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說新語》容止原文及譯文

世說新語》容止原文及譯文作者：劉義慶魏武將見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遠(yuǎn)國，使崔季圭代，帝自捉刀立床頭。既畢，令間諜問曰：“魏王何如?”匈奴使答曰：“魏王雅望非常，然床頭捉刀人，此乃英雄也。”魏武聞之，追殺此使。何平叔美姿儀，面至白;魏明帝疑其傅粉。正夏月，與熱湯餅。既啖，大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轉(zhuǎn)皎然。魏明帝使后弟毛曾與夏侯玄共坐，時人謂“蒹葭倚玉樹”。時人目“夏侯太初朗朗如日月之入懷，李安國頹唐如玉山之將崩”。嵇康身長七尺八寸，風(fēng)姿特秀。見者嘆曰：“蕭蕭肅肅，爽朗清舉?！被蛟疲骸懊C肅如松下風(fēng)，高而徐引。”山公曰：“嵇叔夜之為人也，巖巖若孤松之獨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將崩?！迸崃罟浚骸巴醢藏S眼爛爛如巖下電?！迸嗽烂钣凶巳荩蒙袂?。少時挾彈出洛陽道，婦人遇者，莫不連手共縈之。左太沖絕丑，亦復(fù)效岳游遨，于是群嫗齊共亂唾之，委頓而返。王夷甫容貌整麗，妙于談玄，下捉白玉柄麈尾，與手都無分別。潘安仁、夏侯湛并，有美容，喜同行，時人謂之“連璧”。裴令公有俊容姿，一旦有疾至困，惠帝使王夷甫往看，裴方向壁臥，聞王使至，強回視之。王出語人曰：“雙目閃閃，若巖下電，精神挺動，名士傳曰：“楷病困，詔遣黃門郎王夷甫省之，楷回眸屬夷甫云：‘竟未相識。'夷甫還，亦嘆其神俊?！庇腥苏Z王戎曰：“嵇延祖卓卓如野鶴之在雞群。”答曰：“君未見其父耳!”裴令公有俊容儀，脫冠冕，粗服亂頭皆好。時人以為“玉人”。見者曰：“見裴叔則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劉伶身長六尺，貌甚丑悴，而悠悠忽忽，土木形骸。驃騎王武子是衛(wèi)玠之舅，俊爽有風(fēng)姿，見玠輒嘆曰：“珠玉在側(cè)覺我形穢!”有人詣王太尉，遇安豐、大將軍、丞相在坐;往別屋見季胤、平子。還，語人曰：“今日之行，觸目見琳瑯珠玉?！蓖踟┫嘁娦l(wèi)洗馬曰：“居然有羸形，雖復(fù)終日調(diào)暢，若不堪羅綺?！蓖醮髮④姺Q太尉：“處眾人中，似珠玉在瓦石閑?！扁鬃俞蚤L不滿七尺，腰帶十圍，頹然自放。衛(wèi)玠從豫章至下都，人久聞其名，觀者如堵墻。玠先有羸疾，體不堪勞，遂成病而死。時人謂“看殺衛(wèi)玠”。周伯仁道桓茂倫：“嵚崎歷落可笑人?！被蛟浦x幼輿言。周侯說王長史父：形貌既偉，雅懷有概，保而用之，可作諸許物也。祖士少見衛(wèi)君長云：“此人有旄仗下形?！笔^事故，朝廷傾覆。溫忠武與庾文康投陶公求救，陶公云：“肅祖顧命不見及，且蘇峻作亂，釁由諸庾，誅其兄弟，不足以謝天下?！