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秦始皇本紀-原文+譯文

?史記?秦始皇本紀-原文+譯文9/81史記卷六

秦始皇本紀第六

原文+譯文【說明】這篇本紀以編年記事的形式，記載了秦始皇及秦二世一生的主要活動和所發(fā)生的重大事件，條理清晰，內(nèi)容豐富，真實地反映了秦王朝建立前后四十年間風(fēng)云變幻的歷史場面。

秦國，從襄公被封為諸侯以后，經(jīng)過二十幾代人的苦心經(jīng)營，在政治、經(jīng)濟、軍事上，對山東六國都占據(jù)了絕對的優(yōu)勢，天下統(tǒng)一也已成為大勢所趨。秦始皇順時乘勢，發(fā)奮努力，終于兼并六國，建立了我國歷史上第一個專制主義中央集權(quán)的封建國家，接著他又在政治、經(jīng)濟、軍事、文化諸方面實施了一系列重大措施，以健全和穩(wěn)固新政權(quán)。然而，倏忽之間，這個空前強大的封建王朝就被農(nóng)民起義的洶涌波濤沖毀了。應(yīng)該說，秦始皇對中華民族的形成和壯大所做出的重大奉獻，由他領(lǐng)導(dǎo)制定的一系列管理國家的法令、制度、方針、政策對后世的深遠影響，在中國的歷史上是永遠不會磨滅的?？上У氖?，由于他的驕橫殘暴，濫用民力，橫征暴斂，嚴刑酷法，接著昏庸的秦二世又在這方面繼承了他的衣缽，變本加厲，不僅使他的許多本來可能有利于社會經(jīng)濟、文化開展的政策并未能起到應(yīng)有的作用，使廣闊人民重新陷入水深熾熱之中，而且也加速了秦王朝的滅亡。這篇本紀以秦始皇和秦二世的活動為中心，逐年敘寫，簡中有繁，概括與重筆相間，通篇讀來，不僅給人以歷史的原貌，還可以使人感到一切都是歷史的必然，兩代帝王的形象活脫脫地呈現(xiàn)在眼前。寫秦始皇，首先簡要地歷數(shù)了他在前代取得重大勝利的根底上，調(diào)兵遣將，乘勝進擊，并吞六國的過程，中間穿插記敘了粉碎嫪毐〔ｌàｏ

ǎｉ，烙藹〕呂不韋集團、李斯上書諫逐客、尉繚獻計、荊軻行刺等事件。然后依次敘寫他統(tǒng)一天下后的言行和事件，一方面列舉了諸如議帝號、改歷法服色、分天下為三十六郡、統(tǒng)一法律、統(tǒng)一度量衡和文字、巡行刻石、南取陸梁地、北擊匈奴、修筑長城、咸陽宮關(guān)于學(xué)古與師今的一場大辯論、焚書坑儒等等；另一方面又列舉了秦始皇不惜巨資派人入海求仙、大興土木建造阿房宮和驪山陵墓、隨意殺戮無辜等等。通過以上這些，不僅表現(xiàn)了秦始皇的政治、軍事才能和禮賢下士、重用人才的作風(fēng)，而且也表現(xiàn)了他的愚昧荒謬、暴虐兇殘，為了自己生前死后的享受而不惜民力民財?shù)尿溕菀?。其中有許多典型的事例或通過敘寫，或借用他人之口，補寫始皇帝之性情，均寫得有聲有色，活靈巧現(xiàn)。一個杰出君主同時又是兇狠暴君的秦始皇的形象就這樣被生動形象地勾勒出來。寫秦二世，那么施以重墨，著意敘寫了在秦始皇逝世之后，他與趙高合謀篡權(quán)的詳細經(jīng)過和他的極端殘虐、極端腐朽，生動深刻地揭露出一個昏庸暴君和一個陰謀家的丑惡嘴臉。尤其是對趙高殺二世、子嬰殺趙高的精雕細刻，曲折驚險，飽含著作者對二世和趙高的深深憎惡。歷史開展的總趨勢總是越來越走向進步。司馬遷以其樸素的唯物主義歷史觀，把考察秦朝“成敗興壞之紀〞的思想貫穿于?秦始皇本紀?全篇，不僅給人們展示了秦始皇這個大譽大毀集于一身的封建帝王的一生，而且一直在探尋著秦朝的統(tǒng)一及滅亡的原因，他在篇末的論贊中大段引述西漢政論家賈誼?過秦論?的內(nèi)容，并稱贊說：“善哉乎賈生之推言之也！〞所謂“過秦〞，就是批評秦的過失。?過秦論?是一篇氣勢磅礴、很有感染力的政論文，它把秦朝滅亡的原因歸結(jié)為“仁義不施，攻守之勢異也〞，這對我們認識秦朝的歷史有一定參考意義?！驹摹壳厥蓟实壅?，秦莊襄王子也。莊襄王為秦質(zhì)子于趙①，見呂不韋姬，悅而取之②，生始皇。以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生于邯鄲③。及生，名為政，姓趙氏。年十三歲，莊襄王死，政代立為秦王。當是之時，秦地已并巴、蜀、漢中，越宛有郢，置南郡矣；北收上郡以東，有河?xùn)|、太原、上黨郡④；東至滎陽，滅二周⑤，置三川郡。呂不韋為相，封十萬戶，號曰文信侯。招致賓客游士，欲以并天下。李斯為舍人。蒙驁、王齮、麃公等為將軍。王年少，初即位，委國事大臣⑥。【譯文】秦始皇帝，是秦國莊襄王的兒子。莊襄王曾以秦昭王的孫子的身份作為人質(zhì)抵押在趙國，在那里看見呂不韋的妾，十分喜愛，就娶了她，生了始皇。秦始皇是秦昭王四十八年〔前529〕在邯鄲出生的。出生后，起名叫政，姓趙。在他十三歲那年，莊襄王去世，政繼承王位做了秦王。這時候，秦國的疆域已吞并了巴郡、蜀郡和漢中，跨過宛縣占據(jù)了楚國的郢〔ｙǐｎｇ，影〕都，設(shè)置了南郡；往北收取了上郡以東，占據(jù)了河?xùn)|、太原和上黨郡；往東到滎陽，滅掉西周、東周兩國，設(shè)置了三川郡。呂不韋為相國，封十萬戶，封號是文信侯。招攬賓客游士，想借此吞并天下。李斯為舍人。蒙驁、王齮、麃公等為將軍。秦王年紀小，剛剛登上位，把國事委托給大臣們?！驹摹繒x陽反，元年，將軍蒙驁擊定之。二年，麃公將卒攻卷，斬首三萬。三年，蒙驁攻韓，取十三城。王齮死。十月，將軍蒙驁攻魏氏、有詭。歲大饑①。四年，拔、有詭②。三月，軍罷。秦質(zhì)子歸自趙，趙太子出歸國。十月庚寅，蝗蟲從東方來，蔽天。天下疫。百姓內(nèi)粟千石③，拜爵一級④。五年，將軍驁攻魏，定酸棗、燕、虛、長平、雍丘、山陽城，皆拔之，取二十城。初置東郡。冬雷。六年，韓、魏、趙、衛(wèi)、楚共擊秦，取壽陵。秦出兵，五國兵罷。拔衛(wèi)，迫東郡⑤，其君角率其支屬徙居野王⑥，阻山以保魏之河內(nèi)⑦。七年，彗星先出東方，見北方⑧，五月見西方。將軍驁死。以攻龍、孤、慶都，還兵攻汲。彗星復(fù)見西方十六日。夏太后死。八年，王弟長安君成將軍擊趙，反，死屯留，軍吏皆斬死。遷其民于臨洮。將軍壁死，卒屯留、蒲鶮反，戮其尸⑨。河魚大上，輕車重馬東就食⑩。嫪毐封為長信侯。予之山陽地(11)，令毐居之。宮室車馬衣服苑囿馳獵恣毐(12)。事無大小皆決于毐(13)。又以河西太原郡更為毐國。〔14〕【譯文】晉陽發(fā)生叛亂，始皇元年〔前246〕，將軍蒙驁前去討伐，平定了叛亂。二年〔前245〕，麃公率兵攻打卷〔ｑｕ?。睿Α骋?，殺了三萬人。三年〔前244〕蒙驁攻打韓國，奪取十三座城邑。王齮死了。將軍蒙驁攻打魏國〔ｃｈàｎｇ，暢〕、有詭。這年發(fā)生嚴重饑荒。四年〔前243〕，攻取了邑、有詭。三月，停止進軍。秦國人質(zhì)從趙國返國，趙國太子也從秦國回趙。十月庚寅日，蝗蟲從東方飛來，遮天蔽日。全國瘟疫流行。老百姓獻上一千石糧食，授給爵位一級。五年〔前242〕，將軍蒙驁攻打魏國，平定了酸棗、燕邑、虛邑、長平、雍丘、山陽城，全部攻下來，奪取了二十個城邑。開始設(shè)置東郡。這年冬天打雷了。六年〔前241〕，韓國、魏國、趙國、衛(wèi)國、楚國一起進攻秦國，攻占了壽陵邑。秦國派出軍隊，五國停止了進軍。秦國攻下衛(wèi)國，逼近東郡，衛(wèi)君角率領(lǐng)他的宗族遷居到野王，憑借山勢險阻，保住了魏國的河內(nèi)。七年〔前240〕，彗星先在東方出現(xiàn)，又在北方出現(xiàn)，五月，又在西方出現(xiàn)。將軍蒙驁在攻打龍、孤、慶都時戰(zhàn)死了，秦軍回師進攻汲縣。彗星又在西方連續(xù)出現(xiàn)了十六天。夏太后去世。八年〔前239〕，秦王弟長安君成〔ｊｉāｏ，驕〕率領(lǐng)軍隊攻打趙國，在屯留造反了，結(jié)果他手下的軍官都被殺死，那里的百姓被遷往臨洮〔ｔáｏ，逃〕。前來討伐成的將軍壁死了，屯留人士兵蒲鶮〔ｈè，鶴〕。又造反，結(jié)果戰(zhàn)死，死后還遭到鞭戮尸體的酷刑。黃河的魚大批涌上岸邊，人們趕著馬車到東方去找食物。嫪毐〔ｌàｏ

