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和諧論的文化資源

儒家和諧論的文化資源

一、宣傳中國和平文化,法與西方對立,分野中國的發(fā)展離不開世界，中國的發(fā)展離不開世界。中國和世界的發(fā)展都需要一個和平而穩(wěn)定的環(huán)境。中國是和平文化的發(fā)祥地。歷史上的中國對和平文化做出了杰出貢獻,今天的中國是和平共處的和平外交的主要提倡國,對世界和平外交起著關(guān)鍵作用。中國的和平文化受到全世界人民的普遍尊重。然而20世紀90年代初在西方卻“興盛”起一種莫須有的“中國威脅論”。西方的一些人開始談?wù)撊绾螒?yīng)對中國的“威脅”。不是出于邏輯推演的結(jié)果,而是純粹由于一些人的鼓噪,才有了所謂的“中國威脅論”。而不幸的是,“中國威脅論”的出現(xiàn),又使更多的西方人受到了影響,并逐漸培育出一種民意和輿論基礎(chǔ),這又進而促進了“中國威脅論”的興盛。在這種興盛中,西方的一些人顯然帶上了有色眼鏡,他們不能歷史地看待中國,無法客觀地看待中國的發(fā)展。美國資深政治學教授、哈佛大學奧林戰(zhàn)略研究所主任亨廷頓的“文明沖突論”,在某種意義上為“中國威脅論”奠定了理論基礎(chǔ)。該理論稱:在未來的世界格局中,主要的沖突將不再是武裝力量的沖突,而是文明的沖突,伊斯蘭文化與儒家文化的聯(lián)合將是西方世界的主要對手。有些即使不持“中國威脅論”的西方人,也心存疑慮,對中國強大起來之后將扮演“和平者”的角色,還是“威脅者”的角色,看法搖擺不定。事實上,這種憂慮是毫無根據(jù)的。中國歷來是愛好和平的國家,中國先哲們都提倡和平文化,老子、孔子、墨子、孟子、莊子、荀子等一大批哲人都有很多和平文化的論述。中國文化的骨髓里,一直都是提倡和平文化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后,更是一直奉行和平外交。近年來,國內(nèi)不少有識之士發(fā)起中華和合文化弘揚工程,此工程得到了社會各界人士的高度贊揚。如何在世界范圍內(nèi)弘揚中國和平文化,宣傳中國和平論,宣傳中國扮演的是世界和平的推動者及維護者的角色,消除“中國威脅論”的負面影響,是一個需要認真對待的問題。儒家思想中有豐富的和平文化資源。儒家早在《禮記·樂記》中就使用了“和平”這個詞,后來董仲舒的《春秋繁露·郊祀》篇也使用了這個詞,雖然在這兩個地方的“和平”還不等于今天的和平概念,但無疑已經(jīng)隱含著和平的意蘊。主張和平是中國古代思想家孜孜追求的。儒家文化是一種秩序的和平論1,和諧論是儒家秩序的和平論的核心?！对娊?jīng)·商頌·那》“既和且平,依我磬聲”,說的是音調(diào)的和諧,但也包括了其他方面的和諧。和諧論包括天人和諧、社會和諧、家庭和諧、群己和諧。從此出發(fā),可以建立起天人合一的宇宙秩序,三綱六紀的社會秩序,治國安邦的國家秩序,天下一家的世界秩序。二、天地萬物為一體傳統(tǒng)上,中國哲學史研究者一般都不認為儒家哲學中有宇宙學的內(nèi)容,但卻一直承認儒家哲學涉及到許多天人關(guān)系的問題。而正是“天人合一”思想,構(gòu)成了儒家宇宙秩序的核心。宇宙之中,天地本來就是和諧一體的。自然界是一個有秩序運轉(zhuǎn)著的整體,儒家經(jīng)典之一《樂記·樂論》中指出:“樂者,天地之和也;禮者,天地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百物皆別?！薄稑酚洝范Y》又說:“地氣上齊,天氣下降,陰陽相摩,天地相蕩,鼓之以雷霆,奮之以風雨,動之以四時,暖之以日月,而百物興焉。如此,則樂者,天地之和也?！彪m然是以音樂為例來談和諧,但是仍然涉及到自然界的和諧?！吨杏埂穭t直接描述了自然界和諧的美景:“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無窮也,日月星辰系焉,萬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廣厚,載華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萬物載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廣大,草木生之,禽獸居之,寶藏興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測,黿鼉蛟龍魚鱉生焉,貨財殖焉。”