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孩子青少年版

水孩子水孩子 ·1·目錄第一章湯姆和他的師傅格里姆斯先生一同外出????002第二章湯姆在哈特霍福莊園的經(jīng)歷?????????008第三章湯姆的逃脫????????????????013第四章湯姆來到了老太太的學(xué)校??????????021第五章湯姆變成了水孩子?????????????032第六章湯姆在水中最初的經(jīng)歷???????????036第七章湯姆遇到水獺和鮭魚????????????046第八章湯姆在去大海途中的奇遇??????????054第九章湯姆又見到了穿白衣服的小姑娘???????061第十章湯姆終于見到了水孩子???????????064第十一章水孩子們的家和以惡懲惡仙女???????069第十二章湯姆受到的誘惑和懲罰??????????077第十三章逍遙國的故事??????????????086第十四章湯姆去光輝城??????????????092第十五章湯姆拜訪慈善媽媽????????????105第十六章去天外天的旅程和在那里的奇遇??????108第十七章湯姆見到了格里姆斯???????????118水孩子 ·2·第一章湯姆和他的師傅格里姆斯先生一同外出從前有個掃煙囪的男孩，名叫湯姆。他住在北方的一個大城市里。那時有許多煙囪在等著人去清掃，有很多錢在等著湯姆去掙，當(dāng)然他的師傅也就會有很多錢花了。湯姆不認字，也不想學(xué)，而且因為他住的院子里沒有水，他也從不洗臉。從來沒有人教他做祈禱，他甚至連上帝都沒有聽說過，至少他聽到過的上帝和我們聽到的不同，所以不能算他聽過。湯姆有時哭，有時笑。當(dāng)他要爬進漆黑的煙囪，擦傷可憐的膝蓋和胳膊肘時，當(dāng)煙囪里的灰塵弄進他的眼睛里時，當(dāng)師傅打他時，當(dāng)他肚子餓時，他都會放聲大哭，而這些事是每天都發(fā)生的。湯姆有時也放聲大笑，那是當(dāng)他和其他孩子擲銅錢他以后會長大成人，也會變成掃煙囪的師傅。那時，他會一手端著杯啤酒，一手拿著根長煙斗，悠閑地坐在酒店里。他會養(yǎng)一只有一只灰色耳朵的白哈叭狗，像男子漢一樣把小狗放在自己的口袋里。他還會收徒弟，一個，兩個，三個，只要能收到就行。他要像他的師傅對待他那樣去虐待他們，去打他們。他要叫他們背著掃煙囪用的工具袋回家，而他自己則嘴里叼著煙斗，衣服鈕扣孔里插朵花，騎著驢子走在他們的前面，就像國王走在自己軍隊的前面一般。湯姆當(dāng)時躲在一堵墻后，正要把半塊磚頭朝馬的大腿扔去，但馬夫發(fā)現(xiàn)了他，大聲問他掃煙囪的格里姆斯先生住在哪里。格水孩子 ·3·里姆斯先生正是湯姆的師傅，因此，湯姆只好悄悄把那半塊磚頭放在墻后，過來接生意。馬夫讓格里姆斯先生第二天早上到約翰·哈特霍福爵士的莊園去，那兒的煙囪需要清掃。湯姆的師傅聽到有這樣一個新顧客時，興奮得一下子把湯姆打倒在地。那天晚上他喝的啤酒比平常多了一倍，第二天早上四點鐘起來時，又把湯姆打倒在地，為的是讓湯姆在這一天好好表現(xiàn)。他們這次去的不是普通人家，只要能讓主人滿意，他們也許能得到很多好處。湯姆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就算他師傅不打他，他也會好好表現(xiàn)的。即使是在人人有錢的北方，哈特霍福莊園也算得上是個了不起的地方。莊園里有綿延數(shù)英里的禁獵場(格里姆斯先生和一些年輕礦工有時偷偷進去打獵)，有一條里面有鮭魚的河流，還有約翰爵士。約翰爵士是位不了起的老人，就連格里姆斯先生都很尊敬他。于是，湯姆和他的師傅動身了。格里姆斯騎著驢子走在前面，湯姆帶著煙囪刷子跟在后頭。他們出了院子，來到街上，走過一扇扇關(guān)閉的百頁窗，遇到幾個疲倦得連眼睛都快睜不開的警察。在這蒙蒙發(fā)亮的早上，家家戶戶的屋頂都顯得灰蒙蒙的。他們穿過煤礦工人們的住處，只見這里家家關(guān)著門，一片寂靜。不久，他們就來到了真正的鄉(xiāng)下。他們沿著滿是灰塵的黑色道路往前走著，道路的兩旁堆滿了黑煤渣，有墻那么高。除了路旁煤田里挖煤機發(fā)出的嗡嗡聲和咚咚聲之外，四周聽不到一點動靜。但是不一會兒，腳下的路沒有那么黑了，兩旁的水孩子 ·4·正在綻開的鮮花。這里沒有了挖煤機的嗡嗡聲，只聽到云雀在高高的天空中唱著晨歌。蘆葦叢中已經(jīng)唱了一夜的小鳥還在婉轉(zhuǎn)歌唱。除了鳥兒的歌聲，四周再沒有別的聲音。地球老奶奶還在金色草場上的那些大榆樹還在沉睡，樹下的牛群也還沒有從睡夢中醒來。唉，連天上幾片云朵也一樣進入了夢鄉(xiāng)。這些云朵夾在榆樹的枝干間，彌漫在小河邊赤楊樹的樹梢上，等待著太陽把它們喚醒，再回到清澈的藍天上去做它們要做的事情。他們一直往前走著。湯姆不住地東張西望，因為他以前還從未來過這么遠的鄉(xiāng)下。他真想爬過柵欄門去摘毛茛花，再到籬芭那里看看有沒有鳥窩，可是格里姆斯先生是個生意人，絕對不會聽他那一套。不一會兒，他們遇到了一個愛爾蘭窮女人。只見她背著一個包袱步履艱難地往前走著。她頭上裹著一條灰色的頭巾，身穿條深紅色的裙子。她既沒有穿襪子也沒有穿鞋子，一瘸一拐地走著，顯得很疲憊，也顯得雙腳酸痛不堪。不過，她個子很高，長得很美，有著一雙明亮的灰眼睛。她那一頭又密又黑的秀發(fā)垂在臉頰兩旁。格里姆斯先生馬上就被她迷上了，走過她身邊時朝她喊道：“這路很硬??！姑娘，上來騎在我后面好嗎？”可是，可能是因為她不喜歡格里姆斯先生的樣子和他說話的口氣，她冷冷地回答說：于是，她和湯姆并排走著，和他聊著天，問他住在哪里，水孩子 ·5·問他知道些什么，還打聽他的身世。到后來，湯姆感到自己還從未遇到過說話這樣討人喜歡的人。那女人最后問湯姆是否做祈禱；當(dāng)湯姆告訴她不知道如何做祈禱時，她好像有一點兒不高興。接著，湯姆問她住在哪兒，她說她住在很遠的海邊。于是湯姆就問她大海的事情，她便告訴他大海在冬夜如何咆哮、怎樣撞擊巖石，告訴他大海在明朗的夏天又會變得多么寧靜，可以叫孩子們在里面玩耍、戲水。她講呀講，弄得湯姆很想去看一看大海，在大海里玩一玩。最后他們?nèi)藖淼搅松侥_下的泉水邊。這股泉水從石灰?guī)r底下的一個矮洞里洶涌而出，在路旁低低地流淌，形成一條溪流。那滾滾的流水可以推動一座石磨。格里姆斯在這兒停住腳，望著泉水；湯姆也望著。湯姆在想，不知道那黑黝黝的洞里住著什么東西，晚上會不會出來在爬過路邊的矮墻，在泉水旁跪下來，把他那丑陋的腦袋埋進泉水里，結(jié)果把泉水搞得很臟。湯姆連忙飛快地摘花。愛爾蘭女人也幫他摘，還教他怎樣把花扎起來。他倆扎了一個很漂亮的花束。不過，當(dāng)湯姆看到格里姆斯真的在洗臉時，他吃驚地放下了手里干的事情?？吹礁蓛?，而是要涼爽一下?！睕]有像我那樣喝下半加侖啤酒?！彼⒆?·6·溪水旁洗起臉來。格里姆斯本來就有氣，因為那個女人寧肯和湯姆在一起，也不肯和他在一起，所以他罵罵咧咧地朝湯姆沖了過去，把他拎起來，開始打他。但是湯姆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一套，馬上把頭安安全全地埋在格里姆斯先生的兩條大腿之間，同時用勁踢他的腳踝?！案窭锬匪梗汶y道不覺得自己可恥嗎？”愛爾蘭女人在墻的另一邊叫道?！澳愦_實是這樣的人。如果你曾經(jīng)感到過自己可恥，那么你早就回到凡谷去了?！薄澳阒婪补仁裁词?？”格里姆斯喊道，但他打湯姆的手也停了下來?！拔抑婪补劝l(fā)生的事情，也知道你的事情。比如，我知道兩年前那個晚上發(fā)生的事?！敝惫垂吹囟⒅桥?。湯姆以為他會打那女人，可那女人怒視著他，嚇得他不敢動手。之后說?！澳悴挥霉芪沂钦l，我看到了就是看到了。如果你再打那孩子，我就把我知道的事情說出去?！备窭锬匪顾坪醣绘?zhèn)住了。他默默地騎上了驢子。水孩子 ·7·已經(jīng)不見了。她躲起來了嗎？但那里無處可躲呀。格里姆斯到處尋找，湯姆也在左找右找，因為他和格里姆斯一樣，不知道她是怎樣突然不見的。他們把各個地方都找了一遍，卻沒有找到她。格里姆斯悶悶不樂地走了回來，因為他真有點害怕了。他騎上驢子，又裝上一斗煙，噗嗤噗嗤地抽著，再也不去惹湯姆了。水孩子 ·8·第二章湯姆在哈特霍福莊園的經(jīng)歷他們又走了三英里多路，總算到了約翰爵士的莊園。門柱上面各有一個兇神惡煞般的惡鬼，長著一嘴獠牙，頭上有角，身后有尾巴。格里姆斯在大門口拉了一下門鈴，一位看門人給他們開了大門?！敝魅俗屛以谶@里等你們?！彼f?？撮T人和他們一起往里走，邊走邊和格里姆斯高興地聊著天，讓湯姆很吃驚。他們走在一條兩邊是菩提樹的大路上。這條大道足有一英里長。湯姆透過菩提樹膽戰(zhàn)心驚地看見了鹿角，那些鹿正睡在蕨類植物之中。