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九大賦文-原文及翻譯2023

古代九大賦文-原文及翻譯

一、阿房宮賦

【作者】杜牧【朝代】唐

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壓三百余里，隔離天日。驪山北構(gòu)而西折，直走咸陽。

二川溶溶，流入宮墻。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繩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斗角。盤

盤焉，困困焉，蜂房水渦，矗不知其幾千萬落！長橋臥波，未云何龍？復(fù)道行空，不霽何虹？

高低冥迷，不知西東。歌臺暖響，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風(fēng)雨凄凄。一日之內(nèi)，一宮之間，而

氣候不齊。

妃嬪媵婿，王子皇孫，辭樓下殿，輦來于秦，朝歌夜弦，為秦宮人。明星熒熒，開妝鏡也；綠

云擾擾，梳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也；煙斜霧橫，焚椒蘭也。雷霆乍驚，宮車過也；轆轆

遠(yuǎn)聽，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盡態(tài)極妍，韁立遠(yuǎn)視，而望幸焉；有不見者，三十六年。

燕、趙之收藏，韓、魏之經(jīng)營，齊、楚之精英，幾世幾年，剽掠其人，倚疊如山。一旦不能有,

輸來其間。鼎鐺玉石，金塊珠礫，棄擲通迤，秦人視之，亦不甚惜。

嗟乎！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秦愛紛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盡錨銖，用之如泥沙？使

負(fù)棟之柱，多于南畝之農(nóng)夫；架梁之椽，多于機(jī)上之工女；釘頭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縫

參差，多于周身之帛縷；直欄橫檻，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嘔啞，多于市人之言語。使天下之

人，不敢言而敢怒；獨(dú)夫之心，日益驕固。戍卒叫，函谷舉；楚人一炬，可憐焦土。

嗚呼！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國各愛其人，則足

以拒秦；使秦復(fù)愛六國之人，則遞三世可至萬世而為君，誰得而族滅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

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后人而復(fù)哀后人也。

譯文注釋

六國的君主滅亡了，全國（為秦所）統(tǒng)一；蜀地的山（樹木被砍盡，）光禿禿的，阿房宮建造出

來了。它（面積廣大，）覆壓著三百多里地面，（宮殿高聳，）把天日都隔離了。它從驪山向北建

筑，再往西轉(zhuǎn)彎，一直走向咸陽。渭水、樊川浩浩蕩蕩的，流進(jìn)宮墻里邊。五步一座樓，十步

一個(gè)閣；走廊如綢帶般縈回，牙齒般排列的飛檐像鳥嘴向高處啄著。樓閣各依地勢的高低傾斜

而建筑，（低處的屋角）鉤?。ǜ咛幍模┪菪模ú⑴畔嘞虻模┪萁潜舜讼喽?。盤結(jié)交錯(cuò)，曲折

回旋，（遠(yuǎn)觀鳥瞰，）建筑群如密集的蜂房，如旋轉(zhuǎn)的水渦，高高地聳立著，不知道它有幾千萬

座。原來是一座長橋躺在水波上，沒有起云，為什么有龍？原來是天橋在空中行走，不是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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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為什么出虹？（房屋）忽高忽低，幽深迷離，使人不能分辨東西。歌臺上由于歌聲響亮

而充滿暖意，有如春光融和；舞殿上由于舞袖飄拂而充滿寒意，有如風(fēng)雨凄涼。一天里邊，一

座宮殿中間，氣候卻不一樣。六國的宮妃，王子王孫，辭別六國的宮樓，走下六國的宮殿，坐

著輦車來到秦國，他們早上歌唱，晚上奏樂，成為秦國的宮人。明亮的星星晶瑩閃爍，這是宮

妃們打開了梳妝的鏡子；烏青的云朵紛紛擾擾，這是宮妃們在梳理晨妝的發(fā)髻；渭水漲起一層

油膩，這是宮妃們拋棄了的胭脂水；煙靄斜斜上升，云霧橫繞空際，這是宮中在焚燒椒、蘭制

的香料。雷霆突然震響，這是宮車駛過去了；轆轆的車聲越聽越遠(yuǎn)，無影無蹤，不知道它去到

什么地方。每一片肌膚，每一種容顏，都美麗嬌媚得無以復(fù)加。宮妃們久久地站著，遠(yuǎn)遠(yuǎn)地探

視，盼望著皇帝來臨。有的宮女沒能見到皇帝，竟整整三十六年。燕國、趙國收藏的金玉，韓

國、魏國營謀的珍寶，齊國。楚國的精華物資，在多少世代多少年中，從他們的人民那里掠奪

來，堆疊得像山一樣。一下子不能保有了，都運(yùn)送到阿房宮里邊來。寶鼎被當(dāng)作鐵鍋，美玉被

當(dāng)作頑石，黃金被當(dāng)作土塊，珍珠被當(dāng)作沙礫，丟棄得到處接連不斷，秦人看起來，也并不覺

得可惜?？蓢@呀！一個(gè)人的意愿，也就是千萬人的意愿啊。秦皇喜歡繁華奢侈，人民也顧念他

們自己的家。為什么掠取珍寶時(shí)連一錨一銖都搜刮干凈，耗費(fèi)起珍寶來竟像對待泥沙一樣？秦

皇如此奢侈浪費(fèi)，）致使承擔(dān)棟梁的柱子，比田地里的農(nóng)夫還多；架在梁上的椽子，比織機(jī)上的

女工還多；梁柱上的釘頭光彩耀目，比糧倉里的粟粒還多；瓦楞長短不一，比全身的絲縷還多；

或直或橫的欄桿，比九州的城郭還多；管弦的聲音嘈雜，比市民的言語還多。使天下的人民，

口里不敢說，心里卻敢憤怒；（可是）失盡人心的秦始皇的思想，一天天更加驕傲頑固。（結(jié)果）

戍邊的陳涉、吳廣一聲呼喊，函谷關(guān)被攻下，楚項(xiàng)羽放一把火，可惜（華麗的阿房宮）化為了

一片焦土。唉！滅亡六國的，是六國自己，不是秦國啊。族滅秦王朝的，是秦王朝自己，不是

天下的人啊?？蓢@呀！假使六國各自愛護(hù)它的人民，就完全可以依靠人民來抵抗秦國。假使秦

王朝又愛護(hù)六國的人民，那就順次傳到三世還可以傳到萬世做皇帝，誰能夠族滅它呢？秦王朝

滅亡得太迅速）秦人還沒工夫哀悼自己，可是后人哀悼他；如果后人哀悼他卻不把他作為鏡子

來吸取教訓(xùn)，也只會使更后的人又來哀悼這后人啊。

二、赤壁賦

【作者】蘇軾【朝代】宋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風(fēng)徐來，水波不興。舉酒屬客，誦明月

之詩，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東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v一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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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御風(fēng)，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dú)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飲酒樂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

一方?！笨陀写刀春嵳撸懈瓒椭?。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余音裊裊，不絕如縷。

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蔑婦。

蘇子愀然，正襟危坐而問客曰：“何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此非曹孟德之

詩乎？西望夏口，東望武昌，山川相繆，郁乎蒼蒼，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荊州，

下江陵，順流而東也，觸那千里，旌旗蔽空，醐酒臨江，橫槊賦詩，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

哉？況吾與子漁樵于江渚之上，侶魚蝦而友麋鹿，駕一葉之扁舟，舉匏樽以相屬。寄蜉麟于天

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乎

驟得，托遺響于悲風(fēng)。”

蘇子曰：“客亦知夫水與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蓋將自其

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且夫

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茍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fēng)，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

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p>

客喜而笑，洗盞更酌。肴核既盡，杯盤狼籍。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

譯文注釋

壬戌年秋，七月十六日，蘇軾與友人在赤壁下泛舟游玩。清風(fēng)陣陣拂來，水面波瀾不起。舉起

酒杯向同伴敬酒，吟誦著與明月有關(guān)的文章，歌頌窈窕這一章。不一會兒，明月從東山后升起,

徘徊在斗宿與牛宿之間。白茫茫的霧氣橫貫江面，清泠泠的水光連著天際。任憑小船兒在茫無

邊際的江上飄蕩，越過蒼茫萬頃的江面。就如同憑空乘風(fēng)，卻不知道在哪里停止，飄飄然如遺

棄塵世，超然獨(dú)立，成為神仙，進(jìn)入仙境。這時(shí)候喝酒喝得高興起來，用手叩擊著船舷，歌中

唱到：“桂木船棹啊香蘭船槳，迎擊空明的粼波，我的心懷悠遠(yuǎn)，想望伊人在天涯那方。有會吹

洞簫的客人，按著節(jié)奏為歌聲伴和，洞簫“嗚嗚”作聲，有如哀怨有如思慕，像是哭泣，又像

是傾訴，尾聲凄切、婉轉(zhuǎn)、悠長，如同不斷的細(xì)絲。能使深谷中的蛟龍為之起舞，能使孤舟上

的寡婦聽了落淚。蘇軾的容色憂愁凄愴，（他）整好衣襟坐端正向客人問道：“簫聲為什么這樣

哀怨呢？"客人回答：“月明星稀，烏鵲南飛這不是曹公孟德的詩嗎？（這里）向西可以望到夏

口，向東可以望到武昌，山河接壤連綿不絕，（目力所及）一片蒼翠，這不正是曹孟德被周瑜所

圍困的地方么？當(dāng)初他攻陷荊州，奪得江陵，沿長江順流東下，麾下的戰(zhàn)船延綿千里，旌旗將

天空全都蔽住，在江邊持酒而飲，橫執(zhí)矛槊吟詩作賦，委實(shí)是當(dāng)世的一代梟雄，而今天又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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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呢？何況我與你在江邊的水渚上捕魚砍柴，與魚蝦作伴，與麋鹿為友，（我們）駕著這一葉小