自然界的和諧成為天人和諧的基礎(chǔ)。天人和諧在儒家的思想系統(tǒng)里居于非常重要的地位。這種和諧思想,提倡天道與人道、自然與人類之間的關(guān)系是相通、相類和統(tǒng)一的關(guān)系。這是儒家學者一以貫之的思想?？鬃犹岢觥疤旌窝栽?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論語·述而》)人不應(yīng)該“欺天”(《論語·子罕》),應(yīng)該“畏天命”(《論語·季氏》)、“知天命”(《論語·為政》)?！兑讉鳌氛f:“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兇。”天人合一成為儒家追求的理想境界。孟子提出“仁者無不愛”(《孟子·盡心上》),《中庸》說“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比伺c天地萬物融為一體,就能夠?qū)崿F(xiàn)整個宇宙的整體和諧,做到“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薄榇?荀子提倡對于草木魚畜都要“不夭其生,不絕其長”,做到“萬物皆得其宜,六畜皆得其長”,群生(包括人類在內(nèi))才能“皆得其命”(《荀子·王制》),才能正常生長和發(fā)展。董仲舒提出“天人之際,合而為一”(《春秋繁露·深察名號》),他把天人合一向天人相類發(fā)展,認為“天亦有喜怒之氣,哀樂之心,與人相副,以類合之,天人一也”(《春秋繁露·陰陽義》)。人如果得罪了自然,自然就要發(fā)出警告,甚至降下災(zāi)禍以報復(fù)。張載在《西銘》中說:“乾稱父,坤稱母……民,吾同胞;物,吾與也?！鼻た梢钥醋鍪翘斓氐拇Q,天地是萬物和人的父母,天、地、人三者渾然一體,處于宇宙之中。因為三者都是“氣”凝聚而成的物,天地之性就是人之性,因此人類是我的同胞,萬物是我的朋友,萬物與人的本性是一致的。但天下萬物又不是絕對平等的,有嚴格的等級界限,是先天存在的。張載在《正蒙·動物》中又說:“生有先后,所以為天序,物之既形而有秩,知序然后經(jīng)正,知秩然后禮行?！边@套天人合一的秩序是不能破壞的,破壞了,這個世界就要失序,人類就要受自然的報復(fù)。為了不受自然的報復(fù),程顥要求“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二程遺書》卷2),朱熹對此進行了充分的表述:“蓋天地之心,其德有四,曰元亨利貞,而元無不統(tǒng)。其運行焉,則為春夏秋冬之序,而春生之氣無所不通。故人之為心,其德亦有四,曰仁義禮智,而仁無所不包?！?《朱子文集》卷67《仁說》)王陽明要求人與鳥獸、草木、瓦石“皆為一體”,做到“以天地萬物為一體”的“一體之仁”(《王陽明全集·大學問》)。天人和諧做到了,宇宙和諧才有可能。儒學重視人與天的相通,以達到天人協(xié)調(diào)、和諧與一致的境界。這樣的思想,強調(diào)人只有尊重自然規(guī)律、順從自然規(guī)律,才能得到自然的賜予和恩惠。反之,只會身受其害,破壞了自然只會嘗到自然報復(fù)的苦果。正是儒家思想中蘊含著這種人與自然要和諧一致的思想,所以世界上的很多有識之士才號召到孔子那里去尋找人類與自然能和平共處的智慧。人稱現(xiàn)代大儒的日本人岡田武彥,把儒學思想同克服現(xiàn)代人因科技進步而產(chǎn)生的憂慮結(jié)合起來。他認為科學文明的進步一日千里,但本來應(yīng)該貢獻于人類共存繁榮的科學文明反而產(chǎn)生了危害人類生存的弊害。在此前提之下,在拯救人類的對立斗爭中,萬物一體論基于人我共存的人道主義立場,對不同的思想、文化和宗教采取兼容并包的態(tài)度,是一種寬容的、具有普遍性的思想2,因為儒家期望與物一體,從而實現(xiàn)理想的人、理想的社會,與物一體就是使物各得其所,實現(xiàn)萬物生存的理想的態(tài)度3。