ǎｉ，澇矮〕被封為長信侯，賜給他山陽的土地，讓他居住在那里。宮室、車馬、衣服、園林、打獵都聽憑嫪毐的意愿。事情無論大小全由嫪毐決定。又把河西太原郡改為嫪毐的封國?！驹摹烤拍辏缧且?，或竟天①。攻魏垣、蒲陽。四月，上宿雍。己酉，王冠②，帶劍③。長信侯毐作亂而覺，矯王御璽及太后璽以發(fā)縣卒及衛(wèi)卒、官騎、戎翟君公、舍人④，將欲攻蘄年宮為亂⑤。王知之，令相國昌平君、昌文君發(fā)卒攻毐。戰(zhàn)咸陽，斬首數(shù)百，皆拜爵，及宦者皆在戰(zhàn)中⑥，亦拜爵一級。毐等敗走。即令國中：有生得毐⑦，賜錢百萬；殺之，五十萬。盡得毐等。衛(wèi)尉竭、內(nèi)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齊等二十人皆梟首⑧。車裂以徇⑨，滅其宗⑩。及其舍人(11)，輕者為鬼薪(12)。及奪爵遷蜀四千余家，家房陵(13)?！菜摹砙是]月寒凍，有死者。楊端和攻衍氏。彗星見西方，又見北方，從斗以南八十日(14)?！咀g文】九年〔前238〕，彗星又出現(xiàn)了，有時劃過整個天空。進攻魏國的垣邑和蒲陽邑。四月，秦王留宿在雍地。己酉日，秦王舉行表示已經(jīng)成年的加冠禮，佩帶寶劍。長信侯嫪毐作亂的事被覺察，他盜用秦王的大印和太后的印璽，發(fā)動京城部隊和侍衛(wèi)、官騎、戎狄族首領(lǐng)、家臣，企圖攻打蘄〔ｑí，其〕年宮，發(fā)動叛亂。始皇得知后，命令相國昌平君、昌文君發(fā)兵攻擊嫪毐。在咸陽作戰(zhàn)中，殺死數(shù)百人，秦王都授給他們以爵位，連同參戰(zhàn)的宦官，也授給爵位一級。嫪毐等人戰(zhàn)敗逃走。當即通令全國：如誰活捉到嫪毐，賜給賞錢一百萬；殺掉他，賜給賞錢五十萬。嫪毐等人全部被抓獲。衛(wèi)尉竭、內(nèi)史肆、佐戈竭、中大夫令齊等二十人都被判處梟〔ｘｉāｏ，消〕刑，即斬下頭顱懸掛在木竿上。對嫪毐處以五馬分尸的車裂之刑以示眾，并滅了他的家族。至于他的家臣，罪輕的處以鬼薪之刑，即服為宗廟打柴三年的勞役。還有四千余家被剝奪了官爵，遷徙到蜀郡，住在房陵縣。這個月雖屬孟夏，但十分寒冷，有凍死的人。楊端和進攻衍氏邑。彗星出現(xiàn)在西方，不久又出現(xiàn)在北方，從北斗往南接連出現(xiàn)了八十天。【原文】十年，相國呂不韋坐嫪毐免①?；庚t為將軍。齊、趙來置酒。齊人茅焦說秦王曰②：“秦方以天下為事，而大王有遷母太后之名，恐諸侯聞之，由此倍秦也③。〞秦王及迎太后于雍而入咸陽，復(fù)居甘泉宮④?！咀g文】十年〔前237〕，相國呂不韋因受嫪毐牽連而被罷官?；庚t為將軍。齊國和趙國派來使臣擺酒祝賀。齊國人茅焦勸說秦王道：“秦國正以奪取天下為大事，而大王有流放太后的名聲，恐怕諸侯聽說了，因此而背棄秦國啊。〞秦王于是把太后從雍地接回咸陽，仍讓她住在甘泉宮。【原文】這個人，高鼻梁，大眼睛，老鷹的胸脯，豺狼的聲音，缺乏仁德，而有虎狼之心，窮困的時候容易對人謙下，得志的時候也會輕易地吃人。我是個平民，然而他見到我總是那樣謙下。如果秦王奪取天下的心愿得以實現(xiàn)，天下的人就都成為奴隸了。我不能跟他長久交往。〞于是逃走，秦王覺察，堅決勸止，讓他當秦國的最高軍事長官，始終采用了他的計策。李斯執(zhí)掌國政?！驹摹渴荒辏豸?、桓齮、楊端和攻鄴，取九城。王翦攻閼與、橑楊，皆并為一軍。翦將十八日，軍歸斗食以下，什推二人參軍。取鄴安陽，桓齮將①。十二年，文信侯不韋死，竊葬②。其舍人臨者③，晉人也逐出之；秦人六百石以上奪爵，遷；五百石以下不臨，遷，勿奪爵。自今以來④，操國事不道如嫪毐、不韋者籍其門⑤，視此⑥。秋，復(fù)嫪毐舍人遷蜀者。當是之時，天下大旱，六月至八月乃雨?！咀g文】

十一年〔前236〕，主將王翦、次將桓齮、末將楊端和三軍并為一軍去攻打鄴邑，沒有攻下，先奪取了九座城邑。王翦就另外去攻打閼〔è，惡〕與、橑〔ｌｉáｏ，遼〕楊，留下王橑繼續(xù)攻打鄴邑。王翦統(tǒng)率軍隊十八天，讓軍中年俸祿不滿百石的小官回家，十人中挑選二人留在軍隊?；庚t奪取了鄴城，王翦又命令他率兵去攻打櫟陽，自己攻打閼與，都攻了下來。十二年〔前235〕，文信侯呂不韋死去，被其賓客偷偷安葬在洛陽北芒山。對于他的家臣參加哭吊的，如是晉國人，就趕出國境；如是秦國人，俸祿在六百石以上的官剝奪其爵位，遷到房陵；俸祿在五百石以下而未參與哭吊的，也遷到房陵，但不剝奪爵位。從此以后，掌管國事不遵循正道象嫪毐、呂不韋這樣的，，就登記沒收他的家人充作奴隸，不得做官，全部照此辦理。秋天，免除遷居蜀郡的嫪毐家臣的賦稅徭役。這時，全國大旱，從六月起，直到八月才下了雨?！驹摹渴?，桓齮攻趙平陽，殺趙將扈輒，斬首十萬。王之河南①。正月，彗星見東方。十月，桓齮攻趙。十四年，攻趙軍于平陽，取宜安，破之，殺其將軍。桓齮定平陽、武城。韓非使秦，秦用李斯謀②，留非③，非死云陽。韓王請為臣?！咀g文】十三年〔前234〕，桓齮攻打趙國平陽邑，殺了趙將扈〔ｈù，護〕輒，斬首十萬人。秦王到河南去。正月，彗星出現(xiàn)在東方。十月，桓齮攻打趙國。十四年〔前233〕，在平陽攻擊趙軍，攻占了宜安，打敗了趙國軍隊，殺死了趙國的將軍?；庚t平定了平陽、武城。韓非出使到秦國，秦國采納了李斯的計策，扣留了韓非，韓非死在云陽。韓王請求向秦稱臣?！驹摹渴迥辏笈d兵，一軍至鄴，一軍至太原，取狼孟。地動。十六年九月，發(fā)卒受地韓南陽假守騰①。初令男子書年②。魏獻地于秦。秦置麗邑。十七年，內(nèi)史騰攻韓，得韓王安，盡納其地，以其地為郡，命曰潁川。地動。華陽太后卒。民大饑。【譯文】十五年〔前232〕，秦國大舉出兵，一路到達鄴縣，一路到達太原，攻占了狼孟。這一年發(fā)生了地震。十六年〔前231〕九月，派軍隊去接收原韓國南陽一帶土地，任命騰為代理南陽太守。開始命令男子登記年齡，以便征發(fā)兵卒、徭役。魏國向秦國獻地。秦國設(shè)置麗邑。十七年〔前230〕，內(nèi)史騰去攻打韓國，擒獲了韓王安，收繳了他的全部土地。把那個地方設(shè)置為郡。命名為潁川郡。又發(fā)生了地震。華陽太后去世。人民遭遇到大饑荒。【原文】十八年，大興兵攻趙，王翦將上地①，下井陘，端和將河內(nèi)，羌瘣伐趙，端和圍邯鄲城。十九年，王翦、羌瘣盡定取趙地東陽，得趙王。引兵欲攻燕，屯中山。秦王之邯鄲，諸嘗與王生趙時母家有仇怨，皆坑之②。秦王還，從太原。上郡歸。始皇帝母太后崩。趙公子嘉率其宗數(shù)百人之代，自立為代王，東與燕合兵，軍上谷③，大饑。

【譯文】十八年〔前229〕，秦大舉興兵攻趙，王翦統(tǒng)率上地的軍隊，攻占了井陘。楊端和率領(lǐng)河內(nèi)的軍隊，羌瘣〔ｈｕì，會〕攻打趙國，楊端和包圍了邯鄲城。十九年〔前228〕，王翦、羌瘣全部平定打下了趙國的東陽，俘獲趙王。他們又想率兵攻打燕國，駐扎在中山。秦王到邯鄲去，找到當初與秦王生在趙國時的母家有仇的那些人，把他們?nèi)炕盥窳?。秦王返回，?jīng)由太原、上郡回到都城。秦始皇的母太后去世。趙公子嘉率領(lǐng)他的宗族幾百人到代地，自立為代王，向東與燕國的軍隊會合，駐扎在上谷郡。這年發(fā)生大饑荒。【原文】二十年，燕太子丹患秦兵至國①，恐，使荊軻刺秦王②。秦王覺之，體解軻以徇③，而使王翦、辛勝攻燕。燕、代發(fā)兵擊秦軍，秦軍破燕易水之西。二十一年，王賁攻〔薊〕〔荊〕。乃益發(fā)卒，詣王翦軍④，遂破燕太子軍，取燕薊城，得太子丹之首。燕王東收遼東而王之⑤。王翦謝病老婦⑥。新鄭反。昌平君徙于郢。大雨雪⑦，深二尺五寸?！咀g文】二十年〔前227〕，燕太子丹擔(dān)憂秦國軍隊打到燕國來，十分恐慌，派荊軻去刺殺秦王。秦王發(fā)現(xiàn)了，處荊軻以肢解之刑來示眾，然后就派遣王翦、辛勝去攻打燕國。燕國、代國發(fā)兵迎擊秦軍，秦軍在易水西邊擊潰了燕軍。二十一年〔前226〕，王賁〔ｂēｎ，奔〕去攻打楚國。秦王增派援兵到王翦軍隊中去，終于打敗燕太子的軍隊，攻占了燕國的薊城，拿到了燕太子丹的首級。燕王向東收取了遼東郡的地盤，在那里稱王。王翦推說有病，告老還鄉(xiāng)。新鄭造反。昌平君被遷謫到郢城。這一年下了大雪，雪厚二尺五寸?！驹摹慷?，王賁攻魏，引河溝灌大梁，大梁城壞，其王請降，盡取其地。二十三年，秦王復(fù)召王翦，強起之①，使將擊荊。取陳以南至平輿，虜荊王。秦王游至郢陳。荊將項燕立昌平君為荊王，反秦于淮南。二十四年，王翦、蒙武攻荊，破荊軍，昌平君死。項燕遂自殺。二十五年，大興兵，使王賁將，攻燕遼東，得燕王喜。還攻代，虜代王嘉。王翦遂定荊江南地；降越君②，置會稽郡。五月，天下大酺③。二十六年，齊王建與其相后勝發(fā)兵守其西界，不通秦④。秦使將軍王賁從燕南攻齊，得齊王建?！咀g文】二十二年〔前225〕，王賁去攻打魏國，引汴河的水灌大梁城，大梁城墻塌壞，魏王假請求投降，秦軍取得了魏國的全部土地。二十三年〔前224〕，秦王再次詔令征召王翦，強行起用他，派他去攻打楚國。攻占了陳縣往南直到平輿縣的土地，俘虜了楚王。秦王巡游來到郢都和陳縣。楚將項燕擁立昌平君做了楚王，在淮河以南反秦。二十四年〔前223〕，王翦、蒙武去攻打楚國，打敗楚軍，昌平君死，項燕于是也就自殺了。二十五年〔前222〕，大規(guī)模舉兵，派王賁為將領(lǐng)，攻打燕國的遼東郡，俘獲燕王姬喜?；貋頃r又進攻代國，俘虜了代王趙嘉。王翦于是平定了楚國的長江以南一帶，降服了越族的首領(lǐng)，設(shè)置了會稽郡。五月，秦國為慶祝滅掉五國而下令特許天下聚飲。二十六年〔前221〕，齊王田建和他的相國后勝派軍隊防守齊國西部邊境，斷絕和秦國的來往。秦王派將軍王賁經(jīng)由燕國往南進攻齊國，俘獲了齊王田建?！驹摹壳爻醪⑻煜?，令丞相、御史曰：“異日韓王納地效璽①，請為藩臣②，已而倍約③，與趙、魏合從畔秦④，故興兵誅之⑤，虜其王。寡人以為善，庶幾息兵革⑥。趙王使其相李牧來約盟，故歸其質(zhì)子。已而倍盟，反我太原，故興兵誅之，得其王。趙公子嘉乃自立為代王，故舉兵擊滅之。魏王始約服入秦，已而與韓、趙謀襲秦，秦兵吏誅，遂破之。荊王獻青陽以西，已而畔約，擊我南郡，故發(fā)兵誅，得其王，遂定其荊地。燕王昏亂，其太子丹乃陰令荊軻為賊⑦，兵吏誅，滅其國。齊王用后勝計，絕秦使，欲為亂，兵吏誅，虜其王，平齊地。寡人以眇眇之身⑧，興兵誅暴亂，賴宗廟之靈⑨，六王咸伏其辜⑩，天下大定。今名號不更，無以稱成功(11)，傳后世。其議帝號(12)。〞丞相綰、御史大夫劫、廷尉斯等皆曰：“昔者五帝地方千里(13)，其外侯服夷服(14)，諸侯或朝或否，天子不能制。今陛下興義兵，誅殘賊，平定天下，海內(nèi)為郡縣(15)，法令由一統(tǒng)，自上古以來未嘗有，五帝所不及。臣等謹與博士議曰：‘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16)，泰皇最貴?！嫉让了郎献鹛?，王為‘泰皇’。命為‘制’(17)，令為‘詔’(18)，天子自稱曰‘朕’(19)。〞王曰：“去‘泰’，著‘皇’(20)，采上古‘帝’位號，號曰‘皇帝’。他如議(21)。〞制曰：“可〞。追尊莊襄王為太上皇。制曰：“朕聞太古有號毋謚(22)，中古有號，死而以行為謚(23)。如此，那么子議父，臣議君也，甚無謂(24)，朕弗取焉。自今已來，除謚法。朕為始皇帝。后世以計數(shù)(25)，二世三世至于萬世，傳之無窮。〞

