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目的論角度看晚清翻譯文學

1、第35卷第4期河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年7月Vol.35No.4JOURNA L OF HENAN N ORMA L UNIVERSIT YJ ul.2008從目的論角度看晚清翻譯文學張魯艷(平頂山工學院外語系,河南平頂山467000摘要:晚清時期,翻譯文學作品數量大大超過了創(chuàng)作文學。這一特殊時期的翻譯文學帶有極強的目的性,譯文里出現的大量的增刪、漏譯、誤譯、序言、按語等都不影響它們在社會在民眾中所起的作用。根據目的論的解釋,譯者可以按照譯文的目的和譯者的任務用多種方式來翻譯。判定譯文成功與否的標準不再是忠實、等值,而變成了是否達到目的,是否實現譯文的功能。以此為標準,晚清翻譯

2、文學實現了喚醒民眾、改良社會的目的,因而是成功的。關鍵詞:目的論;功能翻譯理論;翻譯策略中圖分類號:I04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22359(20080420188203一、目的論的基本內容目的論(skopos theory屬于功能派翻譯理論,由德國學者漢斯弗米爾(Hans J.Vermeer于1970年引入翻譯理論。目的論強調翻譯的目的,而翻譯或翻譯行為的目的決定翻譯方法、翻譯策略,采用不同的策略可以獲得功能適宜的譯本。“這個理論認為,翻譯是一種行動,而行動皆有目的,所以翻譯要受目的的制約;譯文好不好,視乎能否達到預定的目的”1(P67。傳統翻譯理論把“忠實于原文”視為翻譯的第一標

3、準,而目的論認為,譯者要視翻譯目的來決定采取哪一種翻譯行動,即直譯、意譯還是編譯,而不應盲目地忠實于原文。對譯者來說,知道一個源語文本為什么被翻譯以及譯本的功能是什么是非常重要的2。弗米爾和凱瑟琳娜賴斯(Katherine Reiss合著的普通翻譯理論基礎(Groundw2 ork for a General Theory of Translation一書于1984年出版。該書的第一部分詳細講述了目的理論,第二部分采用賴斯的文本類型的功能模式,講述了目的論的基本規(guī)則。他們認為,翻譯主要受控于原文的“Skopos”(希臘語,意為目的、意圖;翻譯就是在譯語文化中提供信息,譯者在跨文化交際中成為主要

4、角色;譯本在目的語文化中的功能不必與原文在源語文化中的功能一樣;譯本必須在文本內部具有連貫性,符合語內連貫的標準;譯本必須忠實于原文,符合語際連貫的標準3(P79。這五條規(guī)則呈現一種等級順序,即它們的重要性以目的規(guī)則為統帥而依次遞減。目的論推翻了原文的中心地位,把通常的翻譯程序倒轉過來,也就是以語用為起點,以翻譯的目的、譯文的功能為標尺,來確定翻譯的策略,并且選擇把原文中哪些材料翻譯到譯文中4。目的論的一大優(yōu)點就是它允許同一文本可以根據譯文的目的和譯者的任務用多種方式來翻譯。翻譯行為可能有多個目的,譯者根據具體情景選擇其一。目的論的翻譯原則就是充分尊重譯本的功能,譯本的性質主要由它的目的和任務

5、來確定,等值(equivalence不再作為判斷翻譯行動的標準,而“合格”(adequacy成為功能翻譯理論的標準3(P80。德國第二代目的論者克里斯蒂安諾德(Christiane Nord發(fā)展了目的論,她于1988年和1997年分別出版了翻譯的語篇分析(Text Analysis in Translation及目的性行為(Translating As A Purposeful ActivityFunctionalist Approaches Explained兩本著作。在她的著作中,諾德重點解釋了功能的概念,她指出,“譯文的功能并非由分析原文自動得出,而是由跨文化傳意的目的所界定的。譯者的角