這正說明儒家的宇宙學即天人之學是一種整體性的大生命觀,它與當代生態(tài)學相一致,同時又表現(xiàn)出熱愛生命、泛愛萬物的純樸情感,在中國生態(tài)環(huán)境雖然局部有所改善、整體卻在繼續(xù)惡化的情況下,我們應(yīng)當依照儒家天人一體的思想,吸取現(xiàn)代科學的最新成果,建立起生態(tài)哲學,從而向更高級的生態(tài)文明轉(zhuǎn)型4。儒家的“天人合一”學說把天看做大宇宙,人是小宇宙,人是天的縮影,人副天數(shù),而且人性也來自天性。人作為小宇宙,不僅要保持與大宇宙(天)的和諧一致,而且人與人之間、人的內(nèi)在自我和外在表現(xiàn)之間,也應(yīng)該是和諧一致的。雖有一些規(guī)范性的關(guān)系制約,但這些關(guān)系也就是儒家的實用倫理學所要解決的問題。天人合一體現(xiàn)出一種宇宙秩序,難怪馬克斯·韋伯把儒教理性看做是一種秩序的理性主義。而由于對宇宙和諧的提倡,也就導(dǎo)致了“儒家的唯一終極目的就是實現(xiàn)社會的和諧——宇宙和諧在人世間的影子”5。三、“仁政”與“忠拉”—三綱六紀的社會秩序社會的和諧是社會正常秩序得以維持的關(guān)鍵。在儒家看來,社會秩序的建立是一套復(fù)雜的系統(tǒng)工程,其中,“禮”作為儒家社會秩序的核心,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而禮的運用,應(yīng)該以“和”為中心,有若所說“禮之用,和為貴”(《論語·學而》),是和諧的社會秩序論的集中表述,《中庸》甚至把“和”看做“天下之達道”。儒家的綱常禮儀,不是一種單線式的統(tǒng)治階梯關(guān)系,而是一種對以仁為根本基點的正當?shù)幕雨P(guān)系的追求。它包括內(nèi)部關(guān)系和外部關(guān)系,從個人、家庭推衍到國家6,依次建立起一套三綱六紀的社會秩序。為了實現(xiàn)禮的社會秩序,要把仁愛作為社會秩序和諧論的出發(fā)點?？鬃酉騺硖岢叭收邜廴恕钡乃枷?。通過從政的實踐,孔子形成了自己的政治社會觀,就是他的“仁學”思想?！叭蕦W”的核心是“愛人”?！叭省边@個名詞在孔子以前就有人提出來了,但沒把它當做一個重要的哲學范疇來使用?？鬃哟罅康厥褂昧恕叭省边@一概念,把它發(fā)展成一個重要的哲學范疇。據(jù)統(tǒng)計,在《論語》一書中“仁”字共出現(xiàn)了109次,有105次是單獨出現(xiàn)的,有4次是和其他字復(fù)合出現(xiàn)的。孔子的“仁”既是處理人與人之間關(guān)系的最高道德標準,又是決定社會生活的普遍原則?！墩撜Z》中有兩段話最能說明“仁”的基本精神。一是“樊遲問仁。子曰:‘愛人。’”(《論語·顏淵》)二是“克己復(fù)禮為仁”(《論語·顏淵》)。這兩段話之間并無實質(zhì)性的矛盾?！皭廴恕笔侨实闹饕獌?nèi)容,“克己復(fù)禮”是實現(xiàn)仁的途徑。“愛人”,就是“泛愛眾,而親仁”(《論語·學而》),“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論語·公冶長》)。在孔子仁愛思想的啟發(fā)下,他的學生子夏提出了“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論語·顏淵》)的著名論斷。他的繼承人孟子則說:“仁者愛人?！?《孟子·離婁下》)愛人不光是愛自己和自家人,還要做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孟子·梁惠王上》)。能做到這一步,就可以收到“愛人者人恒愛之”(《孟子·離婁下》)的回報。由此出發(fā),進一步做到“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孟子·盡心上》)。仁者愛人要在仁政上體現(xiàn)出來。孟子將其仁政思想建立在“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的論斷之上:“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之掌上。”(《孟子·公孫丑上》)這樣,由愛親人而愛百姓,由愛百姓而愛萬物,就可以實現(xiàn)仁政。