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狂人日記》中狂人形象

PAGEPAGE6本科生畢業(yè)論文論文題目試論《狂人日記》中狂人形象姓名：指導教師：專業(yè)：漢語言文學專業(yè)年級：類別：專升本學習中心：江門學習中心完成時間：北京師范大學繼續(xù)教育與教師培訓教育學院試論《狂人日記》中狂人形象[內(nèi)容摘要]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上,魯迅《狂人日記》的創(chuàng)作，以他深厚的文化積蘊，特異的藝術天才，深刻敏銳的思想和超人的藝術創(chuàng)造力，非常成功地刻畫一個叛逆者的狂人形象。本文試圖通過對作者“狂人”人物形象構成，人物特征的分析，寓意的理解，剖析魯迅筆下狂人形象的社會內(nèi)涵。[主題詞]魯迅狂人日記狂人形象象征性“吃人”魯迅小說中的“狂人”是作為與整個社會相對立的力量存在著的具有獨立個性，追求獨立人格，并對社會持批判態(tài)度的現(xiàn)代知識分子形象。他用人文主義價值觀衡量中國社會因而對中國傳統(tǒng)的論理道德，愚昧風俗持否定態(tài)度，是社會中屬于極少數(shù)人，是傳統(tǒng)文化的叛逆者，因而在正統(tǒng)社會人們世俗的眼中，他是異端、瘋子，是可恨的也是可憐的。生活中曾奮力與社會抗爭，但最終被社會吞噬。一、《狂人日記》中“狂人”形象的立意與主題。關于《狂人日記》的立意和主題，魯迅曾作過說明，他說：“偶閱通鑒，乃悟中國人尚是食人民族，因成此篇?！雹儆终f：“《狂人日記》意在暴露家庭制度和禮教的弊害?！雹凇氨缀Α笔鞘裁矗烤褪恰笆橙恕?，封建制度和禮教“吃人”。“吃人”是整篇小說的核心，小說的情節(jié)就是圍繞這一核心來組織和安排的。日記一共十三則，一至五則是狂人記下自己所看的觸目驚心的“吃人”現(xiàn)象，進而追溯“吃人”的歷史，由害怕到鎮(zhèn)定；六至十則是狂人分析“吃人”者的思想和手法，并嚴正地對他們進行質(zhì)問和勸告；十一則至十三則是狂人由勸告無效而反躬自省，深感“從來如此”的“吃人”現(xiàn)象再也不能任其存在下去了，憂憤地發(fā)出“救救孩子”的呼號。這樣，作者通過狂人由現(xiàn)實而歷史、由歷史而現(xiàn)實的觀察思考，歸結出中國是“四千年來時時吃人的地方”，中國的歷史是一部吃人的血淋淋的歷史。小說的這一“憂憤深廣”的意蘊，是對整個封建社會的總的判決，從而從根本上否定了封建制度以及其服務的倫理道德。《狂人日記》發(fā)表于“五四”運動爆發(fā)的前一年，它的主題具有鮮明的時代性和強烈的戰(zhàn)斗性。辛亥革命后，帝制雖然取消了，但中國仍被封建思想統(tǒng)治著，禁錮著，“黑漆漆的，不知是日夜”，人肉筵宴在繼續(xù)排著。思想啟蒙和思想解放，首要的任務就是要打破這種禁錮，揭穿作為封建統(tǒng)治精神支柱的“仁義道德”，宗法禮教的欺騙性、野蠻性，使被桎梏的人們“驚醒起來，感奮起來，改造自己的環(huán)境”③，魯迅站在時代的前列，最先用小說向“吃人”的制度發(fā)出了宣戰(zhàn)的吶喊，吹響了討伐的號角，有力地配合和推動了“五四”思想啟蒙運動，也為徹底反帝反封建的新文學揭開了第一道帷幕，奠下了第一塊基石?！犊袢巳沼洝凡坏浴氨憩F(xiàn)的深切”④顯示了思想內(nèi)容上的杰出意義，而且以“格式的特別”表現(xiàn)出在藝術手法上的新穎別致，像領航的“第一燕”（“《狂人日記》是中國革命文學的第一燕，也是魯迅革命文學的第一朵花?！薄┒茉诩o念魯迅八十誕辰的講話。）