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匠老梁.doc

“哼”匠老梁尚書華認識老梁是四十多年前的事。那時他在林業(yè)局文工團當美工，人長得其貌不揚，個矮、羅圈腿，走起路來左搖右晃。當年他不過四十多歲，但說六十歲有人信。我到文工團報到的第一天，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他。見面時一怔，心想：文工團不都是俊男靚女待的地方嗎？怎么長這模樣的也能進來？隨之又一想，莫非這人有大本事？后面的想法，很快得到了證實，此人的確不可小覷。有人告訴我，老梁是“特招”進文工團的。起初，他只是山里林場一個普通木匠，屬后勤服務(wù)，干些雜活。加之形象不佳，很被人瞧不起，常遭到別人的不屑。一次，同寢的一個年輕人，趁他不在，把他的工具箱扔到了外面，斧頭、刨子、鋸散丟一地，供大家取樂。老梁回來了，呆愣愣瞅半天，默默地把東西拾回了屋。誰也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大家能看見的，就是他不愿說話，不愿接觸人，沒事總愿一個人憋在木匠房里鼓搗。但是，活倒是越干越好。漸漸的，戲耍他的人少了，有人還當面夸他兩句。他聽了都不以為然，頂多用鼻子“哼”一聲，寵辱不驚。那年，文工團排了一臺大型話劇，布景難度很大，當時的美工完成不了，急得局工會主席在全局職工中廣泛納賢。有人推薦老梁去試試，老梁去了。工會主席見了面，打量他半天，問：你行嗎？老梁聽了，二話沒說，扭頭就走。工會主席求賢若渴，連忙一把拽住說：試試，試試。老梁“哼”一聲，勉強留了下來。老梁到了文工團，原來那個美工成了他的助手，給他打下手，一百個不服氣。于是，工作上極不配合，時不時還故意制造點麻煩。老梁似乎早有精神準備，對這些麻煩根本不在意。他吩咐助手干的活，助手完成后他看不上，但他什么也不說，悶不聲咣咣幾斧子，砸了，自己動手重來，那意思誰都明白，是打個樣給你看看。幾次下來，助手服了，夾著尾巴乖乖地當起了徒弟。就這樣，老梁有條不紊地利用十幾天時間把全場布景趕了出來。全團員工都感到神速，導(dǎo)演更是滿意，直夸老梁。工會主席樂得眉飛色舞，彩排那天把局黨委書記請到了俱樂部，看完演出后，把老梁拽了過來，對書記說：這可是個大能人，是從林場挖來的大山參，寶貝吶！調(diào)文工團吧！書記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一眼老梁，對工會主席說：就按你意見辦。就這樣，老梁調(diào)進了文工團。最讓我佩服的是老梁先后給文工團做了兩把貝司大提琴。這實在讓我感到驚訝，直到今天都覺得神奇！當時是計劃經(jīng)濟年代，全國也沒有幾家樂器廠。林業(yè)局文工團屬企業(yè)業(yè)余文藝團體，根本不在計劃之中，有錢買不著貨。樂隊低音部力量薄弱，團長做夢都想有把貝司大提琴。這事不知啥時裝進了老梁心里。他把自己反鎖進俱樂部三樓的布景制作室，一天天不出來，連下班吃飯時間也很少看見他。大家都知道他脾氣倔，誰也不敢問他在干什么。直到兩個多月后的一天，老梁將一把嶄新的貝司大提琴交到團長、指導(dǎo)員面前時，兩個人頓時蒙了，以為是老梁有路子，托人買回了這個家什。團長問：多少錢？老梁“哼”了一聲，扔出倆字：做的。做的？誰做的？團長、指導(dǎo)員更懵了。老梁沒再回答，轉(zhuǎn)身走了。團長、指導(dǎo)員瞅著他晃晃走遠的背影，猛然醒過來。好你個老梁啊，可真有你的！老梁漸漸有了名氣，在意他的人越來越多，連局機關(guān)的干部都對他刮目相看。而老梁還是老梁，處人待物跟先前沒有任何兩樣。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全國上下各行各業(yè)大搞技術(shù)比武。省林業(yè)廳也下達文件，要在全省林業(yè)企業(yè)中舉辦一次“新興林場沙盤模型設(shè)計”比賽。地點在省城，要求所屬林業(yè)局各派一名能工巧匠參賽。老梁自然被選中。臨行前，局工會主席把他請到辦公室，就這次比賽的意義、名次、影響等，好一番叮囑。老梁聽到最后，習(xí)慣地用鼻子“哼”一聲，連句話也沒有。沒曾想，剛一報到就惹得老梁不高興。別人簽上名就領(lǐng)了鑰匙進房間休息了，他卻被負責(zé)報到的人問來查去好長時間，跟審特務(wù)一樣。老梁一氣之下，真想打道回府?？梢幌氲焦飨欠?，只好強壓怒火留了下來。比賽共十天時間，前七天籌備，后三天安裝，展廳就設(shè)在廳招待所會議室。前來參賽的人都想得個好名次，所以前七天大家都各自憋著勁悶在房間里鼓搗。待到后三天，才按組委會分好的選手區(qū)段，在展廳里忙活起來。只有老梁這邊，剩下最后一天了，還仍是一片空白。于是，閑話出來了：這幾天除了在食堂能見到他，再就不著面，沒準是來混飯吃的然而，就在比賽的前一天晚上，老梁開始從房間往展廳一趟趟折騰東西，隨之忙活起來。他干活有個習(xí)慣，不愿讓別人看，似乎是怕別人偷著學(xué)去。老梁一直忙到天亮，整個晚上眼都沒眨。比賽正式開始了。在老梁的展區(qū)，一夜之間魔幻般地呈現(xiàn)出一座漂亮的林場模型。廳長參觀時更是樂得合不攏嘴，說想不到咱林區(qū)還真有能人，瞧瞧，除了小點，跟真的一樣，以后的林場就按這個樣子建。面對榮譽和贊美之聲，老梁依舊習(xí)慣性地用鼻子“哼”一聲。那“哼”聲里蘊涵著酸甜苦辣、喜怒哀樂、人間況味的萬般內(nèi)容。如今，老梁已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