仁政實現(xiàn)了,天下自然安定和平。到宋代張載,把這一思想進一步發(fā)揮成“民胞物與”的命題和“萬物一源”的思想。他要求尊高年之長輩,慈孤弱之幼輩,把那些有病有災(zāi)無依無靠之人,均看做“吾兄弟之顛連而無告者”(《西銘》)。他把孔子的“仁者愛人”擴大到“仁者愛物”,表現(xiàn)出“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宋元學案·橫渠學案》)的儒家風范。他強調(diào)說:“性者萬物之一源,非有我之得私也。惟大人為能盡其道,是故立必俱立,知必周知,愛必兼愛,成不獨成。”(《正蒙·誠明》)這里的“兼愛”,也就是“仁愛”,就是視人如己,“以愛己之心愛人,則盡仁”(《正蒙·中正》)。近代的孫中山先生繼承這一思想,把仁愛看做是中國的好道德,認為把仁愛恢復(fù)起來,再去發(fā)揚光大,便是中國固有的精神。仁愛學說成為中國傳統(tǒng)美德的核心,成為中國人民處理人際關(guān)系和國際關(guān)系的基本準則。因此,仁愛常被儒家學者尊為“全德”,可以延伸到忠恕、孝悌、克己以及智、勇、恭、寬、信、敏、惠等美德,也可以延伸到仁政、德治。仁者“愛人”包括的面相當廣泛。它要求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互相尊重,要貫徹“一以貫之”的“忠恕之道”(《論語·里仁》)?！爸摇币蟮氖欠e極為人?！凹河⒍⑷?己欲達而達人”(《論語·雍也》),就是要設(shè)身處地為別人著想,自己要站得住,也要使別人站得住;自己要事事行得通,也要讓別人事事行得通?！八　币蟮氖峭萍杭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論語·顏淵》),就是自己不喜歡的事,也不要強加給別人。在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人人都貫徹了“忠恕之道”,就能做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論語·八佾》),君主以禮來使用臣子,臣子用忠心來服事君主,這樣就可以消除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的矛盾。仁者“愛人”還要求統(tǒng)治階級能做到“舉賢才”(《論語·子路》)?？鬃又饔^上可能是想通過舉賢才來更好地推行“周道”,但按一個人是否賢能作為取仕的標準,實際上卻是對周代按照血緣親屬關(guān)系為標準來授官封爵的“周道”的否定,這就為普通士人中的賢人參與政治開了方便之門?？鬃又鲝堃挥嬢^小錯誤,把優(yōu)秀人才提拔起來,強調(diào)統(tǒng)治階級只要選賢于眾,“博施于民而能濟眾”(《論語·雍也》),就能使“不仁”的人難以立足,就可以達到統(tǒng)治天下的目的。社會和諧、家庭和諧、群己和諧的核心是貫徹儒家的綱紀學說。陳寅恪先生在《悼王國維先生挽詞并序》中說:“中國文化之定義,具于《白虎通》三綱六紀之說。”季羨林先生對此的解釋是:這里實際上講的是處理九個方面的關(guān)系:君臣、父子、夫婦、諸父、族人、兄弟、諸舅、師長、朋友,也可以解釋成國家與人民、父母與子女、夫妻、父親的兄弟姐妹、族人、自己的兄弟姐妹、母親的兄弟姐妹、師長、朋友。這九個方面的關(guān)系處理好了,就是使這九對關(guān)系都能相互照應(yīng),相互尊重,形成一種平等的關(guān)系,而不是像在法家思想那里只強調(diào)單方面的服從關(guān)系,就可以保證社會和諧、家庭和諧、群己和諧。社會和諧安定是和平的基礎(chǔ),而家庭和諧是社會和諧的基礎(chǔ)。中國俗語“家和萬事興”,曾國藩解釋說:“夫家和則福自生,若一家之中,兄有言,弟無不從,弟有請,兄無不應(yīng),和氣蒸蒸,而家不興者,未之有也。”7又說:“兄弟和,雖窮氓小戶,必興;兄弟不和,雖世家宦族,必敗。”7所以,曾國藩堅持“和氣致祥”觀點,認為“凡一家之中…和字能守得幾分,未有不興,不和未有不敗者”7。四、傳統(tǒng)儒藝中蘊含的“中方借鑒”—治國安邦的國家秩序治國安邦的國家秩序要通過修齊治平論、中庸論、大同論來實現(xiàn),由此構(gòu)成了儒家國家秩序的和平論。