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山莊人物形象深層剖析_第1頁
呼嘯山莊人物形象深層剖析_第2頁
呼嘯山莊人物形象深層剖析_第3頁
呼嘯山莊人物形象深層剖析_第4頁
呼嘯山莊人物形象深層剖析_第5頁
已閱讀5頁,還剩34頁未讀 繼續(xù)免費閱讀

下載本文檔

版權(quán)說明:本文檔由用戶提供并上傳,收益歸屬內(nèi)容提供方,若內(nèi)容存在侵權(quán),請進行舉報或認領

文檔簡介

-PAGE4-導論《呼嘯山莊》是獨立于維多利亞時代主流文學之外的一部經(jīng)典小說,自出版以來一直備受爭議。一方面囿于小說力圖摧毀那些堅定的前輩清教徒們建立起來的美德和信念,另一方面,對于那些熟悉了狄更斯、薩克雷或奧斯丁的讀者來說,艾米莉顯得如此怪異、反叛而鮮為人接納。即便是她的推崇者,也只是將她當作一個非同凡響的天才,褒揚之聲“鮮而有之”。直至19世紀末期,這部具有精妙的敘事手法和震撼人心的主題的小說才開始受到人們的廣泛關注,進而引發(fā)后世對其進行著全方位地探求與詮釋。在過去的一百多年中,《呼嘯山莊》在學術(shù)界不時掀起研究的熱潮,彰顯出其現(xiàn)代性和永恒性的不朽魅力。研究者多采用社會學、結(jié)構(gòu)主義、解構(gòu)主義、女權(quán)主義、神話原型批評、后殖民主義、生態(tài)主義等理論,從作家、作品及讀者的角度出發(fā),對該小說進行分析并提出了諸多新穎而有價值的見解,以期揭開這一“我們現(xiàn)代文學的斯芬克斯”之謎。如:桑格和塞西爾對作者創(chuàng)作意圖及其在作品中的貫徹的研究;多蘿西·凡根特對小說文本的分析;克爾莫德對重視文本多義性的闡釋及強調(diào)讀者在闡釋中的重要作用等。這種多元化的研究格局使這部小說得以深入的開掘,并由此產(chǎn)生了大量有價值的研究論文。這些研究論文雖闡釋角度不同,但都具有一定的合理性,然而,它們都不是終極性的。事實上,任何文學的研究都不可能是終極性的。《呼嘯山莊》的意義系統(tǒng)是開放性的,我們完全可以在及時吸納近年來國內(nèi)外學界出現(xiàn)的較為成熟的原創(chuàng)理論和思維方法的基礎上,見仁見智地對其做進一步的探求和研究。關于《呼嘯山莊》的主題,文學評論家們可謂各持己見。有人認為小說揭露了人性的邪惡與陰暗面,反映的是傳統(tǒng)哥特式小說的主題;有人認為小說反映的是主人公凱瑟琳與希斯克厲夫迷失自我、追尋自我的歷程,揭示了人性的泯滅與復蘇;還有人認為小說通過人物間復雜的關系,反映出了人們追求自由和自我束縛兩種傾向的矛盾……盡管評論者各執(zhí)一詞,但這些評論都從某一個側(cè)面折射出這部像謎一般的小說豐富的內(nèi)涵及其復雜的主題。劉劍,羅忠民:《艾米莉·勃朗特:人格分裂與瘋狂宣泄》,載《鄭州航空工業(yè)管理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劉劍,羅忠民:《艾米莉·勃朗特:人格分裂與瘋狂宣泄》,載《鄭州航空工業(yè)管理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2期,第43-44頁。二十世紀最偉大的心理學家弗洛伊德將人的精神結(jié)構(gòu)分為三個層次:本我(id)、自我(ego)和超我(superego)。按照他的理論,“本我”是潛意識的一部分,是人出生時唯一的人格結(jié)構(gòu)。它只與直接滿足個體需要的東西有關,不受物理的和社會的約束。本我沖動永遠存在,它必須受到健康人格其他方面的限制。“自我”是顯意識的一部分,它存在于人格的表層,在考慮情境現(xiàn)實性和行為后果的前提下嘗試著滿足本我沖動?!俺摇币嗍且庾R的一部分,是理想化的自我,它產(chǎn)生于人與社會環(huán)境接觸的過程中,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社會的價值和標準,并使人能按照自己的價值觀念和理想行事?!氨疚摇薄ⅰ白晕摇焙汀俺摇毕嗷パa充、相互對立?!白晕摇苯橛凇氨疚摇迸c“超我”之間,它在意識、前意識和無意識各部分之間自由活動,控制著本我沖動和超我的需要,將那些不為社會所接納的東西控制在無意識中,為“本我”尋找一個達到目的的最佳方式,既防止過度壓抑造成精神傷害,又避免與社會道德公開沖突,力圖在“本我”與“超我”之間尋求一個最佳的平衡點,以同時滿足本我沖動、“超我”和現(xiàn)實三方面的要求。因此,在每個人意識之下的某個地方,都存在自我放縱、考慮現(xiàn)實性和強制執(zhí)行嚴格道德準則三者之間的緊張狀態(tài)。JerryM.JerryM.Burger:《人格心理學》,陳會昌等譯,北京,中國輕工業(yè)出版社,2008年,第32-47頁。本文試圖以維多利亞時代為背景,以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原理為理論支撐,從“本我”、“自我”、“超我”的角度切入,通過深入剖析小說中各類人物所體現(xiàn)出來的種種困惑及其它們之間的關系,揭示出艾米莉·勃朗特與其作品主題、人物、環(huán)境的人性困惑共性,以期為人性探討提供理論支撐。全文共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為導論。概述艾米莉·勃朗特的名作《呼嘯山莊》的發(fā)展歷程,中西方學界對該小說的研究現(xiàn)狀和研究成果,眾多文學研究者關于該小說主題的探討,并在此基礎上介紹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第二部分包括三章。第一章剖析了小說女主人公凱瑟琳狂放不拘、倔強剛愎、熱情洋溢、憂郁傷感的性格特點以及這一性格形成的深層原因。凱瑟琳在短暫的人生道路上經(jīng)歷了人性中本我和超我的猛烈沖突,其婚姻悲劇既是由于她內(nèi)心深處同時追求理想化愛情與現(xiàn)實愛情的“兼得”心理,又源于自身當時所處的邊緣性處境?!袄硐搿迸c“現(xiàn)實”這兩股力量在她身上相互對抗,勢均力敵,最終導致其精神撕裂。凱瑟琳的形象很好地詮釋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第二章主要就希斯克厲夫從一個具有諸多人性美德的少年,到歷經(jīng)磨難之后人性扭曲而瘋狂復仇,直至最終人性得以復歸展開論述。重點探討了希斯克厲夫人格異化和復仇的根源、動因。希斯克厲夫遭受到的來自社會、文化、家庭的沉重壓力使其人格發(fā)生扭曲異化,開始瘋狂地復仇。最終殘酷多磨的生活經(jīng)歷使希斯克厲夫從人性喪失的魔窟中認識到了人性和愛情的本質(zhì),并由復仇走向善良。這正是弗洛伊德“超我”理論的體現(xiàn)。此外,本章還闡釋了小說的外圍結(jié)構(gòu)所反射的維多利亞時代處于邊緣地帶的人們的悲劇性生存境遇:在現(xiàn)實社會中,邊緣人受到中心權(quán)威本能的拒斥和壓制,邊緣人不得不面對這種現(xiàn)實,在反抗中,他們既傾向于顛覆中心又分裂自身。第三章從艾米莉童年的特殊經(jīng)歷以及她的個性發(fā)展的歷程入手,探尋其塑造凱瑟琳和希斯克厲夫形象的深層原因。艾米莉從小就失去了母親的愛護與保護,父親又是一個嚴厲而冷漠的人,因而她在很小的時候就產(chǎn)生了一種“自卑感”和“不安全感”,在心里上渴求得到某種補償。隔絕閉塞以及風雨摧殘的沼澤荒野構(gòu)筑起艾米莉生活的環(huán)境,也成就了《呼嘯山莊》中荒原環(huán)境的原型。特殊的成長經(jīng)歷和生存環(huán)境造就了艾米莉抑郁緘默、孤僻冷漠的性格,促使她把自己所有的悲苦、壓抑和憤怒借助凱瑟琳和希斯克厲夫兩個“魂化”的自我發(fā)泄在虛幻的小說世界里,以抒發(fā)性靈,評判現(xiàn)實人生。第三部分為結(jié)語。結(jié)語部分是對全文的一個總結(jié)。根據(jù)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從象征的角度來關照《呼嘯山莊》,希斯克厲夫就是凱瑟琳外化了的“自我”,而林頓則代表著她外化了的“超我”。凱瑟琳在林頓與希斯克厲夫之間的選擇,實際上就是自己的“自我”和“超我”之間的彷徨。艾米莉借助凱瑟琳的灑脫、倔強和叛逆,表達自己對自由、愛情的美好向往和對現(xiàn)實的憤恨不滿,借助希斯克厲夫的瘋狂與執(zhí)著控訴畸形社會對人性和良知的摧殘與扼殺。