6、色,不是要制作與原文等值的譯文,而是要制作能發(fā)動預期功能的譯文”1(P85。這其實就是弗美爾的目的論。根據翻譯的目的,或者說根據譯文要達到的功能,諾德把翻譯分為兩大類:文獻式翻譯和工具式翻譯。文獻式翻譯以再現原文(內容和形式為基礎,工具式翻譯以在譯文情景中實現意料的功能為標準4。目的理論明確劃分了翻譯的目的,作用之一就是避開傳統翻譯理論的直譯、意譯之爭。不同的目的決定不同的翻譯策略,是否達到目的,是否實現譯文的功能成為判斷譯文成功與否的標準,而翻譯過程中一些細節(jié)的得失就收稿日期:2008204220881不再重要了。目的論認為,翻譯是有一定的目的性的,因而譯者在翻譯某一作品時所持有的目的和意圖

7、就應該是翻譯批評者所考慮的一個重要因素。二、晚清翻譯文學及其目的與功能這里所說的晚清是指從1840年起到民國初年70多年的時間,這時期的翻譯狀況大約可分為三個時期。從1840年到1894年是第一期,是翻譯事業(yè)的開端,主要翻譯自然科學方面的論著。從1895年到1910年是第二期,從自然科學的翻譯轉到社會科學方面,同時也是譯述西洋文學的開始。1911年以后民國前后幾十年間是第三期,所翻譯的主要是文學作品,同時也就是現代西洋文學介紹的曙期5(P67。任何翻譯活動都是有原因的,或有目的的,晚清三個時期的翻譯有明確的原因和目的。第一期翻譯事業(yè)的開始是因為受到鴉片戰(zhàn)爭和英法聯軍幾次戰(zhàn)爭的影響,中國一敗涂地

8、。一般知識分子認為西洋的勝利全在于物質,要求中國自強必先接受西洋文化。京師同文館、上海廣方言館、福建馬尾船政局、天津武備學堂以及江南制造局等翻譯機關的設立正是出于翻譯學習西洋科技的目的。第一期翻譯最初始的目的是學習西洋技術,制造出中國的堅船利炮。因而翻譯成績里完全缺乏思想和文學方面的內容。第二期的翻譯,始于1895年甲午戰(zhàn)爭。清政府愈加腐敗,西方列強相繼在中國劃分勢力范圍,知識分子發(fā)動了戊戌變法和維新運動。人們意識到僅僅學習西洋的物質文明遠遠不夠,還必須了解西方的“政事”,即政治思想和哲學思想。嚴復是當時介紹翻譯西洋思想的杰出代表。這一時期除了西洋思想的翻譯介紹之外,還涉及文學翻譯。但文學翻譯

9、的目的多少與政治有關,知識分子把小說當作革新政治的工具,用小說來提倡維新與改革。翻譯西洋文學的最直接的原因無疑是小說的提倡,而林紓當之無愧成為翻譯西洋文學的第一人。周作人先生曾這樣說:“老實說我們幾乎都因了林譯才知道外國有小說?！?(P73這足見林紓的貢獻。這是第二期的翻譯概況,從西洋思想的介紹到西洋文學的翻譯。第三期的翻譯與第一、二期有一個明顯的區(qū)別,那就是出現了純文學的翻譯。與以往不同,這時的翻譯的手法多采用直譯,代表人物是周作人和魯迅。晚清翻譯文學中的兩朵奇葩嚴復和林紓在當時備受推崇,康有為曾贊曰:譯才并世數嚴林。稱二者為“譯才”并非由于他們的翻譯多么忠實于原文以及翻譯得多么準確無誤。相

10、反,這兩位“譯才”一百多年來一直遭受翻譯界對他們的口誅筆伐及聲討批判。然而他們的譯作還是在社會上大受歡迎,反響非常。究其原因,一是嚴復林紓乃古文大家,有著深厚的文字功夫,譯筆優(yōu)美,引人入勝;二是他們的譯作符合當時社會的需要,嚴復介紹的西洋思想和林紓翻譯的西洋小說無不對社會起到了震撼作用。嚴復是一位翻譯家,更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我國最著名的啟蒙思想家。作為啟蒙思想家的嚴復,他的翻譯以及他對翻譯事業(yè)的選擇,都有著明確的政治目的。這個政治目的里交織著他個人的政治意識和上層建筑的政治意識,個人的審美意識和目標讀者的審美意識。從歷史的角度看,或從目的論的角度看,嚴復的翻譯都是極其成功的。他成功地通過翻

