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內(nèi)蒙古鐵蹄馬面臨滅絕危機

1、1 1 / / 1818內(nèi)蒙古鐵蹄馬面臨滅絕危機系成吉思汗戰(zhàn)馬寶音達來（右）、阿拉騰和他們的鐵蹄馬。周欣宇攝2 2 / / 1818鐵蹄馬。舒泥攝最后的鐵蹄馬本報周欣宇寶音達來相信，自己的軀體里流淌著成吉思汗的血。他也相信，自己正在全力愛護的鐵蹄馬，正是1313 世紀關(guān)心成吉思汗大軍橫掃歐亞大陸的戰(zhàn)馬的后代。那個 4949 歲的蒙古族牧民，有著黑紅色的圓臉和敦實的身材，臉上總是掛著羞澀的表情和憨憨的笑容。只有當他跨上自己那匹烏黑的駿馬，揮起馬鞭，在揚起的沙塵中呼嘯著奔馳起來，才會 顯現(xiàn)出蒙古族漢子特有的英武之氣?！罢σ驳冒涯莻€種留下。 現(xiàn)在不留，就絕了。那個事急呀！ ” 寶音達來拍著大腿講，“

2、鐵蹄馬要是真絕了，離所有蒙古馬從草 原消逝那天就不遠了！”蒙古馬改變了世界，世界卻拋棄了它寶音達來的蒙古包，在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赤峰市克什克騰旗白音3 3 / / 1818敖包山下的貢格爾草原上。他家所在的牧場類型，蒙語稱之為“杭 蓋”，有起伏的山，稀疏的樹，平緩的河流，茂盛的草原，有千 百年來與牧人作伴的牛羊和馬匹。20102010 年年末的一天，一群馬正在山坡上安靜地吃草。不久 前的大雪還沒有完全消融。 覆蓋在枯黃草地上的白雪， 被馬蹄踩 出了一個個深窩。這些馬，是寶音達來和他的老伙計、6262 歲的阿拉騰，借高利貸買來的。據(jù)他們掌握的情況，這種鐵蹄馬，目前只剩下最后 的 10100 0多匹。鐵

3、蹄馬矮小粗壯卻耐力十足，與烏珠穆沁白馬、阿巴嘎黑馬、 鄂爾多斯烏審馬并稱為內(nèi)蒙古四大名馬。這種馬是寶音達來當馬倌的父親一輩子心心念念的寶貝?！八阕有《鴪杂?，不易裂縫， 爬坡下梁不縱不跳，在亂石遍布的崎嶇山路上也如履平地。”寶 音達來介紹，在內(nèi)蒙古，鐵蹄馬是唯一不需掛掌即可上路的快馬。據(jù)記載，19501950 年，鐵蹄馬在當年 118118 華里的那達慕大會上，5858 分鐘就跑到了終點。 當?shù)赜忻裰V： “千里疾風(fēng)萬里霞， 追不 上百岔的鐵蹄馬。 ”克什克騰旗志里記錄了鐵蹄馬參加競賽的情景：“馬身一縱，頸一伸，四蹄甩開飛也似的向前追去。乍看如閃電，再瞧 似旋風(fēng)，后蹄起的山石有碗大，在半空飛舞，

4、看的人都驚呆了。 同呼：真是鐵蹄般！”當?shù)厝讼嘈?，鐵蹄馬有著高貴的血統(tǒng)。從專門小的時候，寶4 4 / / 1818音達來就從父輩口中得知，鐵蹄馬原本是成吉思汗禁衛(wèi)軍的專用 馬匹。“ 1313 世紀初，成吉思汗率領(lǐng)他的蒙古鐵騎橫跨歐亞大陸， 鐵蹄馬超強的耐力在這場戰(zhàn)爭中顯示出了無與倫比的優(yōu)勢?！睂氁暨_來講著，臉色因為興奮顯得格外紅潤。關(guān)于成吉思汗的戰(zhàn)馬如何在那個地點生根，當?shù)亓鱾髦粋€傳講。元朝最后一個皇帝妥歡帖木兒被朱元璋軍隊逼得不斷北 退，一直退到寶音達來的家鄉(xiāng)一一克什克騰。軍馬中的一小部分流落民間，躲進地勢險峻的山區(qū)，也確實是現(xiàn)在的克什克騰百岔 地區(qū)。鐵蹄馬因此得以在當?shù)胤毖?。然而這種名馬