舟，舉起杯盞相互敬酒。（我們）如同蜉蟾置身于廣闊的天地中，像滄海中的一顆粟米那樣渺小。

（唉，）哀嘆我們的一生只是短暫的片刻，（不由）羨慕長江沒有窮盡。（我想）與仙人攜手遨游

各地，與明月相擁而永存世間。（我）知道這些不可能屢屢得到，托寄在悲涼的秋風(fēng)中罷了?！?/p>

我問道：“你可也知道這水與月？不斷流逝的就像這江水，其實(shí)并沒有真正逝去；時(shí)圓時(shí)缺的就

像這月，但是最終并沒有增加或減少?？梢?，從事物易變的一面看來，天地間沒有一瞬間不發(fā)

生變化；而從事物不變的一面看來，萬物與自己的生命同樣無窮無盡，又有什么可羨慕的呢!何

況天地之間，凡物各有自己的歸屬，若不是自己應(yīng)該擁有的，即令一分一毫也不能求取。只有

江上的清風(fēng)，以及山間的明月，送到耳邊便聽到聲音，進(jìn)入眼簾便繪出形色，取得這些不會有

人禁止，享用這些也不會有竭盡的時(shí)候。這是造物者（恩賜）的沒有窮盡的大寶藏，你我盡可

以一起享用。客人高興地笑了，清洗杯盞重新斟酒。菜肴和果品都被吃完，只剩下桌上的杯碟

一片凌亂。（蘇子與同伴）在船里互相枕著墊著睡去，不知不覺天邊已經(jīng)顯出白色（指天明了）。

三、洛神賦

【作者】曹植【朝代】魏晉

黃初三年，余朝京師，還濟(jì)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對楚王神女之事，

遂作斯賦。其辭曰：

余從京域，言歸東藩。背伊闕，越帽轅，經(jīng)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傾，車殆馬煩。爾乃稅駕乎

衡皋，秣駟乎芝田，容與乎陽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駭，忽焉思散。俯則未察，仰以殊

觀，睹一麗人，于巖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爾有覿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艷也！”

御者對曰：“臣聞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則君王之所見也，無乃是乎？其狀若何？臣愿聞之?！?/p>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髡鬣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飄

兮若流風(fēng)之回雪。遠(yuǎn)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深波。稼纖得衷，修短

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xiàng)，皓質(zhì)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聯(lián)

娟。丹唇外朗，皓齒內(nèi)鮮，明眸善睞，魘輔承權(quán)。瑰姿艷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tài)，媚于語言。

奇服曠世，骨像應(yīng)圖。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堀。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踐遠(yuǎn)

游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微幽蘭之芳藹兮，步蹦蹦于山隅。

于是忽焉縱體，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蔭桂旗。撰皓腕于神滸兮，采湍瀚之玄芝。余情悅其

淑美兮，心振蕩而不怡。無良媒以接歡兮，托微波而通辭。愿誠素之先達(dá)兮，解玉佩以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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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佳人之信修兮，羌習(xí)禮而明詩?？弓偭鹨院陀栀?，指潛淵而為期。執(zhí)眷眷之款實(shí)兮，懼斯靈

之我欺。感交甫之棄言兮，悵猶豫而狐疑。收和顏而靜志兮，申禮防以自持。

于是洛靈感焉，徙倚彷徨，神光離合，乍陰乍陽。竦輕軀以鶴立，若將飛而未翔。踐椒涂之郁

烈，步筋薄而流芳。超長吟以永慕兮，聲哀厲而彌長。

爾乃眾靈雜沓，命僧嘯侶，或戲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從南湘之二妃，攜漢

濱之游女。嘆匏瓜之無匹兮，詠牽牛之獨(dú)處。揚(yáng)輕桂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佇。體迅飛鳧，飄

忽若神，凌波微步，羅襪生塵。動(dòng)無常則，若危若安。進(jìn)止難期，若往若還。轉(zhuǎn)眄流精，光潤

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

于是屏翳收風(fēng)，川后靜波。馮夷鳴鼓，女婿清歌。騰文魚以警乘，鳴玉鸞以偕逝。六龍儼其齊

首，載云車之容裔，鯨鯉踴而夾轂，水禽翔而為衛(wèi)。

于是越北讓。過南岡，纖素領(lǐng)，回清陽，動(dòng)朱唇以徐言，陳交接之大綱。恨人神之道殊兮，怨

盛年之莫當(dāng)?？沽_袂以掩涕兮，淚流襟之浪浪。悼良會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xiāng)。無微情以效

愛兮，獻(xiàn)江南之明揩。雖潛處于太陰，長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悵神宵而蔽光。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遺情想像，顧望懷愁。冀靈體之復(fù)形，御輕舟而上溯。浮長川而忘

返，思綿綿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駕，吾將歸乎東路。攬鼾轡以

抗策，悵盤桓而不能去。

譯文注釋

黃初三年，我來到京都朝覲，歸渡洛水。古人曾說，此水之神，名字叫宓妃。因有感于宋玉對

楚王所說的神女之事，于是作了這篇賦。賦文云：我從京都洛陽出發(fā)，向東回歸封地鄴城，背

著伊闕，越過棘轅，途經(jīng)通谷，登上景山。這時(shí)日已西下，車?yán)яR乏。于是就在長滿杜衡草的

岸邊卸了車，在生著芝草的地里喂馬。自己則漫步于陽林，縱目眺望水波浩渺的洛川。于是不

覺精神恍惚，思緒飄散。低頭時(shí)還沒有看見什么，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了異常的景象，只見一個(gè)絕

妙佳人，立于山巖之旁。我不禁拉著身邊的車夫?qū)λf：“你看見那個(gè)人了嗎？那是什么人，竟

如此艷麗！”車夫回答說：“臣聽說河洛之神，名字叫宓妃。然而現(xiàn)在君王所看見的，莫非就是

她！她的形狀怎樣，臣倒很想聽聽。"我告訴他說：“她的形影，翩然若驚飛的鴻雁，婉約若游

動(dòng)的蛟龍。容光煥發(fā)如秋日下的菊花，體態(tài)豐茂如春風(fēng)中的青松。她時(shí)隱時(shí)現(xiàn)像輕云籠月，浮

動(dòng)飄忽似回風(fēng)旋雪。遠(yuǎn)而望之，明潔如朝霞中升起的旭日；近而視之，鮮麗如綠波間綻開的新

荷。她體態(tài)適中，高矮合度，肩窄如削，腰細(xì)如束，秀美的頸項(xiàng)露出白皙的皮膚。既不施脂，

也不敷粉，發(fā)髻高聳如云，長眉彎曲細(xì)長，紅唇鮮潤，牙齒潔白，一雙善于顧盼的閃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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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gè)面額下甜甜的酒窩。她姿態(tài)優(yōu)雅嫵媚，舉止溫文嫻靜，情態(tài)柔美和順，語辭得體可人。神