湯姆從未看見過這么高大的樹，當(dāng)他抬頭仰望時，他覺得藍天似乎就歇在樹梢上。但他弄不明白的是總跟著他們的一種奇怪的嗡嗡聲。他最后鼓足勇氣問看門人那是什么聲音。湯姆很怕那看門人，畢恭畢敬地對他說話，還叫他“老爺把看門人樂得心花怒放。他告訴湯姆，那嗡嗡聲是蜜蜂在菩提樹上采花蜜發(fā)出的聲音。水孩子 ·9·看門人笑了，他還是很善良的。他們這時走到了房子正面的大鐵門前。湯姆透過鐵門緊緊地盯著里面盛開的杜鵑花，又呆呆地望著那幢房子，心里在想那房子里有多少煙囪，想那房子是何時建的，建它的人叫什么名字，想那個人建那房子得了多少錢。可是，湯姆和他的師傅并沒有從大鐵門進去，而是兜了很大一個圈子，從房子后面的一個小后門走了進去。給他們開門的是一個負責(zé)倒煤灰的男仆，只見他一面開門一面連連打著呵欠。湯姆他們在過道里碰到了女管家。湯姆聽見她在板著臉叮囑格里姆斯，吩咐他要當(dāng)心這個，當(dāng)心那個，好像爬進煙囪去的不是湯姆而是格里姆斯一樣。然后，女管家把他們帶到一個漂亮的大房間，房間里的東西都用大張牛皮紙遮著，接著命令他們開始干活。湯姆極不情愿地哼了幾聲，被他師傅踢了一腳之后，只得鉆進壁爐的爐膛，爬上煙囪。一個女仆留在房間里看守家具。我不知道湯姆到底掃了多少煙囪，不過他一定掃了很多，累得他直犯糊涂，因為這里的煙囪不像他所熟悉的那些城里的煙囪。這里的煙囪就是你在鄉(xiāng)間老房子中所見到的那種，高高大大，彎彎曲曲，又經(jīng)過多次改建，全都連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哪里。湯姆在里面迷失了方向，最后他從自己以為正確的煙囪中爬了出來，結(jié)果弄錯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個房間壁爐前的地毯上。這樣的房間他還從未看到過。是的，湯姆從未看到過這樣的房間。他以前走進富人家的房間時，人家老是把地毯卷起來，把窗簾放下來，把家具堆在水孩子 ·10·一起用布蓋起來，而且用圍裙和罩衣把墻上的畫罩起來。湯姆經(jīng)常想象著，當(dāng)那些房間收拾好，那些高貴的人一個個坐在里面時，該是個什么樣子呢？如今他看到了，而且覺得這樣子真的很漂亮。房間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白色的窗簾，白色的帳子，白色的家具，白色的墻壁，只有幾個地方有些粉紅色的線條。地毯上布滿了鮮艷的小花，墻上掛著鑲在金框里的畫，有的畫的是紳士貴婦，有的畫的是馬和狗，湯姆看了覺得非常好玩。他他的周圍有很多小孩，還有孩子們的母親。這個男人正在用手撫摸著孩子的頭。湯姆覺得這幅畫掛在一個女士的房間里實在還有一幅畫上畫著一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男人。這幅畫讓湯姆大吃一驚，他覺得自己似乎在什么商店的櫥窗中看到過類似的畫?？蛇@里怎么會有這幅畫呢？”可憐的人，他看上去那么和藹，那么安詳。住在這個房間里的女士干嗎要掛這樣傷心的畫呢？”想到這里，湯姆覺得又是難過又是害怕，趕緊轉(zhuǎn)過臉去看別的東西。這時，他朝床上望了一眼，發(fā)現(xiàn)了那個臟女人，驚訝得連氣都不敢出。水孩子 ·11·正枕著雪白的枕頭睡覺。她的臉頰就像那枕頭一樣白，她的頭發(fā)就像金絲一樣散落在床上。她的年齡和湯姆相仿，也許大一兩歲，可湯姆倒是沒有想到這些。他當(dāng)時只想到她細嫩的皮膚和金色的頭發(fā)，心里在琢磨她到底是個真人呢，還是他在商店里看到過的那種蠟娃娃。但是，當(dāng)他看到她在呼吸時，就認定她是個活人。他睜大了眼睛，站在那里盯著她看，好像她是天上下來的天使一樣。不對，她不可能是個臟孩子，永遠不可能是個臟孩子，湯姆他向四周望了望，忽然看到自己身邊站著一個又丑又黑、穿著破衣爛衫的小孩，這個小孩還在瞪著一雙臟兮兮的眼睛、齜牙咧嘴地沖著他笑。他生氣地轉(zhuǎn)向這個孩子。這么一個黑不溜秋的小猴子，呆在這么可愛的小姑娘的房間里想干什么？等等，這個黑不溜秋的小猴子正是他自己，是他自己在一面大鏡子中照出來的樣子。湯姆還從來沒有看到過自己是這副模樣。湯姆有生以來頭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很臟，他感到又是羞愧又是氣惱，便哭了起來。他想再悄悄鉆進煙囪躲起來，可他碰倒了攔住火炭的鐵欄，把通爐子的鐵條也撞了下來，那響聲就像一萬把洋鐵壺拴在一萬只瘋狗的尾巴上拖著跑一樣響。床上那個白皮膚的小姑娘一下子跳了起來。她一看到湯姆就馬上高聲尖叫，活像一只孔雀。一個身材高大的老保姆從隔壁的房間沖了進來，看到湯姆這副樣子，就認定他是來偷、來搶、來殺人放火的壞蛋。湯姆這時正倒在火炭的鐵欄上，老保水孩子 ·12·姆飛快地沖了過來，一把抓住湯姆的外衣。但是保姆沒有能抓住湯姆。湯姆以前多次被警察抓住過，可是又從他們手中逃了出來，所以他還怕什么呢？他要是笨得會被一個老太太捉住，那他將永遠沒臉見他的朋友們。他一下子從老保姆的胳膊下留了過去，飛快地跑過房間，迅速地從窗戶跳了出去。水孩子 ·13·第三章湯姆的逃脫盡管湯姆會很勇敢地跳下去，但他沒有這樣做。他也沒有施展他的拿手好戲——順著水管滑下去。窗子下面正好有一棵樹，樹的葉子非常大，芳香的白花簡直有湯姆的頭那么大。湯姆像只貓似的從樹上溜了下來，跑過花園的草坪，翻過鐵柵欄，朝樹林跑去，氣得老保姆在窗口拼命地喊救命，喊救火。擠牛奶的女傭人聽到了吵鬧聲，站起來時膝蓋碰倒了攪乳器，自己在這機器上絆了一跤，把奶油灑了一地，但她還是爬起來向湯姆追去。一位馬夫正在馬棚里洗刷約翰爵士的馬，這時只好松開馬，跑出馬棚去追湯姆。格里姆斯在剛剛鋪了石子的院子里弄灑了煤灰袋，弄得院子里到處都是煤灰，但他也跑出去追湯姆。老管家打開莊園大門也去追湯姆。正在犁田的農(nóng)夫丟下正在拉犁的馬，也去追湯姆，結(jié)果其中一匹馬跳過籬芭，把另一匹馬和犁一起帶進了溝里?？撮T人正從老鼠夾上把一只田鼠弄出來，結(jié)果把田鼠放了，自己的手指卻被老鼠夾夾住了，可他也跳起來去追湯姆。約翰爵士朝書房外望了一眼，跑出來去追湯姆。那個愛爾蘭女人正朝房子這里走來，想要乞討點吃的東西，可連她也扔下袋子朝湯姆追去。1000水孩子 ·14·樣混亂、這樣糟糕的一幕，連喜鵲和烏鴉也跟在湯姆的后面，嘰嘰喳喳地亂叫，仿佛湯姆是一只被獵人追得無路可逃的狐貍一樣。與此同時，可憐的湯姆光著兩只小腳丫，像一只黑猩猩逃向森林一般，拼命地逃離莊園。湯姆當(dāng)然是向樹林跑去。雖然他有生以來從未進過樹林，他還是很機靈地知道自己可以躲在樹叢里，可以爬到樹上去?？傊?，他知道在樹林里逃生的機會比在空地上要多。然而當(dāng)他跑進樹林時，他才發(fā)現(xiàn)樹林與他想象的地方大不相同。他鉆進一片茂密的杜鵑花叢中，結(jié)果馬上發(fā)覺自己被困住了。那些樹枝鉤住了他的腿和胳膊，戳著他的臉和肚子，弄得他只得緊緊閉上眼睛。等他擠出那簇杜鵑花時，地上的雜草又把他絆了一跤，摔破了手指頭?？墒窃趺闯鋈s是個難題。說實在的，若不是他的頭突然撞到了一堵墻上，我敢說他恐怕一輩子也出不去。頭撞在墻上可不是件舒服的事，特別是撞到一堵厚墻上，因為這種墻上的石頭全都豎著砌在上面，如果你撞到一塊有尖角的石頭上，你的眼睛里一定會出現(xiàn)各種各樣美麗的星星。湯姆就這樣撞了一下頭，但他很勇敢，根本不在乎。他猜想墻的另一邊肯定沒有樹林，于是就像松鼠一樣爬過了墻。他現(xiàn)在到了一大片有松雞出沒的沼澤地上，一望無際的石楠樹叢、沼泥和石塊一直延伸到天邊。農(nóng)民們把這里叫做哈特霍福沼澤地。湯姆是一個機靈的孩子，簡直和一頭老公鹿一樣機靈。和公鹿一樣，他知道如果他回到出發(fā)的地方，他也許能甩掉那些水孩子 ·15·向右跑了大約半英里路。在樹林里，開心地笑了。后來他走到了一個地面凹下去的斜坡，一直走到坡底，又勇敢地離開那堵墻，朝沼澤地走去。他知道自己和追他的人已經(jīng)隔開了一個小山坡，向前走不會讓他們發(fā)現(xiàn)?？墒窃谀切┳汾s的人中，那位愛爾蘭女人偏偏發(fā)現(xiàn)了湯姆逃跑的方向。她一直在大家的前面，但她既不是在走，也不是快得讓人看不出哪只腳在前，哪只腳在后。后來大家都互相問起來，這個陌生女人是誰。當(dāng)她走到樹林那里時，忽然不見了，因為她悄悄翻過墻跟在了湯姆的身后，而且湯姆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約翰爵士和其他的人再也沒有見到她。湯姆現(xiàn)在正走在石楠叢中。這里的沼澤地十分不平。湯姆越往前走，沼澤地變得越來越陡、越來越崎嶇不平，不過還沒有陡得讓湯姆走不上去。