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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三輔文人群體形成原因探析

《史記》和《漢書》對西漢三福地區(qū)的文化特征進行了探討。《史記·貨殖列傳》云:“關中……其民尤有先王之遺風,好稼穡,殖五谷?!币弧⑽鳚h三輔文人及其界定三輔之名源自漢景帝,公元前155年景帝將同治長安城的三個行政區(qū)分為左、右內史與主爵中尉,因其所轄皆京畿之地,故合稱“三輔”。武帝太初元年(前104)改稱為京兆尹、左馮翊、右扶風,轄境相當今陜西中部地區(qū),是關中的核心地區(qū)。三輔本宗周故地,文化積淀深厚。然自秦入主以來,文化凋敝。大漢初定之時,三輔經(jīng)濟衰頹,文化無有繁榮。經(jīng)漢初七十年的休養(yǎng)生息,經(jīng)濟漸興,學術文化開始復蘇。武帝建元六年(前135)在長安設太學,由五經(jīng)博士講授儒家經(jīng)典。元朔五年(前124)為博士置弟子員?!妒酚洝と辶至袀鳌贰白源艘詠?則公卿大夫士吏彬彬多文學之士矣”漢之得人,于茲為盛,儒雅則公孫弘、董仲舒、兒寬,篤行則石建、石慶,質直則汲黯、卜式,推賢則韓安國、鄭當時,定令則趙禹、張湯,文章則司馬遷、相如,滑稽則東方朔、枚皋,應對則嚴助、朱買臣,歷數(shù)則唐都、洛下閎,協(xié)律則李延年,運籌則桑弘羊,奉使則張騫、蘇武,將率則衛(wèi)青、霍去病,受遺則霍光、金日雖然所論較為寬泛,不限于文人,但是亦能見出當時三輔文人云集之盛貌。對西漢三輔文人的界定包含時間、身份、地域三重內容。從時間而言,范圍指從漢高祖劉邦元年(前206)至漢初始元年(8);從身份而言,借鑒陸侃如在《中古文學系年·序例》中對文人的界定:“第一《漢書·藝文志·詩賦略》或《隋書·經(jīng)籍志》集部著錄他的作品的。第二,正史列入《文苑傳》,或本傳提到他的文學作品的。第三,《文心雕龍》或《詩品》論及他的作品的。第四,《文選》或《玉臺新詠》選錄他的作品的”西漢三輔籍文人36人(見表1),大致可分為三類:第一類是皇帝和王族。他們祖籍沛縣,但按慣例,三代以上為祖籍,三代以內為籍貫。自劉邦建立漢朝,劉姓王族大多居于長安,三代以下,皆以所居長安為籍貫。包括劉氏王族的劉啟、劉徹、劉弗陵、劉詢、劉奭、劉欣、劉向、劉歆等。第二類祖籍即為三輔人。如楊敞、楊惲、谷吉、谷永、摯峻、蘇武、馮商等。第三類為祖上即遷徙至三輔地區(qū),入三輔籍者。如田蚡、車千秋、石慶、朱云、平當、張敞、馮逡、杜鄴、鄭崇、何并等。田蚡、車千秋,“其先齊諸田從長陵”;石慶其父石奮在高祖時“徙其家長安中”,建元二年“徙居陵里”;平當“祖父以訾百萬自下邑徙平陵”;杜鄴“祖父及父積功勞皆至郡守,武帝時徙茂陵”;鄭崇“本高密大族”,“祖父以訾徙平陵”;何并“祖父以吏二千石自平與徙平陵”西漢三輔文人還包括因仕宦、游學而入三輔籍(見表2),或長期生活在三輔的文人。他們活動區(qū)域、創(chuàng)作區(qū)域都在三輔,為三輔文學創(chuàng)作的繁榮帶來了異質文化的融匯。漢武帝之前,三輔無有確考之博士、大儒。自武帝獨尊儒術、置五經(jīng)博士、興辦太學,文人云集三輔,明經(jīng)求仕,三輔地區(qū)漸漸成為文化中心,武帝后三輔博士可考者6人,私家教授見于記載者20人,列于《漢書·儒林傳》的大儒也高達14人二、漢武帝三輔文化西漢前期文化發(fā)達區(qū)域主要為關東地區(qū),三輔本土文化未有發(fā)展,自武帝后,文人云集,三輔文化迅速發(fā)展。三輔文人群體的形成與以實關中的移民政策,京師文化機構的發(fā)展,察舉征召對人才的招攬有著密切關系。1.以實關中的移民政策大漢初興,三輔凋敝,人口尚不滿四十萬。自高祖五年(前202)至宣帝黃龍元年(前49),一直采用徙民政策以實關中。高祖九年(前198)“徙齊諸田,楚昭、屈、景,燕、趙、韓、魏后及豪杰名家居關中”2.尊儒術興工,文士各級人才外引漢朝鑒于秦朝實行學術專制的覆轍,采取相當自由的文化政策,漢初竭力使諸子百家從秦始皇焚書的灰燼中復興,政府在官學廣立諸子學說,并恢復秦初的七十博士。