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卡列尼娜》和《包法利夫人》中女主角悲劇成因比較

《安娜卡列尼娜》和《包法利夫人》中女主角悲劇成因比較

《娜卡隆特》是俄羅斯作家布雷夫濤從1873年到1877年創(chuàng)作的一部小說。該小說發(fā)表時作者曾擔心它會因涉及違反傳統(tǒng)道德標準的題材而降低自己的聲譽(P303),沒想到它一面世便深受歡迎而大獲成功,更沒有料到會在全世界歷經(jīng)100多年后的今天仍然盛傳不衰。當然這要歸功于作品對人類普遍而永恒的愛情心理真實深刻而又充滿智慧的探索和描寫。小說中的女主角安娜·卡列尼娜在自己還不知道愛情為何物時便按宗法傳統(tǒng)由姑母做主嫁給了當時已任省長的年長她20歲的卡列寧?；楹笏驼煞蛳嗑慈缳e平靜和睦地過了8年并有了一個兒子。丈夫雖然官位顯赫并不斷升遷,而且生活在一個婚外情人氣氛濃厚的社交圈里,但他對妻子和家庭卻十分忠實負責,安娜對他也相當信任和依戀,所有的心里話都向他傾訴。如果不是邂逅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青年軍官沃倫斯基從而喚醒她情感深處強烈的欲望,安娜的悲劇也許就不會發(fā)生了。她是在飽受了極度的內(nèi)心矛盾沖突和精神痛苦折磨之后臥軌自殺的。無獨有偶,法國作家福樓拜于1852-1856年創(chuàng)作的名著《包法利夫人》(P348)中的女主角愛瑪也在經(jīng)歷各種強烈的婚外情感的迷失和瘋狂后被逼得走投無路而服毒自殺。愛瑪在少女時代深受浪漫主義文學影響,腦子里充滿了脫離實際生活的幻想,渴望激情浪漫(P396),追求超越家庭經(jīng)濟承受能力的貴族般的享受?；楹蟛痪盟蛥捑肓松钌類蹜偎恼煞蚝推椒惨髮嵉募彝ド?因為她覺得這一切離她想象中的也只能在想象中才能永遠存在的浪漫情懷和生活方式相去甚遠。充滿幻想而又涉世不深的她被情場高手魯?shù)婪蜉p而易舉地俘虜了,并不可自拔地陷入一場虛假無望、一廂情愿的戀愛之中。被魯?shù)婪驋仐壓笏詻]能從這種所謂浪漫的激情中徹底清醒過來,不久遇到曾經(jīng)暗戀過她的律師實習生萊昂,又不可救藥地和他發(fā)生如癡如醉的戀情。為博情人歡心,她不惜背著丈夫舉債瘋狂購買高檔服飾打扮自己,送情人高檔禮品,肆意揮霍,最后在情人離她而去和債主追逼的雙重打擊下精神已近崩潰。和安娜一樣,她最終也選擇了自殺,以求感情和精神的徹底解脫。這兩部作品的創(chuàng)作時間雖然只相差20多年,但卻是在當時交通工具和文化交流都并不十分發(fā)達的19世紀的兩個不同的國度,而其中兩位女主角的命運悲劇又如此相似,不能不令人稱奇。兩位偉大作家對人類尤其是對女性的心理特征、情愛渴望都刻畫得入木三分,通過女主人公的人生悲劇對永恒而普遍的人類的生存意義、愛情追求的主題進行了形象生動而又富含哲理的描述和刻畫,以至于他們的作品在歷經(jīng)100多年后仍能在今天世界各地的讀者心中引起強烈的共鳴。這恰恰說明只要人類還存在,對生存意義和愛情主題的思考就永遠不會停止,它超越時空的隧道與所有生靈的心理感受息息相通。本文擬分析比較這兩位女主角對愛情和婚姻生活的心態(tài)和行為,以探討造成女性同類悲劇命運所共有的普遍因素,以及作為女性,如何才能使自己的生命綻放出應有的光彩。安娜和愛瑪所演繹的悲劇成因有許多共同之處。首先,兩人都嫁給了無論是傳統(tǒng)的還是現(xiàn)代的成熟女人看來都是非常理想的丈夫:有責任感,有經(jīng)濟能力,有事業(yè)心,有前途,愛惜她們,尊重她們,對她們忠心耿耿。然而她們都不可救藥地發(fā)生了婚外戀,并由此對丈夫厭倦憎恨到了無可復加的地步。愛瑪?shù)恼煞蛟诋數(shù)厥莻€頗有名氣的醫(yī)生。他性情溫順善良、忠厚大方,更重要的是他對妻子寵愛有加,甚至一味地遷就她縱容她。他對家庭有強烈的責任感,遐想美好的未來,計劃著如何讓妻女過上幸?？鞓返纳?。