庇跁r庾在溫船后聞之，憂怖無計。別日，溫勸庾見陶，庾猶豫未能往，溫曰：“溪狗我所悉，卿但見之，必?zé)o憂也!”庾風(fēng)姿神貌，陶一見便改觀。談宴竟日，愛重頓至。庾太尉在武昌，秋夜氣佳景清，使吏殷浩、王胡之之徒登南樓理詠。音調(diào)始遒，聞函道中有屐聲甚厲，定是庾公。俄而率左右十許人步來，諸賢欲起避之。公徐云：“諸君少住，老子于此處興復(fù)不淺!”因便據(jù)胡床，與諸人詠謔，竟坐甚得任樂。后王逸少下，與丞相言及此事。丞相曰：“元規(guī)爾時風(fēng)范，不得不小頹?！庇臆姶鹪弧拔ㄇ疔知毚妗！蓖蹙丛ビ忻佬?，問訊王公。王公撫其肩曰：“阿奴恨才不稱!”又云：“敬豫事事似王公?！蓖跤臆娨姸藕胫危瑖@曰：“面如凝脂，眼如點漆，此神仙中人?！睍r人有稱王長史形者，蔡公曰：“恨諸人不見杜弘治耳!”劉尹道桓公：鬢如反猬皮，眉如紫石棱，自是孫仲謀、司馬宣王一流人。王敬倫風(fēng)姿似父，作侍中，加授桓公，公服從大門入?；腹?，曰：“大奴固自有鳳毛?！绷止劳蹰L史：“斂衿作一來，何其軒軒韶舉!”時人目王右軍：“飄如游云，矯若驚龍?！蓖蹰L史嘗病，親疏不通。林公來，守門人遽啟之曰：“一異人在門，不敢不啟?！蓖跣υ唬骸按吮亓止??！被蛞苑街x仁祖不乃重者。桓大司馬曰：“諸君莫輕道，仁祖企腳北窗下彈琵琶，故自有天際真人想。”王長史為中書郎，往敬和許。爾時積雪，長史從門外下車，步入尚書，著公服。敬和遙望，嘆曰：“此不復(fù)似世中人!”簡文作相王時，與謝公共詣桓宣武。王珣先在內(nèi)，桓語王：“卿嘗欲見相王，可住帳里?！倍图热?，桓謂王曰：“定何如?”王曰：“相王作輔，自然湛若神君，公亦萬夫之望。不然，仆射何得自沒?”海西時，諸公每朝，朝堂猶暗;唯會稽王來，軒軒如朝霞舉。謝車騎道謝公：“游肆復(fù)無乃高唱，但恭坐捻鼻顧睞，便自有寢處山澤閑儀?！敝x公云：“見林公雙眼，黯黯明黑?！睂O興公見林公：“棱棱露其爽?！扁组L仁與諸弟入?yún)牵⊥ぶ兴?。諸弟先上，見群小滿屋，都無相避意。長仁曰：“我試觀之。”乃策杖將一小兒，始入門，諸客望其神姿，一時退匿。有人嘆王恭形茂者，云：“濯濯如春月柳?！蔽何涞鄄懿賹⒁右娦倥氖构?jié)。他自認(rèn)為相貌丑陋，不能對遠(yuǎn)方國家顯示出自己的威嚴(yán)，便叫崔季珪代替，自己卻握著刀站在崔季珪的坐床邊。接見后，曹操派密探去問匈奴使節(jié)說：“你看魏王怎么樣?”匈奴使節(jié)回答說：“魏王的崇高威望非同一般，可是床邊握刀的人，這才是英雄啊。”曹操聽說后，趁使節(jié)回國，派人追去殺了他。何平叔相貌很美，臉非常白。魏明帝懷疑他搽了粉，想查看一下當(dāng)時正好是夏天，就給他吃熱湯面。吃完后，大汗淋漓，自己撩起紅衣擦臉，臉色反而更加光潔。魏明帝叫皇后的弟弟毛曾和夏侯玄并排坐在一起，當(dāng)時的人評論說，這是蘆葦倚靠著玉樹。當(dāng)時的人評論夏侯太初好像懷里揣著日月一樣光彩照人，李安國精神不振，像玉山將要崩塌一樣。嵇康身高七尺八寸，風(fēng)度姿態(tài)秀美出眾。