修齊治平論是儒家內(nèi)圣外王思想的核心內(nèi)容,其中修身是關(guān)鍵,《大學》對此進行了全面的論述:“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至致,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孟子說:“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國家’。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孟子·離婁上》)修身使人人都能樹立起家國一體的觀念,為國家的穩(wěn)定和長治久安做出貢獻,從而也為天下的長治久安做出貢獻。政治家如果能化除私欲,達到身心的和諧,獲得精神與物質(zhì)的平衡,就會逐漸去平衡社會與眾生。修身是通過克己而實現(xiàn)最高的精神境界和覺悟,而不是偽裝和壓制自己的人性。事實證明,人的欲望可以通過心靈的凈化而去除。修身克己,然后才能夠談得上齊家、治國、平天下。因此儒家提倡的誠意修身、維護人倫道德、實現(xiàn)和諧相處,作為人們提高理性、維護社會秩序及世界和平的指導(dǎo)思想,日益顯其重要。中庸論是實現(xiàn)和諧論的方法論。中國文化骨子里存在著中庸與平和的思想,儒家提倡“中庸”。和諧是儒家要達到的目標,而要達到和諧的目標,需要采用中庸的方法。中庸也可叫中行、中道、中和,都有同樣的意思,即“和而不同”與“過猶不及”。其核心含義是要求人們在待人處世的社會實踐中,堅持適度的原則,把握分寸,恰到好處,無過無不及,從而實現(xiàn)人格完善、社會和諧?？鬃诱f:“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論語·雍也》)《中庸》把這種方法看做是區(qū)分君子和小人的標志,強調(diào)“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認為天地萬物只有各得其“中”,才能相互依存,“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上古之世,堯治理社會“允執(zhí)其中”(《論語·堯曰》),盤庚“各設(shè)中于乃心”(《尚書·盤庚》),周公倡行“中德”(《尚書·酒誥》),用刑力求“中正”(《尚書·呂刑》),都是中庸方法的具體運用。有了中庸的方法,就可以實現(xiàn)和諧的目的,所以《中庸》說:“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儒家大力倡導(dǎo)以理節(jié)情,以道制欲,力圖讓人們保持一種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怨而不怒的中庸和平的心態(tài),主張“和諧寧靜”不引起心靈震蕩的“中和心態(tài)”。大同論是儒家社會思想的理想境界。儒家社會大同思想始萌于《尚書》和《詩經(jīng)》。《尚書·洪范》提出了“王道”,就是“無偏無黨,王道蕩蕩”?！对娊?jīng)》中的《伐檀》、《碩鼠》反映出反對剝削、反對罪惡戰(zhàn)爭、向往樂土的思想?？鬃拥摹熬鶡o貧”主張,也是一種大同論,“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論語·季氏》)。孟子把仁政思想和大同思想結(jié)合起來,認為通過行仁政,“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無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者,無他焉,善推其所為而已矣”(《孟子·梁惠王上》)。儒家集中論述大同思想的是《禮記·禮運》篇:“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yǎng)。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惡其不出于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不閉。是謂大同?！痹撈€說:“天下為一家,中國為一人?！