服飾奇艷絕世，風(fēng)骨體貌與圖上畫的一樣。她身披明麗的羅衣，帶著精美的佩玉。頭戴金銀翡

翠首飾，綴以周身閃亮的明珠。她腳著飾有花紋的遠(yuǎn)游鞋，拖著薄霧般的裙裾，隱隱散發(fā)出幽

蘭的清香，在山邊徘徊倘佯。忽然又飄然輕舉，且行且戲，左面倚著彩旄，右面有桂旗庇蔭，

在河灘上伸出素手，采擷水流邊的黑色芝草。我鐘情于她的淑美，不覺心旌搖曳而不安。因?yàn)?/p>

沒有合適的媒人去說情，只能借助微波來傳遞話語。但愿自己真誠的心意能先于別人陳達(dá)，我

解下玉佩向她發(fā)出邀請?？蓢@佳人實(shí)在美好，既明禮義又善言辭，她舉著瓊玉向我作出回答，

并指著深深的水流以為期待。我懷著眷眷之誠，又恐受這位神女的欺騙。因有感于鄭交甫曾遇

神女背棄諾言之事，心中不覺惆悵、猶豫和遲疑，于是斂容定神，以禮義自持。這時(shí)洛神深受

感動(dòng)，低回徘徊，神光時(shí)離時(shí)合，忽明忽暗。她像鶴立般地聳起輕盈的軀體，如將飛而未翔；

又踏著充滿花椒濃香的小道，走過杜衡草叢而使芳?xì)饬鲃?dòng)。忽又悵然長吟以表示深沉的思慕，

聲音哀惋而悠長。于是眾神紛至雜沓，呼朋引類，有的戲嬉于清澈的水流，有的飛翔于神異的

小渚，有的在采集明珠，有的在俯拾翠鳥的羽毛。洛神身旁跟著娥皇、女英南湘二妃，她手挽

漢水之神，為瓠瓜星的無偶而嘆息，為牽牛星的獨(dú)處而哀詠。時(shí)而揚(yáng)起隨風(fēng)飄動(dòng)的上衣，用長

袖蔽光遠(yuǎn)眺，久久佇立；時(shí)而又身體輕捷如飛鳧，飄忽游移無定。她在水波上行走，羅襪濺起

的水沫如同塵埃。她動(dòng)止沒有規(guī)律，像危急又像安閑；進(jìn)退難以預(yù)知，像離開又像回返。她雙

目流轉(zhuǎn)光亮，容顏煥發(fā)澤潤，話未出口，卻已氣香如蘭。她的體貌婀娜多姿，令我看了茶飯不

思。在這時(shí)風(fēng)神屏翳收斂了晚風(fēng)，水神川后止息了波濤，馮夷擊響了神鼓，女娟發(fā)出清泠的歌

聲。騰的文魚警衛(wèi)著洛神的車乘，眾神隨著叮當(dāng)作響的玉鸞一齊離去。六龍齊頭并進(jìn)，駕著云

車從容前行。鯨鯨騰躍在車駕兩旁，水禽繞翔護(hù)衛(wèi)車乘走過北面的沙洲，越過南面的山岡，洛

神轉(zhuǎn)動(dòng)白潔的脖頸，回過清秀的眉目，朱唇微啟，緩緩地陳訴著往來交接的綱要。只怨恨人神

有別，彼此雖然都處在盛年而無法如愿以償。說著不禁舉起羅袖掩面而泣，止不住淚水漣漣沾

濕了衣襟，哀念歡樂的相會就此永絕，如今一別身處兩地，不曾以細(xì)微的柔情來表達(dá)愛慕之心,

只能贈(zèng)以明塔作為永久的紀(jì)念。自己雖然深處太陰，卻時(shí)時(shí)懷念著君王。洛神說畢忽然不知去

處，我為眾靈一時(shí)消失隱去光彩而深感惆悵。于是我舍低登高，腳步雖移，心神卻仍留在原地。

余情綣繾，不時(shí)想象著相會的情景和洛神的容貌；回首顧盼，更是愁緒縈懷。滿心希望洛神能

再次出現(xiàn)，就不顧一切地駕著輕舟逆流而上。行舟于悠長的洛水以至忘了回歸，思戀之情卻綿

綿不斷，越來越強(qiáng)，以至整夜心緒難平無法入睡，身上沾滿了濃霜直至天明。我不得已命仆夫

備馬就車，踏上向東回返的道路，但當(dāng)手執(zhí)馬韁，舉鞭欲策之時(shí)，卻又悵然若失，徘徊依戀，

無法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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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別賦

【作者】江淹【朝代】南北朝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況秦吳兮絕國，復(fù)燕宋兮千里?；虼禾馐忌镲L(fēng)兮暫起。是

以行子腸斷，百感凄惻。風(fēng)蕭蕭而異響，云漫漫而奇色。舟凝滯于水濱，車逶遲于山側(cè)。棹容

與而距前，馬寒鳴而不息。掩金觴而誰御，橫玉柱而沾軾。居人愁臥，悅?cè)粲型觥Ｈ障卤诙?/p>

彩，月上軒而飛光。見紅蘭之受露，望青楸之離霜。巡層楹而空掩，撫錦幕而虛涼。知離夢之

腳躅，意別魂之飛揚(yáng)。

故別雖一緒，事乃萬族。至若龍馬銀鞍，朱軒繡軸，帳飲東都，送客金谷。琴羽張兮簫鼓陳，

燕、趙歌兮傷美人，珠與玉兮艷暮秋，羅與綺兮嬌上春。驚駟馬之仰秣，聳淵魚之赤鱗。造分

手而銜涕，感寂寞而傷神。

乃有劍客慚恩，少年報(bào)士，韓國趙廁，吳宮燕市。割慈忍愛，離邦去里，瀝泣共訣，技血相視。

驅(qū)征馬而不顧，見行塵之時(shí)起。方銜感于一劍，非買價(jià)于泉里。金石震而色變，骨肉悲而心死。

或乃邊郡未和，負(fù)羽從軍。遼水無極，雁山參云。閨中風(fēng)暖，陌上草薰。日出天而耀景，露下

地而騰文。鏡朱塵之照爛，襲青氣之煙媼，攀桃李兮不忍別，送愛子兮沾羅裙。

至如一赴絕國，語相見期？視喬木兮故里，決北梁兮永辭，左右兮魄動(dòng)，親朋兮淚滋?？砂嗲G

兮憎恨，惟樽酒兮敘悲。值秋雁兮飛日，當(dāng)白露兮下時(shí)，怨復(fù)怨兮遠(yuǎn)山曲，去復(fù)去兮長河湄。

又若君居淄右，妾家河陽，同瓊琳I之晨照，共金爐之夕香。君結(jié)綬兮千里，惜瑤草之徒芳。慚

幽閨之琴瑟，晦高臺之流黃。春宮^此青苔色，秋帳含茲明月光，夏簟清兮晝不暮，冬缸凝兮

夜何長！織錦曲兮泣己盡，回文詩兮影獨(dú)傷。

儻有華陰上士，服食還仙。術(shù)既妙而猶學(xué)，道已寂而未傳。守丹灶而不顧，煉金鼎而方堅(jiān)。駕

鶴上漢，駿鸞騰天。暫游萬里，少別千年。惟世間兮重別，謝主人兮依然。

下有芍藥之詩，佳人之歌，桑中衛(wèi)女，上宮陳娥。春草碧色，春水潦波，送君南浦，傷如之何!

至乃秋露如珠，秋月如圭，明月白露，光陰往來，與子之別，思心徘徊。

是以別方不定，別理千名，有別必怨，有怨必盈。使人意奪神駭，心折骨驚，雖淵、云之墨妙,

嚴(yán)、樂之筆精，金閨之諸彥，蘭臺之群英，賦有凌云之稱，辨有雕龍之聲，誰能摹暫離之狀，

寫永訣之情者乎？

譯文注釋

最使人心神沮喪、失魂落魄的，莫過于別離啊。何況秦國吳國啊是相去極遠(yuǎn)的國家，更有燕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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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國啊相隔千里。有時(shí)春天的苔痕啊剛剛滋生，驀然間秋風(fēng)啊蕭瑟初起。因此游子離腸寸斷，

各種感觸凄涼怫惻。風(fēng)蕭蕭發(fā)出與往常不同的聲音，云漫漫而呈現(xiàn)出奇異的顏色。船在水邊滯

留著不動(dòng)，車在山道旁徘徊而不前，船槳遲緩怎能向前劃動(dòng)，馬兒凄涼地嘶鳴不息。蓋住金杯

吧誰有心思喝酒，擱置琴瑟啊淚水沾濕車前軾木。居留家中的人懷著愁思而臥，恍然若有所失。

映在墻上的陽光漸漸地消失，月亮升起清輝灑滿了長廊。看到紅蘭綴含著秋露，又見青楸蒙上

了飛霜。巡行舊屋空掩起房門，撫弄錦帳枉生清冷悲涼。想必游子別離后夢中也徘徊不前，猜

想別后的魂魄正飛蕩飄揚(yáng)。

所以離別雖給人同一種意緒，但具體情況卻不相同：

至于像高頭駿馬配著鑲銀的雕鞍，漆成朱紅的車駕飾有采繪的輪軸，在東都門外搭起蓬帳

餞行，送別故舊于金谷名園。琴弦發(fā)出羽聲啊簫鼓雜陳，燕趙的悲歌啊令美人哀傷；明珠和美

玉啊艷麗于晚秋，綾羅和紈綺啊嬌媚于初春。歌聲使駟馬驚呆地仰頭咀嚼，深淵的魚也躍出水

面聆聽。等到分手之時(shí)嗡著淚水，深感孤單寂寞而黯然傷神。

又有自慚未報(bào)主人恩遇的劍客，和志在報(bào)恩的少年俠士，如聶政擊殺韓相俠累、豫讓欲刺

趙襄子于宮廁，專諸殺吳王、荊軻行刺秦王，他們舍棄慈母嬌妻的溫情，離開自己的邦國鄉(xiāng)里,

哭泣流淚地與家人訣別，甚至擦拭淚血互相凝視。騎上征馬就不再回頭，只見路上的塵土不斷

揚(yáng)起。這正是懷著感恩之情以一劍相報(bào)，并非為換取聲價(jià)于黃泉地底。鐘磬震響嚇得儒夫臉色

陡變，親人悲慟得盡哀而死。

有時(shí)候邊境發(fā)生了戰(zhàn)爭，挾帶弓箭毅然去從軍。遼河水一望無際，雁門山高聳入云。閨房

里風(fēng)晴日暖，野外道路上綠草芬芳。旭日升臨天際燦爛光明，露珠在地上閃耀絢麗的色彩，透

過紅色的霧靄陽光分外絢爛，映入春天草木的霧氣煙霞彌漫。手攀著桃李枝條啊不忍訣別，為

心愛的丈夫送行啊淚水沾濕了衣裙。

至于一旦到達(dá)絕遠(yuǎn)的國度，哪里還有相見的日期。望著高大的樹木啊記下這故鄉(xiāng)舊里，在

北面的橋梁上啊訣別告辭。送行的左右仆從啊魂魄牽動(dòng)，親戚賓客啊落淚傷心。可以鋪設(shè)樹枝

而坐啊把怨情傾訴，只有憑借杯酒啊敘述心中的傷悲。正當(dāng)秋天的大雁啊南飛之日，正是白色

的霜露啊欲下之時(shí)，哀怨又惆悵啊在那遠(yuǎn)山的彎曲處，越走越遠(yuǎn)啊在那長長的河流邊。

又如郎君住在淄水西面，妾家住在黃河北岸。曾佩帶瓊玉一起浴沐著晨光，晚上一起坐在

香煙裊裊的金爐旁。郎君結(jié)綬做官啊一去千里，可惜妾如仙山瓊草徒然芬芳。慚對深閨中的琴

瑟無心彈奏，重帷深掩遮暗了高閣上的流黃。春天樓宇外關(guān)閉了青翠的苔色，秋天帷帳里籠罩

著潔白的月光；夏天的竹席清涼啊白日遲遲未暮，冬天的燈光昏暗啊黑夜那么漫長！為織錦中

曲啊已流盡了淚水，組成回文詩啊獨(dú)自顧影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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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有華山石室中修行的道士，服用丹藥以求成仙。術(shù)已很高妙而仍在修煉，道已至“寂”

