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言文學(xué)本科畢業(yè)論文20160201102

2020年5月引言《睡美人》川端康成：《睡美人》，葉渭渠譯，南海出版公司，2014年版。是川端康成晚年最具代表性的幾部著作之一，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私小說”的性質(zhì)。盡管本作并不像川端早年的一些作品，如《雪國》川端康成：《雪國》，艾蓮譯，人民日報出版社，2000年版。、《伊豆的舞女》川端康成：《伊豆的舞女》，名家名譯，國際文化出版社，2006年版。等書那樣廣為人知。本作主要是圍繞江口這位老人展開的，他在某個機會下接觸到了一個名為“睡美人之家”軟色情俱樂部，并一共5次光顧該場所，和幾名處于沉睡狀態(tài)的少女同床共枕的故事。縱觀整個小說文本，這本書的后現(xiàn)代主義傾向嚴重。在本作中，川端一改往日細膩、敏感、略帶一絲哀愁的和風(fēng)筆法。以一種黑暗、壓抑而又充斥著情欲的筆調(diào)敘述著整部作品。因此不少文藝評論家也批評這本書“川端康成：《睡美人》，葉渭渠譯，南海出版公司，2014年版。川端康成：《雪國》，艾蓮譯，人民日報出版社，2000年版。川端康成：《伊豆的舞女》，名家名譯，國際文化出版社，2006年版。但如果我們細細品味，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作者并沒有在作品里過分宣揚色情的因素，而是在情與欲、死或生之間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小說中蘊含著的文學(xué)情感與文學(xué)意識真實地反映了川端康成的生命觀與審美情懷。在這部作品中，川端康成主要從三個方面來抒發(fā)他的精神世界，即對少女的崇拜與迷戀，對生死輪回的哲理性思考和對日本禪宗佛與魔二道的宗教詮釋。一、少女與生命崇拜之情（一）對女性的審美情感熟悉日本文學(xué)的人都知道日本作家的作品大多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少女情節(jié)，川端康成亦是如此。在川端康成的作品《睡美人》中，以一種近乎瘋狂崇拜的筆法描寫著少女的乳房、嘴唇以及少女體味。川端康成用了大量的筆墨對不同的少女酮體進行直白露骨的描寫，而后又開始對母親進行回憶，側(cè)面反映了他對女性的審美情感。通過閱讀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第一位睡美人給主角江口老人帶來的體驗最多，感受也最深刻，作者對這位睡美人酮體各部位的描寫也是最多最細致的。這與下文主人公江口老人最后一次對母親的回憶相呼應(yīng)：母親彌留之際時已經(jīng)干癟到讓人難以感受到的“衰頹乳房”，和“幼年時候撫摸著母親乳房入睡的溫馨時候”這段回憶給主角江口老人帶來了一種親情與肉欲上的雙重缺失，而通過睡美人們豐滿的、充斥著青春活力的乳房，主角江口老人在精神上獲得了極大的彌補。因此在本作中的“乳房”這一意象的出現(xiàn)次數(shù)僅次于“嘴唇”，均勻地分布在在作者前后四次出入“睡美人之家”經(jīng)歷中，僅僅只在第三位少女，那個被作者稱為“見習(xí)的姑娘”的（約十四五歲）瘦弱女孩那里沒有出現(xiàn)。這兩部分內(nèi)容，作者明顯用了首尾呼應(yīng)的寫作特征，對比少女與衰老的母親的身體，來表達出主人公對少女鮮活酮體的迷戀與崇拜，以及對于母親的追思。