她以其藝術(shù)的想象形式,通過栩栩如生地描繪希斯克厲夫變態(tài)的報復舉措,凱瑟琳不可思議的自虐行為,以及呼嘯山莊令人毛骨悚然的自然環(huán)境,構(gòu)筑出《呼嘯山莊》這樣一個驚心動魄、駭人聽聞的復仇故事,既展示了作者意識中的“本我”、“自我”與“超我”之間的猛烈沖突,又描繪出那個時代里真實的社會道德圖景,并以此探索人文主義道德理想實現(xiàn)的途徑。凱瑟琳形象系統(tǒng)分析《呼嘯山莊》中女主人公凱瑟琳是一個復雜,難以捉磨的人物,她“宛如來自其它星球”,“時而友愛,時而狂暴,時而溫柔,時而激動,時而深情款款,時而任性率性”。艾米莉·勃朗特:《艾米莉·勃朗特:《呼嘯山莊》,徐曉雯譯,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6年,第231頁。一、與傳統(tǒng)行為規(guī)范相悖的莊園小姐按照弗洛伊德理論,“本我”是最原始的、潛意識的非理性的心理結(jié)構(gòu),受著快樂原則的支配,一味地追求著滿足。孩童時代的凱瑟琳生活在呼嘯山莊原始封閉的世界里,她身上體現(xiàn)出的是與大自然渾然一體的本我天性。在呼嘯山莊里,一年到頭都流動著清新的空氣,山莊上突出的空間標志是瘦削的荊棘,過度傾斜的矮小的樅樹,混雜的天空和群山,使人窒息的大雪,山莊外是一望無際的灰暗的荒原。正是天空、雪、霧、荊棘、樅樹、以及廣袤粗獷的荒原的野性和活力造就了凱瑟琳原始單純、自由奔放、桀驁不馴的個性,那一排排瘦削的向著一個方向伸展枝條的荊棘,象征著凱瑟琳對生命曙光的渴望,對自由、愛情的執(zhí)著頑強像原始生命力那樣不可摧毀。凱瑟琳就是她的創(chuàng)造者——艾米莉,追求自由是凱瑟琳的天性,更是艾米莉的天性。艾米莉“從她的天性深處,發(fā)出了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呼聲,她要求得到一件必不可少的東西,缺少了這件東西,一切德行都是無意義的,一切歡樂都是邪惡的,一切希望都是可恥的,一切信仰都是卑鄙的,這件東西就是——自由?!卑ⅰげ椤な肺呐?《艾米莉·勃朗物》,載《雅典尼恩》,1983年6月16日。當同時代的大多數(shù)女孩子只能端坐在家里的壁爐邊閱讀或藏身在幕簾下抽泣時,凱瑟琳和希斯克歷夫則在家鄉(xiāng)遼闊無邊的荒野沼地上與飛翔的鴿子山雀、奔跑的小鹿羚羊親密為伴,盡情馳騁、縱情歡樂。在那寂寞的沼澤峽谷、暴風雨摧殘的荒野、陡峭的懸崖邊,凱瑟琳和希斯克厲夫一用嬉戲,一同瘋狂,找到了許多開懷的樂趣。他們“最大的樂趣之一就是一清早跑到荒原上野耍,在那里待上一整天,事后的懲罰,不過是笑柄而已……他們只要聚到一塊兒,至少他們策劃出哪一個調(diào)皮的報復計劃時,就什么都忘了個精光。”艾米莉·勃朗特:《呼嘯山莊》,陸揚譯,艾米莉·勃朗特:《呼嘯山莊》,陸揚譯,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6年,第45-46頁。同上,第47頁。馬斯洛說過,不僅人是自然的一部分,自然是人的一部分,而且人必須與自然多少有那么一點同型(這就是說近似于自然),以便在自然中能夠存活。林方:《林方:《人的潛能和價值》,北京,華夏出版社,1987年,第227-228頁。誠如“每個兒童降臨人世時,都像他們的原始祖先一樣不文明。”Freud,Sigmund,CivilizationandItsDiscontents,Trans.JamesStrachey.(NewYork:Norton,1969).pp.50.童年時代的凱瑟琳除了單純、善良,更可謂桀驁不馴、狂放不羈。作為封建莊園的小姐,她擲宗教禮儀于一邊,拒絕像上流社會的淑女們一樣生活。父親去利物浦前問孩子們要什么禮物,她要的居然是一根馬鞭子。奈莉說,“她一天里不止有50次惹得我們煩不勝煩。從她起身下樓,直到上床睡覺,我們沒有一分鐘拿得穩(wěn)她不會耍壞。她的精神總是向潮水一般高漲,她的舌頭總是動個不停:唱啊,笑啊,誰不附和著她,就跟誰糾纏不清、她是個野性十足的,十分邪惡的小姑娘?!薄八ǜ赣H)那乖戾無常的責罵反而激起她調(diào)皮搗蛋的興頭,來故意惹惱他。每當我們異口同聲來責備她,她就擺出滿不在乎的神氣,用出口成章的語詞來回敬我們的時候,就是她最為快樂的時光。她把約瑟滿心虔誠的詛咒變成荒唐的笑話,又捉弄我,還偏偏去干她父親深惡痛絕的事情。”艾米莉·勃朗特:《Freud,Sigmund,CivilizationandItsDiscontents,Trans.JamesStrachey.(NewYork:Norton,1969).pp.50.艾米莉·勃朗特:《呼嘯山莊》,陸揚譯,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6年,第41-42頁。同上,第52頁。理論家霍奇(Hodge)認為:“大多數(shù)孩子正是在家庭的形式中首次學會了等級制度和權(quán)威統(tǒng)治的意義和做法。在這里他們學會了接受對他們這些非成年人的群體壓迫,并且學會男性至上的理論和對婦女的群體壓迫?!必惪恕ず怂梗骸杜畽?quán)主義理論:從邊緣到中心》,曉征,平林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43頁。呼嘯山莊家族作為當?shù)氐拿T望族,其家庭結(jié)構(gòu)是維多利亞時期頗為穩(wěn)固的父權(quán)式結(jié)構(gòu)。然而,對于凱瑟琳來說,傳統(tǒng)父權(quán)并非自己一定要遵循家庭道德規(guī)范。在對待自己的家族權(quán)威老恩肖時,她表現(xiàn)出來的絕非一個恭順的女兒形象,對家族后來的權(quán)威、正統(tǒng)繼承者亨德雷也絕非溫順的妹妹,而是充滿了反抗意識,以致在日記中一直用“暴君”這樣的字眼來稱呼亨德雷。凱瑟琳和老少家庭權(quán)威之間的對抗表明,她具有強大的自我意志,她不樂于接受其文化體系賦予她的上流社會淑女應遵從的行為規(guī)范。這種自我意識的產(chǎn)生既源自外部世界的影響,也來自本我的一部分。人本主義心理學認為,人的本性是善良的,如果能在富足和充滿鼓勵的環(huán)境中成長,所有人都能夠成長為樂觀、和善的人。當某些因素妨礙了這種自然的成長過程時,就會出問題。凱瑟琳的野性頑劣和叛逆與其成長環(huán)境不無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老恩肖是一個虔誠的基督徒,也是一個充滿了慈愛之心的父親。但自從他把利物浦大街上那個黑黝黝、臟兮兮、無家可歸的小孩裹在自己的懷里“奔命似的”帶回家后,他對兒女的愛就開始轉(zhuǎn)移了。他以早年間夭折的兒子的名字——希斯克厲夫為這個孩子命名,甚至讓全家人都依順著這個幼小的外來者,誰敢于違抗,必然遭到痛斥和咒罵。老恩肖拋卻了世俗的男女情愛、天倫之樂,全身心地寵愛著希斯克厲夫,用這種義舉善行表達著對上帝的虔誠,維系宗教社會的倫理原則,卻破壞了原本正常和諧的家庭秩序。在凱瑟琳早期的山莊生活經(jīng)歷中,正是由于父愛的偏離以及由此而導致的家庭中非正常的倫理關系,使其潛意識中產(chǎn)生巨大的補償心理,形成了她最初的倫理訴求——向往充滿了愛意與溫暖、備受寵愛與呵護的家庭生活。孫靖:《人倫扭曲的雙重悲劇:以凱瑟琳為中心》,載《外國文學研究》,2010年第1期,第95-103頁。為了喚醒父親更多的對她的愛,她以頑皮、淘氣、活潑、故意惹惱父親等女孩子特有的方式,試圖引起父親對她的關注,老恩肖卻偏偏不理解女兒,甚至說:“我沒法愛你,你比你哥哥更壞,做禱告去,孩子,求上帝的饒恕。我只怕你的母親和我一定都后悔養(yǎng)育了你!”艾米莉·勃朗特:《貝克·胡克斯:《女權(quán)主義理論:從邊緣到中心》,曉征,平林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43頁。孫靖:《人倫扭曲的雙重悲劇:以凱瑟琳為中心》,載《外國文學研究》,2010年第1期,第95-103頁。艾米莉·勃朗特:《呼嘯山莊》,陸揚譯,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6年,第42頁。同上,第41頁。二、為世俗環(huán)境獻祭的貴夫人“超我”是人格中高級的、道德的心理結(jié)構(gòu)。它在人的童年期伴隨自我開始出現(xiàn),在社會道德規(guī)范下形成,并以理想、道德等原則來規(guī)范自我。在凱瑟琳的童年時代,呼嘯山莊原始、自然、野性、封閉的生存空間隔絕了她與充滿誘惑的外部世界的聯(lián)系,讓她那自由奔放的本我性情沒有受到任何物理的和社會的約束,進而得以最大限度的發(fā)揮。