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無權處分合同的效力

PAGE2PAGE5試析無權處分合同的效力以《物權法》為視角摘要：關于無權處分的合同效力，存在四種見解：無效說，效力待定說以及完全有效說與“效力待定但不得對抗善意第三人”說。其中，完全有效說日益占據(jù)有力地位。在物權法頒布及民法典制定的大背景下，本文以民法的價值論為基礎，重點考察了無權處分合同效力所引發(fā)的民法體系化問題，結合日常的經(jīng)濟生活對四種學說作了批判性的綜述，提出“原則有效，例外情形無效說”，并在此基礎上闡述了三方當事人的權利義務關系。關鍵詞：無權處分；合同效力；物權法；體系化一、無權處分制度體系的理順：合同效力的體系考量無權處分，王澤鑒先生稱之為“法學上的精靈”即無處分權而處分他人財產(chǎn)。關于此定義，一直存在是否承認“處分行為”和“負擔行為”的爭議此兩概念為德國法上特有。所謂負擔行為，是指當事人訂立的以物權變動為目的的債權合同；所謂處分行為，是指履行債權合同所規(guī)定的義務并導致標的物物權變動的行為，包括物權行為和準物權行為。在我國，“處分行為”與德國法上的“處分行為”意義不同，可以認為是德國法上的“處分行為”此兩概念為德國法上特有。所謂負擔行為，是指當事人訂立的以物權變動為目的的債權合同；所謂處分行為，是指履行債權合同所規(guī)定的義務并導致標的物物權變動的行為，包括物權行為和準物權行為。在我國，“處分行為”與德國法上的“處分行為”意義不同，可以認為是德國法上的“處分行為”與“負擔行為”的統(tǒng)一體。關于無權處分，王澤鑒先生將其定義為：無權處分人以自己名義，就（他人或者自己）權利標的物所為之處分行為。參見王澤鑒：《民法債編總論·不當?shù)美罚_灣三民書局，1994年版，第134頁。此定義與王利明教授所主張的“無權處分行為是指無處分權人處分他人財產(chǎn)，并與相對人訂立轉讓財產(chǎn)的合同參見王利明：《合同法研究第一卷》，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587頁。參見王澤鑒：《民法債編總論·不當?shù)美?，臺灣三民書局，1994年版，第134頁。參見王利明：《合同法研究第一卷》，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587頁。依通說，構成無權處分行為須具備三大要件：行為人實施處分行為；行為人以自己名義實施了處分行為；行為人無處分權。參見寧紅麗：《無權處分與不當?shù)美?，載王利明主編：《民商法理論爭議問題——參見寧紅麗：《無權處分與不當?shù)美?，載王利明主編：《民商法理論爭議問題——無權處分》，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334—336頁；戚兆岳，《無權處分的若干問題》，載王利明主編：《民商法理論爭議問題——無權處分》，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250—251頁。在三層關系中，無權處分人與相對人訂立的合同，是引發(fā)無權處分系列理論難題的前提，是無權處分制度的基本。該合同的效力作為一個多元的價值判斷，涉及面極廣，與以上制度相協(xié)調(diào)，涉及到民法體系的邏輯思考，涉及民法的體系性和邏輯自洽性，涉及到民法的安定性價值和說服力。參見馬特：《無權處分效力辯》，載王利明主編：《民商法理論爭議問題——無權處分》，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194頁，尤其在物權法得以制定的今天，民法體系化要求便是判斷其優(yōu)劣、立法技術高低的一個重要標準，日益凸顯其重要性。“參見馬特：《無權處分效力辯》，載王利明主編：《民商法理論爭議問題——無權處分》，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194頁，參見薛軍：《民法典編纂的若干理論問題研究》，載《清華法律評論》(第二輯)，清華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74頁,《合同法》51條規(guī)定：“無處分權人處分他人財產(chǎn)，經(jīng)權利人追認或無處分權人訂立合同后取得處分權的，該合同有效。”該條是有關合同效力的一個條款，但是出于各種原因（筆者認為很大程度上是立法者基于法律體系的思考），未對無權處分合同效力作詳細而明確的規(guī)定，而造成理論和實務上的種種分歧。本文將立足于《合同法》51條所規(guī)定，并結合《物權法》相關規(guī)定，重點考察無權處分的合同效力，對此略作體系化思考。二、無權處分合同效力的理性分析：代表學說的批判關于無權處分的合同效力，我國學說存在四種見解，現(xiàn)分析如下。（一）無效說無效說認為，無權處分人無處分財產(chǎn)的權利能力，即主體不合格，從而推出無權處分合同欠缺生效要件。這是我國司法實踐長期采用的做法，只有在權利人的追認或無權利人事后取得處分權，主體要件得到補正，合同方生效。