11、譯,利用異域的意識形態(tài)顛覆了中國當時的封建傳統意識形態(tài),喚醒了知識分子的革命和民主意識6。嚴復對翻譯文本進行了精心選擇,從亞當斯密的原富到赫胥黎的天演論等等,每一本都代表了近代西方資產階級思想或主導意識形態(tài)的經典之作。嚴復在“國難當頭時選擇天演論就是他胸中自強保種、救亡圖存的憂國憂民的激情所使然”5(P131。他的譯作所宣揚的自由、民主、法治、經濟等現代國家的立國之本正是當時中國最缺乏的思想。再看林紓,他翻譯的第一部小說巴黎茶花女遺事也是歐洲文學名著輸入中國的第一部。這部譯作的出現,震動了中國的作家和文藝讀者,給中國的小說界輸入了一股新鮮血液。之后,林紓又翻譯了斯托夫人的黑奴吁天錄,這部譯作的

12、問世則帶有明確的目的和動機。當時清政府腐敗無能,中國勞工屢遭欺侮屠殺,林紓出于愛國熱忱,有感于這種“為奴之勢逼及吾種”的事實,希望翻譯此書給國民敲響警鐘,使他們認識到亡國滅種的危險。林紓的譯作出版后在廣大人民中間激發(fā)了國家要富強、民族要獨立的愛國主義思想,萌生了反對帝國主義和爭取自由平等的思想。林紓的翻譯所起的“媒”的作用,已經是文學史上公認的事實。他翻譯的170余種作品盡管漏譯誤譯刪節(jié)觸處皆是,然而其生動優(yōu)美的譯筆,風趣夸張的風格,在讀者中留下了深遠持久的影響。錢鐘書在林紓的翻譯一文里說:“我自己就是讀了林譯而增加學習外國語文的興趣的。商務印書館發(fā)行的那兩箱林譯小說叢書是我十一二歲時的一大發(fā)

13、現,帶領我進入了一個新天地,一個在水滸、西游記、聊齋志異以外另辟的世界。我事先也看過梁啟超譯的十五小豪杰、周桂笙等譯的偵探小說等,都覺得沉悶乏味。接觸了林譯,我才知道西洋小說會那么迷人?！?(P83林譯小說的魅力與影響自此可窺一斑。林譯小說之所以能得到廣大讀者的喜愛和歡迎,除他獨一無二的譯筆和風格外,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所處的歷史背景及翻譯動機。林紓所處的時代,正是清廷腐敗衰微、列強入侵瓜分中華國土的時代。所以,從一開始,林紓便認為只有發(fā)展翻譯事業(yè),才能“開民智”,才能抵抗歐洲列強。他認為,救國應該靠實業(yè),而翻譯工作就是他自己的實業(yè),他翻譯的目的就是要喚起國人救國救民之情?？梢娝姆g受當

14、時的意識形態(tài)所左右,有著明確的政治目的。周作人和魯迅是第三翻譯時期的代表,1909年在日本出版了域外小說集,主要收錄了周氏兄弟翻譯的歐洲一些進步作家的作品?？上М敃r革命條件尚未成熟,作品出版后受到了難以想象的冷淡待遇,上下兩卷每卷只賣出了幾十冊。魯迅翻譯的動機是嚴肅的,旨在“轉移性情,改造社會”,然而卻不被社會的主導意識形態(tài)所接納,只能說這些譯作并沒有達到預期的翻譯目的。三、翻譯目的決定翻譯策略嚴復是一位翻譯家,正是見于國家的危難,為了學習西洋的政治思想和實證主義,嚴復翻譯了赫胥黎的天演論,981穆勒的自由論、名學,斯賓塞爾的群學肄言,亞當斯密的原富,孟德斯鳩的法意,甄克斯的社會通詮,耶芳斯的