【譯文】秦國剛統(tǒng)一天下，命令丞相、御史說：“從前韓王交出土地獻上印璽，請求做守衛(wèi)邊境的臣子，不久又背棄誓約，與趙國、魏國聯(lián)合反叛秦國，所以派兵去討伐他們，俘虜了韓國的國王。我認為這很好，因為這樣或許就可以停止戰(zhàn)爭了。趙王派他的相國李牧來訂立盟約，所以歸還了他們抵押在這里的質(zhì)子。不久他們就違背了盟約，在太原對抗我們，所以派兵去討伐他們，俘獲了趙國的國王。趙公子嘉竟然自立為代王，所以就派兵去滅了趙國。魏王起初已約定歸服于秦，不久卻與韓國、趙國合謀襲擊秦國，秦國官兵前去討伐，終于打敗了他們。楚王獻出青陽以西的地盤，不久也背棄誓約，襲擊我南郡，所以派兵去討伐，俘獲了楚國的國王，終于平定了楚地。燕王昏亂糊涂，他的太子丹竟然暗中派荊軻來做刺客，秦國官兵前去討伐，滅掉了他的國家。齊王采用后勝的計策，繼絕了與秦國的使臣來往，想要作亂，秦國官兵前去討伐，俘虜了齊國國王，平定了齊地。我憑著這個渺小之身，興兵誅討暴亂，靠的是祖宗的神靈，六國國王都依他們的罪過受到了應(yīng)有的懲罰，天下安定了。現(xiàn)在如果不更改名號，就無法顯揚我的功業(yè)，傳給后代。請商議帝號。〞丞相王綰〔ｗǎｎ，碗〕、御史大夫馮劫、廷尉李斯等都說：“從前五帝的土地縱橫各千里，外面還劃分有侯服、夷服等地區(qū)，諸侯有的朝見，有的不朝見，天子不能控制，現(xiàn)在您興正義之師，討伐四方殘賊之人，平定了天下，在全國設(shè)置郡縣，法令歸于一統(tǒng)，這是亙古不曾有，五帝也比不上的。我們恭謹?shù)馗┦總兩套h說：‘古代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尊貴?！覀冞@些臣子冒死罪獻上尊號，王稱為‘泰皇’。發(fā)教令稱為‘制書’，下命令稱為‘詔書’，天子自稱為‘朕’。秦王說：“去掉‘泰’字，留下‘皇’字，采用上古‘帝’的位號，稱為‘皇帝’，其它就按你們議論的辦。〞于是下令說：“可以〞。追尊莊襄王為太上皇。又下令說：“我聽說上古有號而沒有謚，中古有號，死后根據(jù)生前品行事跡給個謚號。這樣做，就是兒子議論父親，臣子議論君主了，非常沒有意義，我不取這種做法。從今以后，廢除謚法。我就叫做始皇帝，后代就從我這兒開始，稱二世、三世直到萬世，永遠相傳，沒有窮盡。〞【原文】始皇推終始五德之傳①，以為周得火德，秦代周德，從所不勝②。方今水德之始，改年始③，朝賀皆自十月朔④，衣服旄旌節(jié)旗皆上黑⑤，數(shù)以六為紀⑥，符、法冠皆六寸⑦，而輿六尺⑧，六尺為步⑨，乘六馬⑩。更名河曰德水，以為水德之始，剛毅戾深(11)，事皆決于法，刻削毋仁恩和義(12)，然后合五德之數(shù)(13)。于是急法，久者不赦。

【譯文】秦始皇按照水、火、木、金、土五行相生相克、終始循環(huán)的原理進行推求，認為周朝占有火德的屬性，秦朝要取代周朝，就必須取周朝的火德所抵不過的水德。現(xiàn)在是水德開始之年，為順天意，要更改一年的開始。群臣朝見拜賀都在十月初一這一天。衣服、符節(jié)和旗幟的裝飾，都崇尚黑色。因為水德屬陰，而?易?卦中表示陰的符號陰爻〔ｙáｏ，遙〕叫做“元〞，就把數(shù)目以十為終極改成以六為終極，所以符節(jié)和御史所戴的法冠都規(guī)定為六寸，車寬為六尺，六尺為一步，一輛車駕六醫(yī)馬。把黃河改名為“德水〞，以此來表示水德的開始。剛毅嚴厲，一切事情都依法律決定，刻薄而不講仁愛、恩惠、和藹、情義，這樣才符合五德中水主陰的命數(shù)。于是把法令搞得極為嚴酷，犯了法久久不能得到寬赦。

【原文】丞相綰等言：“諸侯初破，燕、齊、荊地遠，不為置王，毋以填之①。請立諸子，唯上幸許②。〞始皇下其議于群臣③，群臣皆以為便④，廷尉李斯議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眾，然后屬疏遠⑤，相攻擊如仇讎⑥，諸侯更相誅伐⑦，周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內(nèi)賴陛下神靈一統(tǒng)，皆為郡縣，諸子功臣以公賦稅重賞賜之⑧，甚足易制⑨。天下無異意，那么安寧之術(shù)也⑩。置諸侯不便。〞始皇曰：“天下共苦戰(zhàn)斗不休，以有侯王，賴宗廟，天下初定，又復(fù)立國，是樹兵也(11)，而求其寧息，豈不難哉！廷尉議是(12)。〞

【原文】分天下以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監(jiān)。更名民曰“黔首〞①。大酺。收天下兵，聚之咸陽，銷以為鐘鐻②，金人十二，重各千石③，置廷宮中，一法度衡石丈尺④。車同軌⑤。書同文字⑥。地東至海暨朝鮮⑦，西至臨洮、羌中，南至北向戶，北據(jù)河為塞，并陰山至遼東⑧。徙天下豪富于咸陽，十二萬戶，諸廟及章臺、上林皆在渭南⑨。秦每破諸侯，寫放其宮室⑩，作之咸陽北阪上(11)，南臨渭，自雍門以東至涇、渭，殿屋復(fù)道周閣相屬(12)。所得諸侯美人鐘鼓，以充入之(13)。

【譯文】于是把天下分為三十六郡。每郡都設(shè)置守、尉、監(jiān)。改稱人民所做“黔首〞。下令全國特許聚飲以表示歡慶。收集天下的兵器，聚集到咸陽，熔化之后鑄成大鐘，十二個銅人，每個重達十二萬斤，放置在宮廷里。統(tǒng)一法令和度量衡標準。統(tǒng)一車輛兩輪間的寬度。書寫使用統(tǒng)一的隸書。領(lǐng)土東到大海和朝鮮，西到臨洮、羌中，南到北向戶，往北據(jù)守黃河作為要寒。沿著陰山往東一直到達遼東郡。遷徙天下富豪人家十二萬戶到咸陽居住。諸如祖廟及章臺宮、上林苑都在渭水南岸。秦國每滅掉一個諸侯，都按照該國宮室的樣子，在咸陽北面的山坡上進行仿造，南邊瀕臨渭水，從雍門往東直到?jīng)?、渭二水交會處，殿屋之間有天橋和環(huán)行長廊互相連接起來。從諸侯那里虜?shù)玫拿廊撕顽姽臉菲髦?，都放到那里面?/p>

