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除與非非除非及其句式的語義分析

移除與非非除非及其句式的語義分析

“只要”這個詞不晚出現(xiàn)在唐朝。它在宋元明清時期的詩歌、戲劇和通俗小說中得到了許多應用。時至近代,“除非”已成為一個常用此頻頻出現(xiàn)在諺語、熟語以及人們的日?？谡Z中。直到上世紀二十年代初,兩位著名學者胡適和吳承仕就“除非”到底是“非”還是“非非”在語言學界發(fā)起了一場激烈的論爭,由此引起了人們對“除非”的關(guān)注;50年代,鮑幼文先生在《談“除非”》中明確指出,“除非”的基本意義是“只有”;之后的一些詞典、虛詞例釋和語法著作中,編著者們各依己見解釋“除非”,這實際上是爭論的另一種形式的繼續(xù)。總體看來,這些爭論形成三種比較集中的觀點:第一種認為“除非”即是“除了”(持此觀點的主要有戴木金、黃江海編著《關(guān)聯(lián)詞語辭典》等,四川辭書出版社,1988年);第二種認為“除非”相當于“只有”(持此種觀點的有呂叔湘主編《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等,商務(wù)印書館,1980年);第三種認為“除非”兼有“只有”和“除了”兩義(持此種觀點的有《現(xiàn)代漢語詞典》等,商務(wù)印書館,1980年)?！俺恰北臼且粋€常用詞,甚至一些不識字的人都會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但經(jīng)諸多大名鼎鼎的學者一爭辯,就連一些素喜推敲文字的知識分子也給弄糊涂了,三派學者“咬文嚼字”,各執(zhí)己見,各有論據(jù),究竟誰是誰非呢?持第一種觀點的以胡適為代表。從詞的構(gòu)成本質(zhì)來看,他將“除非”拆成“除”+“非”,將其看成一個同義并行復合詞,“除”與“非”統(tǒng)一,合成的詞仍以其中一個語素的意義為意義,因此“除非”即等于表示否定意義的“除了”,其作用是排除假設(shè)性例外。因此,在一個復句中,上半句使用了否定副詞“除非”,下半句一定要使用“否定”與之呼應,表示如果“除非”后的條件不能滿足,結(jié)果也不會產(chǎn)生。因而“除非……才”這樣的用法是不規(guī)范的,“除非過半數(shù)會員出席,大會才開的成功”應改為“除非過半數(shù)會員出席,大會開不成功。”這類的例子有:難道大寶還有治愈的希望么?除非再來一次“文化大革命”,任何奇跡都不會在他身上出現(xiàn)了……(李國文:《花園街五號》)可是海喜喜的技術(shù)就在這里,他能讓馬跑到死。除非牲口自己倒斃在路上,絕不會疲疲沓沓的拉車。(張賢亮:《綠化樹》)木蘭才想到與他不喜歡體仁,并且他說要把家財散盡有關(guān)。但是姚家的生意財產(chǎn)值約百萬巨。除非他把一切都賣光,那錢去填海,他那份家財是不易散盡的。(林語堂:《京華煙云》)當然,他可以以革命的名義,強行實行他的計劃,但除非萬不得已,他不愿意這樣做。(路遙:《平凡的世界》)給你解決了,又會有多少人要求解決此類問題,除非上面再追加百分之多少的調(diào)資指標……我沒有精力去辦這些事。(畢淑敏:《送你一條紅地毯》)與這種觀點針鋒相對的是另一位著名學者吳承仕先生提出來的,他與胡適的分歧歸根結(jié)蒂在于對“除”與“非”的組合關(guān)系的認識不同,與胡適的“同義聯(lián)合”相對,吳氏將它們視作“負負得正”。在他當年給胡適的信中說道“蓋‘非’是否定,‘除’亦否定,‘除’猶言‘非非’,‘非非’即等于‘是’矣。