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學術價值研讀方法探討

1、-PAGE . z史記的學術價值與研讀方法探討2004年2月27日在天立國際學校講文史共通，匪特文史，文史哲亦共通。章學誠先生所謂六經皆史，在很大程度上是針對史記有感而發(fā)的。史記是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既文且哲，亦文亦史。下面，我從史學與文學和哲學相結合的高度，向同志們匯報自己的學習心得。孔見不敢妄是，諸多不當之處，懇切期望大家不吝批評指正。 一、發(fā)凡起例,創(chuàng)為紀傳之體史者，記也。左史記言，右史記事。記錄下來，就成歷史，就是文章。史記上起黃帝，下迄漢武帝太初三年 (公元前101年)，是我國第一部通史，第一部關于我國古代社會經濟、政治、軍事、民族、思想文化、社會風貌以及各個階層人物群像的百科全

2、書。 史記貫穿古今，包羅萬象，不僅包括歷代帝王興衰以及中國古代認為與帝王興衰相應的自然變化，而且提綱契領地介紹了足以反映*一時代文化思想的諸子百家學說。舉凡歷法星象，地理天文，上自天子、諸侯，下至游俠、監(jiān)者，剌客、屠夫，乃至倡優(yōu)醫(yī)巫之人，天下遺聞亡事，靡不畢集。全書130卷，每卷1篇，52萬言，計有本紀、表、書、世家和列傳5種體制： 本紀，12篇，有五帝、夏、殷、周、始皇、項羽、高祖、呂后、文、景、孝武。按照年代順序，記敘帝王的政跡和言行。網羅天下放失舊聞，王跡所興，原始察終，見盛觀衰，論考之行事，略推三代，上記軒轅，錄漢，下至于茲，集中反映了司馬遷縱觀歷代興亡、歷史開展大勢的撰述宗旨，也是全

3、書表述歷史進程的總綱。 表，10 篇，按照年代譜列各種重大事件。自三代迄于當世，有世表、年表，還有楚之際月表，反映并時異世，年差不明的頭緒紛繁復雜的歷史事件發(fā)生的年月； 書，8篇，有禮、樂、律、歷、天官、封禪、河渠、平準，涉及禮樂制度、歷法、天文、地理、重大祭祀、經濟財政等社會生活，以及人與自然的關系等諸多方面。以明其損益、改易之跡，承蔽易變之狀； 世家，30篇，記載各國諸侯事跡，以及王朝輔拂股肱之臣忠信行道，以事主上的史事，與乎朝廷與地方諸侯國之間的關系及其變化； 列傳，70篇，為古往今來各個階層和各個方面形形色色有代表性的歷史人物包括日者，游俠、剌客等下層社會人物立傳。 這種貫穿古今，包羅

4、萬象，紀以敘其大端，傳以委曲敘事，表述生動、豐富的歷史容的史書，是以紀和傳為主體的，后世史家稱之為紀傳體。 用紀傳體編寫史書，不能說是司馬遷的創(chuàng)造。唐代史學評論家知幾就曾經在他的史通里說過，史記的本紀和世家，分別是仿效禹本紀和古世家；十表仿自周王譜牒；平準書和貨殖列傳脫胎于管子；準南子里的天文志，可以說是史記天官書的前身。但是，成功地把這5種文體巧妙地結合起來，各有側重而又互相配合，形成一個有機的整體，為表述歷史提供更廣闊的領域，則是司馬遷的再創(chuàng)造和出色奉獻。 史記以其豐富而深刻的思想，系統(tǒng)而完備的方法，典型而鮮明的人物形象，對后世產生了極大的影響，唐代以降，以它為代表的紀傳體史書被稱為正史，

5、而編年體史書，則被稱為古史。從此歷代因之，遂分正副，莫不甲紀傳而乙編年。用清人翼的話講，就是自此例一定，歷代作史者，遂不能出其圍，信史家之極則也。有人說，項羽不是皇帝，列入本紀是為例不純，自亂其體。其實，項羽是實際上領導了當時各支起義力量，推翻王朝的統(tǒng)治，在亡漢興之際的5年之間號令天下的。為項羽作本紀，正是太史公實事和進步歷史觀的表現(xiàn)?；谕瑯拥脑?，他又作了呂后本紀而不為邦兒子盈這個只是名義上的皇帝作本紀。 知幾輕通史而重斷代；禧說司馬遷僅工于文，班固則密于體。其實，通史和斷代史各有千秋，何況班固漢書本是擬史記而作，記述漢武帝以前的史事，根本上是照錄史記原文，雖然說史學家事必有據，唯恐一言之

