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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檔簡介
曹道衡先生與《文選》學研究
曹道恒是中國現(xiàn)代古代文學研究的大師。他的研究涵蓋了中國古代文學的多個時段,在中古文學研究領(lǐng)域,他的成就更為突出?!艾F(xiàn)代《文選》學”研究大體上包括《蕭統(tǒng)年譜》研究、《文選序》研究、《文選》成書研究、《文選》與劉勰《文心雕龍》、鐘嶸《詩品》、江淹《雜體詩三十首》、任昉《文章始》的相互關(guān)系研究、《文選》版本研究、《文選》注釋研究、《文選》分體研究、《文選》文本研究等9項內(nèi)容。曹道衡先生在《文選序》研究、《文選》成書研究、《文選》和鐘嶸《詩品》江淹《雜體詩》研究、《文選》文本研究等4個重要專題中,發(fā)表了大量精辟的見解,至今仍有指導(dǎo)意義。一、關(guān)于《文選》的選擇標準及蕭統(tǒng)的文學觀曹道衡《〈文選〉對魏晉以來文學傳統(tǒng)的繼承和發(fā)展》一文曹道衡、傅剛《蕭統(tǒng)評傳》第10章第3節(jié)《〈文選〉的選錄標準》認為:研究《文選》的選錄標準不能跨出《文選》及其編者的范圍之外,另尋一種與《文選》無直接關(guān)系的標準。日本學者清水凱夫拋開《文選》,從沈約《宋書·謝靈運傳論》中尋覓《文選》選錄標準的做法不足取。討論《文選》的選錄標準必須以《文選序》與普通三年(522)蕭統(tǒng)的《答湘東王求文集》書為準。至于《文選序》中“事出于沉思,義歸乎翰藻”諸句,僅只是解釋《文選》不收錄子、史中的贊、論、序、述等文章的原因,并非是宣布《文選》的選錄標準。蕭統(tǒng)所謂“綜輯辭采,錯比文華,事出于沉思,義歸乎韓藻”符合《文選》的選錄標準,但并非就是《文選》的選錄標準曹道衡《〈文選〉對魏晉以來文學傳統(tǒng)的繼承和發(fā)展》一文,以江淹《雜體詩》所擬諸詩人與蕭統(tǒng)《文選》的大多一致,得出江淹、蕭統(tǒng)二人皆接受了南朝以來世人對文學作品的共識的結(jié)論。陳復(fù)興最早注意到了江淹《雜體詩》與蕭統(tǒng)《文選》二者的關(guān)系,在現(xiàn)代《文選》學史上仍極具學術(shù)啟迪。關(guān)于《文選》的選錄標準與蕭統(tǒng)的文學觀。前此有關(guān)《文選序》的研究,大都默認這樣一個前提,即《文選》的選錄標準體現(xiàn)了選編者的文學觀。直至1978年前后,有關(guān)《文選序》的研究仍然在沿襲這一觀點。應(yīng)當說,這一觀點原則上是正確的,但在《文選》研究中尚有一些特殊性,即選編者的文學觀是否受其他因素的制約。曹道衡的系列文章中首先對此加以辨正?!赌铣娘L和〈文選〉》一文認為:“每一種選本,總是體現(xiàn)著編選者的文學主張,而這種主張又并不是完全取決于編者個人的意志和偏愛,它還要受每個時代的歷史條件及文學思潮的制約;同時,編選者們又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考慮到讀者的需要?!辈艿篮狻⒏祫傉J為:討論《文選》的選錄標準必須據(jù)蕭統(tǒng)的《文選序》《答湘東王求文集》及《文選》收錄作家作品的實際狀況而定,絕對不能撇開《文選》另覓他途。蕭統(tǒng)于普通三年的《答湘東王求文集》書中提出了“夫文典則累野,麗亦傷浮。