，理與放之間的關(guān)系劃分得特別清楚。即新意必出之于法度豪放必依托于妙理。離法之意為妄無理之放謂狂。故，東坡先生將二王之法視為王氏典刑(即典型)，百家祖法((跋葉致遠所藏永禪師千文〕)。他在(書所作字后〕講了一個二王的故事:王獻之小時候?qū)W習(xí)書法，他的父親王羲之(字逸少)從后面抽他的筆卻抽不動，便知道兒子長大后必能以書法出名于世。東坡先生對此評價講:仆以為不然，知書不在于筆牢，浩然聽筆之所之而不失法度，乃為得之。這意思是講，王獻之其所以精于書法不在于握筆牢固，而是在不受拘謹?shù)芈犎喂P毫揮灑而注重不失法度，這才是他名垂書藝的真理。接著他還講，假如不是這樣的話，那么天下有力氣的人就沒有不善書的了。其次，東坡先生強調(diào)道與技并進。他在(跋秦少游書〕中指出:技進而道不進，則不可，少游乃技道兩進也。這意思是講，技術(shù)進步而理論不進步是不行的，而秦少游其所以草書有東晉風(fēng)味，是由于他做到了技道雙進。再講，東坡先生自個是如何處理技與道雙進的呢?蘇門四學(xué)士之首的黃庭堅在(山谷題跋〕中講:東坡道人少日學(xué)(蘭亭〕中歲喜學(xué)顏魯公、楊風(fēng)子書本朝善書者，自當(dāng)推為篇有酒韻;李白斗酒詩百篇畫圣吳道子酣飲大醉，揮毫立就。當(dāng)然最具酒膽詩心的當(dāng)是東坡先生的把酒問青天。值得考慮的是，在東坡先生那里酒與詩文為何有如此的情緣?東坡酣然一醉，究竟蘊含著什么哲思禪意?其一，寓忘于醉。東坡先生在(醉白堂記〕中指出:方其寓形于一醉也，齊得喪，忘禍福，混貴賤，等賢愚，同乎萬物，而與造物者游。這段話的意思是，當(dāng)人能一醉，就能把得失看得沒有區(qū)別;把禍福忘得一塵不染;不分貴賤;不辨賢愚;天下萬物無所不同，而游于自然天地之間。筆者嘗言:只要讀懂莊子，方能讀懂蘇子。東坡先生這里講齊與忘正是(莊子〕中的心齋與坐忘。即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于心而聽之以氣。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只要進入坐忘的境界，才能消解意識的作用，讓心持守虛靜，保養(yǎng)天性，進入心靈自由的恬淡之氣中，進而做到無心、無為、無待、無己。一醉是手段，坐忘是追求的理想狀態(tài)。其二，因醉而無己，因無待而游心。東坡先生在(送文與可出守陵州〕詩中講的明白:清詩健筆何足數(shù)，逍遙齊物追莊周。這兩句詩對東坡先生審美精神與藝術(shù)人生的主旨作了全面的慨括。他的意思表示清楚:詩詞書法何足為重，追求的是要像莊子那樣消解世間一切矛盾對立，諸如生與死、貴與賤、榮與辱、成與毀、然與不然、可與不可等等之間的差異不同，做到物我相忘，超然物外，去除功利心，博得主體的精神自由，進而像莊子那樣實現(xiàn)思想在無窮寰宇中翱翔翱翔。東坡先生還在(戲書〕詩中，對這種自由的審美狀態(tài)作了吟詠:五言七言近兒戲，三行兩行亦偶然。我性不飲只解醉，正如春風(fēng)弄靈卉洗墨無池筆無冢，聊爾作戲悅我神。一二句是前詩清詩健筆何足數(shù)的注解，詩詞字畫是我偶然為之的游戲，我不刻意苦求墨池筆冢之工巧，我只圖如沐春風(fēng)般的一醉，以作游心悅神之逍遙游。(逍遙游〕，是(莊子〕一書的開篇之作，也是全書的主題思想。莊子(逍遙游〕之游的概念，不是形體位置的移動，而是指主體擺脫物累和心累，以一種無功利、無欲念的豁達與淡泊，實現(xiàn)精神境界的逍遙自得和自由。最后與自然融合，獨與天地精神往來。到達游的愉悅性、自由性、體驗性、審美性，進而實現(xiàn)心靈的自由和超越。這是一種精神的逍遙，是生命意識的自由運動，是抵達人生最高境界的至美至樂。由此我們有理由這樣講，東坡先生之適意無異逍遙游的詩句，集中地說明了他的書學(xué)審美哲學(xué)觀。他的適意逍遙游，源于(莊子〕虛已以游世((山本〕)，游心于無窮((則陽〕)的老莊哲學(xué)思想。他所倡導(dǎo)的尚意書風(fēng)，其思想根基就是莊子發(fā)乎情性，自然感興的游心哲思。讓書法回歸適意!讓書藝走向逍遙!以下為參考文獻:［1］歷代書法論文選［M］．上海字畫出版社，1979(第1版)．［2］李雙譯注．莊子白話今譯［M］．中國書店出版，1994(第1版)．［3］蘇東坡全集(第1集)［M］．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2018(第1版)．［4］［6］［10］［11］［12］［14］［15］［16］［17］［18］［19］［21］［23］［25］蘇東坡全集(第6集)［M］．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2018(第1版):3193－3232．［5］蘇東坡全集(第4集)［M］．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2018(第1版):1785．［7］［26］蘇東坡全集(第3集)［M］．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2018(第1版):1514－1684．［8］孫過庭書譜［M］．浙江古籍出版社，2006: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