而在川端康成的其他作品中，我們也可以見到許多少女形象，《伊豆的舞女》中的女主舞女是一個14歲的孩子；《千只鶴》中的太田夫人天真浪漫，即使40歲了，仍像一個少女那樣惹人憐愛；《山音》中菊子婚后在丈夫眼中依舊是一個女孩子等等。川端康成在《睡美人》之前的作品內(nèi)，雖然作者也塑造了許多形形色色的少女形象，但因為此時他對少女的描述大多較為含蓄且簡短，塑造的大多是“女童以上、女人未滿“的清純少女形象，除了哀嘆“佳人已逝情才識"、宣揚曾經(jīng)擁有的美好之外，很難讓讀者留下其他的印象。而在《睡美人》中，他開始嘗試以少女酮體為作品的切入點，寫作手法直白、露骨、充斥著情欲感，直抒胸臆的表達出他對于少女酮體的迷戀與崇拜以及這些情感由來的前因后果。（二）對母愛和生命的思考《睡美人》一文，川端康成使用的很多詞語，都蘊含著許多意象，對文章多加剖析，便可發(fā)現(xiàn)。本文在江口老人迷戀睡美人的表層含義之下，還有著主角江口對于母親的迷戀、對母性的尋找以及對于生命的思考等深層含義。如文中的“缺失”一詞，“缺失”一方面體現(xiàn)在生理處于封閉狀態(tài)（因年老而喪失男性生理功能）的老人身上，另一方面也體現(xiàn)在因服用安眠藥而處于心理封閉狀態(tài)（沉睡不醒）的姑娘身上，老人通過對“睡美人”們?nèi)怏w的接觸與感受獲得了一種精神上抑或是生命上的彌補。我們可以輕易看出，通過與幾次與“睡美人”的接觸，主角江口老人找回了某種逝去已久的東西：母性。事實上，主角江口在開始接觸睡美人之時，便已踏上了對回歸母性的路途。在江口首次與“睡美人”接觸時，其思緒馬上被拉回到了幼年時期，“就像幼兒一樣的甜美”，在這個章節(jié)中有關(guān)于“乳臭”和“嬰兒”等意象反復(fù)出現(xiàn)了10多次。而在后四次中，僅第四次經(jīng)歷中略有提及這些意象。因此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是“睡美人”們把主人公江口老人引至回憶的歸途，將他的感知帶回了嬰兒期。而人類在回歸到生命最初情鏡里后，最重要的人便是母親了，所以這些思緒并沒有在此停滯，而是走上了對母性的尋回之路。因此我們可以看到在江口前后五次出入“睡美人之家”的經(jīng)歷之中“嘴唇”和“乳”這些女性象征的描寫反復(fù)出現(xiàn)，均勻且穩(wěn)定的分布在小說文本之中。此時此刻對于江口老人而言，沉睡于“睡美人”們身旁，無疑是為了可以自己那行將就木的殘余生命徹底消散之前，獲得一種母親般撫慰，而少女的胴體無疑是最鮮活、最具有這種生命最初的鮮活的角色。這也完美地解釋了江口老人為何在麻木、厭倦甚至已經(jīng)知道朋友福良老人猝死（第四第五次）在那兒之后，江口卻依然去“睡美人之家”的原因。如果仔細了解一下作者早年的經(jīng)歷或許會有所發(fā)現(xiàn)，川端康成早年喪母，文中主角江口也是早年喪母。盡管文中沒有直接點出，但江口老人對于少女酮體的非常依戀，極有可能是作者自己對自己人生的某種缺失的填補。作品中的老人們無疑是殘缺的生命也罷，性也罷，生活也罷，作為一個人所具備的東西他們大多已經(jīng)所剩無幾。而通過對睡美人們充滿生命氣息的胴體的感受，老人們可以極大彌補這些精神與肉體上的缺失。對于老人們來說，躺在睡美人身邊，感受著它們生命力旺盛的軀體，無疑是對于他們行將就木的生命而言無疑是一種慰藉，老人們在這樣一種充滿著生命氣息的氛圍中找到了人生最初的溫暖。我們都知道在生命初始，母親用自己的乳房喂食嬰幼兒維持生命所必需的乳汁并給予他們一些心理上的安全感，嬰兒則通過吮吸乳頭這一動作獲得這一切。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乳房、乳頭與吸允乳頭的動作是人類最初的近乎本能的記憶，而這恰恰也是女性的象征。