【原文】二十七年，始皇巡隴西、北地，出雞頭山，過回中。焉作信宮渭南①，已更命信宮為極廟，象天極②。自極廟道通酈山，作甘泉前殿③。筑甬道④，自咸陽屬之。是歲，賜爵一級。治馳道⑤。【譯文】二十七年〔前220〕，秦始皇去巡視隴西、北地，穿過雞頭山，路經(jīng)回中。于是在渭水南面建造信宮。不久，又把信宮改名叫極廟，以象征處于天極的北極星。從極廟開通道路直達酈山，又修建了甘泉前殿。修造兩旁筑墻的甬道，從咸陽一直連接到驪山。這一年，普遍賜給爵位一級。修筑供皇帝巡行用的通向全國各地的馳道。【原文】二十八年，始皇東行郡縣，上鄒嶧山。立石，與魚諸儒生議，刻石頌秦德，議封禪望祭山川之事①。乃遂上泰山，立石，封，祠祀。下，風(fēng)雨暴至，休于樹下，因封其樹為五大夫。禪梁父?？趟⑹滢o曰：皇帝臨位，作制明法，臣下修飭②。二十有六年，初并天下，罔不賓服③。親巡遠方黎民④，登茲泰山，周覽東極。從臣思跡⑤，本原事業(yè)⑥，祗誦功德⑦。治道運行⑧，諸產(chǎn)得宜⑨，皆有法式。大義休明⑩，垂于后世，順承勿革。皇帝躬圣，既平天下，不懈于治，夙興夜寐(11)，建設(shè)長利，專隆教誨(12)。訓(xùn)經(jīng)宣達(13)，遠近畢理，咸承圣志，貴賤清楚，男女禮順，慎遵職事，昭隔內(nèi)外(14)，靡不清凈(15)，施于后嗣(16)?；盁o窮(17)，遵奉遺詔，永承重戒(18)?！咀g文】二十八年〔前219〕，始皇到東方去巡視郡縣，登上鄒縣嶧〔ｙì，譯〕山。在山上立了石碑，又跟魯?shù)厝迳鷤兩套h，想刻石以頌揚秦之德業(yè)，商議在泰山祭天、在梁父山祭地和遙祭名山大川的事情。于是登上泰山，樹立石碑，筑起土壇，舉行祭天盛典。下山時，突然風(fēng)雨大作，始皇歇息在一顆樹下，因此賜封那顆樹為“五大夫〞，接著在梁父山舉行祭地典禮，在石碑上鐫刻碑文。碑文是：皇帝登基即位，創(chuàng)立昌明法度，臣下端正謹慎。就在二十六年〔前222〕，天下歸于一統(tǒng)，四方無不歸順。親自巡視遠方，登臨這座泰山，東方一覽極盡。隨臣思念偉績，推溯事業(yè)根源，敬贊功德無限。治世之道實施，諸種產(chǎn)業(yè)得宜，一切法那么大振，大義清明美善，傳于后代子孫，永世承繼不變?；实凼ッ魍ㄟ_，既已平定天下，毫不懈怠國政。每日早起晚睡，建設(shè)長遠利益，專心教化興盛。訓(xùn)民皆以常道，遠近通達平治，圣意人人尊奉。貴賤清楚清楚，男女依禮有別，供職個個虔敬。光明通照內(nèi)外，處處清凈安泰，后世永續(xù)德政。教化所及無窮，定要遵從遺詔，重大告誡永世遵奉。【原文】于是乃并勃海以東，過黃、腄，窮成山，登之罘，立石頌秦德焉而去。南登瑯邪，大樂之，留三月。乃徙黔首三萬戶瑯邪臺下，復(fù)十二歲①。作瑯邪臺，立石刻，頌秦德，明得意。曰：維二十八年②，皇帝作始。端平法度③，萬物之紀④。以明人事，合同父子⑤。圣智仁義，顯白道理。東撫東士，以省卒士。事已大畢，及臨于海?；实壑Γ趧诒绢I(lǐng)⑥。上農(nóng)除末⑦。黔首是富⑧。普天之下，摶心揖志⑨。器械一量，同書文字。日月所照。舟輿所載，皆終其命，莫不得意。應(yīng)時動事，是維皇帝⑩。匡飭異俗(11)，陵水經(jīng)地(12)。憂恤黔首(13)，朝夕不懈，除疑定法，咸知所辟(14)。方伯分職(15)，諸治經(jīng)易(16)。舉錯必當(17)，莫不如畫(18)?；实壑鳎R察四方。尊卑貴賤，不逾次行(19)，奸邪不容，皆務(wù)貞良(20)。細大盡力(21)，莫敢怠荒。遠邇辟隱(22)，專務(wù)肅莊。端直敦忠(23)，事業(yè)有常?；实壑拢娑ㄋ臉O(24)。誅亂除害，興利致福。節(jié)事以時，諸產(chǎn)繁殖。黔首安寧，不用兵革。六親相保(25)，終無寇賊。歡欣奉教，盡知法式。六合之內(nèi)(26)，皇帝之土。西涉流沙(27)，南盡北戶。東有東海，北過大夏。人跡所至，無不臣者(28)。功蓋五帝，澤及牛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29)?！咀g文】于是就沿著渤海岸往東走，途經(jīng)黃縣、腄縣，攀上成山的頂峰，又登上之罘〔ｆú，浮〕山，樹立石碑歌頌秦之功德，然后離去。又往南走登上了瑯邪山，十分快樂，在那里停留了三個月。于是遷來百姓三萬戶到瑯邪臺下居住，免除他們十二年的賦稅徭役。修筑瑯邪臺。立石刻字，歌頌秦之功德，說明自己因如愿以償而感到滿意的心情。碑文說：二十八年〔前219〕，皇帝剛剛登基。端正一切法度，整治萬物綱紀。彰明人事之宜，提倡子孝父慈?；实凼ブ侨柿x，宣明各種道理。親臨東土安撫，慰勞視察兵士。大事業(yè)已完畢，巡行濱海之地。皇帝偉大功績，操勞根本大事。實行重農(nóng)抑商，為使百姓富裕。普天之下同心，順從皇帝意志。統(tǒng)一器物度量，統(tǒng)一書寫文字。日月照耀之處，車船所到之地，無不遵奉王命，人人得志滿意。順應(yīng)四時行事，自有大秦皇帝。整頓惡劣習(xí)俗，跋山涉水千里。憐惜黎民百姓，日夜不肯歇息。除疑惑定法律，無人不守法紀。地方長官分職，各級官署

治理，舉措必求得當，無不公平整齊?；实廴绱耸ッ?，親自視察四方。無論尊卑貴賤，不越等級規(guī)章。奸邪一律不容，務(wù)求忠貞賢良。事情不分大小，竭力不倦爭強。無論遠處近處，只求嚴肅端莊。正直敦厚忠誠，事業(yè)才能久長?；实鄞蠖鞔蟮拢姆骄冒矒?。誅除禍亂災(zāi)害。為國謀利造福。勞役不誤農(nóng)時，百業(yè)繁榮富足。黎民安居樂業(yè)，不再用兵動武。六親終得相保，盜寇從此盡除。歡欣接受教化，法規(guī)都能記住。天地四方之內(nèi)，盡是皇帝之土。西邊越過沙漠，南邊到達北戶。東邊到達東海，北邊越過大夏。人跡所到之處，無不稱臣歸服。功高蓋過五帝，恩澤普及馬牛。無人不受其德，家家安寧和睦。【原文】維秦王兼有天下，立名為皇帝，乃撫東土，至于瑯邪。列侯武城侯王離、列侯通武侯王賁、倫侯建成侯趙亥、倫侯昌武侯成、倫侯武信侯馮毋擇、丞相隗林、丞相王綰、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趙嬰、五大夫楊樛從，與議于海上①。曰：“古之帝者，地不過千里，諸侯各守其封域②。或朝或否，相侵暴亂，殘伐不止，猶刻金石，以自為紀。古之五帝三王③，知教不同，法度不明，假威鬼神④，以欺遠方，實不稱名⑤，故不久長，其身未歿⑥，諸侯倍叛，法令不行。今皇帝并一海內(nèi)，以為郡縣，天下和平。昭明宗廟，休道行德⑦，尊號大成。群臣相與誦皇帝功德⑧，刻于金石，以為表經(jīng)⑨。〞【譯文】秦王兼有天下，建立名號稱做皇帝，親臨東土安撫百姓，到達瑯邪。列侯武成侯王離、列侯通武侯王賁、倫侯建成侯趙亥、倫侯昌武侯成、倫侯武信侯馮毋擇、丞相隗〔ｋｕí，逵〕林、丞相王綰、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趙嬰、五大夫楊樛〔ｊｉū，究〕隨從著在海上一起議論皇帝的功德。都說：“古代的帝王，土地不超過千里，諸侯各守受封之土，朝見與否各異。互相攻伐侵犯，暴亂殘殺不止，還要刻金鏤石，立碑夸耀自己。古代五帝三王，知識教育不同，法令制度不明，借助鬼神之威，欺凌壓迫遠方，其實不稱其名，所以不能久長。他們還未死，諸侯業(yè)已背叛，法令名存實亡。當今皇帝統(tǒng)一海內(nèi)，全國設(shè)立郡縣，天下安定太平。顯明祖先宗廟，施行公正德政，皇帝尊號大成。群臣齊頌皇帝，功德刻于金石，樹作典范永恒。〞【原文】既已，齊人徐市等上書，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萊、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請得齋戒①，與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市發(fā)童男女數(shù)千人②，入海求仙人。【譯文】刻石事情完畢，齊地人徐市等上書，說大海之中有三座神山，名叫蓬萊、方丈、瀛洲，有仙人居住在那里。希望能齋戒沐浴，帶著童男童女前往求仙。于是就派徐市挑選童男童女幾千人，到海中去尋找仙人?！驹摹渴蓟蔬€，過彭城，齋戒禱祠①，欲出周鼎泗水②。使千人沒水求之，弗得，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逢大風(fēng)，幾不得渡。上問博士曰：“湘君何神③？〞博士對曰：“聞之，堯女，舜之妻④，而葬此。〞于是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樹⑤，赭其山⑥。上自南郡由武關(guān)歸?！咀g文】始皇返回京城，路經(jīng)彭城，齋戒祈禱，想要從泗水中打撈出那只落水的周鼎。派了一千人潛入水底尋找，沒有找到。于是向西南渡過淮河，前往衡山、南郡。乘船順江而下，來到湘山祠。遇上了大風(fēng)，幾乎不能渡河?；噬蠁柌┦空f：“湘君是什么神？〞博士答復(fù)說：“聽說是堯的女兒，舜的妻子，埋葬在這里。〞始皇非常生氣，就派了三千服刑役的罪犯，把湘山上的樹全部砍光，因為當?shù)厥羌t土，所以使山變成了赭紅色?；噬蠌哪峡そ?jīng)由武關(guān)回到京城?！驹摹慷拍辏蓟蕱|游。至陽武博狼沙中，為盜所驚①。求弗得，乃令天下大索十日。登之罘，刻石。其辭曰：維二十九年，時在中春②，陽和方起③。皇帝東游，巡登之罘，臨照于海。從臣嘉觀④，原念休烈⑤，追誦本始。大圣作治，建定法度，顯箸綱紀⑥。外教諸侯，光施文惠⑦，明以義理。六國回辟⑧。貪戾無厭⑨，虐殺不已?；实郯П姡彀l(fā)討師，奮揚武德。義誅信行，威燀旁達⑩，莫不賓服。烹滅強暴(11)，振救黔首，周定四極。普施明法，經(jīng)緯天下(12)，永為儀那么(13)。大矣哉！宇縣之中，承順圣意。群臣誦功，請刻于石。表垂于常式(15)。

其東觀曰：維二十九年，皇帝春游，覽省遠方(16)。逮于海隅(17)，遂登之罘，昭臨朝陽(18)。觀望廣麗，從臣咸念，原道至明。圣法初興，清理疆內(nèi)，外誅暴強。武威旁暢(19)，振動四極(20)，禽滅六王。闡并天下(21)，災(zāi)害絕息，永偃戎兵(22)?；实勖鞯拢?jīng)理宇內(nèi)，視聽不怠。作立大義(23)，昭設(shè)備器，咸有章旗(24)。職臣遵分(25)，各知所行，事無嫌疑。黔首改化，遠邇同度(26)，臨古絕尤(27)。常職既定，后嗣循業(yè)，長承圣治。群臣嘉德，祗誦圣烈，請刻之罘。旋(28)，遂之瑯邪，道上黨入(29)?！咀g文】二十九年〔前218〕，始皇到東方去巡游。到達陽武縣博浪沙時，遭到張良和一名力士的行刺，刺客誤中副車，始皇受了驚嚇，捉拿刺客沒有捉到，就命令全國大規(guī)模搜捕了十天。