湯姆慢慢地走著，抽空觀察著這個奇怪的地方。這地方在他看來是個全新的天地。他看到一些大蜘蛛，背上有王冠形和十字形的花紋。這些他看到了蜥蜴，有褐色的，有灰色的，還有綠色的。湯姆以為它們是蛇，會咬他，但它們和他同樣害怕，箭一樣地鉆進了石楠叢。后來，湯姆在一塊石頭下看到了動人的一幕——一個棕黃色的大家伙，鼻子尖尖的，尾巴上拖著白須，身邊有四五個水孩子 ·16·在明亮的陽光下伸展開它的四條腿和頭、尾；那些小家伙們在它身上跳來跳去，繞著它跑，咬它的爪子，使勁拖它的尾巴，而那大家伙好像十分喜歡這樣。湯姆還從未看到過這么好玩的小家伙。緊跟著湯姆嚇了一大跳，因為就在他爬上一座沙坪的時候——呼噗噗咕咕嘎——什么東西從他臉上飛了過去。他還以為是大地炸了開來，世界末日到了。等他睜開眼睛時因為他緊緊地閉著眼睛——咕嚕嚕唔克——殺人啦，搶東西啦，放火啦——咕嚕嚕唔克，咕嚕嚕唔克——世界末日來臨了——湯姆就這樣一直往前走著。他非常喜歡這寬闊而古怪的地方，喜歡這里涼爽、清新的空氣，這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這里既沒有前面那種松軟的草地，也沒有那種富有彈性的石楠樹叢，相反，他在這里見到的是大片大片平坦的石灰?guī)r，石灰?guī)r之間有很深的裂縫，里面長著蕨類植物。湯姆只好從一塊石頭跳到另一塊石頭上，時不時地他就會失足掉在石縫里，弄傷他小小的光腳趾。但是他繼續(xù)往前走，往上爬，連自己也說不清是為什么。那位曾經(jīng)和他一起在路上走過的愛爾蘭女人，這時正跟著他走過沼澤地。如果湯姆看見她的話，真不知道他會說什么。可是，也許是因為湯姆很少回頭張望，或許是因為她總是躲在巖石和土丘后面，總之她能看到他，而他卻沒有看到過她。水孩子 ·17·湯姆現(xiàn)在覺得很口渴，肚子也有點餓了。他跑了很長一段路，而這時太陽已經(jīng)升得很高，把巖石曬得像烤箱一般燙?？伤菊也坏饺魏文艹缘臇|西，更找不到水。石楠荒野中到處長著越桔樹和漿果樹，可是現(xiàn)在是六月，樹正開著花。至于水，誰能在石灰?guī)r上找到水呢？有時，他會走過一個又黑又深的落水洞，一直深到很深的地底下。他走過這些落水洞時，常常能聽到從許多英尺深的地下傳來的叮咚的滴水聲和潺潺的流水聲。他多么希望能下到里面，去潤一潤他干燥的嘴唇??！可是，雖然他是個勇敢的掃煙囪的孩子，他還是不敢爬下這樣的“煙囪”。于是他就繼續(xù)往前走，一直走到頭熱得發(fā)昏。正在這時，他聽到遠處傳來了教堂的鐘聲。聲?？墒菦]過多久，他朝四周望了一下，又停住了腳。他心中想：“啊，這世界可真大??！”這世界真的是很大，因為他站在山頂上能看得很遠。他有什么看不到呢？在他身后遙遠的山腳下，是哈特霍福莊園、那片黑樹林和閃亮的鮭魚河。在他左邊的山腳下，是那個大城市和煤礦上那些冒煙的煙囪。在更遠的地方，河流逐漸變寬，奔向大海，而那些白色的小點，正是躺在大海懷抱中的船只。在他的前方，一簇簇黑暗的樹林遮掩著一望無際的平原，農(nóng)場和村莊像地圖似的伸向遠方。雖然這些看起來好像就在他的腳下，湯姆還是清楚地知道它們都在幾十英里以外。水孩子 ·18·在他的右邊是重重疊疊的沼澤和山丘，一直伸向遠方，直到山化為一片青色，與藍天融為一體。但是在他和那些沼澤中間，而且就在他的腳下，卻有一塊地方。湯姆一看見它就決心下去，因為那是他該去的地方。那是一條深綠色的山谷，很深，很窄，里面布滿了巖石，也長滿了樹木。這些樹木在他下面幾百英尺深之處。透過這些樹木，湯姆能看到一條清澈的小溪。啊，他要是能下到那溪水邊該多好啊！然后，他看到溪流邊有一個小農(nóng)舍的屋頂，還看到一個小花園，花園里有花臺和花床?；▓@里有一個紅色的小東西在走動，跟蒼蠅一般大小。湯姆低頭朝下面仔細看時，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穿著紅裙子的婦女。?。】赡芩龝o他一點吃的東西。教堂的鐘聲又響了起來。那下面一定有個村子。那里的人誰也不認得他，也不知道哈特霍福莊園里發(fā)生的事情。就算約翰爵士把全郡所有的警察都派出來抓他，消息也不會這么快就傳到這里，而湯姆只需五分鐘就能從山上下到那里。湯姆猜得對，那嘈雜的追逐聲還沒有傳到這里，因為他在10英里路程了。不過，至于五分鐘能下到下面的村莊，他卻估計錯了，因為那座1000不過，湯姆本來就是個勇敢的小孩子，雖然他這會兒又餓又渴，腳又痛，人又累，他還是走了下去。教堂的鐘聲很響，弄得湯姆開始覺得這鐘聲準是在自己的腦袋里作響。那條小河也在遠處叮叮咚咚地唱歌。下面就是小河唱的歌：又清又涼，又清又涼，又清又涼，又清又涼，水孩子 ·19·流過閃亮的砂石，流過浪花飛濺的堤壩；在烏鶇鳥歡唱的巖石下，在教堂鐘聲飄揚、布滿青藤的高墻下，清澈純凈，留給清潔干凈的人；到我這兒來玩耍，到我這兒來沐浴，母親和孩子。我越往前走就越陰暗，我擁有的東西越多就越粗俗；誰愿和被罪惡玷污的我玩耍？避開我，遠離我，母親和孩子。堅強而自由，堅強而自由，堅強而自由，堅強而自由，我匆匆往前奔去，清除我的污濁；奔向那遠遠等著我的潔白的浪潮。我投進無邊無際的大海，像是一個罪惡的靈魂重新得到了清洗。清澈純凈，留給清潔干凈的人，到我這兒來玩耍，到我這兒來沐浴，水孩子 ·20·母親和孩子。湯姆就這樣走了下去，一直沒有發(fā)覺那愛爾蘭女人也跟在他后面走了下去。水孩子 ·21·第四章湯姆來到了老太太的學(xué)校遠近一英里，上下1000英尺。湯姆發(fā)現(xiàn)的就是這樣。雖然看上去似乎他只要扔個石子，就能打中在花園里除草的那個穿紅裙子的婦女的背，甚至打中山谷對面的巖石，可是其實那里還很遠。谷底只有一塊田那么寬，順著山谷對面的那一邊流淌著那條小河。河的上面是灰色的巖石、灰色的山丘、灰色的石階和灰色的沼澤，一直連到天上。湯姆開始往下走。開始走過的300英尺是很陡的荒地，上面長滿了石楠灌木，中間夾著松松的褐色砂礫。湯姆蹦蹦跳跳地從這陡坡上走了下來，銼刀一樣粗糙的山坡害得他那可憐的腳后跟疼痛難熬。不過他心里還在想著能把石子扔到那花園里。300就像一個木匠用尺子量好，再用鑿子鑿出來一般筆直。這里一棵石楠也沒有，但是——首先是一小塊青草坡，上面長滿了各種美麗漂亮的花草，有石薔薇、虎耳草花、百里香、茴香以及各種各樣的香草。然后是一塊兩英尺高的石灰石。然后又是一大片花草。然后又是一塊一英尺高的石灰石。然后是一片50碼寬的花草，卻跟屋頂一樣陡。湯姆只好滑下去。然后是一道10英尺高的石階。湯姆只得停住腳，沿著石階的邊爬行，尋找石縫，因為要是他滾下去的話，會一直滾到那水孩子 ·22·老太太的花園里，把她嚇昏過去。草坡，又是一個石級，就這樣，一直到——把石子扔進那個老婦人的花園里。最后，他終于走到了一個美麗的樹林，里面有花楸樹，有橡樹和白木樹。這白木樹葉的背后全是銀色的。樹林下面是懸湯姆能看到那條閃亮的小溪，可以聽到溪水流過白色卵石發(fā)出300英尺的地方。樣，突然感到自己垮了。200100英里。他躺在草地上，甲蟲從他的身上爬過，蒼蠅落在他的鼻子上。要不是那些蚊子蒼蠅對他極為關(guān)心，我真不知道他何時才會重新爬起來。那些蚊子在他的耳朵邊使勁哼著，而那些蒼蠅只要見到他手上和臉上有一塊地方?jīng)]有煤灰，就會在那里啃呀啃，最后總算把他弄醒了。他掙扎著站起來，東倒西歪地走下水孩子 ·23·去，翻過一堵矮墻，沿著一條窄窄的小道來到了農(nóng)舍的門口。這戶農(nóng)舍收拾得十分整潔，花園四周的籬芭是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水松。屋門開著，門的四周掛滿了鐵線蓮和玫瑰花。湯姆慢慢走到門前，小心地朝里面看了看，心里有點擔(dān)心。屋里有個壁爐，但沒有生火，壁爐旁坐著一個很和藹的老太太。她穿著紅色的裙子和凸紋的短衫，頭上戴著一頂干凈的白帽子，帽子上還罩著一條黑色的綢巾，系在她的下巴下。她的腳邊蹲著一只可以被稱為是貓的祖宗的老公貓，而在她對面的兩張長凳子上坐著十多個穿著整潔、臉色紅潤、胖乎乎的小孩。這些小孩正在學(xué)字母，發(fā)出一片嘰嘰喳喳的吵鬧聲。孩子們看到湯姆臟兮兮的樣子都大吃一驚。女孩子們哭了可湯姆已經(jīng)累得管不了這些了。軟，坐到了門口的臺階上，頭靠著柱子。老太太戴著眼鏡朝他看了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才說：“他生病了。孩子總是孩子，管他是不是掃煙囪的。”“水?！睖氛f。進隔壁的房間，拿來了一杯牛奶和一塊面包。湯姆一口氣把牛奶喝了下去，又抬起頭，好像恢復(fù)了精神。水孩子 ·24·“你從哪里來呀？”老太太問?！皬墓鼗舾淼膯幔繌那懊孢@個大巖石上下來的？你不是在騙我吧?！薄拔腋砂梢_你？”湯姆說著又把頭靠在柱子上?！澳阍趺磁艿侥巧厦嫒サ哪?？”