然而,當她和希斯克厲夫無意間闖入畫眉山莊,透過其客廳窗戶看見了一個與呼嘯山莊的野性形成鮮明對比的、閃爍著文明光輝的漂亮輝煌的世界時,她心里原來存在的“自我”狀態(tài)被徹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文明的、理性的、秩序的新世界。這正是在社會環(huán)境影響下,“超我”的逐漸形成。盡管凱瑟琳在天性上更傾向于希斯克厲夫,但他畢竟是英國社會的異數(shù),來歷不明,處于低層社會,粗俗狂野。當凱瑟琳順從自己的天性和內(nèi)心呼喚時,她愛著希斯克厲夫,但當她從畫眉山莊所代表的文明寧靜的角度看希斯克厲夫時,她又無法容忍其低下的地位和粗野的舉止。此時在凱瑟琳內(nèi)心深處,對希斯克厲夫和林頓的愛如同月光交織閃電、冰霜糅合火焰,洶涌澎湃。這不是單純的婚姻選擇,這是在遍地石楠的荒野中成長的人與在鋪著地毯的豪華中陶醉的人之間的沖突。最終凱瑟琳的“文化超我”打敗了“本我”:嫁給林頓,用以獲得社會權(quán)利與經(jīng)濟地位。文藝理論家泰納在《(英國文學史)序言》中說;“人在世界上不是孤立的;自然界環(huán)繞著他,人類環(huán)繞著他;偶然性和第二性的傾向掩蓋了他的原始的傾向,并且物質(zhì)環(huán)境或社會環(huán)境在影響事物的本質(zhì)時,起了干擾或凝固的作用?!毕闹厩澹骸吨袊F(xiàn)代小說史》,臺北,傳記文學出版社,1979年,第夏志清:《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臺北,傳記文學出版社,1979年,第397頁。其一,源自世俗社會的影響。歐洲貴族傳統(tǒng)思想信奉的是“女性有閑論”(femaleleisuretheory),即女性通過婚姻使自己依附于男子,并依靠丈夫的成就建立自己的社會形象。在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尤其是在一個條件比較優(yōu)越的家庭中,男人可以通過獲取一定的社會地位來消除身上的柔弱氣質(zhì),而女人的潛質(zhì)只能在婚姻的框架中,通過尋求庇護、尋求奉獻、尋求人格的依附得以實現(xiàn)。作為女性的凱瑟琳是下層階級的代表,盡管與同是下層階級的希斯克厲夫青梅竹馬并深深相愛,但是身無分文的窮小子希斯克厲夫無法保障她今后的物質(zhì)生活,選擇他只能意味著躋身上流社會夢想的永久的破滅。而來自上流社會的林頓卻能極大的滿足她物質(zhì)上的要求,因此她指盼“做這一帶最了不起的女人,我將為有這么一個丈夫(林頓)而驕傲”艾米莉·勃朗特:《艾米莉·勃朗特:《呼嘯山莊》,陸揚譯,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6年,第80頁。其二,源自家庭邊緣性的處境。凱瑟琳在情感上得不到家人的親近,在家庭中一直生活在“家長制”的暴力下,這在小說中多有體現(xiàn):當小凱瑟琳得知父親為了照料陌生的希斯克厲夫而失落了給她帶回的禮物時,她向那小笨東西啐了一口以發(fā)泄怒氣,但結(jié)果遭來老恩肖狠狠地一記耳光。老恩肖死后,留下了一個表面上看似平靜、秩序井然,實則倫常秩序失衡、人倫關系扭曲的家庭。他沒有把多少愛留給自己的兒女,留下了的是一個扭曲的家庭秩序和冰冷的家庭氛圍。亨德雷就是在這個倫常失衡的家庭中孕育出的畸形兒:他不懂得愛,只會恨;不懂得尊重,只會命令;不懂得溫柔,只會粗暴;不懂得教育,只會懲罰。他憎恨父親家長式的專制與蠻橫,但當缺少親情溫暖的他成為了這個家庭的家長以后,他也就成了父親形象的翻版,延續(xù)著家庭中非正常的倫理秩序,把凱瑟琳和希斯克厲夫當做家長式權(quán)威的統(tǒng)治對象,對他們?nèi)我鈹[布懲罰以發(fā)泄著自己的積怨與仇恨,變本加厲地實施自己的淫威。凱瑟琳寫在空白頁上的一段文字,真實地記載了她和希斯克厲夫那段“倒霉”的遭遇:一個大雨如注的禮拜天,亨德雷和他的妻子“在樓下圍著舒適的爐火取暖”,而凱瑟琳和希斯克厲夫卻不得不聽從吩咐在陰冷潮濕的閣樓上渾身哆嗦地做三個小時的禮拜。他們下樓時,亨德雷還嚷道:“什么,已經(jīng)做完了?”同上,第19頁。他們只得躲進廚房備餐臺的圓拱里面,想辦法盡量讓自己弄得舒服點。可約瑟硬是以為他們在玩耍,將凱瑟琳拉出狠狠地扇她兩耳光,強迫他們端端正正地坐好,借著“遠處爐火傳來的一絲暗淡的光線”,去讀塞給他們的“討厭的經(jīng)文”。還喚來主人,將凱瑟琳和希斯克厲夫“一個抓衣領,一個抓胳臂”地扔進了后廚房……同上,第19頁。低微的家庭地位使凱瑟琳能擺脫等級偏見,不顧一切處罰和恫嚇,頑強地和下等人希斯克厲夫站在一起。共同的遭遇使他們不能分開而獨自忍受苦難,他們很快成為親密無間的朋友,惺惺相惜,彼此安慰,患難與共。人們經(jīng)常能夠看到,他們形影不離,一整天一整天地在荒原上游蕩,享受著自由帶給他們的靈魂的歡暢——荒原所代表的自由精神成為他們內(nèi)在的靈魂。在凱瑟琳的身上,有著與上層階級文明教養(yǎng)相對立的強烈野性和反叛精神,這種反叛精神結(jié)出的最終果實就是他們之間的愛情。這種愛情,沒有花前月下卻須臾不離,沒有甜言蜜語卻刻骨銘心,是基于性格上的一致、情感上的共鳴、志趣上的相投,是一種靈魂之愛??梢哉f兩人此時都是處在自我與非我性之間的界線尚未形成的狀態(tài)之中,都在對方世界里消弭了自我,在渾然一體中形成了各自沒有分裂和差異的人格世界。兩人彼此互為鏡像,彼此都可以把對方看成是外化了的自我。歐美分析家根據(jù)希臘神話原型,認為凱瑟琳、希斯克厲夫原本共有一個靈魂,一個自由自在、不受任何拘束的靈魂。這一點可以從下面一段經(jīng)典的引文得到佐證:“他永遠不會知道我多么愛他,不是因為他長得漂亮,奈莉,而是因為他比我更像我自己。無論我們的靈魂是什么做成,我和他的靈魂是一模一樣的。而林頓的靈魂不同于我們,就像月光異于閃電,冰霜異于烈火?!谶@個世界上,我最大的痛苦就是希斯克厲夫的痛苦,從一開始我就一一注視并且感覺著它們。我生命中最偉大的思想就是他本人。如果其他的一切都毀滅了,惟獨他安然無恙,我就還能活下去。如果其他的一切安然無恙,他卻滅絕了,宇宙就變成一個巨大的陌生人,我再不像是它的一部分了。我對林頓的愛像林中的樹葉,時光會改變它的,我很清楚,就像冬天改變了樹木。我對希斯克厲夫的愛好似地底下恒久不變的巖石,給出的快樂雖然只有那么一點兒,然而是必不可少的快樂。奈莉,我就是希斯克厲夫!他總是,總是在我心里,不是作為一種愉悅,一點也不勝似我自得其樂,而是作為我自己的存在。所以別再講我們分離,這是不可能的?!蓖?,同上,第82-85頁。借助弗洛伊德的人格心理學理論,我們可以洞察其“他比我更像我自己”的深層內(nèi)涵:一是凱瑟琳覺得希斯克厲夫在生命最本質(zhì)的層面上活著,他可以任憑天性、無拘無束地生活,這與她自己深層的“自我”甚至“本我”相通。與他在一起,她內(nèi)心的“自我”就被喚醒了,她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自由自在的灑脫。二是凱瑟琳在本質(zhì)上是一個不受拘束的自由精靈,然而她卻更多地受“超我”的支配,壓抑著自己的天性,時時處處按照“文化超我”的要求與規(guī)范循規(guī)蹈矩地活著,因而她痛苦不堪、郁郁寡歡。凱瑟琳深知自己與希斯克厲夫有著同樣燃燒、激蕩的靈魂。她與希斯克厲夫的關系就如同地底的磐石一般永固,超越時間和空間而存在。但她坦言:“要是我和希斯克厲夫結(jié)婚,就只能當乞丐……要是我嫁林頓,我可以相幫希斯克厲夫發(fā)達,把他從我哥哥的淫威中解救出來。”同上,第83頁。亨德雷的家長式專制激發(fā)了凱瑟琳與生俱來的自由天性,喚起了她靈魂中的正義感,她不愿看到希斯克厲夫在她哥哥的百般壓迫下過著非常屈辱的生活,她天真地希望能夠通過自己的婚姻選擇早日結(jié)束這種忍辱負重的生活,為彼此謀求更好的生存環(huán)境。出于她復雜的價值取向,凱瑟琳希望與林頓一起享受畫眉山莊溫暖的家庭生活(自私的),又希望能夠讓希斯克厲夫得到人生自由,獲得起碼的尊重(無私的)。所以,當林頓向她求婚時,盡管內(nèi)心充滿矛盾,她卻并不遲疑地抓住了這個機會——同上,第83頁。然而,凱瑟琳對林頓世界的認同將自己送入了一個與文明相關聯(lián)的理性世界,也必然導致她和希斯克厲夫原初結(jié)合的解體,導致其自我發(fā)生分裂以及雙重人格的產(chǎn)生。它向我們昭示了這樣一個道理,認同或模仿“他者”是一種異化,是以自我客觀化或?qū)ο蠡鳛榇鷥r的。并且,自我一旦被異化,整一和回歸便無可逆轉(zhuǎn)。這就注定了凱瑟琳后來在回歸路上的靈魂掙扎?;楹蟮膭P瑟琳陷入了男性權(quán)威的陷阱,她必須壓抑自己自然野性的激情,依附于男性而不求聞達。