川端康成正是抓住了乳房這一特點，對母親的描述雖然不算特別多，但仍舊將他對母性的渴望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在小說內(nèi)容中，小說主人公曾五次去到了睡美人之家，前四次用了大量的筆墨對四個不同的少女的酮體進行描述，讀者可能開始不知其味，但到小說中部，主人公第五次拜訪睡美人之家的時候，主人公江口老人關(guān)于“十七歲時母親的死”的回憶使讀者豁然開朗。小說中描述道，“母親是‘最初的女人’……這種真實感首次由內(nèi)心深入涌現(xiàn)而出”，“在母親彌留之際，江口在撫摩她胸膛時無意間接觸了她的乳房，但它已經(jīng)無法讓人感覺到那是女性的乳房，現(xiàn)在可以記憶起的仍然是幼年時候撫摸著母親乳房入睡的溫馨時候?！边@在精神層面真實地反映出了作者對母親依戀與懷念，小說不經(jīng)意地流露寫出這一主題。但事實上主人公江口老人的“戀母情結(jié)”，除了肉體上的渴望之外，更多的是一種因“殘缺”、“遺憾”尋求彌補的心理狀態(tài)。在以描寫女性見長的川端康成筆下，除了《睡美人》一文，很難再找到如此直白露骨的描寫女性的性特征。不論是對于幾位睡美人的描寫，還是對于母親的回憶，川端康成都運用了大量的語句描寫女性的乳房、嘴唇、酮體，以此來展現(xiàn)女性的美，也表達出他對女性美的永不泯滅的追求。（三）對女性美的追尋與思考在他早年的寫作時期，曾寫下了《伊豆的舞女》一文，文中他對女性的描寫大多是含蓄的，如“她就立即把臉湊過來，表情十分認真，眼睛里閃出光彩，全神貫注的盯著我，眼睛一眨也不?！保湓挍]有對女性外貌和某處酮體的描寫，而是僅僅通過女性的人物動作，就將此位女性的美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讓讀者知道這必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子，童心未泯，清純?nèi)缢恢信?，有種不被塵世玷污的美。人到而立之年以后，大多會回憶起自己青春時代經(jīng)歷的種種過往，川端康成兒時喪父喪母，少年時代祖父久病去世，他甚至一度自嘲自己是‘葬禮上的名人’，青年時期大正民主運動風(fēng)起云涌，結(jié)果未等他三十而立這場曇花一現(xiàn)的運動便隨著軍國主義分子的上臺而幻滅。他通過刻畫少女的美好形象、或纏綿或熾熱的痛苦戀情，寄托了他對美好的幻想與追求，進而通過大多無可奈何的結(jié)局塑造展現(xiàn)出20世紀(jì)日本社會中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的矛盾沖突無法調(diào)和這一本質(zhì)上的悲劇。通過比對《睡美人》與《伊豆的舞女》，川端康成一生的寫作都在表達他對女性美的追求與思考。在他青年時期寫下的如《伊豆的舞女》等文，也都曾通過筆墨對女性進行刻畫，展現(xiàn)出他的審美情感。在那些文中，他所迷戀與欣賞的女性之情，大多是鮮活的、清純的少女，對于女性的描寫多是通過性格動作的描寫來突出女性的美麗，對于女性的外貌和酮體，就鮮有描述，具有側(cè)面描寫的特點。晚年以后的川端康成，除了對少女的追憶與幻想之外，更多的是被人生的迷茫與無常所縈繞。此階段的他通過《睡美人》一文，以直白露骨、充滿情色感的寫作風(fēng)格，以此來表達他對少女的迷戀與對母性的美崇拜之情，具有直抒胸臆的特點。在文學(xué)情感上，第一，川端康成運用了費希納原則費希納原則：屬于實驗派心理學(xué)，共有16種原則。