沒有多大指望。他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去編一段話，只好三言兩語把事情的真相說了出來。“上帝保佑你，那么你的確沒有偷東西？”“沒有。”“上帝保佑你！我也相信你沒偷東西。天哪，是上帝把這走過哈特霍福沼澤地，又從前面這塊大巖石上爬下來！若不是上帝在給他指路，有誰相信會有這種事情呢？你干嗎不吃面包？”“我吃不下?！薄斑@面包很好吃，是我自己做的?！薄敖裉焓嵌Y拜天嗎？”“不是。怎么會是禮拜天呢？”“上帝保佑這孩子。他病了。你跟我來，我給你找個地方睡一會兒，要是你不是這么臟，我就會看在上帝的份上，讓你睡在我的床上。跟我來吧。”可是當(dāng)湯姆試著站起來時，他覺得筋疲力盡，而且頭也發(fā)昏，老太太只好扶著他站起來，再攙著他走。她把他帶進外面一間屋子里，里面有一堆柔軟芬芳的干草水孩子 ·25·和一條舊毯子。老太太讓湯姆好好睡上一覺恢復(fù)體力，又告訴湯姆，再過一個小時學(xué)校就放學(xué)了，她那時再來看他。她說完又重新走進了屋子，以為湯姆一定會立刻睡著的?？蓽犯緵]有睡著。他不但睡不著，而且稀里糊涂地在床上翻來覆去，亂踢亂后來他迷迷糊糊地似乎睡著了，在睡夢中他好像聽到一個穿白衣”再后來，他聽到教堂的鐘聲敲得很響，而且就在他的耳邊。不管剛才老太太是怎么說的，湯姆認定準是禮拜天。他想去教堂看看里面是什么樣子，因為這可憐的小家伙還從未去過教堂?？伤@一身又是煤灰又是灰塵，人們一定不會讓他進去的。他湯姆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躺在外面屋子里的干草上，而是站在沼澤地的一條大路上，前面就是那條溪水。他還在不停地念叨我要變成一條魚。我要在水里游泳。我一定要洗干凈。我一定于是，他立刻把身上的衣服都脫了下來，匆忙之中把幾件水孩子 ·26·衣服都扯破了。不過他的衣服原來就又舊又爛，自然一扯就破了。他把自己那雙可憐的又酸又痛的腳伸進水里，又把整條腿放進去。他越往水里去，腦袋里的教堂鐘聲也就敲得越響。湯姆一直沒看到那個愛爾蘭女人。她這時已經(jīng)不在他的身后，而是走到他的前面去了。原來在湯姆來到小溪邊之前，那個愛爾蘭女人就已經(jīng)走進清澈、涼爽的河水里了。她的頭巾和裙子和河水一起流走了，河里的仙女們從水底上來，把她抬到了水底。原來她就是這些仙女們的仙后，而且可能還是其他很多仙女們的仙后?！澳愕侥膬喝チ耍俊彼齻儐査?。朵。我打開農(nóng)舍的門窗，把令人窒息的空氣放出去。我哄孩子們離開陰溝和疾病蔓延的臭池塘。我擋住女人走進酒店的門，抓住那些想打老婆的男人們的手。我努力去幫助那些對自己無動于衷、毫不在乎的人。我做得還很不夠，可已經(jīng)很疲倦。我仙女們想到要有一個小弟弟來了，都開心地笑了。們在這里。他現(xiàn)在還是個野孩子，就像那些生生死死的野獸一樣。他要從那些生生死死的野獸身上吸取教訓(xùn)，因此你們不能跟他一起玩，不能跟他說話，也不能讓他看見你們?？墒牵銈円欢ㄒＷo他，別讓他受到傷害?！毕膳畟兟犝f不能和新來的小弟弟一起玩，都覺得有點遺憾，水孩子 ·27·不過她們一直都很聽仙后的話。仙后沿著小河漂了下去。她去的地方也就是她來的地方。當(dāng)然啦，剛才這一切，湯姆既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因為他又熱又渴，而且還一心想著要趕快把自己洗干凈，所以一頭扎進了清澈、涼爽的河水中。他到水里面還不到兩分鐘就睡著了。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安靜、這樣舒服地睡覺。他夢見了那天早上他從上面走過的綠草地，夢見了高高的榆樹，夢見了那些沉睡的牛。再后來，他就什么也沒夢見了。他怎么會這樣開心地睡著呢？原因很簡單，不過大家好像都沒有猜到。他睡得這么開心是因為仙女們收留下了他。有些人認為世界上沒有仙女，可我們還是先假定世界上有吧。世上一定有仙女，再說我們這是一本講仙女的童話書，如果世界上沒有仙女，那這本講仙女的童話書怎么寫下去呢？12點鐘，學(xué)校放學(xué)了。那位善良的老太太過來看湯姆，但可是地面很硬，根本找不到任何腳印。騙她，而且先假裝生病，然后又溜走。但是老太太第二天便改變了看法。的經(jīng)過后，那幫人感到自己真愚蠢。而當(dāng)他們從愛麗小姐——也就是那個穿白色衣服的小姑娘——水孩子 ·28·屋里的任何東西。從孩子那雙沾滿煤灰的小腳丫所留下的腳印上能看得出來，他在保姆抓住他之前根本就沒有離開過壁爐前的地毯。這一切全是個誤會。于是，約翰爵士只好叫格里姆斯先回家，并且答應(yīng)說，只要格里姆斯能把孩子帶來，而且不打他，格里姆斯就會得到5個先令(英國的貨幣單位，在當(dāng)時為一英鎊的1/20——譯者注)。約翰爵士和格里姆斯都認為湯姆溜回家去了，而約翰爵士想讓湯姆來幫他弄清事實。的。來。于是，他第二天早晨五點鐘就起來了，洗了個澡，穿上他的獵裝，打好裹腿，走進馬廄。他吩咐馬夫們把他打獵時騎的小馬牽來，再叫看林人也騎上自己的小馬，又叫來管獵狗的人這條獵狗有一頭小牛那么大，身上的顏色灰不溜秋的和馬路的顏色差不多，耳朵和鼻子則是紅褐色的，吼叫起來聲音像教堂的鐘聲那么洪亮。這幫人把獵狗牽到湯姆逃進樹林的地方。獵狗在這里發(fā)出了洪亮的吠聲，把它所知道的都告訴了他們。水孩子 ·29·獵狗把他們領(lǐng)到了湯姆爬過的那堵墻邊。他們把墻推倒一處，就都過去了。隨后這條聰明的獵狗帶著他們走過沼澤地，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因為已經(jīng)過了一天，炎熱干旱的天氣已經(jīng)讓湯姆留下的氣味變得很淡。精明的約翰爵士早上五點鐘出發(fā)正是為了這個原因。他們簡直不敢相信湯姆竟然跑到了這么遠的地方。當(dāng)他們再往那可怕的巖石下面望去時，他們更不敢相信湯姆竟敢從這里爬下去。可是既然獵狗是這么說的，那肯定就是真的了。2020壯的小伙子一樣爬下去的。20他這個人一向是說話算數(shù)的。在這群人中有一個小馬夫，真的是個小馬夫。那天騎馬到湯姆住的院子，叫湯姆到哈特霍福莊園來的正是這個小馬夫。20我愿意從這巖石上爬下去。那孩子說話很有禮貌，和別的掃煙于是他就從那塊大巖石上爬了下去。他站在巖石頂上時是個衣著漂亮的小馬夫，可到了大巖石下面時，他已變成了一個衣服破爛的叫花子，因為他在爬下去時掛破了綁腿，掛破了褲水孩子 ·30·子，掛破了上衣，掛斷了背帶，弄破了靴子，弄丟了帽子。最糟糕的是，他把襯衣別針弄丟了，而這根別針是金的，他一直十分珍惜?？墒撬B湯姆的影子都沒有見到。與此同時，約翰爵士和其余幾個人騎著馬繞了過來。他們先是向右整整騎了三英里，又折回來進入凡谷，再從凡谷來到大巖石下。當(dāng)他們來到老太太的學(xué)校那里時，學(xué)校里的孩子們都跑了出來看他們，老太太也出來了。她看到約翰爵士后，向他行了一個很深的屈膝禮，因為她是約翰爵士的佃農(nóng)?！霸趺礃?，老太太，你好嗎？”約翰爵士問。來不是打狐貍吧？”逃了出來?！钡南侣涓嬖V您，您不會傷害這不幸的孩子吧？”“太太，我不會的，不會的。昨天一個可怕的誤會嚇得他老太太聽到這兒，也不等他把話講完，就叫了起來：“那么他告訴我的都是實話嘍，這不幸的孩子！”接著她就把一切都告訴了約翰爵士。咬住牙關(guān)，不再說話。水孩子 ·31·獵狗馬上開始尋找。它跑到房子的后面，穿過大路，穿過草地，穿過一小片赤楊林。大家在赤楊林那里發(fā)現(xiàn)了湯姆的衣服，于是大家都明白了。水孩子 ·32·第五章湯姆變成了水孩子那么湯姆呢？我們現(xiàn)在講到了這個神奇的故事中最神奇之處了。當(dāng)湯姆醒來時——湯姆當(dāng)然會醒來啦，孩子們在睡夠了之后總是會醒來的——脖子周圍還長出了一副鰓，就像吸血水蛭的鰓那樣。湯姆起初以為那是用花邊做的領(lǐng)子，可他后來用手拉時，覺得很痛，這才認定那是他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最好是隨它去。其實，仙女們已經(jīng)把他變成了一個水孩子。一個水孩子？大家從未聽說過水孩子嗎？也許是。正是因為大家沒有聽過這個故事，我才把它寫下來。這世界上有許多事情大家都沒有聽說過，還有更多的事情誰也沒有聽說過?！翱墒郎细揪蜎]有什么水孩子?！鄙暇蜎]有水孩子呀。陸地上有的東西水里也都有。陸地上有孩子，水里為什么就不會有孩子呢？水里不是有水老鼠、水蒼蠅、水蟋蟀、水螃蟹、水烏龜、水蝎子、水老虎、水刺猬、水貓、水狗、海獅子、海熊、海馬、海象、海鼠、海膽、海刀子、海鋼筆、海梳子、海扇子嗎？