能麗而不浮,典而不野,文質(zhì)彬彬,有君子之致”的文學觀。這一經(jīng)過作者深思熟慮后的文學思想,成為他個人寫作及編選作品的指導(dǎo)思想,亦即《文選》的選錄標準。從《文選》收錄作家作品的實際情況檢驗,二者亦相符關(guān)于《文選》選錄作品的崇雅傾向,最先提出者為駱鴻凱《文選學·義例》,所謂“崇雅黜靡,昭然可見”曹道衡在上文稱引的《從樂府詩的選錄看〈文選〉》一文中論及柳惲、何遜、吳均等人的詩篇未能錄入《文選》時又對此說加以修正:關(guān)于《文選》不收“吳聲歌”“西曲歌”的原因,是由這部總集本身的編纂宗旨決定的。一般說來,《文選》所選錄的作品,大抵都產(chǎn)生于梁武帝天監(jiān)十二年(513)以前,只有少數(shù)幾篇如陸倕、徐悱、劉孝標等人的詩文是例外。關(guān)于這些作品的入選,很可能和劉孝綽在編纂本書中的作用有關(guān)。這一點,作者過去在《有關(guān)〈文選〉編纂中幾個問題的擬測》一文中已有解釋曹道衡《略論〈文選〉與“選學”》認為:《文選序》不錄經(jīng)、史、子三部之作,實際上就是把傳統(tǒng)所謂的“集部”書籍與“經(jīng)”“史”“子”諸部加以區(qū)分。他這種做法,在今天看來,雖和我們所謂的“文學作品”仍有不小的區(qū)別,如書中還是選錄了一些論學文章和大量的應(yīng)用文字,但畢竟較之前人有了一個更接近于今天的文學概念”二、關(guān)于選集(一)關(guān)于魏晉《文選’對魏晉以來文學傳統(tǒng)的繼承和發(fā)展“昭明太子十學士”與《文選》成書是現(xiàn)代《文選》學史上有關(guān)《文選》成書的一個重要議題。曹道衡主張《文選》的編纂者為蕭統(tǒng)與劉孝綽。清水凱夫力主劉孝綽為《文選》的實際編纂者之說,曾經(jīng)風靡一時。曹道衡、沈玉成的《有關(guān)〈文選〉編纂中幾個問題的擬測》一文認為:《文選》是按照蕭統(tǒng)的文學觀,并在他的實際主持下進行的,這與后代帝王的“御制”“御撰”之類純屬沽名釣譽者不同。同時,劉孝綽參加了《文選》的編纂這一觀點在力避劉孝綽主編《文選》說的同時,汲取了清水凱夫觀點的合理內(nèi)核,摒棄了清水凱夫主觀色彩甚濃的不盡合理的成分。在《文選》成書研究中,始終存在著一種聲音,即《文選》為再選本。這一見解又可分為兩種。一種以中國學者曹道衡、俞紹初為代表,一種以日本學者岡村繁與中國學者力之為代表。曹道衡在《〈文選〉和辭賦》在《文選》成書研究中有一個不可忽略的問題,即《文選》與魏晉南北朝文學傳統(tǒng)的相互關(guān)系問題。清水凱夫關(guān)于《文選》主要由劉孝綽所編纂的觀點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曾在中國大陸現(xiàn)代《文選》學研究界產(chǎn)生過一波相當大的影響,受此影響的論文、論著頗多。但亦有學者如顧農(nóng)曾屢屢撰文予以反駁??墒?學界并未因顧農(nóng)的批駁而減少對清水教授觀點的承繼。這種風靡一時的觀點在20世紀之末卻受到了現(xiàn)代《文選》學界的嚴肅挑戰(zhàn)?!段膶W遺產(chǎn)》2000年第1期發(fā)表了曹道衡《〈文選〉對魏晉以來文學傳統(tǒng)的繼承和發(fā)展》的長篇論文曹道衡的文章從《文選》選錄的賦、文、詩三個方面論述了《文選》選錄的作品是對魏晉以來文學傳統(tǒng)的繼承:“從蕭統(tǒng)選錄的作品看來,應(yīng)該說大部分是魏晉至梁代人們公認的好作品,尤其是其中賦和詩的部分,更是如此。”