5、現(xiàn)在卻走到了滅絕的邊緣，這讓寶音達來心痛極了。 “蒙古馬的數(shù)量急劇下降，假如再眼看著其中最寶貴的鐵 蹄馬從草原上消逝，我對不起祖宗?。?”寶音達來的聲音有些顫 抖。那個兩代馬倌的后代，6 6 歲學(xué)習(xí)騎馬，從此再沒離開馬背。 從祖輩代代相傳的經(jīng)歷中，他了解到草原上萬馬奔騰的年代和人 馬相依的過去。那讓寶音達來神往不已。他周圍的現(xiàn)實卻是，馬大概正在悄悄退出牧人的生活。 人們 不再像以往那樣離不開馬，草原上再也見不到萬馬奔騰的情景， 反倒是摩托車、一天天多了起來。內(nèi)蒙古農(nóng)業(yè)大學(xué)副校長芒來的數(shù)據(jù)，大概能夠佐證寶音達來 的觀看。19751975 年，內(nèi)蒙古的馬匹數(shù)量為 239239 萬。到了 20022

6、002 年， 這一數(shù)字下降到91.491.4 萬，20102010 年則急劇下降到不足 5050 萬。而5 5 / / 1818在這近 5050 萬匹馬中，真正的純種蒙古馬只有不到1010 萬匹。“在 1313 世紀，蒙古馬好比今天的波音 747747,速度和效率遙 遙領(lǐng)先于其他交通工具?！弊鳛槟撩竦膬鹤樱?3030 多年來- 直從事蒙古馬研究。他依舊內(nèi)蒙古馬業(yè)協(xié)會的秘書長?！懊晒篷R改變了世界，世界卻拋棄了它?！泵砀袊@鐵蹄馬。舒泥攝寶音達來的家，位于 3 3 個蒙古包中間。周欣宇攝我會一直愛護你，不管是誰，都不能把你從我周圍帶走寶音達來心中，馬是最親熱的朋友，是能夠用生命相托的兄 弟。在

7、馬背上長大的寶音達來， 深諳與馬溝通的門道：蒙古馬對6 6 / / 1818主人極其溫順，能以味道和聲音辨不主人。當陌生人接近時，它 會發(fā)出恐嚇的聲音；一旦聽見主人的吆喝，又會趕忙安靜下來。 馬隨其主，性格暴躁的人馴養(yǎng)的馬，脾氣也急躁；反之，性格和 氣的人馴養(yǎng)的馬，脾氣也溫順。“當它們吃草時突然停下來， 轉(zhuǎn)動耳朵， 意味著危險出現(xiàn)在 不遠處。假如它們不斷地打哈欠，則講明第二天是個好天氣?！?寶音達來嘿嘿笑著，像講起心愛的兒女一樣，露出滿足的神色。尤其令寶音達來不能忘懷的是， 馬甚至救過他的命。他還記 得，那是 19851985 年一個冬日的晚上，圓圓的滿月掛在天上。那天，寶音達來牧著馬群走了專