登上之罘山，刻石立碑，碑文是：二十九年〔前218〕，正值仲春時節(jié)，春日陽氣上升?；实蹡|來游覽，巡行登上之罘，欣賞大海汪洋。諸臣贊賞景物，追頌偉業(yè)初創(chuàng)。圣君始建治道，確定制度法規(guī)，彰明準那么紀綱。對外教化諸侯，廣施禮樂恩德，大義公理顯揚。六國之君邪僻，貪利永無滿足，虐殺不止瘋狂?；实郯z民眾，發(fā)師前往征討，武德奮揚大振。仗義討伐守信，聲威光烈遍傳，海內(nèi)無不歸順。徹底消除強暴，努力拯救萬民，遍安四方遠近。明法普遍施行，天下治理安定，永為法那么無倫。偉大?。√斓厣裰莩嗫h，圣意共同遵循。群臣歌頌功德，請求刻于石碑，表率千古永不隕。在東觀，又刻碑文說：二十九年〔前218〕，皇帝春日出游，巡行來到遠方。幸臨東海之濱，登上之罘高山，欣賞初升朝陽。遙望廣闊絢麗，眾臣推原思念，圣道燦爛輝煌。圣法剛剛實行，對內(nèi)清理陋習(xí)，對外誅滅暴強。軍威遠揚四海，震撼四面八方，終于禽滅六王。開拓一統(tǒng)天下，滅絕種種災(zāi)害，兵器永遠收藏?；实坌廾魇サ?，經(jīng)營治理天下，明視兼聽不倦。樹立申明大義，設(shè)置種種器物，全有等級標志。大臣安守職分，都知各自事務(wù)，諸事畢無猜疑。百姓移風(fēng)易俗，遠近同一法度，終身守法不移。貫常職務(wù)已定，后代遵循先業(yè)，永遠承襲圣治。群臣頌揚大德，敬贊圣明偉業(yè)，請刻之罘永志。不久，始皇前往瑯邪，經(jīng)由上黨返回京城。【原文】三十年，無事。三十一年十二月，更名臘曰“嘉平〞①。賜黔首里六石米②，二羊。始皇為微行咸陽③，與武士四人俱，夜出逢盜蘭池④，見窘⑤，武士擊殺盜，關(guān)中大索二十日。米石千六百⑥。【譯文】三十年〔前217〕，沒有什么事情。三十一年〔前216〕十二月，因為一首民謠說“帝假設(shè)學(xué)之〔仙〕臘嘉平〞，始皇有求仙之志，所以把臘月改名為“嘉平〞。賜給每個里〔一百戶〕六石米，二只羊。始皇在咸陽穿便裝出行，和四個武士一起，晚上在蘭池遇見了強盜，情勢危急，武士們打死了強盜，于是在關(guān)中大規(guī)模搜查了二十天。米價每石一千六百錢?！驹摹咳?，始皇之碣石，使燕人盧生求羨門、高誓①?？添偈T。壞城郭，決通堤防②，其辭曰：遂興師旅，誅戮無道，為逆滅息③。武殄暴逆④，文復(fù)無罪⑤，庶心咸服⑥?；菡摴?。賞及牛馬，恩肥土域⑦?；实蹔^威，德并諸侯，初一泰平⑧。墮壞城郭⑨，決通川防，夷去險阻⑩。地勢既定，黎庶無繇(11)，天下咸撫。男樂其疇(12)，女修其業(yè)，事各有序?；荼恢T產(chǎn)(13)，久并來田(14)，莫不安所。群臣誦烈，請刻此石，垂著儀矩(15)。【譯文】三十二年〔前215〕，始皇前往碣石，派燕國人盧生訪求方士羨門、高誓。在碣石山門刻石立碑。毀壞了城墻，挖通了堤防。所以碑文說：皇帝興師用兵，誅滅無道之君，要把反叛平息。武力消滅暴徒，依法平反良民，民心全都歸服。論功行賞眾臣，惠澤施及牛馬，皇恩遍布全國。皇帝振奮神威，以德兼并諸侯，天下統(tǒng)一太平。撤除關(guān)東舊城，挖通河川堤防，夷平各處險阻。地勢既已平坦，眾民不服徭役，天下都得安撫。男子欣喜耕作，女子修治女紅，事事井然有序?；识鞲采w百業(yè)，合力勤勉耕田，無不樂業(yè)安居。群臣敬頌偉業(yè)，敬請鐫刻此石，永留典范規(guī)矩?！驹摹恳蚴鬼n終、侯公、石生求仙人不死之藥。始皇巡北邊，從上郡入。燕人盧生使入海還，以鬼神事，因奏錄圖書①，曰“亡秦者胡也②〞。始皇及使將軍蒙恬發(fā)兵三十萬人北擊胡，略取河南地?！驹摹咳?，發(fā)諸嘗逋亡人、贅婿、賈人略取陸梁地①，為桂林、象郡、南海，以適遣戌②。西北斥逐匈奴③。自榆中并河以東，屬之陰山，以為〔三〕〔四〕十四縣，城河上為塞⑷。又使蒙恬渡河取高闕、〔陶〕〔陽〕山、北假中，筑亭障以逐戎人⑤。徙謫，實之初縣⑥。禁不得祠。明星出西方⑦。三十四年，適治獄吏不直者，筑長城及南越地?！咀g文】三十三年〔前214〕，征發(fā)那些曾經(jīng)逃亡的犯人，典押給富人做奴隸、主家又給娶了妻子的人，以及商販，去奪取陸梁地區(qū)，設(shè)置桂林、象郡、南海等郡，把受貶謫的人派去防守。又在西北驅(qū)逐匈奴。從榆中沿黃河往東一直連接到陰山，劃分成四十四個縣。沿河修筑城墻，設(shè)置要塞。又派蒙恬渡過黃河去奪取高闕、陽山、北假一帶地方，筑起堡壘以驅(qū)逐戎狄。遷移被貶謫的人，讓他們充實新設(shè)置的縣。發(fā)布禁令不準祭祀主稼穡的靈星。彗星出現(xiàn)在西方。三十四年〔前213〕，貶謫執(zhí)法不正的法官去修筑長城及戌守南越地區(qū)?！驹摹渴蓟手镁葡剃枌m，博士七十人前為壽①。仆射周青臣進頌曰：“他時秦地不過千里②，賴陛下神靈明圣，平定海內(nèi)，放逐蠻夷，日月所照，莫不賓服。以諸侯為郡縣，人人自安樂，無戰(zhàn)爭之患，傳之萬世。自上古不及陛下威德?！笆蓟蕫偂２┦魁R人淳于越進曰：“臣聞殷周之王千余歲，封子弟功臣，自為枝輔③。今陛下有海內(nèi)，而子弟為匹夫④，卒有田常、六卿之臣⑤，無輔拂⑥，何以相救哉？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⑦，非所聞也。今青臣又面諛以重陛下之過，非忠臣。〞始皇下其議。丞相李斯曰：“五帝不相復(fù)⑧，三代不相襲⑨，各以治，非其相反，時變異也。今陛下創(chuàng)大業(yè)，建萬世之功，固非愚儒所知，且越言乃三代之事，何足法也？異時諸侯并爭⑩，厚招游學(xué)(11)。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當家那么力農(nóng)工(12)，士那么學(xué)習(xí)法令辟禁(13)。今諸生不師今而學(xué)古，以非當世(14)，惑亂黔首。丞相臣斯昧死言：古者天下散亂，莫之能一，是以諸侯并作(15)，語皆道古以害今，飾虛言以亂實，人善其所私學(xué)，以非上之所建立。今皇帝并有天下，別黑白而定一尊。私學(xué)而相與非法教，人聞令下，那么各以其學(xué)議之，入那么心非，出那么巷議，夸主以為名(16)，異取以為高(17)，率群下以造謗。如此弗禁，那么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18)。禁之便。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19)。非博士官所職(20)，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21)。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22)。以古非今者族(23)。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24)。所不去者，醫(yī)藥卜筮種樹之書(25)。假設(shè)欲有學(xué)法令，以吏為師。〞制曰：“可。〞【譯文】秦始皇在咸陽宮擺設(shè)酒宴，七十位博士上前獻酒頌祝壽辭。仆射〔ｙè，夜〕周青臣走上前去頌揚說：“從前秦國土地不過千里，仰仗陛下神靈明圣，平定天下，驅(qū)逐蠻夷，但凡日月所照耀到的地方，沒有不臣服的。把諸侯國改置為郡縣，人人安居樂業(yè)，不必再擔(dān)憂戰(zhàn)爭，功業(yè)可以傳之萬代。您的威德，自古及今無人能比。〞始皇十分快樂。博士齊人淳于越上前說：“我聽說殷朝、周朝統(tǒng)治天下達一千多年，分封子弟功臣，給自己當作輔佐。如今陛下?lián)碛刑煜?，而您的子弟卻是平民百姓，一旦出現(xiàn)象齊國田常、晉國六卿之類謀殺君主的臣子，沒有輔佐，靠誰來救援呢？凡事不師法古人而能長久的，還沒有聽說過。剛剛周青臣又當面阿諛，以致加重陛下的過失，這不是忠臣。〞始皇把他們的意見下交群臣議論。丞相李斯說：“五帝的制度不是一代重復(fù)一代，夏、商、周的制度也不是一代因襲一代，可是都憑著各自的制度治理好了，這并不是他們成心要彼此相反，而是由于時代變了，情況不同了。現(xiàn)在陛下開創(chuàng)了大業(yè)，建立起萬世不朽之功，這本來就不是愚陋的儒生所能理解的。況且淳于越所說的是夏、商、周三代的事，哪里值得取法呢？從前諸侯并起紛爭，才大量招攬游說之士?，F(xiàn)在天下平定，法令出自陛下一人，百姓在家就應(yīng)該致力于農(nóng)工生產(chǎn)，讀書人就應(yīng)該學(xué)習(xí)法令刑禁?，F(xiàn)在儒生們不學(xué)習(xí)今天的卻要效法古代的，以此來誹謗當世，惑亂民心。丞相李斯冒死罪進言：古代天下散亂，沒有人能夠統(tǒng)一，所以諸侯并起，說話都是稱引古人為害當今，矯飾虛言撓亂名實，人們只欣賞自己私下所學(xué)的知識，指責(zé)朝廷所建立的制度。當今皇帝已統(tǒng)一天下，分辨是非黑白，一切決定于至尊皇帝一人?？墒撬綄W(xué)卻一起非議法令，教化人們一聽說有命令下達，就各根據(jù)自己所學(xué)加以議論，入朝就在心里指責(zé)，出朝就去街巷談議，在君主面前夸耀自己以求取名利，追求奇異說法以抬高自己，在民眾當中帶頭制造謗言。象這樣卻不禁止，在上面君主威勢就會下降，在下面朋黨的勢力就會形成。臣以為禁止這些是適宜的。我請求讓史官把不是秦國的典籍全部焚毀。除博士官署所掌管的之外，天下敢有收藏?詩?、?書?、諸子百家著作的，全都送到地方官那里去一起燒掉。有敢在一塊兒談議?詩?、?書?的處以死刑示眾，借古非今的滿門抄斬。官吏如果知道而不舉報，以同罪論處。命令下達三十天仍不燒書的，處以臉上刺字的黥刑，處以城旦之刑四年，發(fā)配邊疆，白天防寇，夜晚筑城。所不取締的，是醫(yī)藥、占卜、種植之類的書。如果有人想要學(xué)習(xí)法令，就以官吏為師。〞秦始皇下詔說：“可以。〞【原文】三十五年，除道①，道九原抵云陽，塹山堙谷②，直通之。于是始皇以為咸陽人多，先王之宮廷小，吾聞周文王都豐，武王都鎬，豐鎬之間，帝王之都也。乃營作朝宮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③，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④。周馳為閣道⑤，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顛以為闕⑥。為復(fù)道，自阿房渡渭，屬之咸陽，以象天極閣道絕漢抵營室也⑦。阿房宮未成；成，欲更擇令名名之⑧。作宮阿房，故天下謂之阿房宮。隱宮徒刑者七十余萬人⑨，乃分作阿房宮，或作麗山。發(fā)北山石?、?。乃寫蜀、荊地材皆至(11)。關(guān)中計宮三百，關(guān)外四百余。于是立石東海上朐界中，以為秦東門。因徙三萬家麗邑，五萬家云陽，皆復(fù)不事十歲。