見到他的人都贊嘆說：“他舉止蕭灑安詳，氣質(zhì)豪爽清逸?！庇腥苏f：“他像松樹間沙沙作響的風(fēng)聲，高遠(yuǎn)而舒緩悠長?！鄙綕u論他說：“嵇叔夜的為人，像挺拔的孤松傲然獨立;他的醉態(tài)，像高大的玉山快要傾倒。”中書令裴楷評論安豐侯王戎說：“他目光灼灼射人，像巖下閃電?！迸嗽烙忻篮玫娜菝埠蛢?yōu)雅的神態(tài)風(fēng)度。年輕時夾著彈弓走在洛陽大街上，遇到他的婦女無不手拉手地一同圍住他。左太沖長得非常難看，他也來學(xué)潘岳到處游逛，這時婦女們就都向他亂吐唾沫，弄得他垂頭喪氣地回來。王夷甫容貌端莊、漂亮，善于談玄，平?？偰弥子癖鲏m，白玉的顏色和他的手一點也沒有分別。潘安仁和夏侯湛兩人都很漂亮，而且喜歡一同行走，當(dāng)時人們評論他們是連璧。中書令裴楷容貌俊美。有一次生了病，非常疲乏，晉惠帝派王夷甫去看望他。這時裴楷正向著墻躺著，聽說王夷甫奉命來到，就勉強回過頭來看看他。王夷甫告辭出來后，告訴別人說：“他雙目閃閃，好像山巖下的閃電;可是精神分散，身體確實有點不舒服?！庇腥藢ν跞终f：“嵇延祖氣度不凡，在人群中就像野鶴站在雞群中一樣?！蓖跞只卮鹫f：“那是因為您沒有見過他的父親罷了!”中書令裴叔則儀表出眾，即使脫下禮帽，穿著粗陋的衣服，頭發(fā)蓬松，也都很美，當(dāng)時人們說他是玉人。見到他的人說：“看見裴叔則，就像在玉山上行走，感到光彩照人?！眲⒘嫔砀咚奈宄撸嗝卜浅３舐?、憔悴，可是他悠閑自在，不修邊幅，質(zhì)樸自然。驃騎將軍王武子是衛(wèi)玠的舅舅，容貌俊秀，精神清爽，很有風(fēng)度儀表。他每見到衛(wèi)玠，總是贊嘆說：“珠玉在身邊，就覺得我自己的形象丑陋了!”有人去拜訪太尉王衍，遇到安豐侯王戎、大將軍王敦、丞相王導(dǎo)在座;到另一個房間去，又見到王季胤、王平子?；丶液螅嬖V別人說：“今天走這一趟，滿眼都是珠寶美玉?！必┫嗤鯇?dǎo)看見太子洗馬衛(wèi)玠，說：“身體顯然很瘦弱，雖然整天很和適舒暢，也還是像弱不勝衣?！贝髮④娡醵胤Q贊太尉王衍說：“他處在眾人之中，就像珠玉放在瓦礫石塊中間?！扁鬃俞陨砀卟蛔阄宄撸鼛s有十圍大小，可是他本性和順，縱情放達(dá)。衛(wèi)玠從豫章郡到京都時，人們早已聽到他的名聲，出來看他的人圍得像一堵墻。衛(wèi)玠本來就有虛弱的病，身體受不了這種勞累，終于形成重病而死。當(dāng)時的人說是看死了衛(wèi)玠。周伯仁稱贊桓茂倫：“高大英俊，舉止瀟灑，是個招人喜愛的人?！庇腥苏f這是謝幼輿說的話。武城侯周f評論長史王濛的父親：“身體既魁梧，又有高雅的情懷、不凡的風(fēng)度，保持并發(fā)揚這些特長，一切事情都是可以辦到的?！弊媸可僖姷叫l(wèi)君長，說：“這個人有將帥的風(fēng)度。”石頭城事變發(fā)生，朝廷傾覆了。溫嶠和庾亮投奔陶侃求救。陶侃說：“先帝的遣詔并沒有涉及我。再說蘇峻作亂，事端都是由庾家的人挑起的，就是殺了庾家兄弟，也不足以向天下人謝罪?！