一樣，為新文學的新形式開辟了路徑，它“分明給青年們一個暗示，使他們拋棄舊酒瓶，努力用新形式來表現(xiàn)自己的思想”⑤。就主題而言，小說意在揭露家族禮教“吃人”，這里的“吃人”是抽象化了，是實實在在的吃人肉，喝人血，像“易子而食”、“食肉寢皮”、“割股療親”、“沒煎心肝”等等。作者從象征角度立意，通過具體肉體上的吃人，表現(xiàn)抽象精神上的“吃人”，即揭露封建社會對人的殘酷統(tǒng)治、壓迫和虐殺、摧殘，表明封建統(tǒng)治的野蠻兇暴、滅絕人性，突出了反封建的正義性和迫切性。在這里象征地巧妙運用收到了言近而旨遠、語淺而意深的功效。從主題象征意義出發(fā)，我們對狂人形象的理解就能豁然貫通。以往在評論分析狂人形象有一個糾纏不清的問題：狂人是真還是假？是瘋子還是戰(zhàn)士？離開象征，這個問題是解釋不清楚的。很明顯，魯迅是把狂人作為一個象征性的形象來刻畫的，他既不是一個自然形態(tài)的瘋子，也不是一個清醒的反封建戰(zhàn)士。從日記和引言“識”中，我們可以隱約看出，狂人是一個曾經(jīng)有反封建言行因而受到殘酷迫害以至發(fā)狂的知識分子，即引言所說的“知所患蓋‘迫害狂’之類”。由于發(fā)狂，他的感覺、思想、言行，就不同于正常的人，他過敏多疑、善恐易怒，有奇特的聯(lián)想、怪異的幻覺，語無論次，“又多荒唐之言”等等，這些都符合精神病患者的生理和心理特征。但他的發(fā)狂是因為反抗封建制度對人的摧殘而迫害，所以發(fā)狂以后還始終念念不忘“吃人”，堅決反對“吃人”。發(fā)狂的原因在狂后的言行中有或明或暗的發(fā)現(xiàn)，這也是符合一般瘋子的實際的。魯迅是學醫(yī)的，他熟諳瘋子的生理和心理。他運用象征手法，把科學的真實與藝術的虛構統(tǒng)一起來，塑造一個既是現(xiàn)實的又是象征的“迫害狂”的形象，這一形象的現(xiàn)實性是它的本體層，象征性是它的外延層，即狂人在狂前狂后（主要是狂后）的言行感受；作者的指歸是外延層，即暗示和寄托對慘無人道的封建制度的暴露。小說中的狂人，實際上是經(jīng)歷了受封建教育——覺醒——叛逆——斗爭——遭迫害——發(fā)狂——狂人式的繼續(xù)反抗這樣一個發(fā)展過程，作者有意提示這一過程，為象征提供了堅實的前提，很自然地引導讀者去領會狂人形象的內(nèi)涵。所以狂人既不是披著瘋子外衣的反封建戰(zhàn)士，也不是作為作者思想觀念傳聲筒自然狀態(tài)的瘋子，而是一個既真實生動又飽含豐富的象征內(nèi)蘊的藝術形象。二、“狂人”性格特征分析。創(chuàng)作《狂人日記》正是魯迅從浪漫主義向現(xiàn)實主義轉換的時期。因為時代和社會的因素會造成人的精神變態(tài)，這在系統(tǒng)地學過醫(yī)學的魯迅看來，毫無疑問是屬于神經(jīng)癥的，當這種神經(jīng)癥成了一種時代和全國性的、甚至是民族性的病患時，可以把它稱之為“世紀病”。他主要的是從中國的現(xiàn)實，了解發(fā)生在中國人身上的“世紀病”。中國最突出最嚴重的精神病患，可算是中國封建時代的“世紀病”。對這一點，魯迅自然深有所知，他后來在《寡婦主義》一文中就闡述過因壓抑而變態(tài)的生理和心理機制。在魯迅考慮以“世紀病”病人作為自己的表現(xiàn)對象時，并不是不可以選擇這一類素材典型的，這類典型也能夠表達他心目中的“禮教吃人”的主題。于是當他第一次拿起文學創(chuàng)作的筆時，就選擇了一個深深受到封建專制迫害，患了中國“世紀病”的“狂人”形象，來控訴封建制度的罪惡。這“狂人”的形象是要比浪漫主義或現(xiàn)代主義作家，甚至現(xiàn)實主義作家果戈理筆下的“世紀病”病人更為憂憤深廣的。