再說植物，水里不是也有水草、水毛茛、水芹菜，等等，等等，等等嗎？“可這些全是我們隨便給它們起的名字。水里的東西和陸水孩子 ·33·地上的東西其實根本就不相干?！蹦阏f的不完全對。在幾百萬個例子中，水中和陸地上的東西不但是兄弟姐妹，而且實際上就是同一種生物。你們不是都知道，石蛾、蒼蠅和蜻蜓在蛻皮之前不是都生活在水中嗎？湯姆也一樣改變了身體的形狀。既然水里的動物能不斷地變成陸約翰爵士、看林子的人、馬夫都完全弄錯了。當(dāng)他們看到水中然后一個個都感到非常傷心，至少約翰爵士感到特別難過。但事實上他們完全弄錯了。湯姆還活著，而且從來沒有像如今這樣干凈過，快活過。你瞧，那些仙女們在激流中把他里里外外洗得干干凈凈，不僅洗掉了他身上的臟東西，還洗掉了他外面的軀體，最后從他的身體中洗出了一個漂漂亮亮、實實在在的小湯姆，在水中游來游去。他就像一個石蠶，從自己拿石頭和絲做的繭里鉆了出來，仰面朝天地游到河邊，在那兒掙破自己的外殼，伸出長腿長角，展開四只褐黃色的翅膀飛向藍天。這些石蠶都是笨家伙，你如果在晚上開著門，它們定會朝蠟燭撲去。湯姆現(xiàn)在已經(jīng)安全地擺脫掉了他那滿是煤灰的舊外殼，我們只希望他會比那些石蠶聰明。但是心地善良的約翰爵士并不懂這些。他認為湯姆已經(jīng)淹死了。當(dāng)他們翻找湯姆衣服的口袋，發(fā)現(xiàn)里面既沒有珠寶也沒有錢時——湯姆的口袋里只有三顆玻璃彈子和一粒上面系了根線的銅鈕——他以前還真的沒有這樣傷心地哭過。約翰爵士一哭，弄得小馬夫也哭了，管獵狗的人也哭了，老太太也哭了，那小姑娘也哭了，擠牛奶的女仆也哭了，老保水孩子 ·34·姆也哭了(因為這件事情多少要怪她)，約翰爵士的太太也哭了。但是看林子的人沒有哭。雖然他前一天早晨對湯姆非常好，可他追趕那些偷獵的人已經(jīng)追得筋疲力盡，讓他流一滴眼淚簡直像從牛皮里擠出牛奶一樣辦不到。格里姆斯也沒哭，因為約翰爵士給了他10鎊錢，他盡情地喝了一個星期的酒。那個小姑娘有整整一個星期不愿玩她的布娃娃，而且再也忘不了不幸的小湯姆。湯姆的軀殼就埋在了凡谷的小墓園里，約翰爵士的太太為他立了一塊美麗的小墓碑。小墓園在石灰?guī)r之間，凡谷的老居民們都并排埋葬在這里。那個老太太每個禮拜天都給湯姆的小墓碑掛上一個花圈，一直到她老得走不動的時候，才由那些小孩子們替她掛上。而且當(dāng)她坐著織她那件所謂的禮服時，她總會唱一首很古老的歌曲。孩子們聽不懂她的歌，可還是很愛聽，因為那首歌很美，也很凄涼，這對他們來說就足夠了。那首歌的歌詞是這樣的：在這世界還年輕的時候，孩子，棵棵樹木翠葉蔥蔥；每一只白鵝都是天鵝，孩子，每一位姑娘都是皇后；那就請騎上你的馬，孩子，去周游世界；年輕的血總要流淌，孩子，每只狗總要歡跳。在這世界變老的時候，孩子，棵棵樹木黃葉飄零；一切奮斗都已變成舊日兒戲，孩子，所有的輪子都支離破碎；水孩子 ·35·那就爬回家找個地方，度過茍延殘喘的余生；正是你年輕時愛過的那一個。這就是歌詞，可這只是歌的外殼，而歌的靈魂是這位可愛的老太太溫柔的臉龐，甜美的歌喉，以及她歌唱時那種溫柔古雅的神情?？上н@是無法用筆寫出來的。終于，老太太變得再也走不動路了，天使們只好為她穿上她的結(jié)婚禮服，抬著她飛過哈特霍福沼澤，抬著她飛往更遠的地方。凡谷又有了一位新的女教師。而在這段日子里，湯姆一直在河里游泳，脖子上帶著一個像魚腮一樣的漂亮的小花邊領(lǐng)子。他活潑得像一條小鰻魚，身上干干凈凈的像一條才出世的鮭魚。水孩子 ·36·第六章湯姆在水中最初的經(jīng)歷湯姆如今已經(jīng)變成了水陸兩棲的孩子，也就是說他既能像一般動物一樣在陸地上奔跑，也能像魚兒一樣在水里游動。更妙的是，他如今很干凈。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身上不穿衣服是多么的舒服。他很喜歡這樣，既用不著知道為什么，也用不著去為它操心；就像人過著健康幸福的日子時從來不用去想健康與幸福一樣。他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過去曾經(jīng)是那么的骯臟。事實上，他已經(jīng)忘記了從前的一切煩惱，忘記了自己曾經(jīng)疲倦過，曾經(jīng)挨過餓，曾經(jīng)挨過打，曾經(jīng)被迫爬進黑暗的煙囪。從那次美美地睡了一覺以后，他已經(jīng)忘記了他的師傅，忘記了哈特霍福莊園，忘記了那穿白色衣服的小姑娘?？傊?，他已經(jīng)忘記了從前生活中的一切。最叫人高興的是，他也忘記了從格里姆斯和跟他一塊玩耍的孩子那里學(xué)來的下流話。這并不奇怪，因為大家都懂得，當(dāng)一個陸地上的孩子來到這個世上時，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么當(dāng)他變成一個水孩子時，他為什么要知道從前的事情呢？所以現(xiàn)在作為對他的補償，他在這個水中世界里有很長一段時間什么也不干，只是度假。他除了盡情地享受，看看水中所有那些美麗的東西之外，沒有任何事情可做。在清澈而涼爽的水里，太陽從來不太熱，霜雪也從來不太冷。那么他吃什么呢？或許吃水芹菜吧，或許吃水粥，喝水牛奶吧。水孩子 ·37·他有時沿著平坦的鋪了沙子的水路走，看看那些蟋蟀在石頭縫里鉆進鉆出，就像兔子在陸地上鉆進鉆出似的。他有時爬上礁石，看成千上萬的水鳥在那里盤旋、窺視，它們個個都長著美麗的小腦袋和長長的腿。他有時也去幽靜的角落，看那些石蛾的幼蟲吃枯樹枝，看它們吐絲造房子。石蛾吃起樹枝來就像人吃甜美可口的點心一樣。它們像見異思遷的小姐太太們一樣，每天都要換一種建房子的材料。它們先是用一些小石子，然后粘上一塊綠色的木片。要是它們找到一個貝殼，它們就把再后來，它們就粘上一塊爛木頭，一塊非常漂亮的粉紅色的石它們個個在屁股后面拖一根長長的稻草，夾在兩腿之間，帶著它跌跌撞撞地到處走動，結(jié)果你撞了我，我撞了你，一副可笑的樣子，把湯姆樂得眼淚都笑出來了。有時，湯姆會跑到一處河水很深而且很幽靜的地方。他在那里會看到水中的森林。這些水中的森林在你們的眼中或許只是一些小水草，可大家別忘了，湯姆現(xiàn)在的身體已經(jīng)變得很小，任何東西在他的眼里都比你們看到的要大一百倍。這就像鰷魚，它所看見和捕捉的水中小生物，你們卻只有在顯微鏡下才能看見。湯姆在水森林里還發(fā)現(xiàn)了水猴子和水松鼠(不過這些水松鼠都有六只腳)。這些水猴子和水松鼠敏捷地在樹枝間跑來跑去。還有成千上萬的水花。湯姆想摘花，可他的手一碰到它們，水孩子 ·38·它們就縮回去，變成了一團團的果凍。湯姆這才看清，這些花都是活的。它們有的像小鈴，有的像星星，有的像輪盤，千姿百態(tài)，五彩繽紛，而且每一朵都是活的，都像湯姆一樣忙著自己的事情。湯姆這時才明白，水里的東西比他起初想象的要多得多。還有一個奇妙的小家伙，他總是從一幢用圓磚頭建成的房子頂上悄悄向外張望。他有兩個大輪子和一個小輪子，輪子上還有齒。那些輪子轉(zhuǎn)呀轉(zhuǎn)，就像脫麥粒的機器似的。湯姆站在那里一直朝他看著，想弄清楚他到底用那機器做什么。你們以為他在做什么呢？他在做磚頭。他用那兩個大輪子把漂在水中的泥土都掃到一起，把里面能吃的東西都裝到肚子里。接著他再把所有那些泥土裝進他胸前的小輪子里，原來這小輪子是一個有齒的圓洞。他用小齒輪把泥土變成圓圓的硬磚頭，再把磚頭粘到他房子的墻頂上。他接著再做下一塊磚頭。他真是個聰明的小家伙，不是嗎？湯姆也認為他十分聰明，可當(dāng)他想和那做磚頭的小家伙聊天時，那小家伙根本沒有注意到湯姆，因為他太忙了，又太驕傲。大家要知道，水里所有的東西都會說話。它們講的話當(dāng)然和我們的話不同，而是像馬呀、狗呀、牛呀、鳥呀互相交談時說的話一樣。湯姆很快就學(xué)會了它們的話，并學(xué)會了和它們交談。如果他是個好孩子，他一定能交到很好的朋友?？晌液苓z憾地告訴大家，湯姆和其他一些小男孩一樣，也非常喜歡捕捉和捉弄動物，并從中取樂。有人說男孩子都是這樣，這是他們的天性。但無論這是不是他們的天性，男孩子們一定能管得住下流、喜歡做惡作劇，像猴子一樣，那我們也沒有理由說他們水孩子 ·39·就應(yīng)該像愚蠢的猴子那樣放任自由。所以他們一定不能虐待不會說話的動物。要是他們虐待動物的話，一個就要出場的老太太準會讓他們惡有惡報的。但是湯姆不知道這些。他向水里那些可憐的動物扔石子，叫罵著驅(qū)趕它們，弄得它們?nèi)己ε滤?，避開他，或者爬進殼里。這樣一來，湯姆連聊天和玩耍的伙伴也沒有了。看到湯姆這樣不開心，那些仙女們當(dāng)然感到很傷心。她們可她們有命令不能那么做。湯姆得從自己親身體會的好與壞中吸取教訓(xùn)。終于有一天，湯姆發(fā)現(xiàn)了一個石蛾的幼蟲，想讓它從它的房子里探出頭來，可是房門關(guān)著。