文章以為:《文選》選錄的“京都”“田獵”諸賦,魏晉以來,即是傳誦的名作,如西晉皇甫謐為左思所作《三都賦序》曰:“其中高者,至如相如《上林》、揚雄《甘泉》、班固《兩都》、張衡《二京》、馬融《廣成》、王生《靈光》,初極宏偉之辭,終以約簡之制,煥乎有文,蔚爾鱗集,皆近代辭賦之偉也?!被矢χk列舉的諸賦,除馬融《廣成賦》外,余者全為《文選》錄入。劉逵《注左思〈蜀都〉、〈吳都〉賦序》亦提及司馬相如《子虛賦》、班固《兩都賦》、張衡《二京賦》。左思在自作之《三都賦序》中亦稱:“余沃思摹《二京》而賦《三都》?!笨梢?左氏亦將司馬相如、揚雄、班固、張衡諸大賦視為辭賦之經(jīng)典。與左思同時的潘岳,在其《西征賦》中亦曰:“班述‘陸珍海藏’,張敘‘神皋隩區(qū)’。此西賓所以言于東主,安處所以聽于憑虛也。”可見,潘岳對《兩都賦》《二京賦》亦極推崇。《三國志·國淵傳》載曹操時曾有人作謗書非議時政,國淵憑借謗書作者熟知《二京賦》這條線索而偵破此案。而《二京賦》最早的注家為吳人薛綜,故曹道衡以為三國時代的魏吳兩國均流行此賦。與《二京賦》同為《文選》所收錄的《南都賦》,南朝時亦為名作。酈道元《水經(jīng)注·滍水》引南朝杜彥達之說,并加以駁斥。杜彥達認為:“即《南都賦》所謂‘湯谷涌其后’者也”,酈道元予以嚴正駁斥,可見,酈氏極為熟悉《南都賦》。《世說新語·文學》載庾闡作《揚都賦》,庾亮為他提高身價曰:“可三《二京》四《三都》”,結(jié)果遭到謝安批駁?!妒勒f》尚記載玄言詩人孫綽之語:“《三都》《二京》,五經(jīng)鼓吹”。可見,東晉之世,《三都賦》《二京賦》地位之高。《南史·謝朓傳》載南齊末江祏、江祀欲廢東昏侯蕭寶卷立江夏王蕭寶玄,派劉沨、劉晏去見謝朓,謝朓嘲弄他們說“可謂‘帶二江之雙流(劉)’”。此語出左思《蜀都賦》,可知小謝極熟《三都》,后來謝朓之死與此大有關(guān)系。不僅司馬相如、揚雄、班固、張衡所作《京都》《田獵》諸大賦歷來被視為經(jīng)典,《文選》其他入選之賦亦多為名作,如王延壽《魯靈光殿賦》、潘岳《秋興賦》、木華《海賦》等。《世說新語·任誕》載阮咸與其姑母的鮮卑婢私通而生阮孚,劉孝標注引《阮孚別傳》曰:“(阮)咸與姑書曰‘胡婢遂生胡兒’。姑答書曰:‘《魯靈光殿賦》曰:“胡人遙集于上楹”,可字遙集也?!铈谧诌b集?!薄妒勒f新語·言語》載:“桓玄既纂位,將改置直館,問左右,虎賁中郎省應(yīng)在何處。有人答曰:‘無省’,當時絕忤旨,問:‘何以知無?’答曰:‘潘岳《秋興賦》曰:“余兼虎賁中郎將寓直散騎之省?!薄感捣Q善。”從此例可知,《秋興賦》至東晉早已成為人們的傳誦之作。《文心雕龍·詮賦》舉漢代以前賦家荀子《賦篇》、宋玉諸作、枚乘《菟園》、司馬相如《上林》、賈誼《鵩鳥》、王褒《洞簫》、班固《兩都》、張衡《二京》、揚雄《甘泉》、王文考《魯靈光殿賦》等10家,除《荀子》中的《賦篇》因見于子書,《文選》未收外,惟枚乘《梁王菟園賦》未錄,可見劉勰與蕭統(tǒng)對漢代辭賦家的看法基本一致。劉勰《文心雕龍》對魏晉賦家,提及者有王粲、徐干、左思、潘岳、陸機、成公綏、郭璞、袁宏凡8人。蕭統(tǒng)《文選》收錄的有王粲《登樓賦》,左思《三都賦》,潘岳《藉田賦》等7篇,陸機《文賦》與《嘆逝賦》,成公綏《嘯賦》與郭璞《江賦》,惟徐干、袁宏二人之作未入選。故可知劉、蕭二人對魏晉賦的評價亦大體相類。只有劉宋之后的辭賦,《文心雕龍》由于其論述一般止于東晉,故無從比較?!段男牡颀垺け扰d》篇中所舉各種比興之6例,全為辭賦之句,如宋玉《高唐》、枚乘《菟園》、賈誼《鵩鳥》、王褒《洞簫》、馬融《長笛》、張衡《南都》,除枚乘《菟園》一例外,余皆見于《文選》。