以‘是’代‘除非’,即可改為‘是過半數(shù)會員出席,才能開會’,非文異而義同也?！备蜗蟮膩碚f,胡適將“除”與“非”用加法原則處理,得出的結(jié)果只在量的范圍內(nèi)變化,而性質(zhì)不變。而吳氏則用乘號將二者連接,以“負負得正”的原則得出的性質(zhì)正好相反,組合后的結(jié)果想當于“是”,或者更直接的“只有”,強調(diào)此條件是唯一的先決條件,與“才”等表示肯定的關(guān)聯(lián)詞語連用,或者省略不用關(guān)聯(lián)詞語。這類的例句有:你們往后不要常去賣血,賣一次要歇三個月,除非急著用錢,才能多賣幾次,連著賣血,身體就會敗掉。(余華:《許三觀賣血記》)除非他那方戰(zhàn)敗,全當了俘虜,被對方押著走,我才有機會參加,跟在隊尾瘟頭瘟腦的走,不是受些押解者得打罵。(王朔:《看上去很美》)國軍的陣地一天比一天小,我們就不敢隨便爬出坑道,除非餓急了才出去找吃的。(余華:《活著》)他那種死不服氣的勁頭簡直到了連開玩笑都不懂得地步,除非他自己確實感到吃不準的時候,他才會同別人商量。(張潔:《沉重的翅膀》)這場爭論直至今日還在延續(xù)著,只是爭論的焦點已不只是孰正孰誤,還牽扯到語言規(guī)范化的問題。為此,語言學界的經(jīng)典之作,黃伯榮、廖序東兩位先生的《現(xiàn)代漢語》提出了應當對“除非大家同意,才能決定”和“除非大家同意,不能決定”兩種說法“加以研究,確立規(guī)范”的要求。然而,在我看來這種要求是完全沒有必要的,如果說在“除非……才”和“除非……不”中只有一種說法是正確的,那么自晚唐至今的文學著作、諺語熟語中至少有一半對“除非”的使用是不合規(guī)范的嗎?我竊以為這兩種表達方式并無正誤之分,也都符合語言規(guī)范,事實上,它們是一對同義句式。以往學者經(jīng)常是從單純的語法或語文的角度進行分析,在這里,我想獨辟蹊徑,從更直觀的邏輯角度對“除非……才”和“除非……不”兩種表達方式做一下真值判斷。首先,“除非A才B”。依照吳氏的觀點,“除非”等于“只有”,因此,“除非A才B”相當于“只有A才B”,即滿足A才有可能有B的結(jié)果的出現(xiàn),但并不必然引起B(yǎng);然而B的出現(xiàn)則一定以A的存在為前提。邏輯上說,B是A的必要條件。用公式表達為B→A。其真值表為:A取+,B取+時,B→A的真值是+;當A取+,B取-時,B→A的真值是+;當A取-,B取+時,B→A的真值為-;當A取-B取-時,B→A的真值為+。其次,“除非A不B”。依照胡氏的觀點,“除非”等于“除了”,因而,“除非A不B”相當于“除了A不B”,即只要是非A的情況就一定會出現(xiàn)非B,而非B不一定都是由非A引起的。即-A是-B的充分條件。用公式表達為-A→-B。其真值表為:當A取+,B取+時,-A→-B的真值為-;當A取+,B取-時,-A→-B的真值為+;當A取-,B取+時,-A→-B的真值為-;當A取-,B取-時,-A→-B的真值為+。至此我們就可以清楚的看到,只要A和B的取值相等,B→A和-A→-B兩個表達式的真值就完全相等。這種全等的結(jié)果告訴我們什么呢?當年胡吳二老互相指責為不通的句子其實都通,而且在真值上完全相等。而問題的關(guān)鍵就在于“除非”語義上的兩重性,即在“除非……才”中相當于“只有”,與表示承接關(guān)系的關(guān)聯(lián)詞語搭配或者省略不用而語義不變。而在“除非……不”中相當于“除了”,與表示否定意義的“不”連用,二者相抵消,與漢語中的“非……不可”句型相類似。當年爭論的雙方都有其合理之處,但都不全面,失之偏頗。除了從邏輯真值角度,我們還可以從語義上探討這個問題。