6、由己出，但是，這也從另外一個方面證明，史記確實是一座難以企及的頂峰，還是翼說得好：無所因而特創(chuàng)者難為功，有所本而求精者易為力，此固未可同日語也。二、文史共通，文史哲亦共通深厚的文學造詣和鮮明的個性特色，是史記成為史家絕唱的又一重要原因。言而無文，行之不遠。文史共通。匪特文史，文史哲亦共通。史記是歷史書，是文學書，也是講究天人之際的哲學書。這部部鴻文巨制，對于歷史學科的重要性，自無待言，從語文學科的角度看，我們小時候，是把它當成文學書讀的，現(xiàn)在的中學生，不也是在語文課上讀史記的嗎！ 寫書，總要經歷立意選材、布局謀篇、命筆行文、選詞煉句這樣幾個階段。司馬遷寫史記，也不例外。 從立意上看，可以明顯地

7、看出史記親民、通變、不以名位、成敗論英雄。 親民。司馬遷在感情上接近人民，重視民心的向背，并在一定程度上表達了對勞苦群眾的同情，對封建統(tǒng)治者的憎惡。他滿腔熱情地為出身下層的侯生、荊軻、朱家、郭解、司馬季主等剌客、游俠、日者乃至倡優(yōu)滑稽之徒立傳；在翔實記述漢之際農民大起義的同時，他實事地肯定了涉、吳廣諸人在歷史上的地位和作用；明明白白地為百戰(zhàn)不得封侯的廣鳴不平；淋漓盡致地揭露酷吏的專殘和佞臣們的丑惡嘴臉；實事地從政治上和社會經濟上，揭露了漢武帝承平盛世下所掩蓋著的階級矛盾，嘲笑他一再受騙于方士妖人。一部史記，是以司馬遷自己的是非觀念來善善惡惡的。班固說他是非頗謬于圣人。論大道則先黃老而后六經，序

8、游俠則退處士而進奸雄，述貨殖則崇勢利而羞貧*，此其所蔽也。其實，先黃老而后六經，是肯定文景之治，否認漢武帝多欲所造成的衰??；述貨殖為商人立傳，是肯定商人促進生產開展，對社會經濟的繁榮所作的奉獻；頌揚游俠，是肯定他們犧牲自己，救人之急。通過頌揚他們來表達司馬遷自己對于開明政治的向往，對于人民追求物質財富和對抗強暴的同情。正是這種是非頗謬于圣人的精神，才使得他這部史記閃灼出如此奪目的光芒。 。是說這位太史公繼承古代史官秉筆直書的優(yōu)良傳統(tǒng)，真實地反映了歷史的客觀實際，誠如班固所言：其文直，其事核，不虛美，不隱惡，故謂之實錄。通變。司馬遷把歷史看成是一個不斷開展變化、永無止息的過程。他重視歷史的開展和

9、變化，力求通過對于這種開展與變化的探討，提醒歷史事件的規(guī)律，并且用歷史變化的觀點記述歷史。關于這個問題，我們后面再詳細地講。 司馬遷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足跡半中國，到過很多地方進展調查，廣泛閱讀了皇家石室、金匱收藏的各種秘籍、檔案文書，廣泛采錄諸子百家文化典籍，把政治、經濟、文化各個方面有價值的史料、都盡可能地寫進了書中，從而使得史記在相當廣闊的圍里，生動地展現(xiàn)了歷史的真實面貌。他搜集材料的途徑和方法主要是：1、紬史記石室金匱之書。通計史記引用之書，計有103種。其中，六經及其訓解之書24種，諸子百家之書52種，歷史地理以及漢家朝廷檔案20種，文學之書7種。 103種。其中，六經及其訓解之書2

10、4種，諸子百家之書52種，歷史地理以及漢家朝廷檔案20種，文學之書7種。 2、取資金石、文物、圖象和建筑物。始皇本紀著錄了泰山石刻、瑯琊石刻和之罘石刻；適魯觀孔子廟堂車服服禮器；適楚觀春申君故城宮室；觀蒙恬所筑長城、亭障和直道。等等。 3、游歷，實際調查。收集上古歷史傳說，考實西周建國經營洛邑的情況。調查戰(zhàn)國遺聞，漢初故事，古戰(zhàn)場形勢，人物情況，就更為詳悉。普通百姓的口碑，他也非常重視。如適大梁之墟，訪求夷門及之所以滅，墟中人曰云云等等。貨殖列傳里關于全國各地物產、都市經濟和民俗民風的記載，就是游歷調查得來的。 4、直接接觸當事人，或者轉錄他人的口述材料。如將軍列傳贊：余睹將軍悛悛如鄙人，口不