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并在京師建立太學,設置五經(jīng)博士。初為博士官置弟子五十人,昭帝時舉賢良文學,增博士弟子員滿百人,宣帝末增倍之,達兩百人,成帝末增至三千人。尊儒術與興太學互為表里,將選士與育才結合起來。一方面征召眾多大儒為博士之官京師傳授,另一方面吸引了眾多文人長安求學。韋賢兼通禮、《尚書》,以詩教授,號稱鄒魯大儒,征為博士。貢禹因明經(jīng)潔行聞名,征為博士。終軍年十八選為博士弟子,至府受遣。兒寬,以郡國選詣博士,受業(yè)孔安國。蕭望之詣太常受業(yè)。尤其是翟方進,西至長安受經(jīng),積十余年,經(jīng)學明習,諸儒稱之。太學成為教化天下的文化基地,三輔文人的培養(yǎng)場所。長安成為教育中心、學術活動中心,形成了百家爭鳴的局面。此外石渠閣、天祿閣等藏書機構,不僅廣泛收集大批圖書,而且也成為學者們講經(jīng)論義、校理秘書、著述立說的活動場所。劉向曾多次“講論五經(jīng)于石渠”,宣帝于甘露三年(前51)召集蕭望之、劉向、韋玄成、薛廣德、施讎、梁丘臨、周堪等二十多名儒生講論五經(jīng)之異同,學術討論帶來了文士的云集。班固《兩都賦》云:“天祿石渠,典籍之府,命夫諄誨故老,名儒師傅,講論乎六藝,稽合乎同異,又有承明金馬,著作之庭,大雅宏達,于茲焉為群?!?.察舉、詔舉文學西漢選士舉官的方式是察舉制,即由皇帝命令郡縣長官隨時察訪賢者,推薦給中央。察舉科目以??浦械男⒘c特科中的賢良方正、賢良文學最為重要。詔舉賢良文學則以文取士,董仲舒以賢良對策,上《天人三策》。公孫弘“以賢良征為博士”。據(jù)《漢書·董仲舒?zhèn)鳌份d:“武帝即位,舉賢良文學之士前后百數(shù)?!比⑽鳚h三輔文人創(chuàng)作之風貌據(jù)《漢書·藝文志》《隋書·經(jīng)籍志》、逯欽立《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嚴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費振剛《全漢賦校注》所載作品統(tǒng)計,西漢三輔文人創(chuàng)作詩歌較少,存詩計19首,主要有漢武帝《瓠子歌》《秋風辭》等7首,東方朔《嗟伯夷》、劉弗陵《黃鵠歌》、劉旦《華容夫人歌》、楊惲《拊缶歌》、韋玄成《自劾詩》《戒子孫詩》、劉向《七言》、班婕妤《怨詩》等1.漢賦的創(chuàng)作成果賦是漢代文學的代表,而漢賦興盛正是在武宣之時的三輔之地。據(jù)《漢書·嚴助傳》記載,武帝時期的宮廷辭賦作家有朱買臣、吾丘壽王、司馬相如、主父偃、徐樂、嚴安、東方朔、枚皋、膠倉、終軍、嚴蔥奇等,宣帝時期的辭賦作家有王褒、被公、劉向、張子喬、華龍、柳褒、趙定、襲德等。他們雖大部分從關東來到關中,但作品都寫作于長安。據(jù)《全漢賦》統(tǒng)計,西漢三輔文人賦作留存共27篇,其中僅存殘句的3篇,僅存目錄的6篇,較為完整的賦作18篇。以帝王為中心的散體大賦表現(xiàn)出對統(tǒng)治者的歸屬和對都城的崇尚。司馬相如《上林賦》、王褒《甘泉賦》、揚雄的《甘泉賦》《河東賦》《羽獵賦》《長楊賦》,以鋪張揚厲的手法對都城進行了全方位的描繪,極力描寫了苑囿的廣大、物產的豐富、游獵的壯觀。不僅反映了漢帝國的面貌,也表現(xiàn)出對統(tǒng)治者及其思想的趨同。雖然描寫的是京都,但卻是當時政治的體現(xiàn),無不體現(xiàn)著盛世的景象,表達了對大一統(tǒng)帝國的認可與歸屬,昂揚著盛世情懷。同時散體大賦對空間狀態(tài)的描寫,開啟了中國敘述的空間意識。以抒寫情感為主的騷體賦則傳達出對統(tǒng)治者的疏離和對生存的思考。董仲舒的《士不遇賦》、司馬遷的《悲士不遇賦》則抒發(fā)了共同的“士不遇”之情。董仲舒的《士不遇賦》表現(xiàn)了知識分子的郁悶與彷徨,流露了遠世全身的思想。司馬遷《悲士不遇賦》揭露了美惡不分、壓抑人才的社會,譴責了“好貴夷賤”“內生毒也”的卑鄙小人,抒發(fā)了不甘于沒世無聞的憤懣情緒。開文學史“不遇”題材之先河,亦開啟抒情賦之道路。三輔文人賦作也多方開拓了文學題材。