不幸的是,愛瑪天生過于浪漫,認為自己所擁有的生活并不幸福,偏要追求那永遠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幸福,最終毀滅了家庭,也毀滅了自己。而安娜的丈夫卡列寧則是個事業(yè)心、責任感都很強的男人。他憑借自己的努力奮斗不斷地獲得升遷,對工作勤勤懇懇、一絲不茍;他作風嚴謹、酷愛讀書,在學識上、思想上、道德上不斷完善自我。作為一個受妻子欺騙的不幸丈夫,他表現(xiàn)出極大的寬容、冷靜和理智。無論在公眾場合還是在家里,他都十分顧全妻子的體面,從不有意羞辱她、讓她難堪。尤其是當安娜因生產(chǎn)和沃倫斯基的私生女害上了產(chǎn)褥熱病差點死去的時候,他不僅完全寬恕了她,而且還接納了她的情人。然而,安娜不僅不理解和感激丈夫的良苦用心,反而覺得他無比的虛偽丑陋、不懂愛情,譴責他是一架只懂得為功名利祿奴役的沒有人性的冷酷機器。在這里,安娜和愛瑪都犯了一個常人所普遍容易犯的錯誤,那就是對自己眼前已經(jīng)擁有的感情生活不懂如何去珍惜,反而有意無意地對它加以傷害摧殘直至毀滅消亡。其次,婚外情萌發(fā)之初,兩人都本能地設法回避這種不符合傳統(tǒng)道德規(guī)范的情感和行為。在莫斯科初次相遇,安娜就看出英俊瀟灑的年輕軍官沃倫斯基愛慕自己并為此感到激情蕩漾,但是盡管如此,當她聽說沃倫斯基和另一個女孩基蒂即將訂婚的消息后,她還是從暫時的情感迷亂中清醒過來了,并很快做出決定提前離開莫斯科回到彼得堡自己的家里,以避免和沃倫斯基再次見面。同樣,當愛瑪最初意識到實習律師萊昂在暗戀自己時,雖然也在心里暗暗感到興奮陶醉,但也能非常理智地采取回避態(tài)度,并一反常態(tài)時時注意在眾人面前表現(xiàn)得特別熱愛自己的丈夫,使得本來就有些靦腆的萊昂更加絕望,完全陷入單相思的痛苦之中并不得不因此選擇了離開。由此可以看出,安娜和愛瑪?shù)谋拘允巧屏祭碇蔷哂幸欢ǖ牡赖赂泻拓熑胃械?。再?隨著后來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兩人最終都非但未能徹底抵制和擺脫婚外情的誘惑,反而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沃倫斯基對安娜的執(zhí)著追求和猛烈攻勢,使安娜的防線最終徹底崩潰,完全投入到情人的懷抱里,直至拋夫棄子與情人過起了私奔的生活,因此也使她自己受盡了孤獨、屈辱和羞愧的折磨,從而導致極端行為的發(fā)生。愛瑪則在萊昂離去后悔恨自己沒有及時抓住那所謂的幸福,在遺憾和期盼中繼續(xù)沉迷在她那不切實際想入非非的朦朧幻想之中,以至魯?shù)婪虺颂摱胪媾怂?而她還以為自己在享受那夢寐以求的愛情的甜蜜和浪漫。遭到魯?shù)婪驋仐壓?她與萊昂重逢,重新點燃她對浪漫愛情的欲望和憧憬,并一發(fā)不可收拾,最終導致她在人格、尊嚴和道德的徹底淪喪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此外,安娜和愛瑪人生悲劇的另一個重要因素是她們都用情太專、自我迷失。兩人所生活的時代和環(huán)境都盛行婚外戀,她們周圍的許多男人女人只把婚外戀當作人生游戲,因此婚姻戀愛兼而有之并相安無事。而安娜和愛瑪則不同,她們要么不愛,一旦愛了,就愛得天昏地暗死去活來,甚至當愛情已經(jīng)不復存在,她們?nèi)圆豢铣姓J失敗的事實,不肯放棄無望的愛情,試圖不擇手段地用一廂情愿的愛去網(wǎng)住對方遠去的心。她們把愛情當作人生唯一的追求目標,一旦愛上一個人,就死心塌地不顧一切地把對他的愛看得比生命還重要,愿意為對方毫無保留地奉獻或犧牲自己的一切。這也是許多女人的致命弱點。把自己生命的全部熱情和精力都投入到某個男人身上,往往正是悲劇的開始,因為這種過于投入的愛情往往是狹隘、盲目、虛妄的,它是以犧牲女人的人格、尊嚴和個性為代價的。生活中除了男女情愛之外,還有許多其它無比廣闊、精彩的內(nèi)容。