【譯文】三十五年〔前212〕，開始修筑道路，經(jīng)由九原一直修到云陽，挖掉山峰填平河谷，筆直貫穿。這時始皇認為咸陽人口多，先王宮廷窄小，聽說周文王建都在豐，武王建都在鎬〔ｈàｏ，號〕，豐、鎬兩城之間，才是帝王的都城所在。于是就在渭水南上林苑內(nèi)修建朝宮。先在阿房〔ē

ｐáｎｇ，陰平鵝、旁〕建前殿，東西長五百步，南北寬五十丈，宮中可以容納一萬人，下面可以樹立五丈高的大旗。四周架有天橋可供馳走，從宮殿之下一直通到南山。在南山的頂峰修建門闕作為標志。又修造天橋，從阿房跨過渭水，與咸陽連接起來，以象征天上的北極星、閣道星跨過銀河抵達營室星。阿房宮沒有建成；方案等竣工之后，再選擇一個好名字給它命名。因為是在阿房修筑此宮，所以人們就稱它為阿房宮，愛過宮刑、徒刑的七十多萬人，分別被派去修建阿房宮，有的去營建驪山。從北山開采來山石，從蜀地、荊地運來木料。關(guān)中總共建造宮殿三百座，關(guān)外建四百座。于是在東海邊的朐〔ｑú，渠〕山上豎立大石，作為秦朝國境的東門。為此遷徙三萬家到驪邑，五萬家到云陽，都免除十年的賦稅和徭役?！驹摹勘R生說始皇曰：“臣等求芝奇藥仙者常弗遇①，類物有害之者②。方中③，人主時為微行以辟惡鬼，惡鬼辟，真人至。人主所居而人臣知之，那么害于神。真人者，入水不濡④，入火不濡⑤，陵云氣⑥，與天地久長。今上治天下，未能恬倓⑦。愿上所居宮毋令人知，然后不死之藥殆可得也⑧。〞于是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謂‘真人’，不稱‘朕’。〞乃令咸陽之旁二百里內(nèi)宮觀二百七十復(fù)道甬道相連，帷帳鐘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徙⑨。行所幸⑩，有言其處者，罪死。始皇帝幸梁山宮(11)，從山上見丞相車騎眾，弗善也(12)。中人或告丞相(13)，丞相后損車騎(14)。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語。〞案問莫服(15)。當是時，詔捕諸時在旁者，皆殺之。自是后莫知行之所在。聽事(16)，群臣受決事，悉于咸陽宮?！咀g文】盧生勸說始皇道：“我們尋找靈芝、奇藥和仙人，一直找不到，好似是有什么東西傷害了它們。我們心想，皇帝要經(jīng)常秘密出行以便驅(qū)逐惡鬼，惡鬼避開了，神仙真人才會來到?；噬献〉牡胤饺绻尦甲觽冎?，就會妨害神仙。真人是入水不會沾濕，入火不會燒傷的，能夠乘駕云氣遨游，壽命和天地共久長?，F(xiàn)在皇上治理天下，還沒能做到清靜恬淡。希望皇上所住的宮室不要讓別人知道，這樣，不死之藥或許能夠得到。〞于是始皇說：“我羨慕神仙真人，我自己就叫‘真人’，不再稱‘朕’了。〞于是令咸陽四旁二百里內(nèi)的二百七十座宮觀都用天橋、甬道相互連接起來；把帷帳、鐘鼓和美人都安置在里邊，全部按照所登記的位置不得移動。皇帝所到的地方，如有人說出去，就判死罪。有一次皇帝幸臨梁山宮，從山上望見丞相的隨從車馬眾多，很不贊成?；鹿俳祭镉腥税堰@件事告訴了丞相，丞相以后就減少了車馬數(shù)目，始皇生氣地說：“這是宮中有人泄露了我的話。〞經(jīng)過審問，沒有人認罪，就下詔把當時跟隨在旁的人抓起來，全部殺掉。從此以后再沒有人知道皇帝的行蹤。處理事務(wù)，群臣接受命令，全在咸陽宮進行?！驹摹亢钌?、盧生相與謀曰：始皇為人，天性剛戾自用①，起諸侯，并天下，意得欲從②，以為自古莫及己。專任獄吏，獄吏得親幸。博士雖七十人，特備員弗用③。丞相諸大臣皆受成事，倚辨于上④。上樂以刑殺為威，天下畏罪持祿，莫敢盡忠。上不聞過而日驕，下懾伏謾欺以取容⑤。秦法，不得兼方⑥，不驗，輒死。然候星氣者至三百人⑦，皆良士，畏忌諱諛⑧，不敢端言其過⑨。天下之事無小大皆決于上，上至以衡石量書⑩，日夜有呈(11)，不中呈不得休息(12)。貪于權(quán)勢至如此，未可為求仙藥。〞于是乃亡去。始皇聞亡，乃大怒曰：“吾前收天下書不中用者盡去之。悉召文學(xué)方術(shù)士甚眾(13)，欲以興太平，方士欲練以求奇藥(14)。今聞韓眾去不報，徐市等費以巨萬計，終不得藥，徒奸利相告日聞(15)。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誹謗我，以重吾不德也。諸生在咸陽者，吾使人廉問(16)，或為訞言以亂黔首(17)。〞于是使御史悉案問諸生，諸生傳相告引(18)，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19)，皆坑之咸陽，使天下知之，以懲后(20)。益發(fā)謫徙邊。始皇長子扶蘇諫曰：“天下初定，遠方黔首未集，諸生皆誦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繩之(21)，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始皇怒，使扶蘇北監(jiān)蒙恬于上郡?！咀g文】侯生、盧生一起商量說：“始皇為人，天性粗暴兇狠，自以為是，他出身諸侯，兼并天下，諸事滿意，為所欲為，認為從古到今沒有人比得上他。他專門任用治獄的官吏，獄吏們都受到親近和寵幸。博士雖然也有七十人，但只不過是虛設(shè)充數(shù)的人員。丞相和各位大臣都只是接受已經(jīng)決定的命令，依仗皇上辦事?；噬舷矏塾弥匦獭⒙撅@示威嚴，官員們都怕獲罪，都想保持住祿位，所以沒有人敢真正竭誠盡忠?；噬下牪坏阶约旱倪^錯，因而一天更比一天驕橫。臣子們擔(dān)憂害怕，專事欺騙，屈從討好。秦法規(guī)定，一個方士不能兼有兩種方術(shù)，如果方術(shù)不能應(yīng)驗，就要處死。然而占侯星象云氣以測吉兇的人多達三百，都是良土，然而由于害怕獲罪，就得避諱奉承，不敢正直地說出皇帝的過錯。天下的事無論大小都由皇上決定，皇上甚至用稱來稱量各種書寫文件的竹簡木簡的重量，日夜都有定額，閱讀達不到定額，就不能休息。他貪于權(quán)勢到如此地步，咱們不能為他去找仙藥。〞于是就逃跑了。始皇聽說二人逃跑，十分惱怒地說：“我先前查收了天下所有不適用的書都把它們燒掉。征召了大批文章博學(xué)之士和有各種技藝的方術(shù)之士，想用他們振興太平，這些方士想要煉造仙丹尋找奇藥。今天聽說韓眾逃跑了不再還報。徐市等人花費的錢以數(shù)萬計算，最終也沒找到奇藥，只是他們非法謀利互相揭發(fā)的消息傳到我耳朵里。對盧生等人我尊重他們，賞賜十分優(yōu)厚，如今竟然誹謗我，企圖以此加重我的無德。這些人在咸陽的，我派人去查問過，有的人竟妖言惑眾，擾亂民心。〞于是派御吏去一一審查，這些人輾轉(zhuǎn)揭發(fā)，一個供出一個，始皇親自把他們從名籍上除名，一共四百六十多人，全部活埋在咸陽，讓天下的人知道，以懲戒以后的人。征發(fā)更多的流放人員去戌守邊疆。始皇的大兒子扶蘇進諫說：“天下剛剛平定，遠方百姓還沒有歸附，儒生們都誦讀詩書，效法孔子，現(xiàn)在皇上一律用重法制裁他們，我擔(dān)憂天下將會不安定，希望皇上明察。〞始皇聽了很生氣，就派扶蘇到北方上郡去監(jiān)督蒙恬的軍隊?！驹摹咳?，熒惑守心①。有墜星下東郡②，至地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聞之，遣御史逐問③，莫服，盡取石旁居人誅之，因燔銷其石④。始皇不樂，使博士為?仙真人詩?，及行所游天下，傳令樂人歌弦之⑤。秋，使者從關(guān)東夜過華陰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⑥：“為吾遺滈池君⑦。“因言曰：“今年祖龍死⑧。〞使者問其故，因忽不見，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聞⑨。始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過知一歲事也⑩。〞退言曰：“祖龍者，人之先也(11)。〞使御府視璧，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沈璧也。于是始皇卜之，卦得游徙吉。遷北河榆中三萬家。拜爵一級?！咀g文】