但尚未得到真情。一心守?zé)挼ぴ畈粏柺朗?，煉丹于金鼎而意志正?jiān)。想騎著黃鶴直上霄漢，欲

乘上鸞鳥飛升青天。一剎那可游行可萬，天上小別人間已是千年。唯有世間啊看重別離，雖已

成仙與世人告別啊仍依依不舍。

下界有男女詠“芍藥”情詩，唱“佳人”戀歌。衛(wèi)國桑中多情的少女，陳國上宮美貌的春

娥。春草染成青翠的顏色，春水泛起碧綠的微波，送郎君送到南浦，令人如此哀愁情多！至于

深秋的霜露像珍珠，秋夜的明月似玉珪，皎潔的月光珍珠般的霜露，時(shí)光逝去又復(fù)來，與您分

別，使我相思徘徊。

所以盡管別離的雙方并無一定，別離也有種種不同的原因，但有別離必有哀怨，有哀怨必

然充塞于心，使人意志喪失神魂滯沮，心理、精神上受到巨大的創(chuàng)痛和震驚。雖有王褒、揚(yáng)雄

絕妙的辭賦，嚴(yán)安、徐樂精深的撰述，金馬門前大批俊彥之士，蘭臺上許多文才杰出的人，辭

賦如司馬相如有“凌云之氣”的美稱，文章像是爽有“雕鏤龍文”的名聲，然而有誰能描摹出

分離時(shí)瞬間的情狀，抒寫出永訣時(shí)難舍難分之情呢！

五、枯樹賦

【作者】庾信【朝代】南北朝

殷仲文風(fēng)流儒雅，海內(nèi)知名。

世異時(shí)移，出為東陽太守。

常忽忽不樂，顧庭槐而嘆曰：“此樹婆娑，生意盡矣！

至如白鹿貞松，青牛文梓。

根柢盤魄，山崖表里。

桂何事而銷亡，桐何為而半死？昔之三河徙植，九映移根。

開花建始之殿，落實(shí)睢陽之園。

聲含懈谷，曲抱《云門》。

將雛集鳳，比翼巢鴛。

臨風(fēng)亭而唳鶴，對月峽而吟猿。

乃有拳曲擁腫，盤坳反覆。

熊彪顧盼，魚龍起伏。

節(jié)豎山連，文橫水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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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石驚視，公輸眩目。

雕鐫始就，制惻仍加。

平鱗鏟甲，落角摧牙。

重重碎錦，片片真花。

紛披草樹，散亂煙霞。

若夫松子、古度、平仲、君遷，森梢百頃，槎植千年。

秦則大夫受職，漢則將軍坐焉。

莫不苔埋菌壓，鳥剝蟲穿。

或低垂于霜露，或撼頓于風(fēng)煙。

東海有白木之廟，西河有枯桑之社，北陸以楊葉為關(guān)，南陵以梅根作冶。

小山則叢桂留人，扶風(fēng)則長松系馬。

豈獨(dú)城臨細(xì)柳之上，塞落桃林之下。

若乃山河阻絕，飄零離別。

拔本垂淚，傷根瀝血。

火入空心，膏流斷節(jié)。

橫洞口而被臥，頓山腰而半折，文斜者百圍冰碎，理正者千尋瓦裂。

載纓銜瘤，藏穿抱穴，木魅映目易，山精妖孽。

況復(fù)風(fēng)云不感，羈旅無歸。

未能采葛，還成食薇。

沉淪窮巷，蕪沒荊扉，既傷搖落，彌嗟變衰。

《淮南子》云：“木葉落，長年悲。

”斯之謂矣。

乃歌曰：“建章三月火，黃河萬里槎。

若非金谷滿園樹，即是河陽一縣花。

”桓大司馬聞而嘆曰：“昔年種柳，依依漢南。

今看搖落，凄愴江潭。

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譯文注釋

殷仲文英俊多才，溫文爾雅，聲名傳遍天下。當(dāng)晉朝末年世道時(shí)局發(fā)生變化的時(shí)候，把他外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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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東陽太守。他因此而感到很不得志，常常怏怏不樂，曾顧視庭前的槐樹而嘆息說：這棵樹的

枝干分散剝落，看來是毫無生機(jī)了譬如白鹿塞堅(jiān)貞的古松，雍州南山神奇的梓樹.，根深葉茂，

氣勢磅礴，與山崖內(nèi)外結(jié)成一體。但桂樹卻枯死了，梧桐也凋敗了，這又是因?yàn)槭裁茨?？原?/p>

它們當(dāng)初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三河），從很廣闊的園田里移植而來的。它們雖然在漢魏帝王的建始

殿前開花，在睢陽梁孝王的東苑里結(jié)果。它們雖然能隨風(fēng)發(fā)出嵋谷樂器般的聲響，枝條拂動(dòng)而

形成《云門》似的舞姿；雖然有鳳凰攜帶幼雛聚集于樹上，有鴛鴦圍繞左右比翼雙飛，不過它

們臨風(fēng)懷想，難以忘記故鄉(xiāng)的鶴鳴；對月嘆息，又好像是聽到了三峽的猿啼。也有些彎曲結(jié)疤,

上下纏扭的樹木，樹干粗短得如同蹲在地上的熊虎，枝條柔弱得好像出沒嬉水的魚龍。然而這

樣無用的樹木卻被用來制作山形的斗拱，藻繪的梁柱，使匠石看了大吃一驚，公輸見了迷惑不

解。初步雕鑿成型后，竟還要用刻刀做進(jìn)一步加工，或雕上有鱗有甲的祥龍，或刻成有角有牙

的瑞獸。一層層燦爛如碎錦，一片片嬌艷如真花。色彩紛呈的花草樹木，散布成一團(tuán)團(tuán)的云霞。

說到松子、古度、平仲、君遷這類樹木，茂盛挺拔，動(dòng)輒有百頃之多，砍倒復(fù)生，往往有千年

的樹齡。有的樹在秦朝曾受封過大夫的官職，有的樹在漢朝曾與將軍的名字連在一起。但不論

是哪種樹，它們無不受到苔解和蕈菌的遮壓，無不受到鳥雀和害蟲的剝啄。在霜露的侵襲下它

們不得不低眉垂首，在風(fēng)煙的圍剿中它們又不得不震顫乃至倒仆。東海一帶有座神廟前種著白

皮松，西河地區(qū)有棵枯干的桑樹被奉為社神。北方用楊葉作為關(guān)塞的名稱，南國又用梅根稱呼

冶鑄的場所?；茨闲∩降霓o賦講過桂枝遭人攀折，劉琨的《扶風(fēng)歌》也寫過在松樹下系馬。又

何止是在細(xì)柳設(shè)立過城防，在桃林修建過關(guān)塞。至于山水隔絕，流落在異地他方。被移動(dòng)的大

樹流著眼淚，受傷的樹根鮮血淋漓。枯死的空心老干時(shí)常起火，斷裂的節(jié)疤處樹脂橫溢。有的

樹歪歪斜斜地橫臥在山洞口，有的樹從中間攔腰折斷仰倒在半山坡。紋理偏斜的極粗的樹像冰

塊一樣破碎了，紋理端正的極高的樹也像瓦片一般斷裂了。樹身上下長滿疙瘩腫瘤，樹身內(nèi)外

滿是烏窩蟲穴。叢林中有樹怪出沒閃爍，山野里有鬼魅游蕩作祟。更何況像我這樣機(jī)運(yùn)不佳，

生逢國難，出使不歸，羈旅異朝的人。不能吟詠思人深切的采葛詩篇，又怎能如伯夷、叔齊的

食薇不辱？身居陋巷，荒草掩門?？吹讲菽镜牡蛑x自然會傷心，看到草木的衰老枯死更要哀嘆

不已?！痘茨献印氛f：樹葉落了說明一年又要過去了，這是使老年人最感傷心的事。這些話所說

的意思正和我現(xiàn)在的心情是一樣的啊。于是我作歌唱道：建章宮的棟梁毀于大火，黃河里的木

筏爛在水中。如果不像金谷園中的柏樹那樣人去園空，也會像河陽縣里的桃花那樣枯萎不存。

桓大司馬聽了我的歌恐怕還會大發(fā)感慨：當(dāng)年栽種的柳樹，繁茂可愛?，F(xiàn)在看到它們枯敗凋零,

不能不令人凄傷。在短短的時(shí)間里樹都老得不成樣子了，人又怎么能經(jīng)受得了年齡的催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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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刺世疾邪賦

【作者】趙壹【朝代】漢

伊五帝之不同禮，三王亦又不同樂。數(shù)極自然變化，非是故相反。德政不能救世溷亂，賞罰豈

足懲時(shí)清濁？春秋時(shí)禍敗之始，戰(zhàn)國逾增其荼毒。秦漢無以相瑜越，乃更加其怨酷。寧計(jì)生民

之命？為利己而自足。

于茲迄今，情偽萬方。佞諂日熾，剛克消亡。舐痔結(jié)駟，正色徒行。嫗名勢，撫拍豪強(qiáng)。偃蹇

反俗，立致咎殃。捷懾逐物，日富月昌。渾然同惑，孰溫孰涼？邪夫顯進(jìn)，直士幽藏。

原斯瘦之所興，實(shí)執(zhí)政之匪賢。女謁掩其視聽兮，近習(xí)秉其威權(quán)。所好則鉆皮出其毛羽，所惡

則洗垢求其瘢痕。雖欲竭誠而盡忠，路絕險(xiǎn)而靡緣。九重既不可啟，又群吠之猬猬。安危亡于

旦夕，肆嗜愆于目前。奚異涉海之失相，坐積薪而待然？榮納由于閃榆，孰知辨其蚩妍？故法

禁屈模于勢族，恩澤不逮于單門。寧饑寒于堯舜之荒歲兮，不飽暖于當(dāng)今之豐年。乘理雖死而

非亡，違義雖生而匪存。

有秦客者，乃為詩曰：河清不可俟，人命不可延。順風(fēng)激靡草，富貴者稱賢。文籍雖滿腹，不

如一囊錢。伊優(yōu)北堂上，抗麟依門邊。

魯生聞此辭，緊而作歌曰：勢家多所宜，咳唾自成珠；被褐懷金玉，蘭蕙化為芻。賢者雖獨(dú)悟,

所困在群愚。且各守爾分，勿復(fù)空馳驅(qū)。哀哉復(fù)哀哉，此是命矣夫！

譯文注釋

五帝時(shí)候的禮儀制度不同，三王時(shí)候的禮儀制度也各不相同，氣數(shù)到了極限，自然就要發(fā)生變

化，非和是本來就是互相排斥的，施行仁德不能拯救社會的混亂，實(shí)行賞罰難道就可以懲戒時(shí)