王褒《洞簫賦》為音樂賦之端,司馬相如《哀二世賦》開后世述行賦之先河,其《長門賦》與班婕妤《自悼賦》《搗素賦》開宮怨題材之濫觴。三輔文人留存的賦作篇數(shù)雖不多,但其或以抒下情而通諷諭、或以宣上德而盡忠孝的主旨,確定了賦的創(chuàng)作傾向。勸百諷一之結構模式、恢弘巨麗之審美風范、多方題材之開拓,空間意識之奠定,都標志著漢代賦的成熟與繁榮,成為后代賦之范型。2.《舉賢策略》曰漢代散文備受后世推崇,韓愈云:“漢朝人莫不能為文,獨司馬相如、太史公、劉向、揚雄為之最?!比o文人散文數(shù)量最多的是帝王詔令和文士奏疏,涉及當時國家政治、經(jīng)濟、制度、文化等各個方面。帝王詔令以武帝、宣帝、元帝為著。武帝志存高遠,又喜文辭,詔書視野開闊,氣魄雄健,文辭弘奧,劉勰評曰:“勸戒淵雅,垂范后代”三輔文人散文大多以奏疏文呈現(xiàn),雖為公文,但皆是直陳政事,有理有據(jù)之政論文。言治世方略者:徐樂《上武帝書言事務》、嚴安《上書言事務》《論天下長策》、東方朔《上壽言圣王為政》、公孫弘《上疏言治道》、匡衡《上疏言政治得失》、貢禹《上書言得失》、谷永《諫成帝微行》等;言諸侯宗廟事宜者:主父偃《說武帝令諸侯得分封子弟》《說武帝徙豪杰茂陵》、匡衡《上言罷郊壇偽飾》《奏罷諸毀廟》、韋玄成《罷郡國廟議》《毀廟議》、平當《上書請復太上皇寢廟園》等;言民生治安者:東方朔《諫除上林苑》、司馬相如《諫獵疏》、劉向《極諫用外戚封事》等;言邊防軍事者:主父偃《上書諫伐匈奴》、董仲舒《論御匈奴》、揚雄《上書諫勿許單于朝》、王嘉《遣將行邊對》等;言文化教育者:董仲舒《元光元年舉賢良對策》、公孫弘《請為博士置弟子員議》、平當《樂議》、劉向《說成帝定禮樂》、劉歆《上山海經(jīng)表》、貢禹《言風俗書》、王嘉《上疏請養(yǎng)材》等;言陰陽災異者:谷永《對策畢復言災異》《三月雨雹對》《日食對》《星隕對》《災異對》《日食上書》、劉向《條災異封事》《日食對》、李尋《對詔問災異》《又對詔問災異》、揚雄《對詔問災異》等。這些奏疏關注社稷民生,揭露時弊,具有強烈的憂患意識和批判精神。即便是西漢后期陰陽災異之文,亦能以治世為旨歸。如西漢末谷永善言災異,《漢書》本傳中云:“前后所上四十余事,略相反覆,專攻上身與后宮而已?!逼洹稙漠悓Α芬浴疤煜履颂煜氯酥煜?非一人之天下”發(fā)人深省,提出統(tǒng)治者若失道妄為,則天下會災異屢降、山崩川潰;《黑龍見東萊對》直指成帝之弊:“今陛下輕奪民財,不愛民力,聽邪臣之計,去高敞初陵”三輔文人政論文呈現(xiàn)出雄奇奔放和醇正典雅兩種風格,前者為先秦遺風,后者為漢文本色。司馬遷、司馬相如、吾丘壽王、徐樂、嚴安、終軍、主父偃、楊惲等文章以氣遣詞,縱橫馳騁,意氣風發(fā),呈現(xiàn)出雄健之風貌。徐樂《上武帝書言事務》開篇即言“天下之患在于土崩,不在瓦解”而在經(jīng)學影響之下,依經(jīng)立義、平正典雅的經(jīng)學文風形成。董仲舒首開風氣之先,其《舉賢良對策》《春秋繁露》以公羊派觀點闡發(fā)《春秋》,建構了天人感應、大一統(tǒng)的儒學思想體系,使儒學成為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主干,在思想上對后世散文影響深遠。董仲舒之文曉暢典雅,雍容醇厚,奠定了漢文之本色。如明人鐘惺所評價:“無賈生之激,無晁錯之峭,而氣運閎深,波瀾紆回,自是漢人文字?!弊源酥?公孫弘、匡衡、貢禹、劉向、谷永等文章皆引經(jīng)據(jù)典,以維護王權為旨歸,以經(jīng)典災異為論據(jù),形成了溫柔敦厚、典雅厚重的風格特點。經(jīng)學文風成為漢代文章之正統(tǒng),影響后世的經(jīng)世之文,而雄健奔放之文風亦成為后代文章復古新變的追求。三輔文人抒情散文主要見于書信,或以親朋間推心置腹,或以論證間針鋒相對,見出文人精神風貌。劉勰《文心雕龍·書記》云:“漢來筆札,辭氣紛紜。觀史遷之報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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