轉引自王利明：《合同法研究》(第一卷)，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601轉引自王利明：《合同法研究》(第一卷)，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601—604頁。還有人認為，《合同法》51條并非關于無權處分行為效力的一般規(guī)定，而是無權處分行為為無效行為的例外，即無權處分行為的效力一般為無效行為。理由有二：參考《法國物權法》1599條“就他人之物成立的買賣，無效”的規(guī)定，我國應認可此條；《合同法》132條規(guī)定“出賣的標的物，應屬所有人或者出賣人有權處分?！币虼送瞥鰺o權處分合同無效。轉引自王軼：《物權變動論》，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第202轉引自王軼：《物權變動論》，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第202—203頁。無效說深受法、意等國意思主義物權變動模式的影響，其實質(zhì)在于死板地套用法、意等國的處理方法，而無視我國的實際，未區(qū)分我國債權形式主義和法國意思主義物權變動模式的巨大不同，即忽視了在我國發(fā)生物權變動須有形式要件方生效。其次，在無因管理的情形下，依據(jù)該說法律粗暴地宣布合同無效，不僅對相對人不利，更造成權利人利益的損害，如某甲鄰居乙在甲外出期間將甲即將腐爛的西瓜低價出賣給相對人丙，此時法律若介入宣告合同無效，將會引發(fā)對任何一方都不公的惡果。正確處理了債權法上合同效力與物權法善意取得制度的關系，維護了民法體系的和諧。但該說實際只是“效力待定說”的深化。物權法已對善意取得制度進行了規(guī)定。即使是“無效說”也認為，對合同無效當事人的一個重要救濟手段是該善意取得制度，因此，該說實際只是特意地強調(diào)了善意取得制度在無權處分制度體系中的地位，與“效力待定說”并無實質(zhì)區(qū)別。三、無權處分合同效力之我見：《物權法》背景下的構劃在對上述四種學說做了簡要評述后，筆者認為，無權處分合同效力應原則有效，例外情形無效，包括：一、合同本身無效。即合同不符合合同生效的三大要件：訂立合同的當事人應該具有響應的民事行為能力，意思表示真實，合同不違反法律回社會公共利益等；或合同屬于五種無效情形之一：一方以欺詐、脅迫手段訂立合同，損害國家利益；惡意串通；以合法形式掩蓋非法目的；損害社會公共利益；違反法律、法規(guī)強制性規(guī)定參見陳小君主編；《合同法》，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122頁。。二、合同為單務合同，如贈予合同；三、其他情形，此為保底條款，為新情況的出現(xiàn)留下余地。主要理由如下：參見陳小君主編；《合同法》，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122頁。第一，該理解符合民法體系化解釋。合同法分則規(guī)定的關于買賣合同、技術轉讓合同、租賃合同的無權處分行為均可推出處分合同有效。以租賃合同為例，出租人對某項標的物無處分權，而將該財產(chǎn)出租給他人，致使在租賃關系發(fā)生后租賃物被他人主張權利的，構成無權處分。在此情形下，228條規(guī)定，出租人因為違反了對承租人所應負的保證承租人一方取得租賃物的使用、收益權的義務，應負違約責任，因此推出合同是有效的。承租人未經(jīng)出租人的同意而將租賃物非法轉租給他人，也構成無權處分。224條規(guī)定：承租人未經(jīng)出租人的同意轉租的，出租人可以解除合同。就轉租合同而言，該合同的法律效果在于：轉租人負有使次承租人得對租賃物為使用租賃的義務，次承租人得向轉租人請求損害賠償責任。為保證該效果的實現(xiàn)，轉租合同應為有效，并可使三方法律關系更加明朗化。參見陳小君主編；《合同法》，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80參見陳小君主編；《合同法》，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80—89頁。確定例外情形無效，更是基于體系解釋的考慮。第一種情形為合同法有關合同效力的強制性規(guī)定，第二種情形是單務合同下，相對人不負擔義務而獲益則顯不公平，因此這一結論是在公平原則基礎上綜合考察三方的利益與風險均衡狀態(tài)得出的。第二，該理解符合現(xiàn)代民法鼓勵交易的理念和對“動”的交易安全的保護的要求。使無權處分人與相對人訂立的合同有效，一方面保護了相對人的信賴利益，有利于促進整個社會信用體系的建設，另一方面使相對人免于調(diào)查財產(chǎn)的權屬狀態(tài)，從而降低了交易費用，提高了交易效率，加快了財產(chǎn)的流轉，增進了整個社會的整體效益。參見戚兆岳，《無權處分的若干問題》，載王利明主編：《民商法理論爭議問題參見戚兆岳，《無權處分的若干問題》，載王利明主編：《民商法理論爭議問題——無權處分》，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253頁。值得一提的是，原則有效說是否有保護惡意相對人的嫌疑呢？筆者認為并無此嫌疑。