代的清濁嗎?春秋時(shí)代是禍亂破敗的開始，戰(zhàn)國時(shí)又加重了人民的苦難，秦漢時(shí)期也沒有什么改

變，更增加了人民的怨恨和苦難，哪里還考慮百姓的死活，只要對自己有利就滿足了。

從那時(shí)到現(xiàn)在，弄虛作假的現(xiàn)象表現(xiàn)在各個(gè)方面，虛偽奉承的歪風(fēng)日甚一日，剛強(qiáng)正直的

品德逐漸消亡，舔痔瘡的人可以乘四匹馬拉的車，正派的人只能徒步而行，對豪強(qiáng)之家溜須拍

馬，稍微有點(diǎn)骨氣、敢于反抗這惡劣風(fēng)氣的，立即遭到禍殃。不擇手段追逐名利者指日高升。

富貴昌盛，好壞不分，冷熱難辨，奸邪之人飛黃騰達(dá)，正直的人只能隱居潛藏。

追究這弊病的興起實(shí)在是因?yàn)楫?dāng)政者不賢明。女人和宦官掩住了皇帝的耳目，寵臣把持了

國家的大權(quán)。他們所喜好的人，千方百計(jì)讓其長出羽毛；他們所討厭的人，就不擇手段找缺點(diǎn)

毛病。正直之士即便想謁誠盡忠，為國效命，也如同面臨絕險(xiǎn)的境地，找不到路徑。皇宮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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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既然打不開，又加上一群惡狗汪汪亂叫，國家的危亡就在旦夕，還在放縱自己的嗜好欲望，

只貪眼前之歡。這和渡海的大船失去了舵盤，坐在干柴上等待燃燒有什么兩樣。

榮幸地被重用者都是些善于阿諛奉承之輩，有誰知道辨別他們的美丑。所以，連法律禁令

都屈于豪門貴族，皇恩厚澤怎么能到達(dá)貧寒之家。寧可忍饑耐寒在堯舜時(shí)的災(zāi)荒之歲，也不吃

飽穿暖在現(xiàn)在的豐收之年。堅(jiān)持真理即使死去也，違背正義即使活著也等于死了。

有一秦地的人作說：“太平盛世不能等到了，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只好看風(fēng)使舵，順?biāo)浦?/p>

吧!誰有權(quán)勢誰就是賢德之人，滿肚子學(xué)問比不上一袋子錢更實(shí)用。卑躬屈膝就可以成為富貴人

家，剛直的人只能依門而立。”

魯?shù)氐娜寺牭竭@些話，接著作歌說：“豪門勢家處處遂心滿意，咳出的唾沫都能被當(dāng)作珍珠。

貧苦的人空懷美好的理想和才華，如同芬芳的花卉變成喂牛的干草。有才德的人即使一個(gè)人很

清醒，也只能被那些愚蠢的人所困。暫且守你的本分吧!不要再白白地奔走，痛苦、悲哀，這就

是命運(yùn)。

七、長門賦并序

司馬相如（兩漢）

孝武皇帝陳皇后，時(shí)得幸，頗妒。別在長門宮，愁悶悲思。聞蜀郡成都司馬相如天下工為

文，奉黃金百斤，為相如、文君取酒，因于解悲愁之辭。而相如為文以悟主上，陳皇后復(fù)得親

幸。其辭日：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遙以自虞?；暧庳环促猓慰蓍露?dú)居。言我朝往而暮來兮，飲

食樂而忘人。心愫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親。

伊予志之慢愚兮，懷貞意之懵心。愿賜問而自進(jìn)兮，得尚君之玉音。奉虛言而望誠兮，期

城南之離宮。修薄具而自設(shè)兮，君曾不肯乎幸臨。廓獨(dú)潛而專精兮，天漂漂而疾風(fēng)。登蘭臺而

遙望兮，神憂憂而外淫。浮云郁而四塞兮，天窈窈而晝陰。雷殷殷而響起兮，聲象君之車音。

飄風(fēng)回而起閨兮，舉帷幄之檐檐。桂樹交而相紛兮，芳酷烈之閶闿?？兹讣啻尜猓B嘯

而長吟。翡翠脅翼而來萃兮，鸞鳳翔而北南。

心憑噫而不舒兮，邪氣壯而攻中。下蘭臺而周覽兮，步從容于深宮。正殿塊以造天兮，郁

并起而穹崇。間徙倚于東廂兮，觀夫靡靡而無窮。擠玉戶以撼金鋪兮，聲噌眩而似鐘音。

刻木蘭以為棣兮，飾文杏以為梁。羅豐茸之游樹兮，離樓梧而相撐。施瑰木之橢植兮，委

參差以樵梁。時(shí)仿佛以物類兮，象積石之將將。五色炫以相曜兮，爛耀耀而成光。致錯(cuò)石之甑

嬖兮，象璜瑁之文章。張羅綺之幔帷兮，垂楚組之連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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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柱楣以從容兮，覽曲臺之央央。白鶴嗷以哀號兮，孤雌畤于枯楊。日黃昏而望絕兮，悵

獨(dú)托于空堂。懸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于洞房。援雅琴以變調(diào)兮，奏愁思之不可長。案流徵以

卻轉(zhuǎn)兮，聲幼妙而復(fù)揚(yáng)。貫歷覽其中操兮，意慷慨而自卬。左右悲而垂淚兮，涕流離而從橫。

舒息悒而增欷兮，蹦履起而彷徨。揄長袂以自翳兮，數(shù)昔日之督殃。無面目之可顯兮，遂頹思

而就床。技芬若以為枕兮，席荃蘭而苣香。

忽寢寐而夢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覺而無見兮，魂運(yùn)運(yùn)若有亡。眾雞鳴而愁予兮，起

視月之精光。觀眾星之行列兮，畢昴出于東方。望中庭之藹藹兮，若季秋之降霜。夜曼曼其若

歲兮，懷郁郁其不可再更。澹偃蹇而待曙兮，荒亭亭而復(fù)明。妾人竊自悲兮，究年歲而不敢忘。

譯文

什么地方的美麗女子，玉步輕輕來臨。芳魂飄散不再聚，憔悴獨(dú)自一身。曾許我常來看望,

卻為新歡而忘故人。從此絕跡不再見，跟別的美女相愛相親。

我所做的是如何的愚蠢，自以為歡愛靠得住。愿賜給我機(jī)會容我哭訴，愿郎君頒下回音。

明知是虛言仍然愿意相信那是誠懇，期待著相會長門。每天都把床鋪整理好，郎君卻不肯幸臨。

走廊寂寞而冷靜，風(fēng)聲凜凜而晨寒相侵。登上蘭臺遙望郎君啊，精神恍惚如夢如魂。浮云從四

方涌至，長空驟變、天氣驟陰。一連串沉重的雷聲，像郎君的車群。風(fēng)颯颯而起，吹動(dòng)床帳帷

巾。樹林搖搖相接，傳來芳香陣陣?？兹讣娂妬沓?，猿猴長嘯而哀吟。翡翠翅膀相連而降，鳳

凰由北，南飛入林。

千萬感傷不能平靜，沉重積壓在心。下蘭臺更茫然，深宮徘徊，直至黃昏。雄偉的宮殿像

上蒼的神工，高聳著與天堂為鄰。依東廂倍加惆悵，傷心這繁華紅塵。玉雕的門戶和黃金裝飾

的宮殿，回聲好像清脆鐘響。

木蘭木雕刻的椽，文杏木裝潢的梁。豪華的浮雕，密叢叢而堂皇。拱木華麗，參差不齊奮

向上蒼。模糊中生動(dòng)的聚在一起，仿佛都在吐露芬芳。色彩繽紛耀眼欲炫，燦爛發(fā)出奇光。寶

石刻就的磚瓦，柔潤的像玳瑁背上的紋章。床上的帷幔常打開，玉帶始終鉤向兩旁。

深情的撫摸著玉柱，曲臺緊傍著未央宮。白鶴哀哀長鳴，孤單的困居在枯楊。又是絕望的

長夜，千種憂傷都付與空堂。只有天上的明月照著我，清清的夜，緊逼洞房。抱瑤琴想彈出別

的曲調(diào)，這哀思難遣地久天長。琴聲轉(zhuǎn)換曲調(diào)，從凄惻漸漸而飛揚(yáng)。包含著愛與忠貞，意慷慨

而高昂。宮女聞聲垂淚，泣聲織成一片凄涼。含悲痛而唏噓，已起身卻再彷徨。舉衣袖遮住滿

臉的淚珠，萬分懊悔昔日的張狂。沒有面目再見人，頹然上床。荃蘭苣等做成的枕頭席子，散

發(fā)著以蘭茴的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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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在夢境中醒來，隱約又躺在郎君的身旁。驀然驚醒一切虛幻，魂惶惶若所亡。雞已啼