一方面扮演著社會道德規(guī)范早已設定的理想女性形象——溫柔嫻淑,順從忠誠,另一方面又要竭力壓抑奔放的原始本我。但是,作為一個自然的人,凱瑟琳具有豐富的情感生活,她在每日每時的生活中,更注重的是兩人的情投意合與深層次的交流。所以,她可以在一段時間里壓抑自己,把自己變得談吐高雅、舉止文明,合乎社會道德規(guī)范,儼然一個淑女,但她不可能永遠壓抑自己的本我天性。可以說,沒有“本我”便沒有了“自我”的存在,否定自我的內(nèi)心情感就如同讓自己整個的靈魂世界變得荒蕪。凱瑟琳追求“文明理想”(即與林頓的結(jié)合)必然以犧牲自己不羈的天性為代價,而源自社會道德規(guī)范的“超我”又總是試圖限制“自我”的行動,這就使得“自我”時時有惆悵、憂郁乃至窒息的感覺。仿佛莊子筆下的大鵬,因為不能翱翔九天而像晏鳥那樣在地上飛來飛去,痛苦無比。凱瑟琳經(jīng)常悶悶不樂,默不作聲地坐在窗前,眺望那山谷中白霧旋繞的山巔。顯然,她的心還留在呼嘯山莊,她的情感還為那個給她帶來自由快樂的人所纏繞。此時的凱瑟琳擁有了溫暖的家庭生活,然而希斯克厲夫的離家出走卻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創(chuàng)痛,她清楚地知道不論是自己還是希斯克厲夫都沒有得到令他們向往的自由。正是這種痛苦的情境讓她迷亂、傷感,于是她只能夠靠對過去自由生活的回憶來填補自己在精神上的空虛。“有半年光景,火藥就像沙子一樣平安無事,因為沒有火藥接近來點燃它。凱瑟琳隔一段時間就會時不時陰沉沉默默不語。她的丈夫總是以同情的沉默來表示尊重,他把這歸結(jié)于那一場大病之后,她體質(zhì)上發(fā)生的變化,因為在先她從來就沒有悶悶不樂過……當情勢導致兩個人都感覺到,一方的所好在另一方心中并不占據(jù)最顯要位置的時候,幸福就到頭了?!蓖希?,第92-93頁。以上是對凱瑟琳婚后生活的真實寫照。凱瑟琳終于意識到所謂的文明世界原來是那么蒼白、軟弱和衰朽,這里沒有一絲她所需要的荒原的新鮮氣息。畫眉山莊仿佛就是束縛她自由的監(jiān)獄,令她痛苦不堪。她的內(nèi)心呼喚著強烈的愛和理解,呼喚著石楠和懸崖。對于過去她和希斯克厲夫之間互為靈魂、互為彼此的心靈契合,她始終無法釋懷。于是,當希斯克厲夫成為一個舉止莊重、受人尊敬的有錢人邁進林頓家門的時候,凱瑟琳倍感欣慰,她和希斯克厲夫之間那原始而自然的愛的力量,在短暫地昧于她和林頓之間的基于社會力量的結(jié)合之后,便以翻江倒海的氣勢卷土重來,徹底淹沒了她。希斯克厲夫的歸來喚醒了她備受壓抑的“自我”,攪動了她沉悶已久的內(nèi)心世界。頓時,在她的腦海里,溫文爾雅的文化超我與原始野蠻的本我展開了一場殊死搏斗。凱瑟琳既想與林頓維持婚姻,抓住符合世俗社會價值觀的東西,又真誠地希望能與希斯克厲夫進行深層次的心靈交流以滿足自己的內(nèi)心情感需求,試圖在物質(zhì)需要和精神需求之間尋求到某種平衡。然而,這種行為有悖于倫理(希斯克厲夫從小就是凱瑟琳的哥哥,她父親的養(yǎng)子),也不為世人所理解。這便是凱瑟琳的困惑,也是人類生存的困惑?!暗牵豢煞裾J:人是一個矛盾的集合體。當你接受一個人的愛時,你也許還會覺得另一個人在深深地吸引著你。這是人類生存的一個事實——被文明的倫理道德所唾棄的事實。倫理道德只能壓抑它,卻不能根除它?!绷盅嗥剑》澹骸队⒚牢膶W教育研究》,上海,林燕平,董俊峰:《英美文學教育研究》,上海,上海外語及教育出版社,2007年,第164頁。與此同時,隨著希斯克厲夫的歸來,林頓親眼見目睹了凱瑟琳欣喜若狂的神情,看著凱瑟琳和希斯克厲夫親密無間的樣子,他嫉妒得臉色發(fā)白,禁不住在夜深人靜之時失聲痛哭。他終于意識到凱瑟琳的心里始終裝著希斯克厲夫,自己從來就沒有真正得到過凱瑟琳的愛。在他得知希斯克厲夫準備利用伊莎貝拉的好感來報仇時,長期積聚內(nèi)心的對凱瑟琳和希斯克厲夫的不滿第一次爆發(fā)了。他把矛盾直指凱瑟琳:“從今以后,你倒是放棄希斯克厲夫,還是放棄我?你想都別想一邊做我的朋友,一邊又做他的朋友。我需要確切無疑知道你的選擇。”艾米莉·勃朗特:《呼嘯山莊》,陸揚譯,艾米莉·勃朗特:《呼嘯山莊》,陸揚譯,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6年,第117頁。同上,第121頁。凱瑟琳的婚姻是她身處邊緣處境謀求生存的唯一途徑,然而卻使她處于更深層的邊緣:她既不屬于畫面山莊也不能回到呼嘯山莊,她只能像個孤魂在荒原上游蕩。在她滿懷憂傷地離開人世的時候,她只剩下了唯一的期盼:與希斯克厲夫一起回到靈魂自由的天堂,為自己找到最后的歸宿——不是在教堂里的林頓家族中間,而是在露天曠野里,只豎有一塊墓碑。希斯克厲夫形象系統(tǒng)分析《呼嘯山莊》中“魔鬼式的人物希斯克厲夫”那奔騰呼嘯的激情、鮮明強悍的愛恨意識、殘酷無情的報復手段以及豐富而復雜的性格內(nèi)涵給人以巨大的震撼。這種震撼,絕不只是因為他是一個惡貫滿盈的復仇者,而在于他在歷經(jīng)本我與超我的搏擊過程中,集愛與恨的交織、善與惡的轉(zhuǎn)換、妥協(xié)與反抗的變奏于一體以及從他身上展現(xiàn)出的愛與恨不可相容的兩極對峙??v觀希斯克厲夫激蕩曲折的一生,我們會發(fā)現(xiàn)他在人性與魔性的輪回變遷中畫就了一幅驚心動魄的人性曲線圖,昭示了生命歷程的險峻激烈及其起點與終點的純真質(zhì)樸。一、游移在家庭邊緣的“養(yǎng)子”《呼嘯山莊》構(gòu)筑了兩個典型的環(huán)境意象——“呼嘯山莊”和“畫眉山莊”。這是兩個對立的元素,“呼嘯山莊”——這座高踞貧瘠荒野之上任憑風吹雨打的哥特式古老房屋與“畫眉山莊”——這座坐落在蔥蘢峽谷之中、展示著現(xiàn)代文明的別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林頓家族是當?shù)刈畲蟮牡刂鳎爱嬅忌角f”是這個屬于有產(chǎn)鄉(xiāng)紳階層家族的家園,可以說代表文化。這里的人性格溫柔、文雅、行為舉止得體,但卻懦弱、缺乏生命力。自然在這里得到規(guī)劃和開發(fā),因而也或多或少失去了其原始的風貌?!爱嬅忌角f”是靠了自然才得以生存,但是和大多數(shù)階級文化一樣,它切斷了自己自然的原生之根。較之“畫眉山莊”,《呼嘯山莊》與土地的關系更為密切,那黑色的“沼澤”,常年不斷的“北風”、“雪”、“霧”、“嚴寒的北方天空”、“巖石”,頑強生長的“石楠叢”等自然之物,構(gòu)筑起荒原蠻荒、粗獷而蒼涼的堅韌形象,具有生命的力度和質(zhì)地,表達著生命嚴酷而又頑強的內(nèi)涵。這里的人們自我放縱、性格暴躁、充滿野性如狂風般難以駕馭。生活在呼嘯山莊的恩蕭家從事著簡單質(zhì)樸的勞作,享受著成為他們自己主人的自由——建立在既定的血緣家庭結(jié)構(gòu)中的相對的自由。他們的生活如同受風雨摧殘的荒野和寂寞的山谷一樣一成不變。對他們來說,工作與人際關系大致等同:工作是社會化的,人際關系通過歷史、財富、權(quán)利而非婚姻和子女的愛把他們聚集在一起。山莊的社會單元——家庭——既是自然的(生物的)也是經(jīng)濟的。在某種程度上,它扮演著自然的物質(zhì)關系與社會的血緣關系的調(diào)停者,以純物質(zhì)性的經(jīng)濟因素——勞動、親族、遺產(chǎn)控制著人際關系。TerryEagleton,TerryEagleton,MythofPower:AMarxiststudyoftheBrontes(Hampshire:MacmillanPress,1988).PP.106.希斯克厲夫的介入無疑破壞了恩肖家原來建立在血緣關系上的家庭紐帶,所以,當老恩肖把希斯克厲夫帶回家時,幾乎遭到所有家庭成員的強烈抗議:恩蕭太太非常惱火,“打算把他扔出門去”;凱瑟林“呲牙咧嘴沖著那個傻里傻氣的小東西發(fā)泄怒火。用唾沫吐他”,她和亨德雷“壓根就不愿意和他同床,甚至不愿讓他待在他們的房間里”;女仆奈莉把這個新來的小家伙像狗一樣“放在樓梯口上,希望明日他會離去”……艾米莉·勃朗特:《呼嘯山莊》,陸揚譯,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6年,第35-36頁。雖然老恩肖對希斯克厲夫的愛超過了對家庭里的任何人,但這樣的愛給希斯克厲夫帶來的不是幸福與滿足,而是種種痛苦與磨難。首先,被遺棄的事實已經(jīng)讓希斯克厲夫變得憂郁、倔強而麻木不仁,面對著老恩肖的寵愛,他無動于衷;其次,老恩肖的愛激起了亨德雷的嫉妒和厭恨,他把希斯克厲夫當作掠奪父親情感和特權(quán)的人,他不能容忍卑賤者分享他的權(quán)力。