8、門遠。到了晚上，他又困又 累，躺在雪窩里睡著了。睡夢中，他隱約覺得自己的坐騎用前蹄 輕輕踢他。寶音達來迷迷糊糊地睜眼看了看，大概一切正常，因 此再次進入夢鄉(xiāng)。剛合眼，那匹馬又用蹄子踢他。憑借從小養(yǎng)馬 的經(jīng)驗，他覺得確信有什么異常的情況發(fā)生，趕忙起身查看，發(fā) 覺難道有一只狼蹲在幾米外！“這匹馬救了我的命，是我的恩人?！睂氁暨_來眼眶有些濕潤，“從此我不再騎它，養(yǎng)它到死?！痹趯氁暨_來心中，馬不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還曾是祖父和 父親全部榮耀和自信的來源。 在祖父的時代，牧馬人是草原上最 令男人驕傲的職業(yè)，最高貴、最勇敢的牧民才能得了。而祖父確 實是牧馬人。最多時，他替全嘎查（村）的人放養(yǎng)著 1000

9、1000 多匹馬。 那時，馬群在四五十萬畝寬敞的草原上自由馳騁。7 7 / / 1818寶音達來的父親巴拉吉爾 1616 歲就接過父親手中的套馬桿，當上馬倌，從此一輩子再沒離開馬。19661966 年，寶音達來 4 4 歲時的一天，他家所在大隊的一片草場著火， 隊上的 300300 多匹馬正好 在火場內(nèi)。當時在大隊當馬倌的父親被緊急叫到現(xiàn)場。面對熊熊的火勢，巴拉吉爾騎著自己的馬頂風(fēng)躥過火墻。其他馬緊隨其后飛奔而出。最終，馬匹只是被燒掉了些鬃毛和尾毛，未遭損失。 巴拉吉爾因此成了全嘎查的英雄。因為感念這匹馬的功勞，巴拉吉爾不再讓這匹馬干活， 還一 直善待它的每一個后代。20012001 年巴拉吉

10、爾去世后，寶音達來連 續(xù)著那個任務(wù)。他覺得，看著父親坐騎的后代，就像父親還在周 圍。他常常撫摸著馬喃喃自語：“我會一直愛護你，一直愛護你的子子孫孫。不管是誰，都不能把你從我周圍帶走。”把馬留住，讓它們在草原上馳騁，在寶音達來看來，是對自 己家族的承諾，是一件值得拼了性命去做的大事。事實上他不是不明白，原本天馬行空的蒙古馬，早就失去了 自由馳騁的空間。上世紀 8080 年代末，草原實行草畜雙承包以后， 到處拉起了網(wǎng)圍欄，寬闊的草原變成了一個個破裂的“棋盤”。 在有限的范圍內(nèi)，千百只牲畜日復(fù)一日地在圈定的一片草場上覓 食，導(dǎo)致草原迅速退化，逼迫牧民不得不忍痛割愛，把相依為命 的大批馬匹驅(qū)向死亡。不

11、僅如此，在寶音達來所在的嘎查， 原本寬敞的草原正被越 來越多的農(nóng)田、人工林、愛護區(qū)、區(qū)和各式各樣的礦場所蠶食。8 8 / / 1818現(xiàn)在，剩下來能供牧民放牧的地點已所剩無幾。他家附近的白音敖包山上，長著植物界的活化石一一沙地云 杉林。對敖包山下的牧民來講，這片林地自古確實是他們的冬牧 場。然而，現(xiàn)在這片林地已被劃為林場和愛護區(qū)，馬群到里面去 是要挨罰的。也是從 8080 年代開始，當?shù)卣鼓撩耩B(yǎng)山羊。到20032003、20042004 年間，像內(nèi)蒙古其他草原一樣，克什克騰的山羊差不多滅 絕了。不久后，政府再次要求禁養(yǎng)駱駝。而近3 3 年來，“砍”馬成了新的政策?！榜R的生活空間一次又一次被擠壓。”寶音達來回憶，“達里蘇木（鄉(xiāng)）又給牧民發(fā)了幾次馬匹禁牧的通知， 有些人頂不住壓 力，就把馬處理掉了?！倍切﹫猿逐B(yǎng)馬的人，則要面臨蘇木草原站的罰款。3 3 年里， 寶音達來總共被罰了一萬多元。據(jù)講，還有被罰得更多的?！半S著汽車、摩托車進入草原，馬的數(shù)量差不多以極快的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