而仍是午夜，掙扎起獨(dú)對月光?？茨切浅矫苊軝M亙穹蒼，畢卯星已移在東方。庭院中月光如水,

像深秋降下寒霜。夜深深如年，郁郁心懷，多少感傷。再不能入睡等待黎明，乍明復(fù)暗，是如

此之長。唯有自悲感傷，年年歲歲，永不相忘。

八、風(fēng)賦

【作者】宋玉【朝代】先秦

楚襄王游于蘭臺之宮，宋玉景差侍。有風(fēng)颯然而至，王乃披襟而當(dāng)之，曰：“快哉此風(fēng)！寡人所

與庶人共者邪？”宋玉對曰：“此獨(dú)大王之風(fēng)耳，庶人安得而共之！”王曰：“夫風(fēng)者，天地之氣,

溥暢而至，不擇貴賤高下而加焉。今子獨(dú)以為寡人之風(fēng)，豈有說乎？”宋玉對曰：“臣聞?dòng)趲煟?/p>

枳句來巢，空穴來風(fēng)。其所托者然，則風(fēng)氣殊焉。”

王曰：“夫風(fēng)始安生哉？”宋玉對曰：“夫風(fēng)生于地，起于青蘋之末。侵淫溪谷，盛怒于土囊之

口。緣太山之阿，舞于松柏之下，飄忽潮滂，激颶燥怒。肱肱雷聲，回穴錯(cuò)違。蹶石伐木，梢

殺林莽。至其將衰也，被麗披離，沖孔動(dòng)椎，峋煥粲爛，離散轉(zhuǎn)移。故其清涼雄風(fēng)，則飄舉升

降。乘凌高城，入于深宮。抵華葉而振氣，徘徊于桂椒之間，翱翔于激水之上。將擊芙蓉之精。

獵蕙草，離秦衡，概新夷，被英楊，回穴沖陵，蕭條眾芳。然后徜徉中庭，北上玉堂，躋于羅

幢，經(jīng)于洞房，乃得為大王之風(fēng)也。故其風(fēng)中人狀，直慘凄慚栗，清涼增欷。清清泠泠，愈病

析醒，發(fā)明耳目，寧體便人。此所謂大王之雄風(fēng)也。”

王曰：“善哉論事！夫庶人之風(fēng)，豈可聞乎？”宋玉對曰：“夫庶人之風(fēng)，境然起于窮巷之間，

堀煤揚(yáng)塵，勃郁煩冤，沖孔襲門。動(dòng)沙煤，吹死灰，駭溷濁，揚(yáng)腐余，邪薄入甕牖，至于室廬。

故其風(fēng)中人狀，直懶溷郁邑，毆溫致濕，中心慘怛，生病造熱。中唇為畛，得目為蔑，啖酷嗽

獲，死生不卒。此所謂庶人之雌風(fēng)也。”

譯文

什么地方的美麗女子，玉步輕輕來臨。芳魂飄散不再聚，憔悴獨(dú)自一身。曾許我常來看望,

卻為新歡而忘故人。從此絕跡不再見，跟別的美女相愛相親。

我所做的是如何的愚蠢，自以為歡愛靠得住。愿賜給我機(jī)會容我哭訴，愿郎君頒下回音。

明知是虛言仍然愿意相信那是誠懇，期待著相會長門。每天都把床鋪整理好，郎君卻不肯幸臨。

走廊寂寞而冷靜，風(fēng)聲凜凜而晨寒相侵。登上蘭臺遙望郎君啊，精神恍惚如夢如魂。浮云從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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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涌至，長空驟變、天氣驟陰。一連串沉重的雷聲，像郎君的車群。風(fēng)颯颯而起，吹動(dòng)床帳帷

巾。樹林搖搖相接，傳來芳香陣陣。孔雀紛紛來朝，猿猴長嘯而哀吟。翡翠翅膀相連而降，鳳

凰由北，南飛入林。

千萬感傷不能平靜，沉重積壓在心。下蘭臺更茫然，深宮徘徊，直至黃昏。雄偉的宮殿像

上蒼的神工，高聳著與天堂為鄰。依東廂倍加惆悵，傷心這繁華紅塵。玉雕的門戶和黃金裝飾

的宮殿，回聲好像清脆鐘響。

木蘭木雕刻的椽，文杏木裝潢的梁。豪華的浮雕，密叢叢而堂皇。拱木華麗，參差不齊奮

向上蒼。模糊中生動(dòng)的聚在一起，仿佛都在吐露芬芳。色彩繽紛耀眼欲炫，燦爛發(fā)出奇光。寶

石刻就的磚瓦，柔潤的像玳瑁背上的紋章。床上的帷幔常打開，玉帶始終鉤向兩旁。

深情的撫摸著玉柱，曲臺緊傍著未央宮。白鶴哀哀長鳴，孤單的困居在枯楊。又是絕望的

長夜，千種憂傷都付與空堂。只有天上的明月照著我，清清的夜，緊逼洞房。抱瑤琴想彈出別

的曲調(diào)，這哀思難遣地久天長。琴聲轉(zhuǎn)換曲調(diào)，從凄惻漸漸而飛揚(yáng)。包含著愛與忠貞，意慷慨

而高昂。宮女聞聲垂淚，泣聲織成一片凄涼。含悲痛而唏噓，已起身卻再彷徨。舉衣袖遮住滿

臉的淚珠，萬分懊悔昔日的張狂。沒有面目再見人，頹然上床。荃蘭苣等做成的枕頭席子，散

發(fā)著以蘭苣的草香。

忽然在夢境中醒來，隱約又躺在郎君的身旁。驀然驚醒一切虛幻，魂惶惶若所亡。雞已啼

而仍是午夜，掙扎起獨(dú)對月光?？茨切浅矫苊軝M亙穹蒼，畢卯星已移在東方。庭院中月光如水,

像深秋降下寒霜。夜深深如年，郁郁心懷，多少感傷。再不能入睡等待黎明，乍明復(fù)暗，是如

此之長。唯有自悲感傷，年年歲歲，永不相忘。

九、三都賦

【作者】左思【朝代】魏晉

蓋詩有六義焉，其二曰賦。楊雄曰：“詩人之賦麗以則?！卑喙淘唬骸百x者，古詩之流也先王

采焉，以觀土風(fēng)。見“綠竹猗猗”于宜，則知衛(wèi)地淇澳之產(chǎn)；見“在其版屋”，則知秦野西戎之

宅。故能居然而辨八方。

然相如賦上林而引“盧橘夏熟”，楊雄賦甘泉而陳“玉樹青蔥”，班固賦西都而嘆以出比目，張

衡賦西京而述以游海若。假稱珍怪，以為潤色，若斯之類，匪啻于茲?？贾荆瑒t生非其壤;

校之神物，則出非其所。于辭則易為藻飾，于義則虛而無徵。且夫玉卮無當(dāng)，雖寶非用；侈言

無驗(yàn)，雖麗非經(jīng)。而論者莫不詆訐其研精，作者大氐舉為憲章。積習(xí)生常，有自來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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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既思摹二京而賦三都，其山川城邑則稽之地圖，其鳥獸草木則驗(yàn)之方志。風(fēng)謠歌舞，各附其

俗；魁梧長者，莫非其舊。何則？發(fā)言為詩者，詠其所志也；美物者貴依其本，贊事者宜本其

實(shí)。匪本匪實(shí)，覽者奚信？且夫任土作貢，虞書所著；辯物居方，周易所慎。聊舉其一隅，攝

其體統(tǒng)，歸諸詁訓(xùn)焉。

【魏都賦】魏國先生有碎其容，乃吁衡而誥日：“異乎交益之士，蓋音有楚夏者，土風(fēng)之乖也；

情有險(xiǎn)易者，習(xí)俗之殊也。雖則生常，固非自得之謂也。昔市南宜僚弄丸，而兩家之難解。聊

為吾子復(fù)玩德音，以釋二客競于辯囿者也。

“夫泰極剖判，造化權(quán)輿。體兼晝夜，理包清濁。流而為江海，結(jié)而為山岳。列宿分其野，荒

裔帶其隅。巖岡潭淵，限蠻隔夷，峻危之竅也。蠻隙夷落，譯導(dǎo)而通，鳥獸之氓也。正位居體

者，以中夏為喉，不以邊垂為襟也。長世字Et者，以道德為藩，不以襲險(xiǎn)為屏也。而子大夫之

賢者，尚弗曾庶翼等威，附麗皇極。思稟正朔，樂率貢職。而徒務(wù)於詭隨匪人，宴安於絕域。

榮其文身，驕其險(xiǎn)棘?？娔Z之常倫，牽膠言而逾侈。飾華離以矜然，假倔強(qiáng)而攘臂。非醇粹

之方壯，謀躇駁於王義。孰愈尋靡｛什濟(jì)｝於中逵，造沐猴於棘刺。劍閣雖，憑之者蹶，非所以深

根固蒂也。洞庭雖溶，負(fù)之者北，非所以愛人治國也。彼桑榆之末光，逾長庚之初輝。況河冀

之爽地，與江介之湫湄。故將語子以神州之略，赤縣之畿。魏都之卓葷，六合之樞機(jī)。

“于時(shí)運(yùn)距陽九，漢網(wǎng)絕維。奸回內(nèi)巔，兵纏紫微。翼翼京室，眈眈帝宇，巢焚原燎，變?yōu)殪?/p>

燼，故荊棘旅庭也。殷殷寰內(nèi)，繩繩八區(qū)，鋒鎬縱橫，化為戰(zhàn)場，故麋鹿寓城也。伊洛榛曠，

嵯函荒蕪。臨苗牢落，鄢郢丘墟。而是有魏開國之日，締構(gòu)之初。萬邑譬焉，亦獨(dú)蟀麋之與子

都。培壤之與方壺也。

“且魏地者，畢昴之所應(yīng)，虞夏之馀人。先王之桑梓，列圣之遺塵?？贾内瘢瑒t八蜒之中；

測之寒暑，則霜露所均。卜偃前識而賞其隆，吳札聽歌而美其風(fēng)。雖則衰世，而盛德形於管弦;