根據(jù)合同雙方的善意惡意可以分列以下四種情形：雙方為明知之惡意，為自擔風險之合同，締約人自當風險：雙方為加害之惡意，構成惡意串通，自當無效；若一方為明知之惡意，另一方為加害之惡意，則按合同原因不法而相對人明知處理，亦當無效；若無權處分人善意而相對人惡意，應依具體條件按欺詐或錯誤處理，善意處分人享有撤銷權，在被撤銷之前合同為有效。參見馬特：《無權處分效力辯》，載王利明主編：《民商法理論爭議問題——參見馬特：《無權處分效力辯》，載王利明主編：《民商法理論爭議問題——無權處分》，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192—193頁。第三，該理解遵循了合同效力的相對性原則。具體而言，該相對性表現(xiàn)為主體的相對性、內(nèi)容的相對性和責任的相對性。參見陳小君主編；《合同法》，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122頁。作為合同法的一項基本原則，它應在無權處分領域發(fā)揮作用。依“效力待定說”，無權處分合同的效力系于權利人的追認，那么，權利人的追認到底為何性質(zhì)？我認為，該追認只是權利人的單方意思表示，并不能為作為民事平等主體的無權處分人和相對人設定權利義務。同時，追認權作為一種形成權，它補正了無權處分人處分權的瑕疵，使無權處分人免于對相對人承擔權利瑕疵擔保責任。參見陳小君主編；《合同法》，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122頁。從權利人的角度，其物權的喪失源于法律規(guī)定（如善意取得），而非合同效力，所以合同效力對權利人并無直接的利害關系，他的追認僅僅是克服了無權處分的瑕疵，使法律關系更加明朗化；從相對人角度，他取得物權只是合同應然發(fā)生的效果，基本原因是公示公信原則，所以合同的效力對他的影響僅僅是物權變動后無權處分人的義務履行，如物的瑕疵擔保義務、交付有關單證和資料的義務，權利人的追認保證了這些義務的實際履行。因此，可以這么認為，權利人的追認所關注的重心并非合同的效力，而是合同效力確定后的權利義務關系參見孫鵬：《無權處分行為》，載《現(xiàn)代法學》，2000年第4期。。參見孫鵬：《無權處分行為》，載《現(xiàn)代法學》，2000年第4期。第四，從國際合同立法趨勢來看，合同有效是世界一大潮流。國際私法統(tǒng)一協(xié)會指定的《國際商事合同通則》第三條規(guī)定：“合同訂立是一方當事人去權處分與該合同相關聯(lián)的財產(chǎn)的事實本身，不影響合同的效力。”《歐洲合同法原則》也有規(guī)定：“僅僅由于合同成立是所負債務的履行不能或由于一方當事人無權處分合同所涉財產(chǎn)，合同并不無效。”轉引自王利明：《合同法研究第一卷》，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607轉引自王利明：《合同法研究第一卷》，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607—608頁。有學者通過比較法的研究得出此結論：無論是作為歐洲大陸所有法律淵源的羅馬法，還是采抽象物權行為理論的德國法，以及采意思主義的意大利及日本法，均承認出賣他人之物合同的有效性。法國法表面上否認此契約的有效性，但它其實只是否認此類契約轉讓所有權的效力，出賣人仍須承擔損害賠償?shù)钠跫s責任。參見劉家安：《論出賣他人之物的合同》，載《民商法縱論》，中國法制出版社，2000年版，第435頁。參見劉家安：《論出賣他人之物的合同》，載《民商法縱論》，中國法制出版社，2000年版，第435頁。第五，聯(lián)系物權法相關規(guī)定，可以發(fā)現(xiàn)無權處分合同的有效并不產(chǎn)生體系矛盾，相反更可支持該觀點。首先，《物權法》第15條規(guī)定：“當事人之間訂立有關設立、變更、轉讓和消滅不動產(chǎn)物權的合同，除法律另有規(guī)定或合同另有約定外，自合同成立時生效；未辦理物權登記的，不影響合同效力?！贝藯l以明文表明我國立法已采“物權變動與原因行為的區(qū)分原則”。所謂“原因行為”，當然是指債權行為，包括買賣合同、贈予合同及抵押合同等；所謂“物權變動”，是指物權變動的事實；所謂“區(qū)分原則”，是指在不承認物權行為無因性的前提下，將作為原因行為的債權合同的生效要件及生效時間與作為債權合同法律效果的物權變動事實的發(fā)生條件與發(fā)生時間加以區(qū)分。參見梁慧星：《物權變動與無權處分》，載王利明主編：《判解研究》第一輯，第47頁。但該“區(qū)分原則”與德國法物權行為理論的“區(qū)分原則”有實質(zhì)區(qū)別：前者認為物權變動是債權合同法律效果，只存在債權行為的意思表示，物權行為的意思表示融于其中，物權變動以有效的債權合同為前提；而后者則認為物權行為與債權行為各有獨立的意思表示。因此并未動搖我國債權形式主義的物權變動模式。依此條規(guī)定，無權處分合同的生效與合同所引起的物權變動，應區(qū)分適用不同規(guī)則：合同自成立生效，物權變動依公示公信原則。因此，無權處分合同的效力確定并不系于權利人的追認，而僅僅由合同本身決定。參見梁慧星：《物權變動與無權處分》，載王利明主編：《判解研究》第一輯，第47頁。其次，《物權法》第106條規(guī)定了善意取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