以“除非你去,我才去”(以下簡稱句一)和“除非你去,我不去”(以下簡稱句二)為例,比較“除非……不”和“除非……才”這兩種表達方式。事實上,如果脫離了一定的語言環(huán)境孤立的看,這兩個句子都包含了一個同樣的預設(shè),即“我一般不會去的”。補上這個預設(shè),句一變?yōu)椤癧我一般不會去的(預設(shè))],除非你去(從正面提出的唯一條件),我才去(正面條件下得出的正面的結(jié)果)。”說話人可以進一步說明如果不滿足這個條件以及產(chǎn)生的結(jié)果,即此句還隱含了反面的條件和結(jié)果,因此,句一可進一步擴充至“[我一般不會去的(預設(shè)),]除非你去(正面條件),我才去(正面結(jié)果)[;如果你不去(反面條件),那我也不去(反面結(jié)果)]”。同樣,句二可變?yōu)椤癧我一般不會去的(預設(shè)),]除非你去(正面條件),[我才去(正面結(jié)果);][如果你不去(反面條件),](那)我(也)不去(反面結(jié)果)?！敝链?我們將這兩個句子隱含的和沒有表達清楚的部分全部補寫出來,可以清楚地看到,兩句的完整形式是相同的,用符號表示就是“A,除非B才C;如果不B,(那么)不C”。通過省略預設(shè)、反面條件和反面結(jié)果達到了“除非……才”的形式;而通過省略預設(shè)、正面結(jié)果和反面條件達到了“除非……不”的結(jié)果。因此我們可以大膽的得出一下結(jié)論:“除非……才”與“除非……不”是兩個同義的表達方式,所有可以用其中一個表達的句子都可以用另外一個來替換。例如:“除非我們離婚,你才能得到絕對的自由”二者在語義上完全相等。如果說這兩種格式有什么不同的話,那么只有從語用角度上來說,它們的表達效果存在著一些微妙的差異,即兩句的表義重點,強調(diào)重點不同。“除非……才”強調(diào)的是唯一條件推出的正面結(jié)果,即“才……”;而“除非……不”強調(diào)的是排除唯一條件后得出的反面結(jié)果,即“不……”。在說前句時,說話者的心理預設(shè)是肯定的,抱的希望較大,而說后句時,心理預設(shè)是否定的,說話人心里已經(jīng)料到?jīng)]有什么希望了。通過上面的論述,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除非……才”與“除非……不”是一對同義句式。它們各有長短,都是符合語言規(guī)范的表達形式。從語用的角度看,它們存在著微妙的差別,在不同的場合,可以發(fā)揮不同的作用,我們完全可以根據(jù)表達的需要有的放矢的選擇使用。因而,當年胡吳二位的那場爭論是無甚大意義的,至少在今天看來,雙方的觀點雖然都由一定的合理成分,但都過于武斷,失之偏頗。兩千多年前,荀子在《正名篇》中說“名無固宜,約之以命,約定俗成謂之宜,異于約則謂之不宜。”說明他已經(jīng)認識到語言與客觀事物的關(guān)系,語言中的名稱、句法結(jié)構(gòu)等等不過是人類社會為了表達客觀事物而假定的各種符號,但是這種假定不是個人意志的武斷假定,而是人類社會的“約定俗成”。語言一旦經(jīng)過人類社會的“約定俗成”以后,任何個人就不可以也不可能隨便更改了。正如荀子所說的“異于約則謂之不宜”?！俺恰拧迸c“除非……不”兩種用法經(jīng)過了上千年的使用,早已成為人們語言中根深蒂固的東西,這種“約定俗成”的社會性是任憑幾個紙上談兵的知識分子可以隨便推翻的嗎?我想這也就是當初那場爭論不了了之、無果而終的原因吧。語言中任何一個流傳廣泛的詞語,句型或用法都有其存在和流行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