雖逾千祀，而懷舊蘊(yùn)於遐年。爾其疆域，則旁極齊秦，結(jié)湊冀道。開胸殷衛(wèi)，跨躡燕趙。山林

幽峽，川澤回繚。恒碣磁？於青霄，河汾浩科而皓潦。南瞻淇澳，則綠竹純茂；北臨漳港，則

冬夏異沼。神鋅迢遞於高巒，靈響時(shí)驚於四表。溫泉忠涌而自浪，華清蕩邪而難老。墨井鹽池,

玄滋素液。厥田惟中，厥壤惟白。原隰陶購，墳衍斥斥?；蜥万锥磸?fù)陸，或耀朗而拓落。乾

坤交泰而姻縊，嘉祥徽顯而豫作。是以兆朕振古，萌柢疇昔。藏氣讖緯，^象竹帛。迥時(shí)世而

淵默，應(yīng)期運(yùn)而光赫。暨圣武之龍飛，肇受命而光宅。

“爰初自臻，言占其良。謀龜謀筮，亦既允臧。修其郛郭，繕其城隍。經(jīng)始之制，牢籠百田。

畫雍豫之居，寫八都之宇。鑒茅茨於陶唐，察卑宮於夏禹。古公草創(chuàng)，而高門有閑；宣王中興,

而筑室百堵。兼圣哲之軌，并文質(zhì)之狀。商豐約而折中，準(zhǔn)當(dāng)年而為量。思重爻，摹大壯。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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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卿，采蕭相。拱木於林衡，授全模於梓匠。遐邇悅豫而子來，工徒擬議而騁巧。闡鉤繩之筌

緒，承二分之正要。揆日辱，考星耀。建社稷，作清廟。筑曾宮以回匝，比岡除而無陂。造文

昌之廣殿，極棟宇之弘規(guī)。聲若崇山喉起以崔嵬，髡若玄云舒蛻以高垂。瑰材巨世，參差。粉

椽未復(fù)結(jié)，欒護(hù)疊施。丹梁虹申以并亙，朱桶森布而支離。綺井列疏以懸蒂，華蓮重葩而倒披。

齊龍首而涌雷，時(shí)梗概於濾池。旅楹閑列，暉鑒挾振。模題驅(qū)〈黑逮〉，階盾嶙峋。長庭砥平，

鋪虛夾陳。風(fēng)無纖埃，雨無微津。巖巖北闕，南端迪遵。竦峭雙碣，方駕比輪。西辟延秋，東

啟長春。用覲群后，觀享頤賓。

“左則中朝有和，聽政作寢。匪樸匪，去泰去甚。木無雕鍍，土無緋錦。玄化所甄，國風(fēng)所稟。

於前則宣明顯陽，順德崇禮。重闈洞出，鏘鏘濟(jì)濟(jì)。珍樹猗猗，奇卉萋萋。蕙風(fēng)如薰，甘露如

醴。禁臺省中，連闊對廊。直事所繇，典刑所藏。藹藹列侍，金蜩齊光。詰朝陪幄，納言有章。

亞以柱彳度，執(zhí)法內(nèi)侍。符節(jié)謁者，典璽儲吏。膳夫有官，藥劑有司。肴群順時(shí)，媵理則治。於

彳菱則椒鶴文石，永巷壺術(shù)。楸梓木蘭，次舍甲乙。西南其戶，成之匪日。丹青煥炳，特有溫室。

儀形宇宙，歷像賢圣。圖以百瑞，粹以藻詠。芒芒終古，此焉則鏡。有虞作繪，茲亦等競。

“右則疏圃曲池，下腕高堂。蘭渚莓莓，石源湯湯。弱夔系實(shí)，輕葉振芳。奔龜躍魚，有祭呂

梁。馳道周屈於果下，延閣胤宇以經(jīng)營。飛陛方輦而徑西，三臺列峙以崢蛛。亢陽臺於陰基，

擬華山之削成。上累棟而重露，下冰室而沮冥。周軒中天，丹墀臨森。增構(gòu)IW,清塵即彩。

云雀跟薨而矯首，壯翼摘鏤於青霄。雷雨窈冥而未半，瞰日籠光於綺寮。習(xí)步頓以升降，御春

服而逍遙。八極可圍於寸眸，萬物可齊於一朝。長涂牟首，豪徼互經(jīng)。辱漏肅唱，明宵有程。

附以蘭錨，宿以禁兵。司衛(wèi)閑邪，鉤陳罔驚。於是崇墉潘油1,嬰堞帶旗。四門，隆廈重起。憑

太清以混成，越埃塔而資始。藐藐標(biāo)危，亭亭峻趾。臨焦原而不沉，誰勁捷而無才思？與岡岑

而永固，非有期乎世祀。陽靈停曜於其表，陰祇蒙霧於其里。苑以玄武，陪以幽林。繚垣開囿，

觀宇相臨。碩果灌叢，圍木竦尋。篁筱懷風(fēng)，蒲陶結(jié)陰?；販Y濯，積水深。兼葭，霍疆森。丹

藕凌波而的喋，綠菱泛濤而浸潭。羽翩頡頑，鱗介浮沈。棲者擇木，雎者擇音。若咆渤海與姑

馀，常鳴鶴而在陰。表清勒虞箴。思國恤，忘從禽。樵蘇往而無忌，即鹿縱而匪禁。臊臊

炯野，奕奕蕾畝。甘荼伊蠢，芒種斯阜。西門溉其前，史起灌其彳爰。塔流十二，同源異口。畜

為屯云，泄為行雨。水諭粳粽，陸前稷黍。黝黝桑柘，油油麻絲。均田畫疇，蕃廬錯(cuò)列姜芋充

茂，桃李蔭翳家安其所，而服美自悅。邑屋相望，而隔逾奕世。

“內(nèi)則街沖輻轅，朱闕結(jié)隅。石杠飛梁，出控漳渠。疏通溝以濱路，羅青槐以蔭涂。比滄浪而

可濯，方步眺而有逾。習(xí)習(xí)冠蓋，莘莘蒸徒。斑白不提，行旅讓衢。設(shè)官分職，營處署居。夾

之以府寺，班之以里閭。其府寺則位副三事，官逾六卿。奉常之號，大理之名。廈屋一揆，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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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齊榮。肅肅階，重門再扃。師尹爰止。毗代作楨。其閭閻則長壽吉陽，永平思忠。亦有戚里，

真宮之東。閏出長者，巷苞諸公。都護(hù)之堂，殿居綺窗。輿騎朝猥，踝危攵其中。營客館以周

坊，〈食芳〉賓侶之所集。瑋豐樓之閏閔，起建安而首立。葺墻暴室，房疣雜襲。制厥罔掇，匠

積習(xí)。廣成之傳無以疇，街之邸不能及。廓三市而開廛，籍平逵而九達(dá)。班列肆以兼羅，設(shè)闔

闌以襟帶。濟(jì)有無之常偏，距日中而畢會?？蛊焱ぶ畭餮?，侈所〈兆見〉之博大。百隧轂擊，連

軫萬貫，憑軾捶馬，袖幕紛半。壹八方而混同，極風(fēng)采之異觀。質(zhì)劑平而交易，刀布貿(mào)而無算。

財(cái)以工化，賄以商通。難得之貨，此則弗容。器周用而長務(wù)，物背麻;而就攻。不鬻邪而豫賈，

著馴風(fēng)之醇醴。白藏之藏，富有無堤。同賑大內(nèi)，控引世資，^嫁積端，琛幣充物。關(guān)石之所

和鈞，財(cái)賦之所底慎。燕弧盈庫而委勁，冀馬填廄而馳駿。

“至乎就敵糾紛，庶土罔寧。圣武興言，將曜威靈。介胄重襲，於旗躍莖。弓跳解集，矛筵飄

英。三屬之甲，緩胡之纓。控弦簡發(fā)，妙擬更嬴。齊被練而金舌戈，襲偏裳以i貴列。畢出征而

中律，執(zhí)奇正以四伐。碩畫精通，目無匪制。推鋒積紀(jì)，鈴氣彌銳。三接三捷，既晝亦月。克

翦方命，吞滅咆焦。云撤叛換，席卷虔劉。禳威八幼;，荒阻率由。洗兵海島，刷馬江洲。振旅

甸甸，反旅悠悠。凱歸同飲，疏爵普疇。朝無刑印，國無費(fèi)留。

“喪亂既弭而能宴，武人歸獸而去戰(zhàn)。蕭斧戢柯以柳刃，虹於攝麾以就卷。斟洪范，酌典憲。

觀所恒，通其變。上垂拱而司契，下緣督而自勸。道來斯貴，利往則賤。囹圄寂寥，京庾流衍。

於時(shí)東鰥即序，西傾順軌。荊南懷憾，朔北思鞋。綿綿迥涂，驟山驟水。襁負(fù)財(cái)贄，重譯貢熊。

量首之豪，耳之杰。服其荒服。斂衽魏闕。置酒文昌，高張宿設(shè)。其夜未遽，庭燎哲々。有

客祁祁，載華載裔。岌岌冠累累辮發(fā)。清酷如濟(jì)，濁醪如河。凍醴流流，溫酎躍波。豐肴

衍衍，行庖皤皤。情惜胴宴，酣清無嘩延廣樂，奏九成。冠韶夏，冒六莖。僧響起，疑震霆。

天宇駭，地廬驚。億若大帝之所興作，二嬴之所曾聆。金石絲竹之恒韻，匏土革木之常調(diào)。干

戚羽旄之飾好，清謳微吟之要妙。世業(yè)之所日用，耳目之所聞?dòng)X。雜糅紛錯(cuò)，兼該泛博。鞋鞋

所掌之音，秣昧任禁之曲。以娛四夷之君，以睦八荒之俗。

“既苗既狩，爰游爰豫。藉田以禮動(dòng)，大閱以義舉。備法駕，理秋御。顯文武之壯觀，邁梁駱

之所著。林不槎楂，澤不伐天。斧折以時(shí)，皆以道。德連木理，仁挺芝草。皓獸為之育藪，丹

魚為之生沼。高云翔龍，澤馬亍阜。山圖其石，川形其寶。莫黑匪烏，三趾而來儀。莫赤匪狐,

九尾而自擾。嘉穎離合以湯湯，醴泉涌流而浩浩。顯禎祥以曲成，固觸物而兼造。蓋亦明靈之

所酬酢，休徵之所偉兆。

“皎々率土，遷善罔匱。沐浴福應(yīng)，宅心醵粹。馀糧棲畝而弗收，頌聲載路而洋溢。河洛開奧,

符命用出。翩翩黃鳥，銜書來訊人謀所尊，鬼謀所秩。劉宗委馭，巽其神器。玉策於金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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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圖於石室?？?xì)v數(shù)之所在，察五德之所蒞。量寸旬，涓吉日。陟中壇，即帝位。改正朔，易