边@種大同社會的特點是:以公有制為基礎(chǔ),實行財產(chǎn)公有,即財物不必藏于己,各盡所能;為社會做貢獻,即出力不必為己;進行社會分工,使壯有所用,幼有所長;實行民主,講究信用,選賢舉能;消除私有觀念,使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消除戰(zhàn)爭,實現(xiàn)和平;社會安定,沒有各種刑事犯罪。這種大同社會藍圖是一片和平景象。漢代董仲舒所提倡的“大一統(tǒng)”和公羊派所提倡的公羊三世說,也都是大同思想。實際上,不僅是儒家,其他思想家也有很多人提倡大同思想。研究者把中國古代的大同思想劃分成六種類型:(一)依托遠古,向往原始社會,勾畫出大同社會的美妙藍圖,如儒家的大同論,道家的“小國寡民”、“至德之世”都屬這種類型。(二)人間的社會追求采取了非人間的境界,如佛教的“凈土”、“極樂世界”,道教的“仙境”。(三)用形象的語言塑造出大同社會的意境,如小說家和詩人的作品:陶淵明的“桃花源”、康與之的“西山隱處”(《昨夢錄》)、李汝珍的“君子國”(《鏡花緣》)等。(四)政治家和社會改革家對社會方案的制定,如孟子、東漢何休、北宋張載的井田制,戰(zhàn)國農(nóng)家許行的“君臣并耕”,魏晉鮑敬言的“無君無臣”論。(五)屬于空想思想家的社會實驗,如東漢張魯舉辦的“義舍”,明代何心隱創(chuàng)立的“聚合堂”以及禪宗的“禪門規(guī)式”等。(六)農(nóng)民起義提出的行動綱領(lǐng)和斗爭口號,如唐代黃巢、王仙芝的“均平”、“天補”,宋代方臘、楊幺的“等貴賤、均貧富”8。這些都是大同思想的不同表現(xiàn)。四、孔子的結(jié)構(gòu)思想儒學在長達2000多年的中國社會里,對中華民族在思想方式、行為規(guī)范、道德禮儀等各個方面,長期起著支配作用?！疤烊撕弦弧焙汀爸杏埂?、“和諧”的思想成為儒家追求的最高價值原則,這一原則貫徹到國家治理和國家關(guān)系方面,表現(xiàn)為提倡王道政治,反對霸道政治,試圖建立起天下一家的世界秩序。儒家的王道要貫通天、地與人,使其達到和諧的關(guān)系:“古之造文者,三畫而連其中,謂之王。三畫者,天地與人也,而連其中,通其道也。取天地與人之中以為貫而參通之,非王者孰能當是?”(《春秋繁露·王道通三》)王道政治治理國家貫徹“和”的原則:“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夫如是,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論語·季氏》)“政寬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寬。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左傳·昭公二十年》)“成于和,生必和也;始于中,止必中也;中者,天地之所終始也,而和者,天地之所生成也。夫德莫大于和,而道莫正于中。中和者,天地之美達理也,圣人之所保守也。詩云:‘不剛不柔,布政優(yōu)優(yōu)。’此非中和之謂與!是故能以中和理天下者,其德大盛,能以中和養(yǎng)其身者,其壽極命?！?《春秋繁露·循天之道》)把“和”作為德之最大者,表明和諧是儒家追求的最高道德目標。王道政治把和諧看做最高道德目標,把道德作為最大的實力,強調(diào)個體與社會的和諧,強調(diào)家庭秩序與社會秩序、世界秩序的和諧,就是最高的道德,不主張把武力作為獲取實力的根本辦法。要實現(xiàn)和諧,孔子提出了仁禮結(jié)構(gòu),這種結(jié)構(gòu)貫穿著由仁愛之心到禮制的思想。仁與禮是孔子倫理思想的兩個根本原則,仁是處理人與人關(guān)系和做人的道德規(guī)范,禮是社會秩序。兩者既有區(qū)別又有聯(lián)系,做到仁,才會自覺遵守禮;遵守禮,才能成為仁人,“克己復(fù)禮為仁”,是很高的境界。在儒家看來,愛是社會和諧的根本。親睦眾生,和合萬邦,是儒家一以貫之的主張?？鬃酉騺碇鲝埛簮郾??！墩撜Z·學而》:“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悌,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余力,則以學文?！