11、能道辭；項羽本紀贊：余聞舜目蓋重瞳子，又聞之周生曰：羽目亦重瞳子。等等。 5、采集歌謠詩賦。包括樂府歌謠，文人詩賦，民歌童謠和俚語俗諺等等。引用時一一標明，與征引文獻同樣重。 6、搜求火殘存的古諸侯國史記。燕召公世家所載燕孝王三年卒，子今王喜立；今王喜四年，昭王卒。如此下距司馬遷一百四五十年之事，而兩稱今王顯見此乃抄錄燕國史記而改寫未竟的痕跡。 搜集得來的史料，司馬遷不是有聞必錄，而是認真地綜合、鑒別和篩選。作紀，他從比擬信而有征的黃帝寫起；人物列傳，也從確有事跡可考的伯夷、叔齊寫起。一時無法弄清的問題，他擇善而從，或者多說并存。一時難以斷定的問題，他寧肯闕疑，也不武斷地下結論。 史記選用材料

12、入書，有明確的義例，這就是： 1、考信于六藝，折中于夫子。主要以六藝經傳為史料。 2、擇其言尤雅者，總之不離古文籀文者近是。重視使用第一手材料，廣泛征引古文，擇其尤雅者述之，而無稽者不錄。 3、紀異而說不書，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記載天異災變，但在載人事的紀、傳中并不加以發(fā)揮。天官書論云：幽厲以往，尚矣。所見天變，皆國殊窟穴，家占物怪，以合時應，其文圖籍禨祥不法，是以孔子論六經，紀異而說不書。大宛列傳贊云：至禹本紀、山海經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 4、非天下所以存亡，故不著；至于世傳其書者，論其軼事。漢初自申屠嘉以后的丞相們備員而已，無所能創(chuàng)造功名以著于當世，故不記載。自有著作傳世，比方孟子

13、荀卿、管仲晏嬰，與乎子吳起諸人，都只載其軼事。 5、信以傳信，疑以傳疑，故兩說之。太史公曰：疑者闕焉。又曰：疑則傳疑，蓋其慎矣。是以五帝三代，只載世系而不記年。殷、周二本紀載殷祖契，其母簡狄吞玄鳥之卵而生，又云其父為帝嚳；周祖后稷棄，亦其母源履巨人之跡而生，等等，是皆疑則傳疑之例。 6、厥協(xié)六經異傳，整齊百家雜語。厥協(xié)，就是綜合；整齊，就是鑒別篩選。其貫穿的手法，一是剪裁摘要，二是增文補史，三是訓釋古文，四是熔鑄改寫。4種手法常常穿插運用，而又以熔鑄改寫為主。史記書中細節(jié)的描寫，往往有符合情理的想象與加工。比方孔子世家對所引論語材料進展時間和場景的定位，以形成連貫的編年史料，顯然是文學構思的運

14、用；太史公自序引古人自況，說文王拘而演周易、左丘失明，厥有國語，特別是不韋遷蜀，世傳呂覽，是皆遭遇不平而發(fā)憤著書。這些，并不都是事實，但是這樣一加工，就說明了只有經受得起磨難的人，才能做出大事業(yè)。 謀篇，就是定格局。史記在格局布置上的最大特色是五體并用，詳今略古，夾敘夾議，寓議論于記敘之中。知幾說它雖敘三千年史事，其間詳備者，唯漢興七十余載而已。12本紀，包括始皇本紀在，寫當時七十余年以來的，就占了7篇。10表，夏殷周三代，只有1表；春秋戰(zhàn)國，只作了六國年表和十二諸侯年表；楚之際月表以下7表，都是當代史。30世家和70列傳，就更主要是漢以來的容。 設立河渠、平準、貨殖等經濟專篇，是史記謀篇的一

15、大創(chuàng)舉。司馬遷重視生產、交換和消費等經濟活動，力求從經濟生活的背后，尋找道德產生的根源乃至社會歷史開展的原因。他翔實地記載了漢興以來的國民經濟概況與經濟政策的演變，把經濟開展與社會治亂興衰有機地結合起來進展考察，肯定衣食住行的物質需要是不可更易的客觀存在，正是這種需要，推動了社會分工和生產的開展、流通交換的出現(xiàn)。在此根底之上，他提出了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禮生於有而廢於無。故君子富，好行其德；小人富，以適其力這個經濟和政治、文化有密切關系的重大命題。這是古代中國史學觀的一大進步。 史記人物列傳的每位傳主，都是代表*一方面的重要人物；每篇文章都有深意，都有不可取代的價值?？鬃邮兰?、孟子