這是一個真正發(fā)狂的人物，而不是完全清醒的假狂人；或者說他在患病之前是清醒的但病后卻陷入了瘋狂，《狂人日記》的主人公實實在在是一個病理學上屬于“迫害狂想”病癥的患者，他在被迫害之前，是一個反封建專制主義的先進戰(zhàn)士，他為被視作從來如此的不合理的非人的舊制度、舊秩序而呼號，在這個制度下，人性受到壓制，摧殘，在這個制度下，人在吃人，又遭人吃，他為此而深感憤怒，起來戰(zhàn)斗、反抗，要勸轉人性，改變這個制度，拯救新的一代；但是不被理解，反遭迫害，以致陷入瘋狂。發(fā)狂后，他的堅韌、執(zhí)著的反封建專制制度的信念依舊有增無減，而執(zhí)拗地存留下來，燃燒起來。這一信念作為一種神經(jīng)癥的“強迫狀態(tài)”保存在他的上意識和他的潛意識深層，使他絕不承認自己這一貫的信念是不正常的瘋狂，而且無論如何地繼續(xù)受到迫害、遭到圍攻，也仍持續(xù)不息、反抗不息。魯迅充分運用他扎實的醫(yī)學知識，展示一個精神病人嚴重的心理活動紊亂、幻覺、妄想、錯覺和由于不恰當?shù)那榫w應答而產(chǎn)生的思維混亂與不合情理的邏輯推斷、情感表達、行為方式等神經(jīng)精神病特征，來刻畫一個“迫害狂”病人處在強迫狀態(tài)中對封建舊制度的堅定反抗精神。在藝術手法上，深受浪漫主義濡染，在以小說作為武器參加中國新文化運動的時候，是滿懷浪漫主義的激情，透過現(xiàn)實主義的銳利目光，用的是現(xiàn)實主義融合現(xiàn)代主義的手法，來塑造這樣一個真實而又新奇可怪的狂人形象的。小說直接顯現(xiàn)在讀者面前的一種病態(tài)現(xiàn)象?？袢嘶加小捌群瘛卑Y，他平時所受的內(nèi)外壓抑，已經(jīng)沉積為一種無意識的病態(tài)心理背景。一旦發(fā)病，就會把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偶然信號賦予暗示意義而加以接受和處理，并被統(tǒng)覺凝聚，整合和放大為極端危險的壓迫意象?？袢司褪且粋€被“吃人”意象籠罩了全部意識、支配了全部行為的病人。等他從每頁都寫著“仁義道德”的史書字縫里，看到滿是“吃人”二字以后，意識中立即產(chǎn)生了一個飛躍，并開始站在新的歷史觀的高度，反觀周圍的一切，這導致了他一系列重大發(fā)現(xiàn)。從發(fā)現(xiàn)“我也是人，他們想吃我了”，至“合伙吃我的人，便是我的哥哥”，“我是吃人的人的兄弟”，到最后，發(fā)現(xiàn)在吃人者的行列里，甚至還有母親和他自己，等等。于是他對成人完全絕望，而只是把希望寄托在沒有吃過人的孩子身上。這些當然都是荒誕不經(jīng)的，但這仍是一種真實，因為它真實地表現(xiàn)了病態(tài)心理。這個真實的小說中是“顯”性的。就是通過這樣一種病態(tài)心理的過濾和折射，才被狂人的意識活動傳遞出來。狂人從發(fā)病到病愈之前的整個狀態(tài)，就是中國現(xiàn)代叛逆的知識分子對封建文化進行反思、進而徹底批判的過程。狂人的突然發(fā)瘋，實際是預示著現(xiàn)代覺醒的知識分子對傳統(tǒng)文化態(tài)度的改變：原先合理的，現(xiàn)在看都不合理了；原先習以為常的，現(xiàn)在覺得十分可怕。覺醒的知識分子用新價值眼光審視中國的現(xiàn)實和歷史，發(fā)現(xiàn)中國人原來是處在非人狀態(tài)中而不自知，人的生存竟以弱肉強食的規(guī)則維系著；人的價值、人的尊嚴、人的生存的權利，從未有過?！俺匀恕币辉~，既十分符合精神病人的特殊思維與言語，也十分貼切地揭示出中國幾千年封建文化的本質(zhì)?？