中的多樣統(tǒng)一原則、和諧真實原則、清晰性原則、審美聯(lián)想原則、審美的傳導(dǎo)原則，來抒寫他對少女美的崇拜以及對母親的迷戀。第二，在對少女充滿崇拜之情上，川端康成用伊德伊德：屬于三重人格結(jié)構(gòu)學(xué)說，即本我，無意識的，由性本能組成，按快樂原則活動。人格來表現(xiàn)主角江口，在文中他對美少女充滿好奇，天性使他想要快樂至上，因此他反復(fù)出入“睡美人之家”。第三，川端康成在對少女的酮體進行描寫時，采用了表現(xiàn)主義的寫作手法，將主角本人面對睡美人時的直覺及想法抒情的展現(xiàn)了出來，內(nèi)含堅實的藝術(shù)素養(yǎng)，將表象與意向成功結(jié)合起來，具有其獨特的個性特征；第四，《睡美人》一文中以少女的酮體描述作為鋪墊，千呼萬喚的把主角對于母親的依戀情結(jié)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不難看出這是屬于文學(xué)情感中的俄狄浦斯情結(jié)費希納原則：屬于實驗派心理學(xué)，共有16種原則。伊德：屬于三重人格結(jié)構(gòu)學(xué)說，即本我，無意識的，由性本能組成，按快樂原則活動。俄狄浦斯情結(jié)：戀母情節(jié)。二．生死輪回之無常（一）夢境與生死輪回整部作品里面，雖然作者只在文尾提及到了兩次死亡的情景，但是文中所構(gòu)造的世界卻隨時被死亡籠罩著，作者在本作中所提及的死亡有兩層含義，第一層含義是人肉體的死亡，第二層含義是人的精神的消亡。有些人活著，但其實他已經(jīng)死了，那些垂暮的生活在死亡陰影下的男性老人們正是此種情況，這與“睡美人”的那充斥著生命張力的肉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由朝氣蓬勃的嬰兒到瀕臨死亡的病弱的老人，這是一種生與死的交替，這種交替一般而言是不能打破的。在書中，當(dāng)江口在第5次到達“睡美人”旅館后恰逢黑姑娘去世，該情節(jié)就是一個明顯的信號。江口在夢境中夢到當(dāng)自己新婚旅行回到家的時候，在院子里看到了以前從未見過的“滴著血一樣的紅色西番蓮”，這一夢境隱喻了過于旺盛的生命力。西番蓮也被叫做大麗花，花的顏色十分艷麗一般為紅色且給人一種嬌艷欲滴之感，這就容易讓人生出一種“物過盛當(dāng)衰”的感覺。書中在多個地方均描述到了死者所具有的旺盛生命力，如“江口在撫摸著她黝黑身體之際時體會到某種‘傳給我生的魔力’的戰(zhàn)栗感”。黑姑娘有著強大的內(nèi)在的生命力量，江口在這股力量作用下被擠向床外，江口自己的生命力原本所剩無已，但此時黑姑娘卻力量過剩，不斷把江口往床外擠，但這種生死平衡被黑姑娘的意外死亡打破。倘若說福良老人的突然死亡是能夠被接受的，甚至說江口發(fā)生死亡也是能夠接受的，但生命力旺盛的黑姑娘的突然死亡卻給江口帶來極大的打擊，讓他瞬間感受到了生命的無常，讓人深切體會到生命的虛無。川端康成通過夢境來隱喻生死輪回，可以用文學(xué)情感中的精神分析學(xué)說精神分析學(xué)說：由無意識理論、三重人格學(xué)說和力比多理論、俄狄浦斯情結(jié)和夢的理論組成。精神分析學(xué)說：由無意識理論、三重人格學(xué)說和力比多理論、俄狄浦斯情結(jié)和夢的理論組成。（二）意象與生死輪回此外，這種血色的“紅”又與之前第四次去“睡美人之家”與少女同床共枕時所夢到的“白蝴蝶”又形成鮮明對比。在本作中“白蝴蝶”意象的是伴隨著江口老人夢到兇殘的大鳥叼食血淋淋的嬰兒夢境而出現(xiàn)的，這是不祥的征兆的一種預(yù)示，在這之后不久，江口老人之友福良便突然毫無征兆地猝死在了“睡美人之家”。