作為山莊的血緣權(quán)力繼承者,亨德雷感到自身的社會角色與家庭角色受到這個非法闖入者的嚴重威脅,故而把對父親的反抗化為對希斯克厲夫的虐待:耳光、秤砣經(jīng)常像雨點一樣落在幼小的希斯克厲夫身上。艾米莉·勃朗特:《呼嘯山莊》,陸揚譯,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6年,第35-36頁。對于呼嘯山莊來說,希斯克厲夫始終是個異類,雖然被命名后的他的確被歸化到一個不可逃避的系統(tǒng)——家庭之中,具有了他的位置——被收養(yǎng)者,但他并未獲得恩肖家族的姓氏這一社會性象征身份,因而不可避免地游離于家庭“中心”之外,像個仆人而非家庭成員。正如小說中所說的那樣,“希斯克厲夫”作為一個單詞,既代表基督教徒,也代表姓氏,它充當了在家庭關系中代表某個“位置”的標簽。很顯然,這個位置是可以由任何個體來填充的。拉康說,“一個命名,無論其多么迷惑,都標示著一個特指的人,它導引著通向人的社會存在狀態(tài)。如果我們必須界定人之成為人的那種瞬間,我們或許會說在我們進入一種在語言生成的象征性關系中的頃刻間”Lacon,Jacque,"TheLanguageoftheSelf."TheFunctionofLanguageinPsychoanalysis.Trans.AnthonyWilden(Baltimore:TheJohnsHopkinsUP,1968).pp.362.由此可見,被命名后的希斯克厲夫被帶進了一個陌生、有序、排他的“非我性”的環(huán)境,他自己也因此具有了“角色意識”,參與到更大的存在群體中,而他的命名則是這一角色認同過程的象征?!懊苯沂境?人擁有獨立于他們身體以外的角色或職能,但這種“非我性”的命名必須存在于自我中,才能使一個人成為人類社會的成員。這實際上是一個人與環(huán)境和諧共生的問題,也是人的自我認同問題。如果人的存在不能和周圍的環(huán)境和諧共融,那么他就是一個“他者”,他的人格結(jié)構(gòu)便會有極大意義上的缺失和匱乏,精神世界便會是孤獨寂寥的。如果他屈從于本質(zhì)上和他個性不同的環(huán)境中的存在,他就會如荒漠中的一粒沙土一樣在大自然中居于被忽略的位置而平淡平凡。如果他有不甘,想磨礪后而閃閃發(fā)亮,他就必須在接受狂風暴雨的沖刷后依然堅韌堅強,從而傲然屹立。當他真正強大時,他就會成為他所在的環(huán)境的主人,獲得人格和精神自由而全面的發(fā)展。反之,如果經(jīng)歷了所有的掙扎而依然不能融于所生存的環(huán)境,那么,他便會以極端的方式來捍衛(wèi)自我,最終會發(fā)展為病態(tài)的思維和認知,達到他和周圍環(huán)境的絕對疏離。希斯克厲夫之后的報復固然有愛恨的因素,但更大的意義上是他“自我”的追尋與確認。對他來說,凱瑟琳嫁給林頓的事實,不只是失去了心靈的伴侶,還在于他終于明白了這樣一個殘酷的現(xiàn)實:不管是在呼嘯山莊還是畫眉田莊,都沒有真正屬于他的立足之地,他是一個被排斥的絕對意義上的“他者”。雖然他偷聽到了凱瑟琳婚前對奈莉的自我剖析,但他知道,失去凱瑟琳就等于自己失去了所有的精神依托,失去了“自我”,所以他要不擇手段地去尋覓Lacon,Jacque,"TheLanguageoftheSelf."TheFunctionofLanguageinPsychoanalysis.Trans.AnthonyWilden(Baltimore:TheJohnsHopkinsUP,1968).pp.362.希斯克厲夫的童年是邊緣性的,他在兩種對立的方式上被剝奪了自由:一方面作為沒有土地的農(nóng)工,在呼嘯山莊干活,受工作和家庭結(jié)構(gòu)的壓制;另一方面被變得更“野”。從這個意義上說,不論在社會內(nèi)還是在社會外,希斯克厲夫都沒有自由。這沖突是資本主義社會殘酷事實的縮影——無論在它的內(nèi)部或外部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平等與自由。黑格爾在論及由自然條件產(chǎn)生的心靈性沖突時曾指出,出身的差別本身就是一種不公正的事情,按照人的概念,人有應有的權(quán)利關系、欲望目的和要求。如果由于出身的差別,而使處于低下的人們喪失了這些權(quán)利,那么,這種社會就是不合理的。黑格爾:《美學》,朱光潛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年。追根溯源,希斯克厲夫在家庭中的邊緣境遇緣于他的社會邊緣性。作為一個不明身份的棄兒,他既無法印證自己具有高貴的血統(tǒng)、顯赫的家庭背景,更無能擁有驕人的財富——他是一個十足的無產(chǎn)者,一個饑餓的代名詞。雖然十九世紀四十年代的英國是“一個欲望與饑荒、反叛與病態(tài)的保守的世界,欲望與滿足,壓迫與喪失在每一處生活經(jīng)驗中都深刻地交織在一起”RaymondWilliams,TheEnglishNovelfromDickenstoLawrence(London:LondonPress,1970).pp.60.但在呼嘯山莊,來歷不明的希斯克厲夫仍是異數(shù)。曾如“半開化而殘忍”的內(nèi)利·迪安冷漠地說,“這東西不是我的同類。”作為“異類”,希斯克厲夫在呼嘯山莊受到欺凌和虐待;作為“異類黑格爾:《美學》,朱光潛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年。RaymondWilliams,TheEnglishNovelfromDickenstoLawrence(London:LondonPress,1970).pp.60.艾米莉·勃朗特:《呼嘯山莊》,陸揚譯,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6年,第49頁。凱瑟琳和希斯克厲夫的關系,把他們從周圍的世界中抽象出來看,原本是關于拉康“想象界”的一個典型的例子:一個存在者的身份的形成完全有賴于他者的存在。但凱瑟琳必須占據(jù)她在象征秩序中的那個位置,才能把她的伙伴留下,讓他滯留在想象界的領域。凱瑟琳與希斯克厲夫——個受壓抑的婦女和一個受剝削的農(nóng)工,原本是有機會開創(chuàng)一種與呼嘯山莊的工具主義經(jīng)濟截然相反的關系形態(tài)的。然而凱瑟琳卻因世俗價值觀的影響而背叛了與希斯克厲夫的天然認同,走進一個本不屬于自己的天地。從此,他們雖一窗相隔,近在咫尺,卻如海角天涯。凱瑟琳自己陷入了痛苦的深淵,也把希斯克厲夫拖入到難以自拔的精神和情感的絕境。初時對林頓家窗內(nèi)一切不以為然的希斯克厲夫也在一道道無形窗戶的阻隔下,耗盡了自己的青春和愛情。小說中“窗戶”的意象貫穿始終,闡釋著愛與恨,生與死,自然與文明,邊緣人與權(quán)威人之間兩種截然不同世界的對立和融合,把男女主人公之間的神秘愛情和復仇主題推向高潮,震撼著人們的心靈。窗子首次出現(xiàn)在小說開頭洛克烏德的夢境中:在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樹枝撞擊著玻璃窗,洛克烏德用拳頭打碎玻璃,伸出胳膊去抓樹枝時,卻碰到了一根冰冷的手指,外邊的游魂要從窗子進來。此時的窗子是冥界與現(xiàn)世的隔閡,是把“人”同可怕的“異體”分隔開的中介。當希斯克厲夫與凱瑟琳誤闖畫眉山莊時,他們透過窗戶看到一個與呼嘯山莊完全不同的文明世界。凱瑟琳最終被接納進了文明世界,不由自主地成為了窗內(nèi)繁華世界的虛榮的俘虜,希斯克厲夫卻被排斥在了文明世界之外。從此,窗外的自由與窗內(nèi)的枷鎖,被一層透明的玻璃阻隔開來,窗戶又一次成了隔開文明世界與蠻荒世界的媒介。在凱瑟琳病重之時,她不止一次地讓仆人打開窗口,讓自己的靈魂能飛到呼嘯山莊的自由世界里去。在她的心里,打開窗戶意味著打破阻止她和希斯克厲夫在一起的屏障,她最終意識到自由的靈魂是無法真正忍受束縛的,窗外才是她的生活、她的本性和她的自由。在希斯克厲夫彌留之際,窗也成為了他的精神窗口,他天天對著窗外思考,從他死時手臂伸向窗外面帶笑容的樣子,我們可以推測,在他生命失去的同時,他的靈魂已與凱瑟琳的靈魂相聚,他們之間生死不渝的愛超越了時空、戰(zhàn)勝了死亡、獲得了新生?!按皯簟钡囊庀罂芍^是橫亙在邊緣人與權(quán)威人之間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薄薄的窗玻璃仿佛一道道無形屏障,將內(nèi)外兩個世界,將權(quán)威人與邊緣人截然分離開來。