袢诉@一與現(xiàn)存社會尖銳沖突的病態(tài)意象，揭示出覺醒的知識分子的孤獨處境；他們的價值尺度、他們的思維方式、他們的語言及行為，都與社會習慣相悖，他們所指責與批判的社會慣力，恰恰是作為“正確”的、“正?！钡摹⒅髟椎纳鐣庾R存在著的，因而正常的人在這個本身不正常的社會中，反而成了反常的、古怪的現(xiàn)象。魯迅設置狂人這一意象，以及他展示的狂人與社會環(huán)境的對立、沖突，可謂精彩之至，反映出魯迅作為一個叛逆者的投降：他由“瘋子”又重新恢復到與周圍環(huán)境一致的協(xié)調(diào)狀態(tài)；他的康復，正是反封建戰(zhàn)士的妥協(xié)和投降?？袢私K于敵不過“大哥”、“醫(yī)生”及周圍人所給予的關懷和壓力，由與社會環(huán)境的尖銳對立，轉變?yōu)榘l(fā)瘋之前與社會和諧的狀態(tài)，以至于跟從前所有的讀書人一樣，“候補”做官去了。這人結局，是一個極大的諷刺，同時也暗示出中國社會傳統(tǒng)力量之強大。三、《狂人日記》“吃人”的深刻寓意。“吃人”是魯迅小說表達的其對中國社會歷史和本質(zhì)的概括。作為一種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制度徹底否定的命題，“吃人”的結論是令人驚心動魄的；而更加令人驚心動魄提，《狂人日記》所采用的怪誕、詭譎的形式。作為五四文學的第一篇小說，魯迅的《狂人日記》以一種全新的、震撼心靈的形式，對中國幾千年來的“文明”做出了驚世駭俗的裁定。?！翱袢恕庇X得，他們會吃人，就未必不會吃我。他覺得，自從把“古久”先生的陳年流水簿子踹了一腳，他們一翻臉，也就把他當成惡人了。他早上小心出門，就覺得趙貴翁（象征）的眼色便怪；似乎怕他，似乎想害他。還有七八個人，交頭接耳的議論他，而且，一路上的人都是如此。其中最兇的一個人，張著嘴，對他笑了一笑，他便從頭直冷到腳跟，曉得他們都布置妥當了。甚至路上的一伙小孩子，也在那里議論他，眼色也同趙貴翁一樣，臉色也都鐵青。“狂人”眼前，似乎只有那青面獠牙的一伙人。家里人，眼色也全同別人一樣。他看他們話中全是毒，笑中全是刀。他們的牙齒，全是白歷歷地排著，都是吃人的家伙。他甚至覺得其大哥引來了劊子手扮成老頭子，是借了看脈商量著要吃自己。就是為了要吃自己，“狂人”才被他們預備下一個瘋子的名目。“狂人”揭露的“吃人”者，既有趙貴翁、古久先生、老頭子、大哥之類封建統(tǒng)治者的象征人物；又有“七八個人”，一路上的人，一伙小孩子，娘老子，以及給知縣打枷過的，給紳士掌過嘴的，衙役占了他妻子的，老娘被債主逼死的，甚至狼子村的佃戶，這顯然又都是被統(tǒng)治一類的象征人物。然而“狂人”自己，雖然成了被吃掉的大惡人，又是因為“惡”而被吃的。除了“狂人”那五歲的妹子，“狂人”認為，社會上幾乎所有的人都是吃人者。同樣的思想，魯迅在雜文《燈下漫筆》中再次進行過表達：中國歷史上只有兩樣時代：1、想做奴隸而不得的時代；2、暫時做稱奴隸的時代。中國歷史的“亂”與“治”，無非是這兩個時代的交替；歷來被人們稱頌的“太平盛世”，其實不過是暫時做奴隸的時代。中國人從來就沒有爭得過做人的權利，中國社會不過是給闊人準備的人肉宴席?！叭恕钡某叨?，是魯迅衡量中國社會的尺子；《狂人日記》，成為魯迅透示中國社會的顯微鏡，在這面顯微鏡下，中國社會的真相是如此令人害怕，人們以“非人”的狀態(tài)活著，既“吃”別人，自己也被“吃”。一方面作為個體的人，生命的價值與人的尊嚴在中國是沒有的；個人沒有獨立人格與獨立存在的價值，只是構成社會等級秩序的元素，因而隨時會因社會需要而喪失生命。另一方面，在人群中，人與人之間沒有尊重、關愛與同情，沒有平等、自由，也沒有對生命的憐惜，人們在冷漠中麻木地茍活著，因而中國社會是一種剿滅人性的狀態(tài)下保持著超常的穩(wěn)定，而社會的實質(zhì)是非生命化的，散沙式的。