三十六年〔前211〕，火星侵入心宿〔ｘｉù，秀〕，這種天象象征著帝王有災(zāi)。有顆隕星墜落在東郡，落地后變?yōu)槭瘔K，老百姓有人在那塊石頭上刻了“始皇帝死而土地分。〞始皇聽說了，就派御史前去挨家查問，沒有人認罪，于是把居住在那塊石頭周圍的人全部抓來殺了，焚毀了那塊隕石。始皇不快樂，讓博士作了一首?仙真人詩?，等到巡行天下時，走到一處就傳令樂師彈奏唱歌。秋天，使者從關(guān)東走夜路經(jīng)過華陰平舒道，有人手持玉璧攔住使者說：“替我送給滈〔ｈàｏ，皓〕池君。〞趁便說：“今年祖龍死。〞使者問他緣由，那人突然就不見了，放下那真玉璧離去。使者捧回玉璧向秦王陳述了所遇見的情況。始皇沉默了好一會，說：“山里鬼怪本來不過能預(yù)知一年的事。〞當時已是秋季，始皇說今年的日子已不多，這話未必能應(yīng)驗。到退朝時他又說：“祖龍就是人的祖先。〞成心把“祖〞解釋成祖先，祖先是已死去的人，因此“祖龍死〞自然與他無關(guān)。始皇讓御府觀察那塊玉璧，竟然是始皇二十八年出外巡視渡江時沉入水中的那塊。于是始皇為此事進行占卜，占卜的結(jié)果是遷徙才吉利。遷移三萬戶人家到北河、榆中地區(qū)，每戶授給爵位一級?！驹摹咳吣晔鹿锍?，始皇出游。左丞相斯從，右丞相去疾守。少子胡亥愛慕請從，上許之。十一月，行至云夢，望祀虞舜于九疑山。浮江下，觀籍柯，渡海渚。過丹陽，至錢唐。臨浙江，水波惡，乃西百二十里從狹中渡①。上會稽，祭大禹，望于南海，而立石刻頌秦德。其文曰：皇帝休烈，平一宇內(nèi)，德惠修長②。三十有七年，親巡天下，周覽遠方。遂登會稽，宣省習(xí)俗③，黔首齋莊④。群臣誦功，本原事跡，追首高明⑤。秦圣臨國，始定刑名，顯陳舊章。初平法式⑥，審別職任，以立恒常⑦。六王專倍⑧，貪戾慠猛，率眾自強⑨。暴虐恣行⑩，負力而驕，數(shù)動甲兵。陰通間使(11)，以事合從，行為辟方(12)。內(nèi)飾詐謀，外來侵邊，遂起禍殃。義威誅之，殄熄暴悖(13)，亂賊滅亡。圣德廣密，六合之中，被澤無疆。皇帝并宇，兼聽萬事(14)，遠近畢清。運理群物(15)，考驗事實，各載其名。貴賤并通，善否陳前(16)，靡有隱情。飾省宣義(17)，有子而嫁(18)，倍死不貞。防隔內(nèi)外，禁止淫泆(19)，男女絜(20)誠。夫為寄豭(21)，殺之無罪，男秉義程(22)。妻為逃嫁(23)，子不得母(24)，咸化廉清。大治濯俗(25)，天下承風(fēng)(26)，蒙被休經(jīng)(27)。皆遵度軌，和安敦勉(28)，莫不順令。黔首修絜(29)，人樂同那么(30)，嘉保太平。后敬奉法，常治無極，輿舟不傾，從臣誦烈，請刻此石，光垂休銘(31)?！咀g文】三十七年〔前210〕十月癸丑日，始皇外出巡游。左丞相李斯跟隨著，右丞相馮去疾留守京城。少子胡亥想去巡游，要求跟隨著，皇上容許了他。十一月，走到云夢，在九疑山遙祭虞舜。然后乘船沿長江而下，觀覽籍柯，渡過海渚〔ｚｈǔ，煮〕，經(jīng)過丹陽，到達錢塘。到浙江邊上的時候，水波兇險，就向西走了一百二十里，從江面狹窄的地方渡過。登上會稽山，祭祀大禹，遙望南海。在那里刻石立碑，頌揚秦朝的功德。碑文是：皇帝功業(yè)偉大，統(tǒng)一平定天下，德惠深厚久長。三十七年，親自巡行天下，遍游觀覽遠方。登臨會稽山峰，考察民間習(xí)俗，百姓恭敬景仰。群臣齊頌功德，推原皇帝事跡，追溯英明高強。秦朝圣王登位，創(chuàng)制刑法名稱，闡述舊有規(guī)章。建立公平法那么，審慎區(qū)分職責(zé)，確立永久綱紀。六國之王專橫，貪利傲慢兇狠，憑借人多逞強。暴虐橫行無忌，倚仗武力驕橫，屢動干戈打仗。暗中安置坐探，聯(lián)合六國合縱，行為卑劣猖狂。對內(nèi)說謊狡詐，向外侵我邊境，由此引起禍殃。仗義揚威誅討，消滅兇暴叛逆，亂賊終于滅亡。圣德廣博深厚，天地四海之內(nèi)，恩澤覆蓋無疆?；实劢y(tǒng)一天下，一人兼理萬機，遠近到處清明。執(zhí)掌管理萬物，考察驗證事實，分別記錄其名。貴賤都能相通，好壞當前陳述，無人隱瞞實情。治有過揚道義，有夫棄子而嫁，背夫不貞無情。以禮分別內(nèi)外，禁止縱欲放縱，男女都應(yīng)潔誠。丈夫在外淫亂，殺了沒有罪過，男子須守規(guī)程。妻子棄夫逃嫁，子不認她為母，都要感化清正。治理蕩滌惡俗，全民承受教化，天下沐浴新風(fēng)。人人遵守規(guī)矩，和好安定互勉，無不順從命令。百姓美善清潔，全都自愿守法，樂保天下太平。后人敬奉圣法，大治大安無邊，車船不翻不傾。眾臣頌揚功業(yè)，請求刻石作銘，傳千古放光明?！驹摹窟€過吳，從江乘渡，并海上，北至瑯邪。方士徐市等入海求神藥，數(shù)歲不得，費多，恐譴，乃詐曰：“蓬萊藥可得，然常為大鮫魚所苦①，故不得至，愿望請善射與俱②，見那么以連駑射之③。〞始皇夢與海神戰(zhàn)，如人狀。問占夢④，博士曰：“水神不可見，以大魚蛟龍為候⑤。今上禱祠備謹⑥，而有此惡神，當除去，而善神可致。〞乃令入海者賁捕巨魚具⑦，而自以連駑侯大魚出射之。自瑯邪北至榮成山，弗見。至之罘，見巨魚，射殺一魚。遂并海西?！咀g文】始皇返回，途經(jīng)吳地，從江乘縣渡江。沿海岸北上，到達瑯邪。方士徐市等人入海尋找仙藥，好幾年也沒找到，花費錢財很多，害怕遭受責(zé)罰，就欺騙說：“蓬萊仙藥可以找到，但常被大鯊魚困擾，所以無法到達，希望皇上派善于射箭的人一起去，遇到大鯊魚就用裝有機關(guān)可以連續(xù)發(fā)射的弓弩射它。〞始皇作夢與海神交戰(zhàn)，海神的形狀好象人。請占夢的博士給圓夢，博士說：“水神本來是看不到的，它用大魚蛟龍做偵探?，F(xiàn)在皇上祭祀周到恭敬，卻出現(xiàn)這種惡神，應(yīng)當除掉它，然后真正的善神就可以找到了。〞于是命令入海的人攜帶捕大魚的工具，親自帶著有機關(guān)的弓弩去等侯大魚出來以便射它。從瑯邪向北直到榮成山，都不曾遇見。到達之罘的時候，遇見了大魚，射死了一條。接著又沿海向西進發(fā).【原文】至平原津而病。始皇惡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上病益甚，乃為璽書賜公子扶蘇曰①：“與喪會咸陽而葬②。〞書已封，在中車府令趙高行符璽事所，未授使者。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臺。丞相斯為上崩在外，恐諸公子天下有變，乃秘之，不發(fā)喪③。棺載辒涼車中④，故幸宦者參乘⑤，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輒從辒涼車中可其奏事⑥。獨子胡亥、趙高及所幸宦者五六人知上死。趙高故嘗教胡亥書及獄律令法事，胡亥私幸之。高乃與公子胡亥、丞相斯陰謀破去始皇所封書賜公子扶蘇者，而更詐為丞相斯受始皇遺詔沙丘，立子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公子扶蘇、蒙恬，數(shù)以罪⑦，賜死⑧。語具在李斯傳中。行，遂從井陘抵九原。會暑，上辒車臭，乃詔從官令車載一石鮑魚，以亂其臭?！咀g文】

秦始皇到達平原津時生了病。始皇討厭說“死〞這個字，群臣沒有敢說死的事情?；实鄄〉酶鼌柡α耍蛯懥艘环馍w上御印的信給公子扶蘇說：“回咸陽來參加喪事，在咸陽安葬。〞信已封好了，存放在中東府令趙高兼掌印璽事務(wù)的辦公處，沒有交給使者。七月丙寅日，始皇在沙丘平臺逝世。丞相李斯認為皇帝在外地逝世，恐怕皇子們和各地乘機制造變故，就對此事嚴守秘密，不發(fā)布喪事消息。棺材放置在既密閉又能通風(fēng)的辒〔ｗēｎ，溫〕涼車中，讓過去受始皇寵幸的宦官做陪乘，每走到適當?shù)牡胤?，就獻上飯食，百官象平常一樣向皇上奏事。宦官就在辒涼車中降詔批簽。只有胡亥、趙高和五六個曾受寵幸的宦官知道皇上死了。趙高過去曾經(jīng)教胡亥寫字和獄律法令等事，胡亥私下里很喜愛他。趙高與公子胡亥、丞相李斯秘密商量拆開始皇賜給公子扶蘇的那封已封好的信。謊稱李斯在沙丘接受了始皇遺詔，立皇子胡亥為太子。又寫了一封信給公子扶蘇、蒙恬，列舉他們的罪狀，賜命他們自殺。這些事都記載在?李斯列傳?中，繼續(xù)往前走，從井陘到達九原。正趕上是暑天，皇上的尸體在辒涼車中發(fā)出了臭味，就下令隨從官員讓他們往車里裝一石有腥臭氣的腌魚，讓人們分不清尸臭和魚臭?！驹摹啃袕闹钡乐料剃枹?，發(fā)喪。太子胡亥襲位，為二世皇帝。九月，葬始皇酈山。始皇初即位，穿治酈山②，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詣七十余萬人，穿三泉③，下銅而致?、埽瑢m觀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滿之⑤。令匠作機駑矢⑥，有所穿近者輒射之。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魚膏為燭⑦，度不滅者久之。二世曰：“先帝后宮非有子者，出焉不宜。皆令從死⑧，死者甚眾。葬既已下，或言工匠為機，臧皆知之，臧重即泄。大事畢，已臧，閉中羨⑨，下外羨門，盡閉工匠臧者，無復(fù)出者。樹草木以象山⑩。

【譯文】一路行進，從直道回到咸陽，發(fā)布治喪的公告。皇太子繼承皇位，就是二世皇帝。九月，把始皇安葬在酈山。始皇當初剛剛登位，就挖通治理了酈山，到統(tǒng)一天下后，從全國各地送來七十多萬徒役，鑿地三重泉水那么深，灌注銅水，填塞縫隙，把外棺放進去，又修造宮觀，設(shè)置百官位次，把珍奇器物、珍寶怪石等搬了進去，放得滿滿的。命令工匠制造由機關(guān)操縱的弓箭，如有人挖墓一走近就能射死他。用水銀做成百川江河大海，用機器遞相灌注輸送，頂壁裝有天文圖象，下面置有地理圖形。用娃娃魚的油脂做成火炬，估計很久不會熄滅。二世說：“先帝后宮妃嬪沒有子女的，放她們出去不適宜。〞就命令這些人全部殉葬，殉葬的人很多。下葬完畢，有人說是工匠制造了機械，墓中所藏寶物他們都知道，寶物多而貴重，這就難免會泄露出去。隆重的喪禮完畢，寶物都已藏好，就封閉了墓道的中間一道門，又把墓地最外面的一道門放下來，工匠們?nèi)勘环忾]在里邊，沒有一個再出來的。墓上栽種草木，從外邊看上去好似一座山?！驹摹慷阑实墼辏甓?。趙高為郎中令，任用事①。二世下詔，增始皇寢廟犧牲及山川百祀之禮②。令群臣議尊始皇廟。群臣皆頓首言曰：“古者天子七廟③，諸侯五，大夫三，雖萬世世不軼毀④。今始皇為極廟⑤，四海之內(nèi)皆獻貢職⑥，增犧牲，禮咸備，毋以加⑦。先王廟或在西雍，或在咸陽。天子儀當獨奉酌祠始皇廟⑧。自襄公已下軼毀。所置凡七廟。群臣以禮進祠，以

