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外閱讀】孤憤的漁翁與曠達(dá)的漁翁

【課外閱讀】孤憤的漁翁與曠達(dá)的漁翁江雪 漁翁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漁翁夜傍西巖宿，曉汲清湘燃楚竹。孤舟簔笠翁，獨釣寒江雪。 煙銷日出不見人，欸乃一聲山水綠?；乜刺祀H下中流，巖上無心云相逐。柳宗元這兩首描寫永州漁翁的詩，膾炙人口，堪為千古杰作。這是柳宗元在“永貞革新”（公元805年）失敗后，被貶永州時期的作品。江雪約寫于他剛到永州居住在龍興寺時期(元和元年806元和四年809)。這一時期他郁孤激憤，加之老母盧氏病逝，居所連遭大火，孤獨之極。漁翁約寫于元和四年（809）以后，他移居瀟水西岸的冉溪（后自改為愚溪）后，生活較為安定，情緒也較穩(wěn)定下來，因此，這時的思想情緒較為曠達(dá)樂觀。兩首漁翁詩，寫于不同時期，詩人心路歷程，情感思考均不相同，故品味把玩，更有一番妙趣。首先，兩個漁翁似乎都以“釣魚”為業(yè)，但他們的心路歷程、情感軌跡是不相同的。寒江釣雪的“簑笠翁”是一個虛擬的形象。詩評家朱子荊認(rèn)為：“寒江魚伏，釣豈可得？此翁意不在魚也。如可得魚，釣豈獨翁哉？”這就明顯看出，在冰天雪地、江河封凍的境況下，寒江獨釣的漁翁是一個虛象。但是我們要抓住“獨釣”這個“獨”字，唯有此“簑笠翁”，絕無第二垂釣者。這個“獨釣”的“簑笠翁”實質(zhì)上是柳宗元形象的象征。孤者，孤傲也；獨者，獨立特行也。柳宗元從青年時代起，就有遠(yuǎn)大的政治抱負(fù)：“少年陣力希公侯，許國不復(fù)為身謀”（冉溪），“宗元囊者，齒少心銳，徑行高步”（上門下李夷簡相公陳情書），他積極參與“永貞革新”是為了“以興堯舜之道，利安元元為務(wù)”（寄京兆許孟容書）?？梢哉f“利安元元”是他政治理想的終極目標(biāo)。可惜革新不到五個月就遭失敗，“二王”被殺（王伾雖死于貶所，但有人懷疑是謀殺），“八司馬”遭貶荒遠(yuǎn)。這沉重的一擊，怎不使他憂郁激憤，孤憤難平！但他在政治上是一個孤傲而執(zhí)拗的人，知其不可為而執(zhí)意為之，“獨釣”即表現(xiàn)出他的獨立特行。他的才干，他的能力，別人無法超越但又對其吠吠不己：“然雪（粵犬吠雪之雪引者）與日（蜀犬吠日之日引者）豈有過哉？顧吠者犬耳！度今天下不吠者幾人？而誰敢炫怪于群目以召鬧取怒乎？”（答韋中立論師道書）柳宗元的論師道書記敘了元和二年（807）冬永州普降了一場暴雪：“幸大雪逾嶺被南越（同南粵引者）中數(shù)州。數(shù)州之犬，皆蒼黃吠噬狂走者累日，至無雪乃已?！绷诱J(rèn)為，韓愈師說一出，自以為蜀中之日；那么韋中立以我為越地之雪，是不妥當(dāng)?shù)摹Ｊ袢浴叭铡睘楣侄椭?，而粵犬以“雪”為怪而吠之?！叭铡迸c“雪”并無過錯，只是犬以少見多怪罷了，故而招致天下之犬吠吠不己。西巖漁翁非彼寒江獨釣的“簑笠翁”。曉汲清湘之波，燃楚竹以早炊，一派勞作者的形象。三四句卻別開天地：煙銷霧散，紅日高照，何其壯美清新。一個“綠”字，極富動態(tài)感：綠光熒熒，撲面而來，不但染綠了山山水水，也染綠了讀者的心靈。詩人充分調(diào)動了讀者的審美體驗，使之亢奮，情景歷歷如在目前矣！五六句畫面轉(zhuǎn)換：漁翁泛舟中流，回首天際，西巖白云，無憂無慮，競相追逐。這時的“漁翁”，情思悠遠(yuǎn)，怡情山水，樂在其中。柳子的曠達(dá)情懷，超然心志，全寄寓于漁翁的欣悅頻顧之中。中江泛舟，所見甚眾。然此“漁翁”獨鐘西巖白云，何哉？試看先哲所詠：“山中何所有？嶺上多白云。只有自怡悅，不堪持贈君，”（陶宏景詔向山中何所有賦詩以答）。陶宏景為南朝齊梁間人，智囊之士，博學(xué)多才。但他不愿為官，隱逸山林?；实鄢２钊四脟逻M(jìn)山咨詢，因此被譽為“山中宰相”。古代隱者對閑云野鶴，情有獨鐘。但柳宗元不是隱者，他并不逃避現(xiàn)實。他只是以西巖無憂無慮的白云含蓄地表達(dá)了他曠達(dá)超然的情懷和隱逸山水的審美情趣。其次，兩首詩意境深邃，寥廓曠遠(yuǎn)。但兩詩的基調(diào)色彩不同。江雪中的“千山”“萬徑”展現(xiàn)的是一片迷茫、凄寒、沉寂，“獨釣寒江雪”更具禪趣。而漁翁中的“煙銷日出”，“欸乃一聲”描摹的是清麗、柔美、恬淡。“回看天際”，二句更顯空靈與生機(jī)。再次兩詩的結(jié)句含蘊深邃，但情感節(jié)奏卻各有異趣。江雪結(jié)尾戛然而止，詩人描摹的這一筆成為永遠(yuǎn)的雕塑，永遠(yuǎn)的獨釣，令后人永遠(yuǎn)瞻觀、品味與追思，留給后人廣闊的想象空間。漁翁的結(jié)尾節(jié)奏舒緩，情境相生，漾起了詩人曠達(dá)情懷的漣漪，令人縈懷。詩評家廖燕在劉五原詩集序中說：“天下之最能憤者莫始山水。故吾以為山川者，天地之憤氣所結(jié)撰而成者也。豈非吾人所為收羅于胸中而為怪奇之文章哉！”永州的奇山異水為遭受沉重打擊的柳宗元提供了特殊的生存環(huán)境和創(chuàng)作機(jī)遇，他把智慧的觸角伸向永州神秘的山林幽澗，碧溪怪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