魯迅對“吃人”主題的表現(xiàn)，是從兩個層面進行的。一是有形生命的被吞噬、被毀滅；二是無形精神的被戕害、被剝奪。《藥》中夏瑜的被殺、《孔乙己》中孔乙己的死亡、《祝福》中祥林嫂的斃命……這些人的被吃，或者因為是異端，或者因為是最弱者?！叭酢倍怀裕且靶U世界的生存法則，可惜這個法則成為我們這個有五千年歷史的文明社會的習俗。祥林嫂死了丈夫，再嫁，再死丈夫，又死孩子；她的不幸，成了她被歧視、被欺凌、被首先“吃”掉的理由；而“吃”她的人，豈止是作為社會上層階級的魯四老爺、或者宗法制權威的婆婆!魯四老爺們只是社會的少數(shù)，更多的參與吃掉祥林嫂的，是普通的民眾，是祥林嫂周圍那些“魯鎮(zhèn)”的人們。人群的冷漠，是殺人的利器。而人類同情心的喪失，普遍的冷漠本身，又是主體精神被剝奪的體現(xiàn)。吃人、被吃，就是中國社會的真實狀況。少數(shù)清醒而試圖反抗的個別人，無論是知識分子，還是無知小民，只要他（她）不順從社會習慣，就回被整個社會孤立?！豆陋氄摺分械奈哼B，《傷逝》中的涓生、子君，《在酒樓上》中呂緯甫，還是《離婚》中的愛姑，《長明燈》中的瘋子，他們在由大多數(shù)人組成的“正常”社會中，不是“狂人”，便是狂人，總之是異類。整個社會組成合力，共同絞殺這些少數(shù)人。最終，這些異類，不是毀滅，便是投降。魯迅小說對中國社會黑暗的揭示，比一般作家深刻、透徹的地方是：他不僅揭示出統(tǒng)治階級是制造社會黑暗的最主要力量，同時揭示出那些居住于社會底層，屬于被統(tǒng)治、被壓迫階級的廣大民眾，以他們驚人的麻木、冷漠，既可能被吃，同時也是積極的、貪婪的吃人者，與統(tǒng)治階級一道，共同構成這個社會的黑暗。魯迅所展示的中國社會的氛圍總是一種沉重、深厚、無邊的黑暗，這黑暗的無邊與沉重，就在于整個社會的非人狀態(tài)。他的小說因此常常透露出一種悲觀情緒，盡管他在努力反抗——在《藥》里，為夏瑜的墳添了一個花圈，暗示同情者的存在；在《故鄉(xiāng)》中，他自我安慰道：“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钡@樣的反抗，顯得那么無力。魯迅作品的深刻和博大還在于，他對吃人的反省，對國民性地批判，是對包括自我在內(nèi)的母體文化、民族特性的痛苦反省。所以，“狂人”在突然領悟到自己也是吃過人的人時，表現(xiàn)出無以倫比的驚恐和悲觀的情緒。還深入刻畫了一個狂人的內(nèi)在的心理特征：從狂人的目光、狂人的思維、狂人的推理以及狂人的錯覺和幻覺，來表現(xiàn)這個處于被迫害感覺之中，仍然奮起反抗斗爭的反封建的靈魂。在魯迅筆下的這個狂人看來，不管自家的人，還是外面的人，獨個的也好，很多人也好，他們的眼光、他們的臉色、他們的一言一笑、一舉一動，無不說明他們只是在變幻手段，結成一伙，為了加害于他，設法吃了他，使他萬分恐懼。所有認識或不認識的人，甚至當時還沒有出生的，無論男女，都與他素有冤對，這些人不管做什么，說什么，不是明白地說要吃他或者打算吃他，便是設下圈套，立下名目，想出理由來準備吃他，使他萬分恐懼。按照魯迅筆下這個狂人的邏輯，從夜晚的月光或者書本上的海乙那，最后都可以推至吃人，而且別人說的任何話語都可以被看成是吃人的暗號，別人的牙齒也定然是吃人的利器；所有的人都具有吃人的傳統(tǒng)，存在吃人的因由，懷有吃人的詭計，因而也必然有吃他的可能，使他萬分恐懼。不過，狂人并不束手待斃，等待被吃，他在設法自救，甚至積極反抗，對狂人來說，還不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