尊始皇廟為帝者祖廟?；实蹚?fù)自稱‘朕’。〞【原文】二世與趙高謀曰：“朕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集附①。先帝巡行郡縣，以示強，威服海內(nèi)，今晏然不巡行②，即見弱③，毋以臣畜天下④。〞春，二世東行郡縣，李斯從。到碣石，并海，南至?xí)?，而盡刻始皇所立刻石，石旁著大臣從者名⑤，以章先帝成功盛德焉⑥：

皇帝曰：“金石刻盡始皇帝所為也，今襲號而金石刻辭不稱始皇帝，其于久遠也如后嗣為之者，不稱成功盛德。〞丞相臣斯、臣去疾、御史大夫臣德昧死言：“臣請具刻詔書刻石，因明白矣。臣昧死請。〞制曰：“可。〞遂至遼東而還?！咀g文】二世跟趙高商議說：“我年紀輕，剛登位，百姓還不順從。先帝巡視各郡縣，以顯示他的強有力，威勢震服海內(nèi)?，F(xiàn)在我安然住在皇宮不出巡游，就讓人看著我無能，沒有方法統(tǒng)治天下。〞春天，二世東行巡視郡縣，李斯跟隨著。到達碣石山，沿海南行到達會稽，在始皇所立的石碑上都刻上字，碑石旁都增刻上隨從的大臣的名字，以使先帝的功業(yè)盛德更加明顯?；实壅f：“金石碑刻全是始皇帝建造的?，F(xiàn)在我承襲了皇帝名號，可是金石碑刻上不稱始皇帝，以后年代久遠了，就好似是后代子孫建造的，以致不能稱揚始皇帝的功業(yè)和盛德。〞丞相臣李斯、臣馮去疾、御史大夫臣德冒死罪進言說：“我們請求把詔書全刻在石碑上，這樣就明白了。為臣冒死罪請求。〞制書批復(fù)說：“可以。〞接著到了遼東，然后返回?！驹摹坑谑嵌滥俗裼泌w高，申法令。乃陰與趙高謀曰：“大臣不服，官吏尚強，及諸公子必與我爭①，為之奈何？〞高曰：“臣固愿言而未敢也。先帝之大臣，皆天下累世名貴人也②，積功績世以相傳久矣。今高素小賤，陛下幸稱舉③，令在上位，管中事④。大臣鞅鞅⑤，特以貌從臣，其心實不服。今上出，不因此時案郡縣守尉有罪者誅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上生平所不可者。今時不師文而決于武力⑥，愿陛下遂從時毋疑，即群臣不及謀⑦。明主收舉余民，賤者貴之⑧，貧者富之，遠者近之，那么上下集而國安矣。〞二世曰：“善。〞乃行誅大臣及諸公子，以罪過連逮少近官三郎⑨，無得立者，而六公子戮死于杜。公子將閭昆弟三人囚于內(nèi)宮，議其罪獨后。二世使使令將閭曰：“公子不臣⑩，罪當死，吏致法焉(11)。〞將閭曰：“闕廷之禮，(12)吾未嘗敢不從賓贊也；廊廟之位(13)，吾未嘗敢失節(jié)也(14)；受命應(yīng)時，吾未嘗敢失辭也(15)。何謂不臣？愿聞罪而死。〞使者曰：“臣不得與謀，奉書從事。〞將閭乃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天乎！吾無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劍自殺。宗室振恐(16)。群臣諫者以為誹謗，大吏持祿取容，黔首振恐。【譯文】這時候秦二世就按照趙高的建議，申明法令。他暗中與趙高謀劃說：“大臣們都不服從，官吏還很有力，還有各位皇子一定要跟我爭權(quán)，對這些我該怎么辦呢？〞趙高說：“這些話我本來就想說卻沒敢說。先帝在位時的大臣，都是接連多少代有名望的貴人，建功立業(yè)，世代相傳，已經(jīng)很久了。如今為臣趙高生來卑賤，幸蒙陛下抬舉，讓我身居高位，管理宮廷事務(wù)。大臣們并不滿意，只在外表上服從，實際上心里不服?，F(xiàn)在皇上出巡，何不借此時機查辦郡縣守尉中的有罪者，把他們殺掉，這樣，在上可以使皇上的威嚴震天下，在下可以除掉皇上一向所不滿意的人?，F(xiàn)時不能師法文治而應(yīng)取決于武力，希望陛下能順應(yīng)時勢，切勿猶豫，那么大臣們就來不及謀算了。英明的君主收集舉用那些被棄不用的人。讓卑賤的顯貴起來，讓貧窮的富裕起來，讓疏遠的變得親近，這樣就能上下團結(jié)國家安定了。〞二世說：“好！〞于是就誅殺大臣和皇子們，制造罪名連帶拘捕近侍小臣中郎、外郎、散郎，沒有一個得以免罪，六個皇子被殺死在杜縣。皇子將閭兄弟三人被囚禁在內(nèi)宮，議定他們的罪狀。秦二世派使者命令將閭說：“你們不盡臣道，當外死罪，官吏依法行刑來了。〞將閭說：“宮廷的禮節(jié)，我從來不敢不聽從掌管司儀的賓贊；朝廷的位次，我從來不敢有失禮節(jié)；奉命對答，我從來不敢說錯話。怎么能說不盡臣道呢？希望能知道罪名再死。〞使者說：“我不能參與謀議，只是奉命行事。〞將閭仰天大聲呼喊，呼喊了幾次說：“天?。∥覜]有罪！〞兄弟三人都流著眼淚拔劍自殺了?；首鍨橹痼@恐慌。大臣們進諫的被認為是誹謗，大官們?yōu)楸Ｗ〉撐欢鼜挠懞?，百姓震驚恐懼?！驹摹克脑拢肋€至咸陽，曰：“先帝為咸陽朝廷小，故營阿房宮。為室堂未就①，會上崩，罷其作者，復(fù)土酈山②。酈山事大畢③，今釋阿房宮弗就，那么是章先帝舉事過也。〞復(fù)作阿房宮。外撫四夷，如始皇計。盡取其材士五萬人為屯衛(wèi)咸陽④，令教射狗馬禽獸。當食者多，度缺乏，下調(diào)郡縣轉(zhuǎn)輸菽粟芻藁⑤，皆令自赍糧食，咸陽三百里內(nèi)不得食其谷。用法益刻深⑥?！咀g文】四月，二世返回到咸陽，說：“先帝因為咸陽朝廷小，所以營建阿房宮，室堂還沒有建成，趕上始皇去世，只得讓修建的人停下來，調(diào)到酈山去修墓。酈山修墓的工作已全部完畢，現(xiàn)在放下阿房宮而不把它建成，就是說明先帝辦事有失誤。〞又開始修建阿房宮。對外安撫四方的外族，遵循始皇的策略，征召了五萬身強力壯的兵丁守衛(wèi)咸陽。下令教習(xí)射箭，還要飼養(yǎng)供宮廷玩賞的狗馬禽獸，兵丁狗馬禽獸所需糧食很多，估計咸陽倉里的糧食不夠用，就從下面各郡縣征調(diào)運來糧食和飼料，讓轉(zhuǎn)運人員都自帶干糧，咸陽四百里之內(nèi)不準吃這些糧食。施法更加嚴酷?！驹摹科咴拢潢悇俚确垂是G地，為“張楚〞①。勝自立為楚王，居陳，遣諸將徇地②。山東郡縣少年苦秦吏③，皆殺其守尉令丞反，以應(yīng)陳涉，相立為侯王④，合從西鄉(xiāng)⑤，名為伐秦，不可勝數(shù)也。謁者使東方來，以反者聞二世。二世怒，下吏⑥。后使者至，上問，對曰：“群盜，郡守尉方逐捕，今盡得，缺乏憂。〞上悅。武臣自立為趙王，魏咎為魏王，田儋為齊王。沛公起沛。項梁舉兵會稽郡?！咀g文】七月，戌卒陳勝等在原生楚國之地造反，國號為“張楚〞取張大楚國之意。陳勝自立為楚王，住在陳縣，派遣將領(lǐng)們奪取土地。崤山函谷關(guān)以東的山東各郡縣，年輕人因為受盡秦朝官吏之苦，都殺掉了他們的郡守、郡尉、縣令、縣丞，起來造反，以響應(yīng)陳勝，并在各地相繼擁立侯王，取合起來向西進攻，旗號都是討伐秦朝，人數(shù)多得數(shù)也數(shù)不清。掌管傳達通報的謁者出使山東回來，把山東造反的情況報告了二世。二世很生氣，就把謁者下交給主管官吏去處理。后邊的使者回來，皇上問他，他答復(fù)說：“那不過是一群盜匪，郡守、郡尉正在追捕，現(xiàn)在全部抓獲了，不值得擔(dān)憂。〞皇上快樂了。武臣自立為趙王，魏咎為魏王，田儋〔ｄ?。恚瑩?dān)〕為齊王，沛公在沛縣起義。項梁在會稽郡起兵?！驹摹慷甓惿嫠仓苷碌葘⑽髦翍?，兵數(shù)十萬。二世大驚，與群臣謀曰：“奈何？〞少府章邯曰：“盜已至，眾強，今發(fā)近縣不及矣①。酈山徒多，請赦之，授兵以擊之。〞二世乃大赦天下，使章邯將，擊破周章軍而走，遂殺章曹陽。二世益遣長史司馬欣、董翳佐章邯擊盜②，殺陳勝城父，破項梁定陶，滅魏咎臨濟。楚地盜名將已死，章邯乃北渡河，擊趙王歇等于鉅鹿?！咀g文】二年〔前208〕冬天，陳勝派遣的周章等將領(lǐng)向西到達戲水，兵力有幾十萬。二世大為吃驚，跟群臣商議說：“怎么辦？〞少府章邯說：“盜匪已經(jīng)來了，人數(shù)多勢力強，現(xiàn)在征發(fā)附近各縣的軍隊是來不及了。酈山徒役很多，請赦免他們，授予他們兵器去迎擊起義軍。〞于是二世大赦天下，派章邯領(lǐng)兵為將，打敗了周章的軍隊，周章敗逃，被殺死在曹陽。二世又增派長史司馬欣、董翳〔ｙì，義〕去幫助章邯攻打起義軍，在城父殺死了陳勝，在定陶打敗了項梁，在臨濟殺死了魏咎。楚地起義軍的名將已經(jīng)被殺死，章邯就向北渡過黃河，到鉅鹿攻打趙王趙歇等人?！驹摹口w高說二世曰：“先帝臨制天下久，故群臣不敢為非，進邪說。今陛下富于春秋①，初即位，奈何與公卿廷決事②？事即有誤，示群臣短也③。天子稱朕，固不聞聲④。〞于是二世常居禁中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