正像狄更斯所描繪的那樣,這個世界,對于置身中心地帶的人來說,是最昌明的時世,陽光燦爛的季節(jié),欣欣向榮的春天,他們眼前無所不有,而對于身處邊緣的人來說,則是個最衰微的時世,長夜黑暗的季節(jié),死氣沉沉的冬天,她們眼前一無所有……二、扭曲異化而迷失人性的復仇者弗洛伊德認為,人有許多本能欲望存在于無意識深淵,擁有巨大的心理能量,而“人類最深刻的本質(zhì)在于初級的、自發(fā)的本能動力。這些動力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同樣的,它指向一定先天需要的滿足?!盵英]特雷·伊格爾頓:《希斯克厲夫與大饑荒》,周小儀譯,載《國外文學》,1997年第3期(總第67[英]特雷·伊格爾頓:《希斯克厲夫與大饑荒》,周小儀譯,載《國外文學》,1997年第3期(總第67期),第11頁。馬斯洛:《馬斯洛人本哲學》,成明譯,北京,九州出版社,2003年,第3-4頁。具有諷利意味的是,希斯克厲夫復仇時采用的仍然是別人的價值尺度:身世、財富和社會地位。他的目標就是得到更高的地位——當然包括財富,同時使他的敵人墮落。他首先通過賭博使亨德雷傾家蕩產(chǎn),落魄而死,如愿以償?shù)貖Z取了呼嘯山莊。當亨德雷死去時,他把不幸的小哈里頓放到桌子上,帶著少有的興致咕噥道:“現(xiàn)在,我的孩子,要是讓同樣的風來吹歪它一棵樹,它愿不愿意像另一棵那樣長得彎彎斜斜。”艾米莉·勃朗特:《呼嘯山莊》,陸揚譯,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艾米莉·勃朗特:《呼嘯山莊》,陸揚譯,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6年,第185頁。異化作為哲學范疇的概念始于黑格爾。他認為“絕對觀念”由于固有的矛盾發(fā)展到一定階段便向自己的對立物轉(zhuǎn)化,分裂出與自身相對立并制約著自己的外在力量。張同樂,畢銘:《〈呼嘯山莊〉—一部具有現(xiàn)代主義意味的小說》,載《外國文學研究》,1999年第1期,第66-69頁。希斯克厲夫就是由于在現(xiàn)實世界中的孤獨、苦悶、壓抑長期無法排解而遭致人格異化。被異化的希斯克厲夫既喪失了符合人性的外觀,又喪失了自我的主體意識,而這種喪失又緣自于其人性的本質(zhì)和個性遭到扭曲??梢哉f,希斯克厲夫就是英國文明社會的異者,一個外來人,他代表了一種與英國的理想人格完全不同的精神氣質(zhì),這或許是人性被扭曲異化之后所產(chǎn)生的一種變態(tài)的反射。這種變態(tài)反射的心理動因和原動力來自于“里比多”(性驅(qū)力)。弗洛伊德德在《夢的解析》中寫道“一種提防痛苦的方法就是采取‘里比多轉(zhuǎn)移’,這是我們的精神機制所能容許的方法。通過這種方法,它所能獲得的適應性是極大的。這樣,我們面臨的任務就是要把本能沖動轉(zhuǎn)化到一種使它不可能被外部世界挫敗的方向上去”張同樂,畢銘:《〈呼嘯山莊〉—一部具有現(xiàn)代主義意味的小說》,載《外國文學研究》,1999年第1期,第66-69頁。弗洛伊德:《夢的解釋》,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6。滿足與欲望互為因果,形成惡性循環(huán)。對希斯克厲夫來說,報復既是對他生命力的捍衛(wèi),也是對他生命力的褻瀆。在這行動的悖論中,復仇的快感與良心(本真的自我)的譴責無時不在困擾著他,最終導致他精神的分裂:“她騷擾了我,日日夜夜的,18年哪,無止無休,不屈不饒的……”“我沒法躺在那里(凱瑟琳的臥室里),因為我一閉上眼睛,她要么是在窗戶外邊,要么是溜到板壁后面,再不就是走進房間,甚至把她可愛的頭顱枕到她幼年所用的同一個枕頭上面。我非得睜開眼睛看個仔細不可。如此一夜里我雙眼開開合合有百來回,總是大失所望。這叫我發(fā)瘋!”艾米莉·勃朗特艾米莉·勃朗特:《呼嘯山莊》,陸揚譯,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6年,第285-286頁。在希斯克厲夫無限制的復仇中,他把自己變得更惡毒、更丑陋、更可怕。他把深惡痛絕的社會不公正固定下來,由自己來執(zhí)行這種不公正,從奴隸變?yōu)榕`主,從善良者變?yōu)閮磹赫?從卑賤者變?yōu)楦哔F者,從被踩在腳下的變?yōu)榘褎e人踩在腳下,從被人吃到吃人……可以說,希斯克厲夫是被迫在具有某種內(nèi)在分裂的領域,即在神話、想象和珍藏的兒時記憶的領域和掠奪成性的英國地主的行為之間,發(fā)展了自己的理想主義對凱瑟琳的愛情。希斯克厲夫既是時代與社會造成的受害者又是讓很多人不幸的施害者,既身受迫害又罪孽深重。這個似乎渾身都散發(fā)著邪氣的“惡魔”自覺地與正統(tǒng)主流社會疏離,所代表的是人性的異化,但同時,他滿懷悲愴和寂寥,蔑視眾生,那傲慢不羈的外表下隱藏了一顆因深深愛戀而千瘡百孔的心。他是一個悲劇性的人物,仿佛海底深處最堅硬的礁石,忍耐得越長久就反抗越厲害。希斯克厲夫大半生的精力消耗在對付恩肖和林頓兩家人上,事實上他只是用一種東西去取代另一種東西——用瘋狂的報復取代他對凱瑟琳狂熱的愛和追求。這種近乎瘋狂的報仇泄憤,貌似有悖于常理,卻淋漓盡致地表達了他非同一般的叛逆?zhèn)€性。本我是不可觸摸、無所不在而又極其頑固的,它在特定的時候爆發(fā),無法阻擋,無法控制。希斯克厲夫的泯滅人性正是他的“本我”抬起了頭,將“超我”拒之門外的真實寫照。正如阿諾德·凱特爾所說,希斯克厲夫的反抗是一種特殊的反抗,是那些在肉體上和精神上被這同一社會(指維多利亞時期的社會)的條件與社會關系貶低了的工人反抗。希斯克厲夫后來的確不再是個被剝削者,然而也的確因為他采用了統(tǒng)治階級的標準,以一種甚至使統(tǒng)治階級本身也害怕的殘酷無情的手段進行報復,他早期的反抗和在他對凱瑟琳的愛情中所暗含的人性價值也就消失了?!睏铎o遠編:《勃朗特姐妹研究》,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第392頁。希斯克厲夫的墮落與邪惡敗壞了自我,踐踏了他與凱瑟琳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特殊的親密關系,更使這種關系被扭曲成痛苦和仇恨,他也無法如愿以償和凱瑟琳的靈魂重逢。于是,他選擇了跟凱瑟琳一樣的死法——絕食。沒有任何世俗的食物能夠滿足這對情人的特殊渴求,而只有拒吃人間的飯食,他們才有希望到達另一個境界。在那里,他們會找到屬于自己的給養(yǎng)——以彼此為給養(yǎng)。從表面上看,希斯克厲夫是以死來實現(xiàn)與失去的愛人的重聚,而實際上他是在追尋失去的自我,使分裂的楊靜遠編:《勃朗特姐妹研究》,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第392頁。希斯克厲夫用復仇寫完了一生,他的一生,凝聚了世上最強烈的愛與恨,當他失去唯一的所愛,當當他孜孜不倦地報復時,他沒有與第二顆心靈的接觸,他是孤獨和凄涼的,他在塵世間的孤獨恰是凱瑟琳的靈魂在曠野漂泊的孤獨。正如《紅字》的作者霍桑所言,恨與愛,歸根到底是同一個東西……這兩種感情,在完成任務以后,都可以使一個熱烈的愛人或者使一個同樣熱烈的仇恨者感到孤獨和凄涼。最終希斯克厲夫成了那種“孤軍奮戰(zhàn),力圖達到某一目的,而在目的達到時反而垮掉的人”。弗洛伊德:《弗洛伊德論論創(chuàng)造力與無意識》,孫愷祥譯,北京,中國展望出版社,1986年,第91頁。這或許印證了這樣一種“生命力悖論”:人作為個體生命的形式,只有行動才能獲得自由與幸福,而行動又往往招致悲劇。因為個體的生命本身就是在“本我”和“超我”的相互斗爭中力求達到平衡。一方面,“本我”要求生命為實現(xiàn)自我完善的自由生存的愿望與達到一個和諧安寧的生存處境而不顧一切,沖破一切障礙,積極行動;另一方面“超我”又要求生命在行動時必須限制在一定范圍內(nèi),遵守由種種因素諸如政治、經(jīng)濟、文化、倫理道德、宗教等交織而成的網(wǎng)中的規(guī)則。在這兩者構(gòu)成的張力中,個體生命在行動中愈努力、愈瘋狂,冒犯的規(guī)則也就愈多,而這些規(guī)則又似一種無形的力量左右著個體生命的行動,最終造成“人格解體”而走向悲劇。這印證了法國思想家、文學家盧梭在《民約論》中所說的:“弗洛伊德:《弗洛伊德論論創(chuàng)造力與無意識》,孫愷祥譯,北京,中國展望出版社,1986年,第91頁。馮嶺:《〈呼嘯山莊〉人物形象的深層闡釋》第20頁。載互聯(lián)網(wǎng),網(wǎng)址:http://www.瑪里琳·巴特勒曾說,哥特式的傳奇或畫家福賽利和皮拉內(nèi)西的令人不安的平面人物肖像,表達的很可能并非只是作者的私人感情,而是“群體的焦慮”。