服色。繼絕世，脩廢職?；諑靡宰?，器械以革。顯仁翌明，藏用玄默。菲言厚行，陶化染學(xué)。

懶校篆籀，篇章畢覿。優(yōu)賢著於揚(yáng)歷，匪孽形於親戚。本枝別干，蕃屏皇家。勇若任城，才若

東阿?？孤脛t威峻秋霜，摘翰則華縱春葩。英藉雄豪，佐命帝室。相兼二八，將猛四七。赫赫

震震，開務(wù)有謐。故令斯民睹泰階之平，可比屋而為一。

“算祀有紀(jì)，天祿有終。傳業(yè)禪祚，高謝萬邦?；识骶b矣，帝德沖矣。讓其天下，臣至公矣。

榮操行之獨(dú)得，超百王之庸庸。追亙卷領(lǐng)與結(jié)繩，瞪留重華而比蹤。尊盧赫胥，羲農(nóng)有熊。雖

自以為道，洪化以為隆。世篤玄同，奚遽不能與之踵武而齊其風(fēng)？是故料其建國，析其法度。

諂其考室，議其舉厝。復(fù)之而無數(shù)，申之而有裕。非疏物之士所能精，非鄙俚之言所能具?！爸?/p>

於山川之倬詭，物產(chǎn)之魁殊?；蛎娑姺Q，或?qū)嵁惗蓵?。生生之所常厚，洵美之所不渝?/p>

其中則有鴛鴦交谷，虎澗龍山。掘鯉之淀，蓋節(jié)之淵。嬤嫖精衛(wèi)，銜木償怨。常山平干，銀鹿

河間。列真非一，往往出焉。昌容練色，犢配眉連。玄俗無影，木羽偶仙。琴高沈水而不濡，

時(shí)乘赤鯉而周旋。師門使火以驗(yàn)術(shù)，故將去而林燔。易陽壯容，衛(wèi)之稚質(zhì)。邯鄲癌步，趙之鳴

瑟。真定之梨，故安之栗。醇酎中山，流湎千日。淇漁之筍，信都之棗。雍丘之粱，清流之稻。

錦繡襄邑，羅綺朝歌。綿紡房子，綠寰清河。若此之屬，繁富夥夠。可單究，是以抑而未罄也。

蓋比物以錯(cuò)辭，述清都之閑麗。雖選言以簡章，徒九復(fù)而遺旨。覽大易與春秋，判殊隱而一致。

末上林之II墻，本前脩以作系。

“其軍容弗犯，信其果毅。糾華綏戎，以戴公室。元?jiǎng)着涔芫粗?，歌鋒析邦君之肆。則魏絳

之賢有令聞也。閑居隘巷，室邇心遐。富仁寵義，職競弗羅。千乘為之軾廬，諸侯為之止戈。

則干木之德自解紛也。貴非吾尊，重士逾山。親御監(jiān)門，喙喙同軒。搦秦起趙。威振八蕃。則

信陵之名若蘭芬也。英辯榮枯，能濟(jì)其厄。位加將相，室隙之策。四海齊鋒，一口所敵，張儀、

張祿亦足云也。

“推惟庸蜀與鵑鵲同窠，句吳與國同穴。一自以為禽鳥，一自以為魚鱉。山阜猥積而崎區(qū)，

泉流迸集而映咽。隰壤讖漏而沮沈I,林藪石留而蕪穢。窮岫泄云，日月恒翳。宅土燧暑，封疆

障疣。蔡莽螫剌，昆蟲毒噬。漢罪流御，秦馀徙〈列巾〉。宵貌藪陋，稟質(zhì)脆。巷無杼首，里罕

耆耋?；蚩俣笱?，或鏤膚而鉆發(fā)。或明發(fā)而嬉歌，或浮泳而卒歲。風(fēng)俗以果為姬I,人物以

戕害為藝。威儀所不攝，憲章所不綴。由重山之束厄，因長川之裾勢。距遠(yuǎn)關(guān)以li,時(shí)高棵而

陛制。薄成綿暴，無異蛛螫之網(wǎng)；弱卒瑣甲，無異螳螂之衛(wèi)。

“與先世而常然，雖信險(xiǎn)而剿絕。揆既往之前跡，即將來之彳度轍。成都迄已傾覆，建鄴則亦顛

沛。顧非累卵於疊缸，焉至觀形而懷怛！權(quán)假日以馀榮，比朝華而蕾藹。覽麥秀與黍離，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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謠於吳會?！?/p>

先生之言未卒，吳蜀二客，矍焉相顧，倏焉失所。有齷曹容，神形茹。氣離坐，倏墨而謝。日：

“仆黨清狂，怵迫閩濮。習(xí)蓼蟲之忘辛，玩進(jìn)退之惟谷。非常寐而無覺，不睹皇輿之軌躅。過

以彳凡剽之單慧，歷執(zhí)古之醇聽。兼重以幸繆，彳面辰光而罔定。先生玄識，深頌靡測。得聞上

德之至盛，匪同憂於有圣。抑若春霆發(fā)響，而驚蟄飛競。潛龍浮景，而幽泉高鏡。雖星有風(fēng)雨

之好，人有異同之性。庶覿箭家與剝廬，非蘇世而居正。且夫寒谷豐黍，吹律暖之也?；枨樗?/p>

曙，箴規(guī)顯之也。雖明珠兼寸，尺璧有盈。曜車二六，三傾五城，未若申錫典章之為遠(yuǎn)也?！傲?/p>

日：日不雙麗，世不兩帝。天經(jīng)地緯，理有大歸。安得齊給守其小辯也。

【吳都賦】東吳王孫鞭然而哈，曰：“夫上圖景宿，辨於天文者也。下料物土，析於地理者也。

古先帝代，曾覽八絨之洪緒。一六合而光宅，翔集遐宇。鳥策篆素，玉牒石記。烏聞梁岷有陟

方之館、行宮之基歟？而吾子言蜀都之富，禺同之有?，|其區(qū)域，美其林藪。矜巴漢之阻，則

以為襲險(xiǎn)之右。徇蹲鵬之沃，則以為世濟(jì)陽九。齷齪而算，顧亦曲士之所嘆也。旁魄而論都，

抑非大人之壯觀也。何則？土壤不足以攝生，山川不足以周衛(wèi)。公孫國之而破，諸葛家之而滅。

茲乃喪亂之丘墟，顛覆之軌轍。安可以儷王公而著風(fēng)烈也？玩其磺礫而不窺玉淵者，未知驪龍

之所蟠也。習(xí)其弊邑而不睹上邦者，未知英雄之所踱也。

“子獨(dú)未聞大吳之巨麗乎？且有吳之開國也，造自太伯，宣於延陵。蓋端委之所彰，高節(jié)之所

興。建至德以創(chuàng)洪業(yè)，世無得而顯稱。由克讓以立風(fēng)俗，輕脫篇於千乘。若率土而論都，則非

列國之所缺望也。故其經(jīng)略，上當(dāng)星紀(jì)。拓土畫疆，卓葷兼并。包括干越，跨躡蠻荊。婺女寄

其曜，翼軫寓其精。指衡岳以鎮(zhèn)野，目龍川而帶炯。

“爾其山澤，則嵬嶷嶗帆，？嬰冥郁克。潰測泮汗，滇？眄淼漫?；蛴看ǘ_瀆，或吞江而納

漢。碗々，澎々浙々。?欽碇乎數(shù)州之間，灌注乎天下之半。百川派別，歸海而會?？厍逡凉?

混濤并激。消薄沸騰，寂寥長邁。漫焉洶洶，隱焉滴滴。出乎大荒之中，行乎東極之外。經(jīng)扶

桑之中林，包湯谷之滂沛。潮波汨起，回復(fù)萬里。欹霧漣淳，云蒸昏昧。泓澄？#91；,濕溶沆

漾。莫測其深，莫究其廣。澧涌漠而無涯，4?忽有流而為長。埸異之所叢育，鱗甲之所集往。

“於是乎長鯨吞航，修鯨吐浪。躍龍騰蛇，鯨轆琵琶。王鮑螺始，鯽龜皤？昔。烏賊擁劍，tt

鰭鱷。涵泳乎其中。葺鱗鏤甲，詭類舛錯(cuò)。溯河順流，峻口禺沈浮。鳥則鵑雞翳璃\\\,鶴鵠鷺鴻。

以自居鳥避風(fēng)，候雁造江。漏敕？渠？，鶴鷲鴿。鸛鷗鶴鴻，氾濫乎其上。湛淡羽儀，隨波參

差。理翩整翰，容與自玩。雕啄蔓藻，刷蕩漪瀾。魚鳥鰲耳L,萬物蠢生。芒芒概々，慌罔奄數(shù),

神化翕忽，函幽育明。窮性極形，盈虛自然。蚌蛤珠胎，與月虧全。巨鰲旅質(zhì)，首冠靈山。大

鵬繽翻，翼若垂天。振蕩汪流，雷撲重淵。殷動(dòng)宇宙，胡可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