小說從深秋反常溫暖的“小陽春天氣”一直寫到來年新年后的暮冬時節(jié)，從秋天紅葉到寫到了冬天的飄雪，從白蝴蝶寫到紅色的西番蓮，而在“睡美人之家”中睡美人與老人沉睡的密室始終是以紅色與暗色作為底色。川端康成在他的作品經(jīng)常通過顏色的交替來烘托氛圍，《雪國》中葉子的死亡方式是葬身于火海之中，作者將她的死比作白色的精靈消失于火紅之中，運用紅色與白色相照應(yīng)；在《美麗與悲哀》中女主人公音子去京都游山玩水，創(chuàng)作繪畫的時候，畫幅中最突出的景色就是在零碎的白色無名花襯托下的濃烈盛開的紅色山茶花，諸如此類，林林總總，不一而足。紅色在大多數(shù)民族的傳統(tǒng)文化中都代表著火與太陽，進一步講就是鮮血與生命。同時紅色也因為它的鮮艷奪目而富有煽動性和誘惑，是使人產(chǎn)生沖動的一種顏色，它代表著老人死灰復(fù)燃的情欲。而白色以其“無中萬般有”的特性，即作為死亡的象征（尤其在東亞地區(qū)），營造出一種被死亡籠罩的氛圍，因而充滿了神秘的色彩，象征著純潔與神圣，自古以來就受到日本人民的敬仰和喜愛，從平安時代開始，就被認為是尊貴的顏色。因此我們可以說在這里紅與白的交替就是象征著美好與丑惡的交替、生命與死亡的輪回。主人公江口老人前后五次出入“睡美人之家”的經(jīng)歷實際上是人一生從生至死的一個縮影，而在這來往反復(fù)的五次經(jīng)歷之中，江口事實上也或主動或被動的回憶了自己人生過往的種種。從作者的角度來講，《睡美人》中生死兩極有如紅與白兩色交映輝映。作者在小說中寫道，與死一般睡著的姑娘躺在一起，如同死一般地睡下去，江口感到這是一種誘惑。主人公江口認為就算自己就這么永遠睡下去，也不會懊悔。因此，當(dāng)朋友福良老人猝死過后，按照“睡美人之家”女店主的說法，對于這些老人而言，也許他們是到了極樂天堂。江口是同意這種說法的，他認為這樣的猝死是一種安樂死，甚至可以說是一種相當(dāng)幸福的死法。但與此同時，“透過眼簾處觀察到姑娘胳膊的江口卻又仿佛看到了生的誘惑”，對于上了年紀(jì)的人來說這是種對生命的恢復(fù)。所以主人公江口與其他老人來到這兒并非就是為了求死，而是由生望死、趨死而生，通過對睡美人青春肉體的接觸從而獲得一種對自己瀕死肉體的生命力補償。小說把生與死相互鏈接，使二者相互融合與轉(zhuǎn)化，在這里死與生不是兩個對立的東西，死事實上成為了生的一種延續(xù)。這樣就實現(xiàn)了川端康成的“生死一如”的美學(xué)觀。這種對生死輪回的暗示從作品中色彩的交替就可以看出。在川端康成之前的作品中，他所表現(xiàn)出來的對于生死的思考，仍舊是懼怕死亡的態(tài)度，并非像《睡美人》中，看淡生死，認為生命是有輪回的，生與死不是對立的，持一種“生死如一”的觀念。例如，在《雪國》中對于生死的描寫有：“葉子的驚叫聲傳遍了島村全村，葉子的腿肚子在躊躇”，“一種無以名狀的痛苦和悲哀向他襲來，使得他的心房激烈的跳動著”。我們可以明顯看出在本作中，作者對于死亡是持一種懼怕的態(tài)度。在書中的最后，主人公江口得知福良在猝死以后，遺體被送到了一家溫泉旅館?！皽厝灭^”是川端康成小說中一個極為重要的意象，他的代表作《伊豆的舞女》設(shè)定的場景也是溫泉旅館。溫暖的、生機勃勃的溫泉與老人冰冷的、死氣沉沉的尸體產(chǎn)生了強烈的對比，給人以沖擊。正如人們所了解的，川端康成的一生十分悲慘，古稀之年的他以口含煤氣管的方式自殺，其實從作品中我們也可以看出些許倪端，起點亦是終點，終點亦是回歸，在作品中雖然通篇都被死亡的陰云所籠罩，但本文的主人公江口老人從未懼怕死亡。他坦然的接受著自然的生死循環(huán)。