筆者認為,希斯克厲夫和令人可怕的形象背后掩蓋了一種群體的焦慮,即維多利亞時代處于邊緣性處境的人們急切渴望擺脫悲劇性命運,反抗中心權(quán)威的心聲。艾米莉所生活的年代正是英國社會最為動蕩的時期,工業(yè)革命的出現(xiàn)推動資本主義迅速發(fā)展,從而引發(fā)了一系列的經(jīng)濟、傳統(tǒng)社會結(jié)構(gòu)以及社會各階層間關系的變革,資本主義內(nèi)在的缺陷得以充分暴露,社會矛盾嚴重激化:大量的失業(yè)工人風餐露宿、食不果腹,大量的童工被殘酷地折磨至死。當時的工業(yè)革命影響了整個英國社會甚至整個世界,隨之而來的是工人與資本家之間的矛盾加重,相繼出臺的一些法律所保護的又是有錢人的利益,貧富差距越來越大。當時每一個英國人的心靈都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暴風驟雨,即使是北部偏僻地區(qū)的地主們,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安然無事了。張奎武:《英美概況》(上).吉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邊緣人的生存境遇迫使他們起來反抗但最終都因自身的邊緣性以及中心權(quán)威的“暴力”而招致失敗。“路德運動”(1809-1812)、“末次起義”(1830-1832)、“工聯(lián)主義運動張奎武:《英美概況》(上).吉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如果說希斯克厲夫是邊緣人反抗“中心”權(quán)威的代表,那么他所代表的就是變了味的革命。他是玩著敵人的游戲,帶著敵人的面具,竊取敵人的文化包裝而自己的激進理想絲毫不受影響。他曾是反抗山莊的力量,然而他又拙劣地模仿了那個財產(chǎn)系統(tǒng)并強迫自己進入那個社會去剝削剝削者與無辜者。他集壓迫者和剝削者于一身,既是農(nóng)場主又是反叛者。希斯克厲夫就是馬克思筆下的小資產(chǎn)階級,作為矛盾的化身,他被迫扭曲自己的欲望,異化自己的欲望,而最終被這一矛盾劈成兩半。孩童時期的希斯克厲夫只是一個自衛(wèi)者,一個邊緣人,在一次小小的鄉(xiāng)村暴行中被逐出了畫眉山莊,因為莊園主以為他是要投宿于此。然后他就從一個農(nóng)村無產(chǎn)階級,搖身一變而成為老謀深算的農(nóng)村資產(chǎn)階級:狡猾地把呼嘯山莊從亨德雷的手中騙取過來。一旦在呼嘯山莊扎下根,他自己也變成一個無情的地主,開始吞并別的地主,并奪取了畫眉山莊。但作為一個資產(chǎn)階級的代表,他流露出維多利亞時代資產(chǎn)階級意識形態(tài)的尷尬:資產(chǎn)階級與貴族階級雖然在經(jīng)濟上結(jié)成了聯(lián)盟,但他們在文化、社會關系方面卻存在著強烈的敵意。如果說成年的剝削式的希斯克厲夫在經(jīng)濟上屬于畫眉山莊的資本所有者,那么他在文化上卻更接近呼嘯山莊的世界:童年時代希斯克厲夫?qū)Ξ嬅忌角f的鄙視與約瑟對過分挑剔的小林頓和傲慢的小凱瑟林的鄙視如出一轍,成年后他在精神上仍與未教化的哈里頓這位自耕農(nóng)的后代聯(lián)手反對奢華的畫眉山莊。希斯克厲夫確實是矛盾的再現(xiàn)——既進步又落后。馮嶺:《〈呼嘯山莊〉人物形象的深層闡釋》第馮嶺:《〈呼嘯山莊〉人物形象的深層闡釋》第6頁。載互聯(lián)網(wǎng),網(wǎng)址:http://www.“在人類生活中,中心—邊緣一直處于對峙狀態(tài)?!行摹揽矿w制文化強大的外部鑄塑力,并佐以個體或群體內(nèi)在的文化良知,構(gòu)筑一個理性的、規(guī)范的、有序的生存環(huán)境。這一環(huán)境經(jīng)過經(jīng)世累年的自我發(fā)育和人為營造,最終被視為一種當然狀態(tài)。任何一種對這一狀態(tài)的驚擾和覬覦都被當作令人不安的異己力量而被‘中心’本能地拒斥。當邊緣人希斯克厲夫與凱瑟林從外圍發(fā)動攻擊時必然成為‘中心’所依靠的體制文化的‘犧牲品’?!蓖?,第同上,第11頁。作為艾米莉化身的凱瑟琳和希斯克厲夫現(xiàn)代心理學研究表明,人的心理是一個復雜的集合體,在內(nèi)心深處,往往寓居著不止一個人。如毛姆所言,艾米莉創(chuàng)作《呼嘯山莊》,就像她向自己內(nèi)心那口寂寞之井深深窺探進去,看到那兒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在自己靈魂深處的隱蔽之所發(fā)現(xiàn)了凱瑟琳和希斯克厲夫?;蛟S我們可以從艾米莉童年的特殊經(jīng)歷和她個性發(fā)展的歷程去尋找其塑造凱瑟琳和希斯克厲夫形象的深層原因。一、難以割舍的荒原情結(jié)和成長記憶艾米莉出生在約克郡北部的鄉(xiāng)間一隅,那里偏僻、荒涼,幾乎與世隔絕,沒有工業(yè)文明帶去的喧囂,有的只是寧靜和蠻荒。艾米莉短暫凄涼的一生幾乎都是在約克郡她父親的教區(qū)牧師住宅里度過的。沒有來訪者,只有風雨摧殘的沼澤荒原陪伴著她。約克郡的隔絕閉塞以及風雨摧殘的沼澤荒野鑄造了艾米莉的天性,而這種天性又是她與荒原連成一體,幾乎無法分離。家鄉(xiāng)的山山水水對她來說,遠遠不止是一派景觀。遼闊無垠的荒原景色烙印在這個經(jīng)常獨自漫步其上的女孩的頭腦里,甚至烙入了她的秉賦,沖擊著她的心靈。她從狂風暴雨中吸取莊嚴的思想、澎湃的激情和敏銳的靈感,從每一片青苔、每一朵小花、每一條溪流和山谷中享受自由和鮮活生命的氣息。在她心里,最幽暗的石楠叢會綻放出嬌艷的花朵,鉛灰色山坡上黑沉沉的溪谷也會變成人間的樂園。無論急風驟雨還是和風細雨,均是構(gòu)成宇宙萬物本質(zhì)特性的不可或缺的部分,荒原特有的粗獷神秘與寧靜是逃避人世煩惱的“世外桃源”。因此,她的小說從頭到尾帶著荒原的色彩、野性,像石楠的根一樣虬結(jié)多節(jié)?!逗魢[山莊》構(gòu)筑了一個封閉式的空間環(huán)境,這仿佛是一個自給自足的宇宙的一個隱喻:呼嘯山莊和畫眉山莊是人的生活環(huán)境,荒原是人的自然環(huán)境?;脑鳛橐环N精神力的陰影投在山莊之上,并影響著生活其中的形形色色的人物。生活中有多少典型環(huán)境就有多少原型——當與一個特定的原型相應的環(huán)境再現(xiàn)時,原型就會活動起來。艾米莉所居住的山莊及四周的荒原就是小說環(huán)境的原型,正是荒原的原始環(huán)境幫助了她對原型的再現(xiàn)。有人說小說不是現(xiàn)實,它是個人的心靈世界,而筑造心靈世界的材料卻是人們賴以生存的現(xiàn)實世界。艾米莉在短暫的一生中飽嘗人間傷痛,聰慧、嫻靜但體弱多病的母親在她三歲時便匆匆離開人世。父親帕特里克性格乖僻陰郁、固執(zhí)己見,對妻子兒女苛刻嚴厲到令人費解的地步。書中有這樣的記載,“有一天孩子們都到高澤去了,天忽然下起了雨。她(艾米莉母親)想孩子們的鞋子肯定濕了,就翻出一位朋友送給孩子們的幾雙彩色靴子,她把這一雙雙小靴子在廚房的火爐邊擺開,想把它們烘暖。等孩子們從外面回來時,靴子卻無影無蹤了,只聞到一股難聞的焦皮味。原來勃朗特先生來過,見到這些靴子以為它們太鮮亮、太奢華,不適合他的孩子穿,而且還會引發(fā)他們對衣著裝扮過分講究的嗜好,于是把它們都扔進了火里……。”不難想象,“父親在她們心目中不是一個慈愛的神,而是一個陰郁的、甚至有點可怕的怪人,非但產(chǎn)生不了親近之感,反而使她們噤若寒蟬,更不用提與父親共享天倫之樂,或者在父親面前撒嬌了……只有遠離父親時他們才能感到輕松釋然,只有在兄弟姐妹之間才能營造起一個溫馨快樂、生氣勃勃的精神樂園,共享甘甜?!睆堅?《荒園上短暫的石楠花———勃朗特姐妹傳》,北京,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2002年,第225-232頁。難怪文化弒父現(xiàn)象(即“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體現(xiàn)為質(zhì)疑乃至解構(gòu)父親偉力和父權(quán)神話張耘:《荒園上短暫的石楠花———勃朗特姐妹傳》,北京,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2002年,第225-232頁。艾米莉親眼目睹了英國工業(yè)文明的發(fā)展對貧富差距的加劇,并導致金錢至上的個人主義不斷盛行,親身經(jīng)歷了這種經(jīng)濟上的不平等對英國社會及其人際關系的沖擊。