16、荀卿列傳和仲尼弟子列傳代表學術思想界最重要的人物；儀列傳代表造致戰(zhàn)國紛爭局面的縱橫游說之士；子穰苴列傳、田單列傳和白起王翦列傳代表知名將帥；而孟嘗平原四公子列傳，則代表了戰(zhàn)國時期的新貴族。 具體到每篇文章，那可真是千紅萬紫，各各不同。寫蕭、良，歷敘生平，首尾完具。因為他們是漢王朝的開國功臣，關系漢之際翻天覆地的大變革，而且事跡具在，可以得而書之；寫孟軻荀卿列傳，則藉他們以敘當時之人，記述了齊國三鄒子，記述了淳于髡、慎到、環(huán)淵、接子、田駢等眾多的齊國稷下先生，實際上是寫了一篇先諸子列傳；扁鵲倉公列傳，記述他們的醫(yī)案，因為這兩位名醫(yī)沒有著作流傳；管晏列傳，但載其遺文逸事，至于治國之道等等，只要已經

17、見諸他們的著作，一概不錄，這是因為管晏之書具在，毋須再行饒舌；而寫伯夷、叔齊，那就幾乎全是議論了。為什么記敘之文寫成了純議論.因為傳主只有不食周粟一事可以得而記述，而且厥事體大，值得大議論而特議論一番。 歷史要錄；文學要求藝術性。司馬遷首先是史學家，其次才是文學家，我們不能把史記當成單純的文學作品來研讀。司馬遷的偉大奉獻，是冶文史于一爐，把歷史和文學統(tǒng)一起來，以人物為中心，塑造了我國古代首尾三千年間各種各類歷史人物的形象。每篇世家紀傳，都有生動的故事情節(jié)，都有曲折細膩的細節(jié)描寫和繪聲繪色的活動場面，以及生動活潑的口語化語言。史記的辭彩文章，千百年來膾炙人口，影響了歷代文學大家的成長，影響了元明

18、以來戲劇通俗小說的創(chuàng)作。究其之所以如此成功，概括地說，一是運用選擇和互見的手法，突現(xiàn)歷史人物的個性；二是兩兩對照，以襯托人物；三是熔鑄鮮明的愛憎感情，以感染讀者；四是運用多種文學手段，塑造人物形象；五是有意識地塑造注意：塑造。文學藝術的塑造典型化的歷史人物，以符合他自己編著史書的理想。前四點，是他塑造歷史人物形象的手法；最后一點，則是司馬遷有意識創(chuàng)造的歷史與文學的統(tǒng)一。這位太史公尊重歷史，但他編寫史書不搞自然主義，而是對歷史事實進展選擇、剪裁、提練和強調，忠實地塑造出各種各類歷史人物的典型形象，從而更深刻地反映出復雜紛繁的社會生活場景及其本質，開掘出這些現(xiàn)象背后蘊藏的深邃哲理，這種現(xiàn)實主義的創(chuàng)

19、作方法，就是史記的文史共通、文史哲共通。 三、文以載道，郁郁乎文哉言而無文，行之不遠。史記文筆是優(yōu)美而生動的。史記文章，一是簡明，二是善于抓住人物的主要特點，寥寥幾筆，一個個活鮮鮮的歷史人物，就躍然紙上。殷盤周誥中那些詰屈聱牙的文字，被改寫為平直易解的詞句；新鮮活潑的民間口頭語言，被大膽吸收，與各地的方言土語并列；當時極為盛行的辭賦之流的駢偶形式被大膽揚棄，從而大大擴展了長短相錯的散文領域。 一、狀人物。完璧歸的藺相如，舍身剌王的荊軻，叱咤風云的項羽，豁達大度而又不拘小節(jié)的邦，指鹿為馬的高，自作孽、不可活而又其為人也小有才的斯等眾多人物，莫不栩栩如生。為什么栩栩如生.司馬遷寫人注重寫個性。比方