他還從來未看見過一個有房門的石蛾幼蟲，那么我們這位淘氣的小家伙會做些什么呢？他拉開房門，看看那可憐的小蟲子在里面干什么。這真是荒唐！你會高興嗎？石蛾的房門是用絲做的，上面粘滿了一塊塊閃閃發(fā)亮的水晶。結(jié)果湯姆弄破了這最最漂亮的房門，向里望去，那個幼蟲只好把頭伸出來。它的頭剛剛變成鳥的形狀?？墒钱?dāng)湯姆和它說話時，它卻回答不了，因為它的嘴和臉都被一頂用粉紅色皮膚做的新睡帽緊緊裹著。但是，雖然它不能回答，所“哦，你這討厭的壞孩子，又是你！它剛剛躺下來準備睡兩個星期的覺。等它醒來時，它會有很漂亮的翅膀，會到處飛舞，會生很多蛋?？赡悻F(xiàn)在弄破了它的門，而它又修理不了，它只湯姆只好趕快游走。他很為自己感到羞愧，可同時也變得更加淘氣。小男孩們都是這樣，做錯了事卻又不愿認錯。水孩子 ·40·湯姆又來到了一個池塘，池塘里到處都是小鱒魚。他開始捉弄它們，想要抓住它們，可它們從他的手指間滑了過去，并嚇得整個身子跳出了水面。就在湯姆追趕小鱒魚的時候，路過了赤楊樹根下面的一個大黑洞。里面突然沖出一條巨大的褐色老鱒魚，有湯姆十倍那么大，而且向他迎面撲來，嚇得湯姆魂都要掉了?？晌也恢罍泛瓦@老鱒魚究竟誰嚇得更厲害。他發(fā)現(xiàn)河岸下面坐著一個丑陋不堪、骯臟透頂?shù)臇|西，有湯姆身體一半這么大。這東西有六條腿，長著一個大肚子，希奇古怪的腦袋上長著兩只大眼睛，一張臉和驢子的差不多。那樣沖著它怪叫。就在這時，那怪物的一張驢臉忽然變色，接著伸出來一條可是夾得很緊。湯姆靜靜地站在那里，望著它。只見它的身體鼓了起來，挺得很硬，還在呼呼地吐著氣。只聽得劈啦，啪啦，砰，它的后背全部裂了開來，一直裂到它的頭上。從它的身體里出來了一個十分苗條、漂亮、柔軟的東西，和湯姆一樣柔軟、光滑，但是很蒼白，很虛弱，就跟一個病了水孩子 ·41·很長時間，一直住在黑暗房間里的小孩一樣。它無力地動了動大腿，羞答答地朝四周望了望，又慢慢地順著一根草梗爬到水面。湯姆驚奇得說不出話來，只是睜大了眼睛看著。他也浮到水面，悄悄地看著會發(fā)生什么事。那東西坐在溫暖的陽光下，身體發(fā)生了奇妙的變化。它變得強壯結(jié)實，身上開始出現(xiàn)最為漂亮的顏色，藍色、黃色、黑色，有斑點，有條紋，有圓圈。它的背上長出了四只褐色的翅膀，大大的，輕如薄紗。它的眼睛大得把頭都占滿了，在陽光照耀下，像成千上萬顆寶石一般閃閃發(fā)光。一會兒，又毫不畏懼地在湯姆旁邊落了下來。娶一個和我一樣美麗的妻子。我知道自己要干些什么。哈哈它說完就飛到了空中，開始捉蚊子。不過，等我吃過飯，在這美麗的地方轉(zhuǎn)了一圈之后，我便回來跟你聊聊，把我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訴你。啊，這棵樹好大呀！其實那只是一棵大的闊葉野草，可是大家別忘了，蜻蜓除了水里的小水草以外，什么都沒有見過，因此那棵闊葉野草在它看來顯得非常大。蜻蜓后來的確回來了，而且和湯姆聊了天。它對自己美麗水孩子 ·42·的色彩和大翅膀多少感到有點驕傲?？墒谴蠹抑?，它在過去的生活里一直是個又臟又丑的可憐蟲，所以它現(xiàn)在完全有理由湯姆也非常喜歡聽它說，因為他自己已經(jīng)把那一切忘記得干干凈凈。這樣一來，他們很快就成了好朋友。我高興地告訴大家，這一天給了湯姆一個教訓(xùn)，使他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不去虐待動物。后來，那些石蛾幼蟲對他也不那怎樣換皮膚，怎樣最終變成飛蛾。湯姆聽到后來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和它們一樣換換皮膚，長出翅膀。那些鱒魚也跟他和好了，因為它們不久就把自己受過驚嚇和吃過苦頭的事情忘得干干凈凈。湯姆經(jīng)常和它們一起玩獵狗就像鱒魚在大雨到來之前那樣跳，可不知為什么，他總是做不到。他最喜歡看鱒魚跳起來捉飛蟲吃。它們在那棵大橡樹的陰影下面一遍一遍地游著，因為甲蟲會掉進這兒的水中，綠毛蟲會無緣無故地從樹枝上順著絲掛下來，又無緣無故地改變自己飛蛾、蜘蛛和短尾巴的蜉蝣，黃色、褐色、紫紅色、灰色，都給他的朋友鱒魚們吃。或許他對這些飛蟲太殘忍了一些，但一個人只要有能力，總得幫助他的朋友們呀。后來他終于不捉飛蟲了，因為他碰巧認識了一個飛蟲，發(fā)現(xiàn)它是個十分有趣的小家伙。事情發(fā)生的經(jīng)過是這樣的，并且完全是真的。七月的一天，天氣炎熱。湯姆正在水面上一面曬太陽，一面捉蜉蝣喂鱒魚。他突然看到一個新東西，一個深灰色的小東水孩子 ·43·西，頭是棕色的。這東西真的很小，可它也像人一樣，盡可能地展現(xiàn)自己。它昂著頭，展開雙翅，翹起尾巴，豎起尾巴尖上的兩根尖刺?？傊瓷先ナ切∠x子世界里最神氣的一個。而且他確實也是最神氣活現(xiàn)的一個。它不但沒有逃走，反而跳吃驚?！澳愕耐妊?。真感謝你伸出腿來讓我坐，但是我得先去看一下我的太太。天哪！拉家?guī)Э诘恼媸菬┤四?？?雖然這游手好閑的小混蛋什么事情也不做，對它那正在生卵的不幸的妻子根本不聞不問。)“等我回來時，如果你還這樣好心好意地把腿伸出來，我一定會很高興在上面坐坐?！彼f著就飛走了。然后它跳上了湯姆的膝蓋，開始用尖細的聲音和湯姆聊了起來?！澳敲茨憔妥≡谒锩?？那可是個下流的地方。我也在那兒住過一陣子，又破又臟?？墒俏也桓市挠肋h住在那里，所以我就決心做個上等人，就到了上面，穿上了這身灰色禮服。你是不是覺得我這身衣服還像那么回事？”像那么回事。可是我跟你說實話，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厭倦了。為了活下去，我上個星期干了很多事。我現(xiàn)在穿上禮服，準備出去走水孩子 ·44·人怎么不歡歡喜喜地過日子呢？”“那你的太太會怎么樣呢？”有她那些卵。要是她愿意來，那她就來好了；要是她不愿意來，我就只得一個人來。瞧，我這不是來了嗎？”它說著說著，臉色變得十分蒼白，接著又變得雪白。“怎么，你病了？”湯姆說?？伤鼌s沒有回答。了嗎？”哈，這種把戲你玩不了吧？”因為這個小混蛋已經(jīng)從自己的軀殼里完全跳了出來，而它的軀殼仍舊站在湯姆的膝蓋上，眼睛、翅膀、腿、尾巴，一切都跟活的一模一樣。它確實很漂亮，白色的身子，橙色的尾巴，眼睛像孔雀尾巴一樣五彩繽紛。而最奇怪的是，它尾巴梢上的尖刺現(xiàn)在長得有剛才五倍那么長了。它確實不會有胃痛。它已經(jīng)變得像一根鵝毛管一樣干，一樣硬，一樣空洞。像它這種愚蠢膚淺的東西正應(yīng)該變成這樣。但是，它非但不為自己腹內(nèi)空空感到害臊，反而以此為榮，水孩子 ·45·正像許多體面的紳士那樣。它上上下下地飛舞，嘴里還在唱著：我太太跳舞我唱歌，快快活活把日子過；聰明的事讓我來做，愁苦煩惱別放心頭。它整整跳了三天三夜，直到筋疲力盡跌進水里，被河水沖了下去。湯姆不知道它后來怎么樣，也沒有把它放在心上。湯姆只聽見它被河水沖走時唱的最后一句歌詞：愁苦煩惱別放心頭。要是它自己都不放在心上，誰又要把它放在心上呢！水孩子 ·46·第七章湯姆遇到水獺和鮭魚可是湯姆有一天遇到了一段新的歷險。他當(dāng)時正坐在睡蓮的葉子上，和他的朋友蜻蜓一起看蚊子跳舞。蜻蜓已經(jīng)吃蚊子吃飽了，正安靜地坐在那里想要睡覺，因為天太熱，太陽光也太強?？墒撬€是繼續(xù)和湯姆聊著天，給他講自己原來在水下的生活。湯姆突然聽到河的上游傳來了奇怪的響聲，又是咕咕聲，又是呼嚕聲，又是嗚嗚聲，又是吱吱聲。湯姆朝河的上游望去，看到的情形和他聽到的同樣奇怪。一個巨大的圓球從上游滾了下來，一會兒像一團柔軟的棕色的毛，一會兒像閃亮的玻璃?？赡羌一锊皇且粋€圓球，因為它有時候散成好幾塊，一起漂下來，接著又會聚在一起。而它發(fā)出來的聲音越來越響。湯姆問蜻蜓那是什么，可蜻蜓是近視眼，雖然那東西離他們坐的地方不到十碼的距離，它卻連看都沒有看到。湯姆一頭扎進水里，親自去看看那是什么東西。當(dāng)他靠近時，才發(fā)現(xiàn)那個圓球原來是四五個漂亮的水獺，每一個都比湯姆大許多倍。這些動物在水里游來游去，鉆上鉆下，一會兒纏在一起你咬我我咬你，一會兒又抱在一起你吻我我吻你，那種高興的樣子誰也沒有見過。水孩子 ·47·身來朝它做鬼臉。可是湯姆從睡蓮的兩根粗根中望著它，并且用力地搖著睡過漂亮的小身子，果然和大家一樣沒尾巴?！笆裁词酋q魚？”湯姆問。老水獺說到得意忘形的時候，接連翻了兩個筋斗，又把身子的一半探出水面，像只野貓一樣齜牙咧嘴地笑著。水孩子 ·48·“那些鮭魚從哪里來呀？”湯姆問。他很害怕，因此小心提防著水獺?！澳氵@傻水蜥，當(dāng)然是從海里來啦，從那又大又寬的大海來。它們?nèi)绻敢猓究梢园舶踩卮粼诖蠛＠铩？