因而,吞噬人類靈魂的“現(xiàn)代文明”在她的作品中被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入木三分。她從現(xiàn)實存在的壓迫和反抗來認識社會、反映社會,率直地站在上流社會的對立面,對非人的壓迫和摧殘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憤怒,對倔強崢嶸的叛逆充滿了深刻的同情。在她看來,大自然與人類的生命緊密相連,大自然本身就蘊涵著生命的本質(zhì),只有把大自然的神秘精神引入人的靈魂,人的生存才能達到更高的境界。人類應順應自然、順應本性地生活,只有這樣,生存才有了意義,才是真正屬于自己的純真狀態(tài)。相反,如果違背了自己的意愿,或者說這種天然的生存狀態(tài)受到人類自身創(chuàng)造出的文明進程所干擾后,人的心靈也就失去了寧靜,于是人性的扭曲就在所難免了。由此可見,推動她(艾米莉)進行創(chuàng)作的動力不是她自己遭遇的苦難或身受的創(chuàng)傷,她展望世界,看到這個世界分崩離析,雜亂無章,感到她內(nèi)心有一股力量,要在一部作品中把那些分裂的世界重新合為一體。在這部作品中,從頭到尾都可以感覺到那巨大的抱負——她要通過她的人物來傾述的不僅僅是“我愛”或“我恨”,而是“我們,整個人類”和“你們,永恒的力量……”。弗吉尼亞弗吉尼亞·伍爾夫:《論小說與小說家》,瞿世鏡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0年,第33-35頁。二、作為艾米莉化身的凱瑟琳和希斯克厲夫在《呼嘯山莊》創(chuàng)造的那片亦真亦幻的世界里,艾米莉用形象的思維全身心地投入到人物之中,暗中急劇猛烈的精神悸動,血液的翻滾沸騰,渺不可尋的目標和死亡超脫的快意無不使她與主人公血肉相連。凱瑟琳性格中那種堅強的一意孤行的意志,憂郁傷感、倔強剛愎、熱情洋溢甚至以生命相抵的執(zhí)著正是艾米莉性格的真實寫照。身患肺病的艾米莉不聽醫(yī)囑吃藥,完全不配合醫(yī)生的治療而故意作踐身體,折磨家人,心甘情愿地走向死亡,此情此景與小說中女主人公凱瑟琳的故意求死是何等地雷同。與其說艾米莉與筆下人物凱瑟琳之間具有精神氣質(zhì)、行為方式上的某種契合,不如說凱瑟琳就是其塑造者艾米莉的化身。在小說中,艾米莉一方面借助凱瑟琳的叛逆?zhèn)€性表達著自己試圖沖破傳統(tǒng)的社會道德規(guī)范、顛覆固有的傳統(tǒng)文化、挑戰(zhàn)維多利亞時代壓制個人自由婚姻制度的一種渴望;另一方面借助凱瑟琳喪失了社會理性的“狂”和“瘋”使其回歸自然本性,變?yōu)椤白匀蝗恕薄獙嵸|(zhì)上是把人從社會關系、倫理、文化的鏈條上抽取出來,使之徹底擺脫社會理性的約束控制而顯露出真實的本性。在艾米莉看來,幸福是自我的追尋,痛苦是自我的異化。人對現(xiàn)實幸福的渴望完全出于人的本性,是自然且合理的,而社會的錯誤恰恰在于抑制了人的渴望,從而使這些被壓抑的欲望畸形滋長。其惡果必然是使人性中那些健康的積極的因素畸變?yōu)椴B(tài)的消極的因素,并對社會產(chǎn)生了一定的破壞性。艾米莉以獨特、敏銳的視角揭示了人生、探討了人性。她“似乎能夠把我們賴以識別人們的一切外部標志都撕得粉碎,然后再把一股如此強烈的生命氣息灌注到這些不可辨認的透明的幻影中去,使他們超載了現(xiàn)實。那么,她的力量是一切力量中最為罕見的一種。她可以使人生擺脫它所依賴的事實;寥寥數(shù)筆,她即可點明一張臉龐的內(nèi)在精神,因此它并不需要借助于軀體;只要她說起荒原沼澤,我們便能聽到狂風呼嘯、雷聲隆隆?!蓖?,同頁。艾米莉?qū)φ麄€社會,整個人類,包括她自己在內(nèi),都有著強烈的叛逆情緒和深層的悲觀意識。筆者認為,希斯克厲夫可怕的復仇故事的背后,隱含著作者本人對現(xiàn)世人生的一種否定情愫。她感到周圍的世界到處都充滿了虛偽、仇恨與冷漠,她無力改變現(xiàn)狀,只能寄情于文學創(chuàng)作,只能憑借藝術(shù)的想象在虛幻的世界里隨心所欲地盡情編織各色人物的命運。弗洛伊德在《夢的解析》中提到,人的本能沖動總是潛在的并受到壓抑,通常只能在夢中通過顯性的事物表現(xiàn)出來。艾米莉正是通過《呼嘯山莊》里眾多顯性的意象來再現(xiàn)自己在現(xiàn)實生活中潛藏的壓抑,而魔化了的希斯克厲夫就是這些顯性意象中最具意義的一個。在小說中,希斯克厲夫的陰郁、冷酷、慍怒、不寬容都與艾米莉有著驚人的相似,他仿佛就是激蕩在艾米莉心靈中的“本我”,懷有無遮無攔的欲念,具有摧毀一切阻障的能量。艾米莉是在靈魂深處找尋某種投合她自己那暴烈天性的東西,在靈魂深處的隱蔽之所找到了希斯克厲夫。于是,她那愛到極端的性格,她的病態(tài)心理,她的羞見生人和沉默寡言,她的全部感情都從希斯克厲夫身上展現(xiàn)了出來。希斯克厲夫身上體現(xiàn)出的反抗精神是艾米莉?qū)ΜF(xiàn)實生活的不滿與詛咒,希斯克厲夫的瘋狂復仇就是艾米莉?qū)Ξ敃r畸形社會對人性和良知的摧殘與扼殺的無情揭露和對世俗等級觀念對人的精神造成嚴重傷害的有力鞭撻。從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角度來看,《呼嘯山莊》的主人公希斯克厲夫、凱瑟琳以及林頓之間的生死恩怨反映了艾米莉意識中“本我”、“自我”與“超我”之間的沖突。她是“根據(jù)自我觀察,把自我分裂成許多個部分自我,結(jié)果在好幾個主人公身上把自己精神生活的沖突具體地體現(xiàn)出來了。”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創(chuàng)作性作家與白日夢》,王寧編《精神分析》,成都,四川文藝出版社,1989年。凱瑟琳和希斯克厲夫就是艾米莉性情中某一方面的“魂化”,他們同是荒原的兒女,可以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地在荒原上嬉戲與瘋狂。荒原成為他們抒發(fā)性靈,釋放活力,逃避人世間的迫害和煩惱的共同樂園。他們同樣的精神、追求、欲念和痛苦使她在小說里借卡瑟琳之口大喊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創(chuàng)作性作家與白日夢》,王寧編《精神分析》,成都,四川文藝出版社,1989年。結(jié)論通過對以上多種倫理關系的分析,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來審視《呼嘯山莊》,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呼嘯山莊》中具有原始、暴烈性格的希斯克厲夫可以被看著是凱瑟琳桀驁不馴、狂放不羈的外化了的“自我”,他象征著凱瑟琳人性深處某種神秘而不可抗拒的原始力量,某種隔離的、非社會化的因素。而埃德加·林頓則是社會文明、道德和規(guī)范的象征,代表著凱瑟琳溫文爾雅的文化“超我”。自我和超我之間的猛烈沖突在凱瑟琳的內(nèi)心猛烈地搏擊著。與其說凱瑟琳在兩個男人希斯克厲夫與林頓之間進行的選擇,倒不如說她是在自己的原始自我和文化超我之間的彷徨。凱瑟琳既想抓住符合世俗觀念的東西,維

溫馨提示

  • 1. 本站所有資源如無特殊說明,都需要本地電腦安裝OFFICE2007和PDF閱讀器。圖紙軟件為CAD,CAXA,PROE,UG,SolidWorks等.壓縮文件請下載最新的WinRAR軟件解壓。
  • 2. 本站的文檔不包含任何第三方提供的附件圖紙等,如果需要附件,請聯(lián)系上傳者。文件的所有權(quán)益歸上傳用戶所有。
  • 3. 本站RAR壓縮包中若帶圖紙,網(wǎng)頁內(nèi)容里面會有圖紙預覽,若沒有圖紙預覽就沒有圖紙。
  • 4. 未經(jīng)權(quán)益所有人同意不得將文件中的內(nèi)容挪作商業(yè)或盈利用途。
  • 5. 人人文庫網(wǎng)僅提供信息存儲空間,僅對用戶上傳內(nèi)容的表現(xiàn)方式做保護處理,對用戶上傳分享的文檔內(nèi)容本身不做任何修改或編輯,并不能對任何下載內(nèi)容負責。
  • 6. 下載文件中如有侵權(quán)或不適當內(nèi)容,請與我們聯(lián)系,我們立即糾正。
  • 7. 本站不保證下載資源的準確性、安全性和完整性, 同時也不承擔用戶因使用這些下載資源對自己和他人造成任何形式的傷害或損失。

評論

0/150

提交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