20、為文學家立傳，總要轉錄其作品，同樣，為政治家立傳，也一定轉錄他的奏議和著作。能夠代表人物個性的言行，再小也要表達，缺乏以表現(xiàn)個性的言行，再大也要放棄。以廉頗為例，寫他8次勝仗的赫赫戰(zhàn)功，不過惠文王十六年，廉頗為將伐齊，大破之，取陽晉，拜為上卿，以勇氣聞於諸侯這樣寥寥數語，然而對于他如何與藺相如嘔氣，如何負荊請罪，又如何在國外表示不服老這些瑣事，卻用盡濃墨重彩，大書特書。為什么這樣寫.戰(zhàn)術戰(zhàn)功，每個良將莫不盡有，缺乏以表現(xiàn)廉頗的人格，到是這些小事，可以看出廉頗的忠誠、氣量雖小卻又能識大體的個性來。 這種細節(jié)的描寫，文筆上也是很精彩的。比方寫項籍少時，讀書不成，去學劍，又不成。項梁怒之。籍曰：書足

21、以記名姓而已，劍一人敵，缺乏學。學萬人敵。于是項梁乃教籍兵法，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學。短短60個字，就寫出了這霸王的志大才疏。 二、記事件。寫重大事件，司馬遷言簡意賅，準確而生動。比方記述鉅鹿之戰(zhàn)：項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沉船，破釜甑，燒廬舍，持三日糧，以示士卒必死，無一還心。於是至則圍王離，與軍遇，九戰(zhàn)，絕其甬道，大破之。殺角，虜王離，涉閑不降楚，自燒殺。當是時，楚兵冠諸侯。諸侯軍救鉅鹿下者十余壁，莫敢縱兵。及楚擊，諸將皆從壁上觀。楚戰(zhàn)士無不以一當十，楚兵呼聲動天，諸侯軍無不人人惴恐。於是已破軍，項羽召見諸侯將，入轅門無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視。有聲有色！ 九戰(zhàn)，絕其甬道，大破之9個字，打贏了

22、這場戰(zhàn)役；殺角，虜王離，涉閑不降楚，自燒殺14個字，道盡了這場戰(zhàn)役的赫赫戰(zhàn)功。 寫良為長者拾履，信入人胯下這類細節(jié)，同樣也入木三分。不僅入木三分，同時把人物也寫活了。 三、記言語。一篇倉公列傳，只是皇帝對倉公的策問與倉公的對答。這種特殊手法，歷代史書絕無僅有，因為實在是太難以仿效。更妙的是，司馬遷善于攫取歷史人物的精彩語言，恰到好處地寫進他的太史公書，惟妙惟肖地為歷史人物畫相，為他的文章生色。比方滑稽列傳里齊宣王所說的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淳于髡關于一斗亦醉，一石亦醉的妙論；飛將軍廣引刃自殺時所說廣結發(fā)與匈奴大小七十余戰(zhàn)，今幸從大將軍出接單于兵，而大將軍又徙廣部行回遠，而又迷

23、失道，豈非天哉！且廣年六十余矣，終不能復對刀筆之吏，誰能不與他的將士和百姓們一起哭泣！讀到萬石叔之子建發(fā)現(xiàn)奏事文書寫錯字時所說誤書！馬者與尾當五，今乃四，缺乏一。上譴死矣的誠惶誠恐，又有誰能不解頤.四、品圖書。關于儒家六經，司馬遷一言中的地說道：禮以節(jié)人，樂以發(fā)和，書以道事，詩以達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義。言簡意賅，千載至今，遂為定論。他對春秋和離騷的點評，就寫得更精彩： 春秋文成數萬，其指數千。萬物之散聚皆在春秋。春秋之中，弒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波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察其所以，皆失其本已。故有國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讒而弗見，后有賊而不知。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經事而不知其宜

24、，遭變事而不知其權。為人君父而不通于春秋之義者，必蒙首惡之名。為人臣子而不通于春秋之義者，必陷篡弒之誅，死罪之名。其實皆以為善，為之不知其義，被之空言而不敢辭。夫不通禮義之旨，至于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這種觀點，我們當然不能茍同。但在當時，這無疑是一錘定音的。 關于離騷，司馬遷說： 國風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謗而不亂。假設離騷者，可謂兼之矣。上稱帝嚳，下道齊桓，中述湯武，以剌世事，明道德之廣崇。治亂之條貫，靡不畢見。其文約，其辭微，其志潔，其行廉，其稱文小而其指極大，舉義邇而見義遠。其志潔，故其稱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淤泥之中，蟬蛻于濁穢，以游于塵埃之外，不獲世之滋垢，皎然泥