這其實也是作者內(nèi)在精神的一種體現(xiàn)。在他的潛意識里，將死亡視作是某種生命的回歸與重新開始，認為死亡是頗具美感的。這種價值觀的形成與作者川端康成的人生經(jīng)歷不無關(guān)系。川端幼年喪父喪母，少年時又遭遇祖父去世，他整個少年時代切身體會了生命的脆弱與世事的無常。青年時代，他經(jīng)歷了二戰(zhàn)，目睹了國家的破滅與無數(shù)百姓的慘死。再加上日本傳統(tǒng)日本美學(xué)中的“生死一如”、“侘寂”等傳統(tǒng)因素的影響，于是死亡在川端康成的眼里，與其說是痛苦，莫如說是一種習(xí)慣。通過比對《睡美人》與《雪國》等作品，我們可以知道在《睡美人》中，對于生死輪回的情感是呈現(xiàn)接納、理解和尊重的情感，而非《雪國》中對于生死是持恐懼情感。第一，川端康成在展現(xiàn)他對于生死輪回的思考之時，主要是用夢境的表現(xiàn)方式來敘述，即主角江口的多種潛在思想被壓縮成一種現(xiàn)象，夢境加工后把江口潛藏的欲望表現(xiàn)出來。第二，川端康成還將文藝本質(zhì)論文藝本質(zhì)論：藝術(shù)是人的本能的一種升華。與夢境的表現(xiàn)手法結(jié)合在一起，將生死的概念轉(zhuǎn)移到夢境中，運用藝術(shù)想象將其升華。第三，主角江口開始透過對少女的迷戀與依賴，看到了現(xiàn)實世界中生命不可避免的結(jié)局——死亡，是川端康成將主角江口的自我文藝本質(zhì)論：藝術(shù)是人的本能的一種升華。自我：屬于三重人格結(jié)構(gòu)學(xué)說，代表理性，按現(xiàn)實原則活動。三、超脫與解放之情（一）“佛魔”意象與超脫日本的宗教歷史源遠流長，其本土的神道教可考歷史超過2000年。但當(dāng)我們回顧日本文學(xué)史，從平安時代的紫式部開始，對日本文學(xué)與日本作家影響最大的還是佛教。當(dāng)一個人開始注重對生命與人性的思考之時，就很容易與宗教有上聯(lián)系，川端康成亦是如此。他開始學(xué)習(xí)了解以佛教為主的知識，想要尋求自己對于生活和生命的困惑的答案。他自己在領(lǐng)取諾貝爾文學(xué)獎時曾談到他自己對禪性與佛魔的理解，“我自己收藏著兩幅一休的手跡，其中之一題有‘入佛界易，入魔界難’幾個字，我經(jīng)常在思考這幾個字，也常揮毫題寫這幾個字。我們可以從很多角度來解釋這句話，但如果要進行深一步的探究，可能就有著無窮的意境了。一休在‘入佛界易’的后面又增加了‘入魔界難’這一句，給我的內(nèi)心帶來較大觸動。對于任何一個以追求真善美為目標(biāo)的藝術(shù)家來說，他們想進入魔界但卻有極易產(chǎn)生害怕心理，這時就會謀求神靈庇佑，而這種想法時而外露時而又隱藏起來，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命運吧，無魔界就不可能有佛界，但魔界的難度更大，通常意志不夠堅定的人是難以踏入的”。在《睡美人》中主人公兩次提到了“佛魔”這一意象，分別是在第4次與睡美人同床共枕時發(fā)出的感慨：“女性身體就是吸引男人進入“魔界”的最主要原因”和最后一次去“睡美人之家”時，對福良老人的猝死發(fā)出的感嘆，“耄耋之年的死往往給人一種丑陋感……或者這是人再次踏入了極樂凈土，但也有可能他是進入魔界”。作品中，主人公江口和其它老人都想通過與年輕的睡美人們的同眠而獲得一些對衰頹的自我的安慰，這其實更象征了老人們企圖通過墮入女體的魔道獲得超脫與解放，即由“入魔”而最終能夠“入佛”，進而脫離六道輪回之苦。