一味地沉迷于男女情愛當中,無異于把自己與其它廣闊精彩的社會生活內(nèi)容隔絕開來,其結果是,這樣的女人在喪失了自己的獨立和魅力的同時,也漸漸地被所愛的人所輕視乃至拋棄。由于除了愛情之外她們已別無所有,因此愛情的消逝對于她們來說便意味著失去了人生的一切。她們感到悲痛欲絕萬念俱灰生不如死,感到整個人生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意義,產(chǎn)生消極輕生的情緒和行為也就不足為奇了。女人若想活出生命的精彩,必須具有不依賴男人而立足于社會的能力,必須用理智駕馭自己的感情欲望,決不能讓它像匹脫韁的野馬拖著自己在情愛的荒野里狂奔亂跑。同時還必須學會珍惜自己,珍惜生命,珍惜生活所賦予她的一切。更重要的是,女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以迷失自己,更不可以喪失自己做人的尊嚴和對生命的熱愛。最后,安娜和愛瑪對家庭和婚姻都缺乏必要的責任感和義務感,這是她們悲劇因素的又一個共同點。由于沉醉于婚外戀的激情浪漫之中,她們自然也就忽略了自己的婚姻和家庭,忽略了自己作為妻子和母親應盡的責任和義務。男女雙方一旦組成家庭,就對這個家庭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婚姻家庭單靠愛情是不能長期維持的,必須靠雙方履行各自的責任和義務,共同抵御婚外情感的誘惑,忠于自己的配偶,這樣的愛情和婚姻才能幸福持久。正如奧地利心理學家阿德勒所指出的那樣,真正幸福的愛情和婚姻是一種堅定的合作關系(P91),為了共同的利益,雙方的行為必須受合作的約束,必須彼此遵守和履行相應的協(xié)定。除了上述共同的特點外,安娜和愛瑪?shù)谋瘎∶\又都有其各自不同的成因。安娜的悲劇成因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1.負罪感人生活在社會里是不能完全脫離社會而孤立存在的,更不能享受絕對的個人自由而不顧一切后果地為所欲為。人必須遵循一定的社會道德規(guī)范,才能與他人和諧相處。盡管沃倫斯基對安娜的愛是真摯熱烈不顧一切的,但畢竟她是個有夫之婦,拋棄丈夫和兒子與情人私奔,這不僅是破壞家庭生活、傷害丈夫和兒子、也是違背社會道德的可恥行為。因此在與沃倫斯基的結合中,安娜自始至終都被這種背叛丈夫、兒子和社會道德的負罪感所折磨,這種負罪感使她羞恥、自卑、猜忌,最后發(fā)展為精神錯亂,導致悲劇。2.不正常的社會風氣在當時的俄國貴族社會里,青年男子追求未婚女子平常得微不足道,但是如果他敢于并成功地追求到一個已婚貴婦,他的這種行為卻被當成英雄壯舉讓人對他刮目相看。沃倫斯基正是在這種不正常的社會風氣鼓勵下展開了對已為人婦人母的安娜的強烈攻勢,直至完全得到她的愛。就連他母親在最初聽到他和安娜的戀愛關系時也著實為他感到高興,因為在她看來,沒有什么比上流社會的風流韻事更能為一個翩翩少年生色的了。然而,她這種高興僅限于對游戲般的戀愛而已,一旦她兒子為安娜放棄了自己的前途和功名利祿,她以及她所代表的整個社交界就認為這是無法容忍不可饒恕的事了。最后整個社交界對安娜的唾棄,使她心理上的矛盾沖突和感情上的孤獨抑郁超過了她所能承受的極限。3.經(jīng)濟和感情的絕對依賴性安娜自從移情別戀于沃倫斯基后,便不得不在感情和經(jīng)濟上完全依賴于他。當然在當時的社會里女人是沒有獨立的經(jīng)濟能力的,這就注定她們要依附男人生存于世,因而危機感時時伴隨著她們。和沃倫斯基過著非法同居的安娜尤其如此。她不能不為自己的未來感到憂心忡忡。越是擔心被拋棄,就越是變得多疑猜嫉、喜怒無常、不可理喻,最終導致他的反感、冷漠和疏遠。當一個女人把自己的命運和感情全部依附于一個男人的時候,她的結局就注定是悲哀的。4.自私偏激的思維處事方式安娜越到后面就越變得不可理喻。無論是對兒子、丈夫還是情人,她都不能理性地處理一切事情。