边@“泛愛眾”便為愛所有的人,就是把愛推廣到無遠弗屆,“自一人之心以達于四海之遠,自千古之前以至于萬代之后”(《王文成公全書·書朱守乾卷》)。愛人必須有寬廣的胸懷。儒者的寬廣胸懷來自于儒家的天下一家、世界大同思想。從愛自家人到愛其他人,以至萬物一體,天下一家,萬國一人。由仁愛之心推廣到仁政,就可以得天下。儒家向來主張“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得民心者得天下,“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孟子·離婁上》)。把儒家的這些思想應(yīng)用到當代的社會實際,當政者時刻考慮到人民的利益,把仁愛之心推及到普通百姓,杜絕向百姓索、拿、卡、要,時刻想到減輕人民的負擔,使人民不僅能得以解決溫飽問題,而且能有愉快的心情,社會怎么會不和諧?社會和諧了,國家還會治理不好嗎?有了仁愛之心,然后再推行禮儀,制定出法律制度,讓人民去遵守,就可以維護國家和社會的安寧。所以孔子主張以禮治國,提出“道之以政,齊之以禮”、“約之以禮”、“不學禮,無以立”(《論語·季氏》)。禮在孔子的倫理思想體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是社會秩序的核心。恭、慎、勇、直都要受制于禮。因為“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論語·泰伯》)在儒家看來,禮的制定就是為了穩(wěn)定社會秩序?！岸Y起于何也?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則不能無求,求而無度量分界,則不能不爭。爭則亂,亂則窮。先王惡其亂也,故制禮義以分之,以養(yǎng)人之欲、給人之求。使欲必不窮于物,物必不屈于欲,兩者相持而長,是禮之所起也。”(《荀子·禮論》),所以“禮”是從天子到庶人,人人必須遵守的行為規(guī)范,要做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論語·顏淵》)?？鬃拥牡茏佑凶诱f:“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jié)之,亦不可行也?！?《論語·學而》)“和為貴”,就是強調(diào)社會各不同等級之間關(guān)系的協(xié)調(diào)與和諧。這種強調(diào)協(xié)調(diào)與和諧的觀點,脫離其維護宗法等級制的內(nèi)涵,在處理人際關(guān)系上,不失為一種有社會普遍意義的原則。這一原則得到實施和普遍推廣,是不難實現(xiàn)理想社會、建立天下一家的社會秩序的。在理想的天下一家的社會秩序中,不應(yīng)該存在包括戰(zhàn)爭在內(nèi)的暴力現(xiàn)象。所以儒家主張“慎戰(zhàn)”,孔子“所慎:齊、戰(zhàn)、疾”(《史記·孔子世家》),孔子非常欣賞“善人為邦百年,亦可勝殘去殺矣”(《論語·子路》)的說法。反對暴虐殺戮,“季康子問政于孔子曰: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對曰: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論語·顏淵》)。據(jù)《孟子》記載,孔子認為在一個充滿“仁”的和諧社會里,不存在戰(zhàn)爭暴力相對抗現(xiàn)象,“仁不可為眾也,夫國君好仁,天下無敵”(《孟子·離婁上》)。行仁是不容易的,“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論語·子路》)。而行了“仁政”的國家就可以使“近者說,遠者來”(《論語·子路》)。國家治理得好,人民高興,不用移民到國外,而遠處的人都要被吸引來?！吨杏埂氛f:“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jīng),曰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敬大臣也,體群臣也,子庶民也,來百工也,柔遠人也,懷諸侯也?！