從這個角度出發(fā)，善與惡不再是一種對立，而成為了一種經(jīng)歷；佛與魔也不再是絕對，而是一種升華；他們都是彼此的一部分，且作為彼此的一部分而永存。這恰恰契合了日本禪宗所謂“生死一如”的美學(xué)觀，善與惡、佛與魔的流動就好比人的生老病死一般，是川流不息，此起彼伏的。為善為惡，入佛入魔，都只是對生與死的一種了悟罷了。人從入世開始便是對“惡”與“魔”的經(jīng)歷，而最終能放下“惡”與“魔”，便會放下對生死、物質(zhì)、肉欲的執(zhí)著而超脫一切，進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達到“善”與“佛”的境界。達到了這個層次人便能放下對現(xiàn)實世界物質(zhì)生活的執(zhí)著以及對生老病死的恐懼與悲傷。在川端康成的另一部作品《舞姬》川端康成：《舞姬》，唐月梅譯，木馬文化出版社，2015年版。之中，川端借由矢木之口說了一句“善人成佛，況惡人乎？”，這句話有助于我們理解川端的“佛魔觀”。川端認為所謂的“入魔”，就是一種經(jīng)歷惡進而降服惡的過程，更確切的說，是對人生的苦惱、生命的脆弱、世事的無常的直面，正視人本身所要經(jīng)歷的現(xiàn)世的苦難。而“入魔界難”川端康成：《舞姬》，唐月梅譯，木馬文化出版社，2015年版。（二）“睡美人”意象與解放有人提出文中的“睡美人”們是菩薩抑或是佛陀的化身。“妓女乃菩薩、佛陀化身”的故事在中日民間傳說中自古以來數(shù)不勝數(shù)，中國唐傳奇小說與日本江戶時代的民間傳說都有許多類似的故事。雖然在《睡美人》這部小說中作者沒有提到菩薩化身為妓女這一意象，川端也無意借鑒那些傳說故事本身，但并不妨礙他對這類故事中蘊含的舍身布施、慈悲為懷等佛教精神的欣賞。于是這部作品中川端康成在許多地方暗示著這些睡美人們與佛陀、菩薩的相同之處，首先這些睡美人們都是純潔可愛的少女，且她們都處于無知無覺無思的昏睡之中，這里在某種程度上暗喻她們“六根清凈”，賦予了她們?nèi)绶鹜影愕纳袷バ?；其次她們與老人沒有任何交流，也沒有突破禁忌，暗喻佛教清規(guī)戒律的約束，并通過木賀老人之口表達出“就像和秘藏佛像一起入眠”的意象；但更為關(guān)鍵的是，睡美人以一種靜默的姿態(tài)為老人們提供了一個可以讓他們寄托悲傷、絕望以及罪惡等的地方，猶如佛一般普度眾生。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川端對禪性的理解與感悟，正向李澤厚所提及的，“禪反映的是某種人生態(tài)度，它打破了利害關(guān)系、時空、物我等因素的限制，是今天與昨天、虛幻與現(xiàn)實、主觀與客觀的融合，可以使人和宇宙融合為一體，讓人體會到前所未有的自由與愉悅感，在這種情況下人們能夠更加坦然甚至是主動地去迫近自己的死亡”。這里從禪宗角度解釋了江口老人為何在已經(jīng)知道了福良老人猝死在“睡美人之家”的臥室之后，仍然義無反顧前去過夜的緣由，因為對江口老人而言，睡美人們是現(xiàn)實的、現(xiàn)世的、近在咫尺的能夠引導(dǎo)他走上被拯救的歸途的真實存在，而不是遙不可及的、虛無縹緲的彼岸的、虛幻的幻影。作為一個身處風(fēng)燭殘年，且對自己的過往人生充滿著懺悔與悔恨的老人，通過這種手段獲得了一種精神上的拯救。通過《睡美人》與《舞姬》的對比，可以了解作者對于日本禪宗佛魔觀的詮釋，不再是像《舞姬》中引用他人的感悟來抒寫，在睡美人中，主角江口從親身經(jīng)歷出發(fā)對入佛入魔有了自己的感悟，并做出詮釋。第一，川端康成將主角江口已經(jīng)上升到了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