蛇@幫蠢東西從大海跑出來，跑進下游那條大河里，害得我們只好到這里來等它們。當(dāng)它們再次往大海跑的時候，我們就一直追到大海。我們可以在那里捉鱸魚和鱈魚，可以在海邊快活地生活，可以在海浪里翻跟斗、打滾，還可以在溫暖干燥的巖縫里舒舒服服地睡覺。孩子們，如果沒有那些可怕的人，那種日子可真是再好不過了?！薄笆裁词侨耍俊睖穯??？烧f來也怪，他似乎在問之前就已經(jīng)知道了?！澳鞘莾蓷l腿的動物，笨水蜥。我現(xiàn)在終于把你看清了，要是你真的沒有尾巴，那他們倒是長得和你差不多，但是比你大很多。他們用魚鉤和魚線捉魚，有時這些玩意兒纏住我們的腳。他們沿著巖石放些罐子捉龍蝦。我親愛的丈夫就是在出去給我找東西吃的時候被他們用叉叉死的。我看見他們用一根桿子把它抬走了。”老水獺說到這里非常難過，神色莊重地向下游游去。湯姆暫時見不到它了。它走了算是它的運氣，因為它剛一離開，沿著河岸便來了七只兇暴的小獵狗。它們這里聞聞，那里用爪子扒扒，大聲叫喚著去追尋水獺。湯姆在睡蓮里一直躲到獵狗走但是湯姆總是不由想起水獺講的大河和遼闊的大海。每當(dāng)他想到這些的時候，他就渴望著去那里看看。他自己也說不清是為什么，但他想得越多，就越對自己所生活的狹窄的小河覺得不滿意，也就越對他的伙伴們感到不滿意。他要離開這里去水孩子 ·49·那廣闊的世界，去看一看那奇妙的景色。他有一次向下游游去?？墒撬珳\，有的地方有淺灘，有的地方水淺得他都不能在里面藏身。太陽照在他的脊背上，烤可是快到傍晚時，天忽然黑了下來，湯姆抬起頭來，看到一片巨大的烏云籠罩著頭頂上的山谷。他并不感到害怕，可靜靜地不敢出聲。四周也是靜悄悄的，聽不到一絲風(fēng)聲，也聽不見一聲鳥叫。就在這時，幾個大雨滴啪嗒啪嗒地落到了水里，其中一滴正好打中湯姆的鼻子，嚇得他馬上把頭埋進水里。這時雷聲吼了起來，閃電也劃過長空。雷電從凡谷這一邊從一座山峰跳到另一座山峰，后來連水里的大石頭好像都在震動。湯姆從水底抬頭往上看，覺得這是他有生以來所見過的最了不起的景色。但是他不敢把頭伸出水面，因為雨水傾盆一樣落下來。很里面夾帶著甲蟲、小樹枝、稻草、幼蟲、蟲卵、木虱、水蛭和其他在水里生活的東西。奔騰的河水沖得湯姆險些站不住腳，他只好躲到一塊巖石后面?？墒趋V魚們沒有躲起來。它們都從石縫里沖了出來，開始貪婪地大口大口吞食甲蟲和水蛭，還在你搶我奪。它們嘴上掛著蟲子，在水里游來游去，你拉我，我踢你，都想把別人趕走，自己好獨吞。水孩子 ·50·正在這時，湯姆借著閃電看到了一副新的景象——接著，老水獺也帶著全家來了。它們扭動著身子，和鰻魚游得一樣快。老水獺游過來時看見了湯姆，便說：孩子們，別管那些討厭的鰻魚。我們明天早飯就有鮭魚吃了。天空又劃過一道閃電，比所有的閃電都亮。雖然這道閃電只亮了千分之一秒，湯姆卻借著它看到了——他能肯定自己看到了三個美麗的白色小姑娘，互相用手勾著別人的脖子，隨著洪水漂了過去，還在唱著：“去大海，去大海嘍！”透過轟鳴的雷聲和怒吼的風(fēng)雨聲，湯姆仍然能清楚地聽到她們漸湯姆靠著雷雨中明亮的閃電的指引，隨著奔騰的河水向下游游去。他經(jīng)過了高高的巖石，經(jīng)過狹窄的山峽和轟隆作響的瀑布，奔騰的急流把湯姆震得耳聾眼花。他經(jīng)過一段河水很深的地方，看到白色的睡蓮在狂風(fēng)暴雨中左右搖動、高低搖擺。他經(jīng)過沉睡的村莊，穿過黑暗的橋洞，朝大海奔去，奔去。湯水孩子 ·51·姆停不下來，也不想停下來。他要看看下游那廣闊的世界，看看那些鮭魚、海浪和浩瀚無邊的大海。天亮的時候，湯姆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到了鮭魚河。湯姆根本不去想這條河是什么樣子。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向下去那無邊的大海。沒過多久，他就到了一個地方。河面向兩面延伸，變成了寬闊、平靜的淺水。這地方很寬，小湯姆伸出頭時，幾乎看不到河岸。或者被什么怪物咬上一口。我就停在這里，找找，水獺或是鰻于是他就往回游了一點路，在河面變寬的地方找到一條石縫爬了進去，等待一個人來問路。但是水獺和鰻魚早就到下游很遠的地方去了。他就在這里等著。因為奔波了一夜，他累得睡著了。當(dāng)他醒來時，河水已經(jīng)變得很清，呈現(xiàn)出一種美麗的琥珀顏色，但是水位還是很高。不久，他看到一樣?xùn)|西，吃驚得跳了起來。他立刻看出這就是他要來看的東西。10倍那么大。只見它逆流而上，經(jīng)過湯姆的身旁，像湯姆順流而下一樣毫不費力。像國王似的高傲地四下張望。這一定就是那個魚中之王——魚。湯姆很害怕，真想找個洞躲起來。其實他根本不用害怕，水孩子 ·52·因為鮭魚都是紳士，從來不傷害任何人，也從不和任何人吵架。它們只顧自己的事情，對那些沒有禮貌的家伙不屑一顧。鮭魚朝湯姆正眼看了一下，根本不答理他，用尾巴使勁劃了一兩下，濺起一團水花，就向上游游去。不一會兒，又來了一條，然后又來了四五條，又來了??它們一個個從湯姆的身邊游過，使勁地撲打著銀色的尾巴，順著瀑布逆流而上。它們時而高高地跳出水面，時而越過一塊巖石，美麗的身體霎那間在燦爛的陽光下輝煌閃耀。湯姆看得欣喜若狂，真愿意整天地看下去。停一停，回過頭去望一望，顯得很著急而且很匆忙。湯姆看出它在幫助另一條鮭魚。旁。這條鮭魚原來是它的妻子。這時他看到了湯姆，兇神惡煞般地盯著他，仿佛要咬他的樣子?！蹦阍谶@里干嗎？”它惡狠狠地說。這條老鮭魚真有教養(yǎng)??！水孩子 ·53·“那么你曾經(jīng)見過和我一樣的孩子了？”湯姆問。還來了一個水孩子，警告我和我的太太，說從去年冬天起河里“那么海里也有水孩子嘍？”湯姆拍著兩只小手叫了起來，“那么我在海里就有人玩嘍？太好了！”“河的上游沒有水孩子嗎？”鮭魚太太問。她們一眨眼就不見了，去大海了。在上游只有蜉蝣、蜻蜒和鱒魚跟我一起玩，因此我也要去大海?！薄澳阍趺催@樣不喜歡鱒魚？”湯姆問。感到很難過的是，它們居然是我們的親戚，可盡給我們丟臉。很多年前它們也和我們一樣，但是它們懶惰、怕死、貪心。它們不愿意每年到大海去看看那里的世界，去長得強壯有力，而寧可呆在小河里，在那里鉆上鉆下地吃蟲子、吃蛆。它們現(xiàn)在變得又黃又丑，渾身是斑點，身材也小，真是罪有應(yīng)得。可惡的是它們居然還吃我們的孩子?！睖肪骢q魚要當(dāng)心可惡的老水獺，接著鮭魚就向上游游去了。湯姆慢慢地、小心翼翼地順著河岸向下游游去。水孩子 ·54·第八章湯姆在去大海途中的奇遇湯姆得游很多天才能到大海，因為他離大海有好多英里的路程。如果那些仙女們沒有在暗中給他引路的話，他也許永遠找不到去大海的路。不過仙女們十分小心，既不讓他看到她們的臉，也不讓他感覺到她們溫柔的雙手。他在去大海的路上碰到一件奇特的事情。那是九月一個晴可他怎么也睡不著。最后他只好跑到水面上來，坐在巖石的一角，抬頭望著金色的圓月亮，想弄清楚那是什么東西，而且覺得那家伙也在望著他。他望著月光灑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和樅樹漆黑的樹梢，聽著貓頭鷹呼呼的叫聲，狐貍嗚嗚的喊聲和水獺吃吃的笑聲，聞著遠處沼澤地石楠叢發(fā)出的一陣陣淡淡的、甜蜜的芳香。他感到十分高興，但又說不出為什么。在這樣一個九月的夜晚，如果你身上濕漉漉的什么衣服也沒有穿，那么坐在那里一定會感到很冷的。但是湯姆是個水孩子，所以和魚一樣，一點也不冷。突然，他看到一個美麗的景色。順著河岸有一團明亮的紅光在移動，而且在水里映出了一團長長的火焰。湯姆本來就是在一塊矮石頭旁邊的淺水處看到了那火光，因為那火光正好也在這里停了下來?；鸸獾南旅嬗形辶鶙l大鮭魚，一個個瞪著大眼睛看著那火焰，而且還擺動著尾巴，好像非常開心。湯姆浮到水面上，想更近一點看看那奇妙的火光，結(jié)果弄水孩子 ·55·得水嘩啦響了一下。這時他聽到一個聲音說：“有條魚浮上來了?！睖仿牪欢麄冎v什么，但他似乎熟悉他們那套話，而且也熟悉說話人的聲音。他看到岸上站著三個兩條腿的大家伙，其中一個舉著火，一個手里握著根長竿。那團火正噼噼啪啪地?zé)谜?。湯姆知道這些是人，心里很害怕，趕緊爬進一個石洞里。他從這里能看到外面發(fā)生的一切。那個舉著火把的人彎下身子，把臉湊過去仔細看了一會兒，說：15湯姆感到馬上就要有禍事了，想警告那些愚蠢的鮭魚，可它們像中了邪一樣死死地盯著那火光。還沒等湯姆拿定主意，那根竿子就刷的一聲伸進了水里。水里一陣可怕的掙扎，濺起好多水花，湯姆看到那條不幸的鮭魚被戳穿了身子，提到了水面上。就在這時，從后面又跳出來三個人，一下子撲到這三個人身上。然后就是叫喊聲，打斗聲，還有湯姆覺得好像以前聽到過的辱罵聲。他打了個寒顫，為他們感到惡心。他現(xiàn)在覺得這些人非常陌生，非常丑陋，也非常可怕。