15、名學淺說,衛(wèi)西琴的中國教育議這九部介紹西洋思想的作品5(P71。這些作品都是嚴復在特殊歷史條件下本著特殊目的以特殊方式移譯過來的。嚴復在翻譯中提出了著名的“信、達、雅”三原則,然而他自己的翻譯卻并沒有完全遵循這三個原則。嚴復在翻譯中“對原作或增添、或刪減、或替換、或改寫,甚至為發(fā)揮、為達自己之旨而不惜改造原文,其譯文之信也就有限了”5(P123。至于嚴復提出的“雅”的翻譯方法,歷來遭受譯界的質疑?！把拧钡姆g標準,即用“漢以前的字法句法”這一原則歷來受人批評。不過特定方法總是與特定的目的有關。嚴復的翻譯目的就是“為了盡一個愛國者的天責”,“他是為了炎黃種族不至淪亡,為了中華古國的復蘇而勤奮譯書

16、的”7。嚴復提出“信”為譯事之要義,但他的翻譯卻采用“不盡信”的達旨辦法,其目的就在于“取便發(fā)揮”,即借赫胥黎的著作同時發(fā)揮、闡述自己的見解5(P131。嚴復有意地對原書加以取舍、改造,并加上大量的按語,以補其不足,糾其不當。這樣的翻譯策略對于他翻譯的預期目的無疑是有幫助的。嚴復提倡“雅”的翻譯原則也與他的翻譯目的息息相關。當時白話文尚未普及,時人皆崇尚古文,而嚴復自己也熟悉擅長古文,其擬古的文筆,可以讓人感到熟悉和接近,易于被文人學士所接受?？v觀嚴復的翻譯,應該是一種達旨式的翻譯。他不拘于原文形式,而重在內容的傳達。重在傳達原文的精神,而不斤斤計較于字句的翻譯。所以他對原文有大量的增刪,有時

17、還加入自己的話來發(fā)揮原文,或以自己的比喻來替換原文。嚴譯天演論中附有大量的按語,是其重要特色之一。其按語占嚴氏全部譯著的十分之一,而且他的按語不同于一般翻譯中的譯注8。這些按語或是介紹西學背景和著名學者,或是評點名人理論、闡發(fā)自己的見解?？傊?“嚴復這種融譯、釋、評、寫于一體的譯作”,雖不是“翻譯正法”,卻符合自己的特殊目的,因而是成功的。林紓作為“中國翻譯西方小說的第一人”而被文學界和翻譯界所熟悉。林紓本人不懂西文,他的翻譯是在助手魏易、曾宗鞏和陳家麟的幫助下才完成的。林譯小說的意義是多方面的,它開創(chuàng)了近代翻譯文學的新局面,在中西文化交流史上,林譯小說是西方資產階級文化與蛻變中的中國近代文化

18、融合的結晶。它的出現對中國近現代文學有著積極的影響9。然而林紓的翻譯與“忠實”的標準卻相去甚遠,他的譯作中隨處可見漏譯誤譯。這固然與他不懂西文有關,但大部分的謬誤卻是他有意而為之。他隨意地刪節(jié)原文或增補原文,他的早期譯文幾乎都有序文,還時常有題詩、題詞,或在譯文中有按語和評語。這些行為有些是由于他對翻譯的熱情使然,有些是他想要表演一下自己的寫作技巧,有些與當時的風氣有關,有些則與他的翻譯目的有關。林紓的外國文學翻譯“激發(fā)了國家要富強、民族要獨立的愛國主義思想,在廣大人民中間,開始萌發(fā)了反對帝國主義和爭取自由平等的思想”5(P136。應該說他的小說翻譯達到了對民眾進行教育的目的。結語晚清時期是一個特殊時期,是中國文化史上繼佛經翻譯以后的第二次翻譯高潮形成的時期。這一時期翻譯介紹了大量的外國自然科學和人文科學,推動了中國封建制度、封建文化的改革波瀾。外國文學的翻譯介紹,也在這一時期興旺起來。林紓就活躍于這一時期,他與別人合作,翻譯了大量的英、法、美等國的文學名著,包括司各特、狄更司、笛福、斯威夫特、大仲馬、歐文等的代表作。三十年間,林紓一人就翻譯了一百六七十種外國小說。大量的小說翻譯在社會上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各種報刊也以連載的形式發(fā)表翻譯小說,這些報刊有很多是革命派的政治刊物,如中國旬報、覺民、江蘇、浙江潮、漢聲、童子世界等,都把翻譯小說的發(fā)表作為政治宣傳的輔助。換句話說,也就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