沒有與丈夫解除婚姻,就不顧一切地拋棄丈夫、兒子與情人私奔同居,這種不道德的行為在任何文明社會里都不會被接受,她也因此遭到社交界的唾棄。她只知道關心自己的愛情,卻絲毫不考慮她的行為給年幼的兒子帶來多大的心理傷害和感情痛苦,給丈夫的地位和名譽帶來多大的損毀。她認為,生活中只要有愛情,其它一切都可以不管。她感情沖動意氣用事不顧后果,常常無端猜疑和指責情人,把自己的痛苦和不幸統(tǒng)統(tǒng)歸罪于他,卻從不反省自己的錯誤。這恰恰說明她在思維和處事方面的自私和偏激。她忽略了人的社會性這一事實。人生活在社會里,就自然要和他人發(fā)生千絲萬縷的社會關系,這就意味著必須遵循約定俗成的社會規(guī)則,尊重他人的感情和利益,才能保證社會生活和諧有序地進行下去。愛瑪?shù)谋瘎〕梢蛑饕幸韵聨讉€方面:1.脫離實際的浪漫幻想愛瑪和許多常人一樣,犯了一個普遍的錯誤:對自己所擁有的不懂得去珍惜,而對自己所沒有的尤其是不屬于自己的卻想入非非盲目追求。她竭力想象那些沒有發(fā)生過的事情,那種和現(xiàn)實不同的生活,甚至那個她無緣相識的另一個男人。她從一開始就沒有能夠很好地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生活定位,沒能認識到平靜安定的生活實際上就是一種幸福,尤其是對那些歷經(jīng)磨難的人們來說,那更是夢寐以求的最高生活境界。浪漫幻想固然能豐富我們的精神生活,但如果過于脫離實際生活甚至因此否定和背叛現(xiàn)實生活,則只能給自己和他人帶來不幸和悲劇。2.厭惡平凡生活和丈夫由于愛瑪根子里無時無刻不在渴望新奇和浪漫,且缺乏對人生真諦的理解和珍惜,她因此不能忍受生活中的半點委屈。家里或丈夫遭遇不幸時,她不是主動與他分擔痛苦,幫助解決困難,而是對他橫加指責,充滿鄙視,極盡譏諷嘲弄之能事。丈夫事業(yè)上的偶然失敗,更成為她向外尋求刺激的理由。她憎恨丈夫的粗俗笨拙,迷戀情夫外表的漂亮灑脫和感情的沖動熱烈,卻不曾想到她所迷戀的東西其實是表面的暫時的從而是不會長久的。因為不管是什么人,再多的激情在一起生活久了都會漸趨平淡,新鮮不再。進入婚姻愛情中的人最初沒有誰是不希望雙方的感情能夠真實而又永久的,所以說到底,人真正需要的就是這份永久的能夠互相同甘苦共患難的平凡生活。但是世界上從古到今,又有多少人能夠真正理解并珍惜這樣的生活呢?正因為如此,像愛瑪這樣的女人的悲劇至今仍在我們的生活中不斷地重復上演。3.一廂情愿的情感追求愛瑪?shù)目杀庍€在于,當魯?shù)婪蛞呀?jīng)完全征服了她的感情后,他感到愛瑪?shù)男迈r和魅力已經(jīng)褪去,剩下的只是單調(diào)的赤裸裸的情欲,和所有的其他情婦甚至和放蕩的賣淫女人沒有什么區(qū)別。他始終保持著旁觀者的清醒,從來沒有真正地迷戀過愛瑪,對她表現(xiàn)出漫不經(jīng)心,有時甚至毫不掩飾對她的厭煩和蔑視?？墒菒郜攲Υ司购翢o覺悟,不但沒有進行自我反省,及時調(diào)整心態(tài),重新審視他對她所謂的愛情,反而更加癡迷于他,更加對他神魂顛倒、卑躬屈膝,更加想方設法討好他。這又應驗了一個常人普遍犯的通病:越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越覺得它可貴,也就越要不擇手段地試圖得到它。她乞求魯?shù)婪驇奖?而他根本不屑表態(tài),她卻自以為是默認了,并開始提前沉醉在自我遐想的未來幸福中。這種一廂情愿的心態(tài)和行為在局外人看來是多么愚蠢荒唐,但是愛瑪已被錯位的愛欲燒昏了頭,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做法是多么愚蠢荒唐。從安娜和愛瑪?shù)谋瘎≈?我們不難看出,女人的悲哀并非源于她物質(zhì)生活的貧乏和平淡,而是源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