25、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 五、篇末論贊。好些篇章后面，都有司馬遷以第一人稱發(fā)表的議論，這就是大家所熟知的太史公曰。這些論贊，議論宏闊，筆勢縱橫，旨義深微，言詞精練。或考證古史，或敘游歷所得，或提求取材義例，或明其作述之旨，或者褒貶人物，或縱論史事，或者隱含譏剌，要皆直抒胸臆，觀點鮮明，構成了系統(tǒng)的歷史科學理論。從寫作手法上看，這些論贊，無不都是從大處著眼，恰如其分，而又多是從小處著手，順手拈來。項羽本紀的論贊是如此，侯列傳、將軍列傳等眾多篇章的論贊，也莫不如此。 從形式上看，這些論贊整齊而又靈活。所謂整齊，是說史記篇前為序，篇后作贊，并在文中夾敘夾以為史論?？紤]到十表、八書和類

26、傳都是貫穿古今的，把大段恢宏議論放在篇首作為序論，進展貫穿性的概括，表現(xiàn)出極其強烈的理論色彩；本紀、世家、列傳三者均敘人物，故在篇末作為贊論，褒貶人物，具有鮮明感情色彩；論傳提示義例，自序集中說明作述之旨，是為全書總綱。 所謂靈活，是說在整齊之中又有變通。外戚世家和孟子荀卿列傳兩篇，實質是類傳，故作為序論以明其類。以孟、荀作為列傳的標題，只是為了突出這兩位儒學大師的歷史地位，而其容則是一篇先諸子類傳。剌客列傳作為一篇類傳，本應編在循吏列傳之后，卻被有意安排在輔人物中間，與呂不韋、斯、蒙恬諸人并列，以形成鮮明比照。這種安排，是太史公反暴政思想的委婉展現(xiàn)，因為剌客就其實質來講，都是反暴政的。 要而

27、言之，破體為例是史記的一大特色。全書五體，無不都有破例。質的規(guī)定性需要通過格式進展反映，但必須要有變通，才能曲盡其理。歷史豐富多彩而又變化萬端，只用死板的格式，是不能對之進展形象反映的。立例又破例，充分展現(xiàn)了司馬遷的卓越史識。后世書生輕議冢中人，孰知冢中笑爾書生氣！ 史記在中國文學史上蔚成了一脈相承的主流。唐代，愈文起八代之衰，就是效法司馬遷提倡古文。后來宋元諸大家，明七子和清代的桐城派、陽湖派的古文，都是史記主流中的波瀾。它如蒲松齡聊齋志異以及諸如此類的筆記小說等等，無不都是受了史記的影響。四、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究天人之際，是哲學；通古今之變，是史學；成一家之言，則主要是屬于

28、歷史編纂學的疇。司馬遷以其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而成其一家之言，代表了中國古代歷史科學所已經到達的水平、最高的學術成就。 史記八書究天人之際，十表究古今之變。究天人之際，就是研究天和人的關系。天人關系、古今變化，前人多曾道及，而把它們綜合起來加以考察，使它們獲得歷史的形式，成為一家之言，則是司馬遷的偉大創(chuàng)舉。 天和人是先人們歷史觀念的兩個根本疇。古代的天，指至上之神；人，指人君，而不是普通民眾。古代人們信守天命，并以此來說明天與人的關系。所謂天人之際,就是天與為國者人君之間的關系，就是世間治亂、家國興亡與天的關系。那時，人們認為天是至高無上之神，世間的一切，都是由天命所決定的。在這個看不見而又

29、摸不著的天面前，誠惶誠恐。所以，董仲舒的天人三策，一開篇就說臣觀天人之際，甚可畏也。司馬遷是董仲舒的學生，這位今文經學大師，最重要的命題是倡言天人感應。司馬遷一反乃師家法，傾向于認為決定人類命運的是人類自己，而不是天神。他疑心天有意志，把自然現(xiàn)象與陰陽五行的迷信進展了區(qū)別，在肯定陰陽五行學說對于自然規(guī)律描述的同時，明白指出星氣之書，多雜禨祥，不經，批判了這種使人拘而多畏的迷信禁忌學說。對于始皇和漢武帝的求仙，更是無情揭露和挖苦揶揄。司馬遷的究天人之際，乃是探討人與自然的關系。這里所說的天，是指人類賴以生存的自然環(huán)境。司馬遷說：子羽暴虐，漢行功德，楚亡漢興不是天意，人心向背，才是事業(yè)成敗的根本原