边@時庾亮正在溫嶠的船后，聽見這些話，既發(fā)愁，又害怕，無計可施。有一天，溫嶠勸庾亮去見一見陶侃，庾亮很猶豫，不敢去。溫嶠說：“那溪狗我很了解，你只管去見他，一定不會出什么事的?！扁琢聊欠欠驳娘L(fēng)度儀表，使得陶侃一見便改變了原來的看法;和庾亮?xí)痴剼g宴了一整天，對庾亮的愛慕和推重一下子達(dá)到了頂點。太尉瘦亮在武昌的時候，正值秋夜天氣涼爽、景色清幽，他的屬官殷浩、王胡之一班人登上南樓吟詩詠唱。正在吟興高昂之時，聽見樓梯上傳來木板鞋的聲音很重，料定是庚亮來了。接著庾亮帶著十來個隨從走來，大家就想起身回避。庾亮慢條斯理地說道：“諸君暫且留步，老夫?qū)@方面興趣也不淺?！庇谑蔷妥隈R扎兒上，和大家一起吟詠、談笑，滿座的人都能盡情歡樂。后來王逸少東下建康，和丞相王導(dǎo)談到這件事。王導(dǎo)說：“元規(guī)那時候的氣派也不得不收斂一點。”王逸少回答說：“唯獨幽深的情趣還保留著。”王敬豫形貌很美。有一次去向父親王導(dǎo)請安，王導(dǎo)拍著他的肩膀說：“你遺憾的是才能和形貌不相稱。”有人說：“敬豫樣樣都像王公。”右軍將軍王羲之見到杜弘治，贊嘆說：“臉像凝脂一樣白嫩，眼睛像點上漆一樣黑亮，這是神仙里頭的人?！碑?dāng)時有人稱贊長史王濛的相貌，司徒蔡謨說：“可惜這些人沒有見過牡弘治啊!”丹陽尹劉惔評論桓溫說：“雙鬢像刺猬毛豎起，眉棱像紫石棱一樣有棱有角，確實是孫仲謀、司馬宣王一類的人?！蓖蹙磦悆x表風(fēng)度像他父親，任侍中——這時桓溫也加授侍中——穿著官服從大門進官署?；笢赝娝?，說：“大奴的確有他父親的風(fēng)采?！敝У懒衷u論長史王濛說：“嚴(yán)肅起來，作事專一了，儀態(tài)多么軒昂優(yōu)美啊!”當(dāng)時的人評論有軍將軍王羲之說：“像浮云一樣飄逸，像驚龍一樣矯捷?！遍L史王濛有一次生了病，無論親疏來探病，都不給傳達(dá)。一天支道林和尚來了，守門人立刻去稟報王濛說：“有一個相貌特別的人來到門口，我不敢不稟報?！蓖鯘餍Φ溃骸斑@一定是林公?！庇腥四脛e人來和謝仁祖并列而不那樣看重他。大司馬桓溫說：“諸位不要輕易評論，仁祖蹺起腳在北窗下彈琵琶的時候，確是有飄飄欲仙的情意。”長史王濛任中書郎的時候，一次往王敬和那里去。那時連日下雪王濛在門外下車，走人尚書省，穿著官服。王敬和遠(yuǎn)遠(yuǎn)望見雪景襯著王濛，贊嘆說：“這人不再像是塵世中人!”簡文帝任丞相時，和謝安一起去看望桓溫。這時王珣已經(jīng)先在桓溫那里，桓溫對王珣說：“你過去想看看相王，現(xiàn)在可以留在帷幔后面?！眱晌豢腿俗吡艘院螅笢貑柾醌懻f：“相王究竟怎么樣?”王珣說：“相王任丞相，自然像神靈一樣清澈，公也是萬民的希望，不然，仆射怎么會自甘藏拙呢!”海西公稱帝時，大臣們每次早朝，殿堂還很暗，只有會稽王來了他氣宇軒昂，才像朝霞高高升起一樣。車騎將軍謝玄稱道謝安：“一旦縱情游樂，又無須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