薄叭徇h人”,是善待遠方的賓客。善待不是一般的對待,而是加恩于人。因此,在一個和諧的社會里,是不需要戰(zhàn)爭的,戰(zhàn)爭是有罪的,“善戰(zhàn)者服上刑”(《孟子·離婁上》)。在天下一家的社會秩序里,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霸權(quán),霸權(quán)的表現(xiàn)形式是“摟諸侯以伐諸侯者”。“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國”(《孟子·公孫丑上》),所以推行霸權(quán)的春秋“五霸”是“罪人”(《孟子·告子下》)。春秋無義戰(zhàn)的事實證明,現(xiàn)實社會并不總是和諧的,會發(fā)生戰(zhàn)爭暴力。其原因何在?儒家認為是由于爭奪,“今之人性,生而有好利,順是,故爭奪生而辭讓亡焉……從人之性,順人之情必出于爭奪,合于犯分亂理而歸于暴?！?《荀子·性惡》)如果爭奪民利的暴君出現(xiàn),他殘害民眾,不行仁政,在這樣的情況下,儒家主張以“仁義之師”進行“誅一夫”的戰(zhàn)爭,“攻其國,愛其民,攻之可也”(《司馬法·仁本》)。應(yīng)該把戰(zhàn)爭當做鏟除人間邪惡的工具,“彼兵者,所以禁暴除害也,非爭奪也。故仁人之兵,所存者神,所過者化?！?《荀子·議兵》)“故不戰(zhàn)而勝,不攻而得,甲兵不勞而天下服,是知王者之道也?！?《荀子·王制》)這樣就使戰(zhàn)爭觀念發(fā)生了變化,戰(zhàn)爭成為推行“仁義”的工具:“力者,德之役也。”(《荀子·富國》)救民于苦難之中的戰(zhàn)爭暴力也符合正義,“禮樂征伐自天子出”(《論語·季氏》),是“以至仁伐至不仁”(《孟子·盡心下》)。“天吏”可以討伐“無道”,“為天吏,則可以伐之”(《孟子·公孫丑下》)。儒家“禁暴除害”的戰(zhàn)爭觀念,對當今和未來的世界和平顯示了越來越重要的意義?！叭f國咸寧”,鄰邦友好,天下一家,永世太平,是儒家和中國文化自古以來就孜孜以求的。從天人合一的宇宙秩序,三綱六紀的社會秩序,治國安邦的國家秩序,到天下一家的世界秩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儒家的秩序的和平論。中國人民酷愛和平得到了世界有識之士的認同。英國哲學家羅素作為有先見之明的西方學者,早就指出過“(中國人)統(tǒng)治別人的欲望明顯要比白人弱得多,如果世界上有‘驕傲到不肯打仗’的民族,那么這個民族就是中國。中國人天生的態(tài)度就是寬容和友好,以禮待人并希望得到回報。盡管中國發(fā)生過很多次戰(zhàn)爭,中國人天生的面貌仍是非常平和的”9。他在《中國問題》一書中,又說:“中國至高無上的倫理品質(zhì)中的一些東西,現(xiàn)代世界極為需要。這些品質(zhì)中我認為和氣是第一位的?！边@種品質(zhì)“若能夠被全世界采納,地球上肯定會比現(xiàn)在有更多的歡樂祥和”10。17世紀初,英國學者羅伯特·勃頓在其著作中也稱贊中國人“和平而安靜”7。中國人對和平的追求是自古及今,一以貫之的。與此形成鮮明對照,古希臘羅馬文化崇尚武力和戰(zhàn)爭。古希臘思想家赫拉克利特(Heracleitus)就說過:“戰(zhàn)爭為萬物之父,也是萬物之王。它使一些人成為神,使一些人成為奴隸,使一些人成為自由人?！?1世界少一分霸氣,就多一分和平的希望。但愿世界能夠從崇尚武力轉(zhuǎn)變到崇尚和平。假如都能崇尚和平,把自己的國家治理好,又善待世界各國,世界秩序不就安定了嗎?目前,全球化的大勢不可阻擋。全球化要求的人類素質(zhì)包括:“天下一家”的胸襟與眼界,“以天下為己任”的情懷與實踐,排除宗教狂熱、種族優(yōu)越等野蠻現(xiàn)象,胸懷開闊,兼容并蓄,反對一切不正義、不公平的行為,有“為人類服務(wù)”的人道主義理想,關(guān)心爭取世界的和平、和諧。這些思想正好是儒家長期提倡的。中華民族信奉天下一家的文化普世主義,中國在加入世界貿(mào)易組織之后,很快融入世界體系之中,說明儒者的胸懷是適應(yīng)世界化潮流的。中國不會被排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