30、因；批評項羽自矜功伐，奮其私智而不師古，謂霸王之業(yè)，欲以力征經營天下，五年卒亡其國，身死東城，尚不覺悟，乃引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豈不謬哉。說項羽的失敗，不能歸結于天亡我；伯夷叔齊有善行而不得善終，司馬遷說：所謂天道，是耶非耶.如果說他只是批評項羽荒唐，則，這就是直端端地批評天道福善禍淫的傳統(tǒng)觀念了。 當然，司馬遷并沒有最終否認天命，天官書中，他就也人云亦云地記述了長庚，如一匹布著天。此星見，兵起。；亢為疏廟，主疾氐為天根，主疫；狼角變色，多盜賊；南極老人見，治安。不見，兵起，以及諸如此類的天人感應之言。在高祖本紀贊里，說三王之道假設循環(huán)，終而復始，并以此證明漢得天統(tǒng)；在楚之際月表中，贊嘆漢得

31、天下是此乃傳之所謂大圣乎，豈非天哉，豈非天哉！又說非大圣孰能當此受命而帝者乎.毋容諱言，這位太史公，只是疑心天命而已。當然，他講的天命已經主要是指歷史變化的事勢，與董仲舒的天人感應是迥不一樣的。 董仲舒說：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變，道亦不變。司馬遷通古今之變的命題，與董先生也針鋒相對。他認為萬事萬物莫不在變。只有用開展變化的觀點，才能探究事物的規(guī)律和本原。為了認識歷史之變，他提出了詳今略古，詳變略漸，綜其終始，原始察終、見盛觀衰等一系列研究方法和理論，以通古今之變。 變是歷史的本質。太史公說：道家無成勢，無常形，故能究萬物之情。沒有一成不變的態(tài)勢，沒有永恒存在的形體。司馬遷用開展變化的眼光對待

32、人類社會的歷史，提出了變、漸與終始諸名。他所說的變，指社會在不斷地進化和開展；漸，是進化和開展的過程；終始，是指因果關系。十表的構造和容，鮮明地反映了他詳今略古和詳變略漸的歷史觀點，三代作世表而楚之際作月表，就是詳今略古，就是突出變字，楚之際月表序云：太史公讀漢之際，曰：初作難，發(fā)于涉；虐戾滅，自項氏。撥亂誅暴，平定海，卒踐帝祚，成于漢家。五年之，號令三嬗，自生民以來，未始有受命假設斯之亟也。講的是這段劇烈變革的歷史經歷應該認真總結。其高祖功臣侯者年表序云：居今之世，志古之道，所以自鏡也，未必盡同。帝王者各殊禮而異務，要以成功為統(tǒng)紀，豈可混乎.觀所以得尊寵及所以廢辱，亦當世得失之林也，何必舊聞

33、.講以古為鏡，同時又講古今不同，他對歷史的總結，是要給當時和后代作鏡子的。當然，司馬遷的變，不是成認歷史是由社會部矛盾的斗爭推動向前開展的辯證法的變，也不是認為社會只是循著自然規(guī)律漸進的庸俗進化論的變，而是認為歷史是以一定時間為周期的循環(huán)往復的變，這就是貫穿史記全書的三統(tǒng)循環(huán)論。史記高祖本紀說： 夏之政忠。忠之敝，小人以野，故殷人承之以敬。敬之敝，小人以鬼，故周人承之以文。文之敝，小人以薄，故救薄莫假設以忠。三王之道假設循環(huán)，終而復始。周之間，可謂文敝矣。政不改，反酷刑法，豈不繆乎.故漢興，承敝易變，使人不倦，得天統(tǒng)矣。 這段話，是司馬遷對于漢之所以能夠代的總結，因而也就最能反映他那個變的本質

34、： 首先，歷史總是按照忠敬文周而復始地變。 其次，不管怎樣變，都越不出儒家的社會倫理疇，只有形式的不同，而無質的飛躍。 第三，之所以暴亡，是因為推行法家之治，酷刑法，任力政。 第四，所以漢朝承敝易變，改行王道，卒踐帝祚，得天統(tǒng)矣。 忠、敬、文都是儒家社會倫理疇，為什么又要變來變去.司馬遷認為，這些社會倫理疇，作為當國者的思想武器，是各有利敝的，因而必須交替使用。關于這種循環(huán)的時間尺度，司馬遷說： 夫天運，三十歲一小變，百年中變，五百載大變；三大變一紀，三紀而大備，此其大數也。為國者必貴三五。上下各千載，然后天人之際續(xù)備。 從周到漢五百年，漢王朝正好處在歷史變完一紀之后，進入第二紀，自然應該是萬