他開始記起了過去的一切事情。他們是人，他們在打架，而且打得很野蠻，簡直是不要命。湯姆以前看到過無數(shù)次這樣的打斗。湯姆塞住兩只小耳朵，真想游走。他很慶幸自己是個水孩子，跟這些穿著臟衣服、滿口臟話的下流人不相干。但是他不敢從洞里出來，因為那些看林人和偷獵人正在他的頭上拼命撕打，把石頭踩得轟轟直響。突然，水里嘩啦一聲巨響，火把可怕地落到了水面上，發(fā)出咝的一聲，然后一切就靜了下來。水孩子 ·56·原來有一個人掉進了水里，而且就在湯姆的身邊。這個人正是那個拿著火把的。他沉到了湍急的河水中，在急流里翻滾著。湯姆聽到上面的人在沿著河岸跑，似乎在找那個人，但那個人被沖進了河底一個深洞里，靜靜地躺在那里，所以上面的人根本找不到他。他向那個人游近一點。他越來越好奇，連自己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他一定要過去看看他。當(dāng)然，他必須非常小心，不能弄出任何聲音來。他朝著那個人游過去，愈游愈近。因為他沒有發(fā)出任何響聲，他最后終于能靠近去看看那個人的臉。月亮照得四周一片光明，湯姆能清清楚楚地看見那個人的臉。當(dāng)湯姆朝他望去的時候，心里一點兒一點兒地想了起來。這個人是他過去的師傅格里姆斯。湯姆馬上轉(zhuǎn)過身，飛一樣地游走。想到這里，他又往河的上游游了一段路，在一棵赤楊樹的樹根下面過了一夜?？墒堑搅嗽缟希挚释匦氯ハ掠文莻€大水潭，看看格里姆斯是否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水孩子。于是他很小心地朝那里游去，一會兒藏在大石頭后面悄悄地張望，一會兒躲在樹根下面偷偷地看。格里姆斯先生還靜靜地躺在那里。他并沒有變成水孩子。湯姆下午又去了一次。在沒有弄清楚格里姆斯先生的結(jié)局以前，他是睡不著的。但是這水孩子 ·57·回格里姆斯先生卻不見了。湯姆認定他變成了水孩子?？蓱z的小家伙，他本該完全放心的。格里姆斯先生沒有變成水孩子，也沒有變成任何別的東西。湯姆并不知道，仙女們已經(jīng)把格里姆斯帶走了，已經(jīng)把他放到了他該去的地方，就像仙女們總要給掉進水里的任何東西找個地方一樣。湯姆現(xiàn)在又向下游去，因為他害怕靠近格里姆斯。他動身的時候，整個河谷都顯得十分凄涼。紅色和黃色的樹葉雨點般地落到水里，蒼蠅和甲蟲都已死了。秋天的寒霧低低地籠罩著河兩邊的山丘，有時厚厚密密地鋪在河面上，讓湯姆連方向都看不清。但是他一天天順著河水摸索著向前走，經(jīng)過一座座大橋，經(jīng)過輪船和駁船，也經(jīng)過那座大城市，經(jīng)過城里的碼頭、磨坊、冒煙的高煙囪和停泊在河中的船只。他有時會撞到這些船的纜繩上，卻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就探出頭來張望。他會看見水手在船上抽著煙斗閑逛；他非常害怕會被人抓回去，重新變成一個掃煙囪的孩子，所以趕緊把頭埋進水里。他不知道那些仙女們一直在他的身邊，擋住水手們的眼睛，不讓他們看見他。他也不知道，一直是那些仙女們在保護著他，不讓他靠近骯臟和危險的地方?？蓱z的小家伙，這次旅行對他來說真是枯燥無味。他不止一次想回到凡谷去，和那些鱒魚在夏天明媚的陽光下一起玩耍?？蛇@是不可能的。過去的事情永遠過去了。人一生只能做一次孩子，也只能做一次水孩子?？墒菧芬恢笔莻€勇敢、有決心的英國小男孩，從來不知道什么是失敗。他堅定不移地向前游，直到有一天他透過濃霧看到遠處有一個紅色的浮標(biāo)。這時他驚奇地發(fā)現(xiàn)河水倒轉(zhuǎn)過來向陸地流去。這當(dāng)然是潮水，但湯姆并不知道什么是潮水。他只知道，一轉(zhuǎn)眼的工夫，他身邊的淡水已經(jīng)變成了咸水。接著他的身體水孩子 ·58·也發(fā)生了變化。他變得強壯、靈巧、精力充沛，比如說，在水里連躥三下，他就能躍出水面兩三英尺高，就像那些鮭魚第一次接觸到神圣豐饒的咸水時一樣。這一點連湯姆自己也不明白是為什么。現(xiàn)在湯姆根本不怕迎面而來的潮水。紅色的浮標(biāo)就在他的前面，就在寬闊的大海中上下跳動，于是他向浮標(biāo)游去。一群群的鱸魚和鯔魚在他的周圍跳來跳去，追逐著小蝦，但是湯姆不去理會它們，它們也不理會湯姆。有一次他碰到一頭烏黑發(fā)他朝浮標(biāo)游去，游到那里時，已經(jīng)累得喘不上氣來了。他爬上浮標(biāo)，坐在上面，向四周張望著尋找其他水孩子，可他一個也沒有看到。清新的海風(fēng)隨著潮水刮了過來，吹散了海上的迷霧。細小的波浪圍著浮標(biāo)歡快地跳舞，老浮標(biāo)也隨著它們翩翩起舞。海鷗在空中歡笑，就像女孩子們玩耍時的笑聲。紅嘴紅腿的蠣鷸鳥來來回回地從一個海灘飛到另一個海灘，鳴叫聲優(yōu)美而又他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他們的笑聲，然而那只是波浪在歡笑。水孩子 ·59·粉紅色的貝殼。有一次，他相信自己確實找到了一個，因為他看到兩只明亮的眼睛從沙里悄悄往外張望。于是他立刻跳進水里湯姆在浮標(biāo)上坐了一天又一天，一個星期又一個星期。他成天望著大海，想知道那些水孩子什么時候回來，可他們總也不回來。回答?；卮稹Ｓ幸惶?，湯姆的身邊游過一個美麗的東西，頭尖尖的，長長的牙齒，銀色的身子像根綢帶。但是它看上去似乎病了，而且也好像很憂傷。它有時無可奈何地側(cè)著身子在水里翻滾，有時像一道白色的火焰竄出很遠，有時又會像生了病似的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怎么這么傷心？”“我從美國南部溫暖的卡羅萊納來。我當(dāng)時一直往北游，游呀游，卻碰到了漂浮在大洋中的寒冷冰山。我在冰山中迷了救了我。我現(xiàn)在正一天天地好起來，可仍舊病得很厲害。我感水孩子 ·60·到傷心是因為我或許永遠回不了我的老家了。附近見到過嗎？”一個也找不到。也越來越憔悴。終于有一天，他在礁石中找到了一個伙伴。但這不是個水孩子，而是一只龍蝦。湯姆從未看見過龍蝦，所以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它。他覺得龍蝦是他所見過的最希奇古怪、最滑稽可笑的動物。這只龍蝦的一只螯上長滿了瘤節(jié)，另一只螯上滿是鋸齒。湯姆格外喜歡看它吃東西的樣子。只見它用那只長著瘤節(jié)的螯緊緊地夾住海帶，再用長著鋸齒的螯把海帶切開，像猴子一樣夾起來聞一聞再送進嘴里。面子了。它在這個世界上活了很多年，知道怎么照顧自己。湯姆又很寂寞，所以湯姆不想和它吵架。于是他們經(jīng)常坐在石洞里，一聊就是幾個鐘頭。水孩子 ·61·第九章湯姆又見到了穿白$衣服的小姑娘有一天，正當(dāng)湯姆和他的朋友龍蝦一起坐在礁石上時，那位名叫愛麗的小姑娘也在海邊散步。她穿著白色的衣服，正走到那些礁石上。她的身邊還有一位真正有學(xué)問的人——“之乎者也”教授。教授個子不高，是位心地善良、博學(xué)多才的老先生，特別喜歡孩子。他在某個地方結(jié)識了約翰爵士，和爵士成了朋友，因而很喜歡爵士的孩子。魚，還有男人魚。我在家里的一幅畫上看到過。畫中有一個美麗的姑娘，坐在海豚拉的車子里，旁邊有許多孩子在飛，有一個還坐在她的膝蓋上。美人魚在海里嬉水，男人魚站在海螺殼水孩子 ·62·東西以外，其他東西都不能算是真的。我想小愛麗一定是個笨孩子，因為她不但沒有被”之乎者也”教授的話說服，反而又問起了同樣的問題。“可是怎么不會有水孩子呢？”我敢說，教授大概這時候恰好踩到一個尖尖的貝殼上，把他腳上的老繭戳得非常痛，所以他十分嚴厲地回答說：“就是因為沒有。”教授的回答很不地道，因為就算是生氣，他也應(yīng)該說：因為世上沒有水孩子；或者：因為水孩子并不存在。他用魚網(wǎng)在海草里用力撈了一下，結(jié)果把可憐的小湯姆撈了上來。教授覺得魚網(wǎng)很沉，就馬上把網(wǎng)提了起來，湯姆就纏在網(wǎng)里。他把湯姆從網(wǎng)里捉了出來。毫無疑問，這真是個水孩子，可他剛才不是說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水孩子嗎？他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呢？當(dāng)然，他倒是很想用一只小桶把湯姆帶回去研究一下。可他自己剛才又講了那么一番話，這回愛麗會怎么說呢？他猶豫了一會兒。他真想把湯姆留下來，但他現(xiàn)在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