35、象更新的盛世了。 治亂興衰既然是因果相聯(lián)、循環(huán)往復的，所以，就需要原始察終，見盛觀衰，以稽其成敗興壞之理。追原其始，察究其終，了解和把握歷史變革的全過程，從而審視其原因、經過、開展和結果；在事物興旺的時候，看到它開場轉化的起點。這就要對整個歷史進展貫穿性研究，而且要劃分為假設干段落進展考察。因為前一段歷史是后一段歷史開展的原因，而后一段歷史是前一段歷史開展的結果。為此，司馬遷創(chuàng)為了歷史年代之學，把三千年中國史劃分為3段： 一、殷周時代古代。從傳說中的黃帝到周召元年，亦即公元前841年。 為什么只從開場紀年，司馬遷在三代世表序中說： 余讀諜記，黃帝以來皆有年數?；湄茸V終始五德之傳，古文咸不同，

36、異。夫子之弗論次其年月，豈虛哉！于是以五帝系諜、尚書，集世紀黃帝以來訖周召元年，即公元前841年為世表。 二、春秋戰(zhàn)國和代近代。從公元前841年到公元前207年。這段歷史，又分為兩個時期： 1、春秋時期。十二諸侯年表序：自訖孔子從 二年到周敬王四十三年，即公元前841年到公元前477年，表見春秋。 2、戰(zhàn)國、時期。六國年表序：起周元王，表六國 時事，訖二世，凡二百七十年從周元王元年到二世三年。即公元前476 公元前207年，著諸所聞興壞之端。后有君子，以覽觀焉。 三、漢興以來七十余年當代。從王子嬰素車白馬，背輿自縛向項羽投降的公元前207年算起，至漢武帝太初三年公元前101年。言，就是議論，就

37、是理想和主。成一家之言，就是要創(chuàng)設自己獨特的思想體系，啟迪后人，影響社會。編寫歷史著作，要說明自己的思想，不應只是史料匯抄和事實的堆積。史記書中，司馬遷融會貫穿諸子百學說建立起來的歷史學體系，就是他的一家之言。這種歷史科學體系，表現(xiàn)為他在哲學、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社會倫理各個領域的認識與觀點，他主要采用了以下三種形式表述自己的一家之言：一是創(chuàng)立紀傳體通史以寓義例；二是剪裁熔鑄史事、寓史論于記敘之中以明其理；三是通過論贊以直抒胸臆。 歷史記述既應無所不包，就必須網羅天下放失舊聞；歷史科學既應概括人類社會的一切文化開展，就必須厥協(xié)六經異傳，整齊百家雜語，融匯諸子百家學說于一編之中。于是，他創(chuàng)造

38、了紀傳體史書，條理包羅萬象的人類文化歷史，究天人之際講自然和空間，劃分天人關系；通古今之變講時間流變，說明人類社會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開展、演變的。威武雄壯的歷史活劇，就是在古與今的時間流變中上演，并且不斷演變。作為太史公，他所要捕捉的，就是這個變字。在歷史變革中考察歷史，把握人類社會演變的進程和容，探求成敗興衰的規(guī)律，稽其成敗興壞之理為大一統(tǒng)的西漢王朝尋求久安的治道，這就是太史公的一家之言。五、高山仰止讀奇書史記寫成后藏諸名山，副在京師。漢宣帝時，外惲祖述其書，乃流行于世，而10篇未成，有錄無書。元、成之間，褚先生更補其缺，作武帝紀、三王世家、龜策、日者等傳，辭多鄙陋，非遷本意也。史記一開場便

39、無足本，或者是還未發(fā)布，就已有散失了。 褚先生名少，今本史記中，但凡他所補的，大都標明了褚先生曰，很易識別。翼說：少補史皆取史公所缺，意雖淺近，詞無雷同，未有移甲以當乙者也?；驎x以后少補篇亦亡，鄉(xiāng)里妄人取此以足其數耳。要而言之，今本史記確有后人補綴的文字，但并不都是褚先生的手筆。 史記文詞古奧，漢代典章文物，又與后世多有不同。于是，就像漢儒注經一樣，有不少人為之作注，現(xiàn)在猶存南朝宋裴骃的史記集解，唐人司馬貞的史記索隱和守節(jié)的史記正義3家，習稱史記三家注。最初，各自單行，與史記卷數不合。紀曉嵐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說，北宋年間，曾把這三家注散刻在史記正文之下，合為一編。這個本子，而今也已不見，目前最早的，是南宋黃善夫本，已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