劉勰舉例,必然以其心中名作為例,二者的高度雷同,正說明劉、蕭見解之雷同。再如曹植之作,《文選》收錄甚夥,但賦類僅收《洛神》一篇。《南齊書·文學·陸厥傳》載陸厥《與沈約書》,惟提及曹植《洛神賦》《池雁賦》二篇,沈約的答書則只認為《洛神賦》一篇可稱名作,余皆不足取。故蕭統(tǒng)《文選》僅收曹植一篇《洛神賦》亦非蕭統(tǒng)一人之見,而是時人之共見。曹道衡此文論及《文選》對詩歌的選錄,主要以江淹、沈約與鐘嶸3人為例。江淹的《雜體詩三十首》擬作30家,《文選》收錄了26家,惟孫綽、許詢、謝莊、湯惠休4家未選。孫綽、許詢?yōu)闁|晉玄言詩人,自劉宋以來,屢遭批評。《世說新語·文學》篇劉孝標注引檀道鸞《續(xù)晉陽秋》已嚴厲批評孫綽、許詢。其后沈約《宋書·謝靈運傳論》、鐘嶸《詩品序》、劉勰《文心雕龍》(《明詩》、《時序》諸篇)無不對孫、許諸人的詩風予以尖銳批評。可見,孫綽、許詢之詩未能入選,亦為時代共論。謝莊之詩,《詩品》列為下品,《詩品序》批評其作詩用典太多。湯惠休亦為《詩品》列為下品,顏延之早就批評過他的詩作。且江淹《雜體詩》所擬諸作,大多可在《文選》中覓到其原作。李陵、班姬自不必言,《魏文帝·游宴》仿曹植《芙蓉池作》,《陳思王·贈友》仿曹植贈徐干、王粲、丁儀諸作,《劉文學·感遇》仿劉楨《贈從弟》,《王侍中·懷德》起首學王粲《七哀》末尾仿《公宴》,《陸平原·羈宦》仿陸機《赴洛》《赴洛道中》,《陶征君·田居》仿陶淵明《歸田園居》,《顏特進·侍宴》仿顏延之《車駕幸京口游蒜山》及《三月三日游曲阿后湖作》等詩,《謝法曹·贈別》學謝惠連《西陵遇風獻康樂》,《鮑參軍·戎行》擬鮑照《出自薊北門行》及《擬古》第1首,其他擬阮籍、張華、潘岳、左思、張協(xié)、劉琨、盧諶、郭璞、謝混、謝靈運諸人之作,亦在《文選》中可明顯找到原作者的名篇。故蕭統(tǒng)對前代作家的看法大都與江淹一致。據(jù)現(xiàn)有史料,江淹與蕭統(tǒng)絕無聯(lián)系,江淹謝世之時,蕭統(tǒng)年僅5歲,不可能受到江淹指教,二人對前代詩人評價的一致,只能是同時受到南朝以來大多數(shù)人共識的影響。蕭統(tǒng)的文學觀未必全同于沈約,如沈約提倡聲律說,故特別看重謝朓,認為謝朓的詩上追曹植、陸機,較顏延之、謝靈運為高。但是,《文選》錄謝靈運詩41首,遠多于謝朓的22篇?!段倪x》錄顏延之的詩僅較謝朓少1首。且《文選》所錄沈約、謝朓的詩亦多為篇幅較長,帶有古氣,未脫謝靈運影響的諸篇,真正代表“永明體”特色的詩所收無多。但是,比較《文選》與沈約的《宋書·謝靈運傳論》,可以看到,沈約例舉的前代作家的佳作4首,即曹植的《贈丁儀王粲》、王粲的《七哀詩》、孫楚的《征西官送于陟陽侯作詩》與王贊《雜詩》,《文選》均加選錄。沈約《傳論》肯定的曹植、王粲等建安詩人,潘岳、陸機等西晉詩人,顏延之、謝靈運等元嘉詩人,《文選》選錄俱多。沈約對玄言詩人孫綽、許詢?nèi)》穸☉B(tài)度,《文選》亦不錄其詩。沈約認為殷仲文、謝混開始改變玄言詩風,《文選》亦錄殷仲文《南州桓公九井作》與謝混的《游西池》。沈約十分看重王融,曾作《懷舊詩》9首,悼念亡友,其中既有《傷王融》,又有《傷謝朓》,因為王融、謝朓均為“永明體”的創(chuàng)始者。但是,沈約的《傷王融》僅說融胸懷大志而命運乖舛,絕口不提王融的文學成就;《傷謝朓》卻主要表彰他的詩才。兩相比較,可知沈約抑王揚謝,并非出于個人恩怨,而是時人共論。鐘嶸《詩品》亦認為王融有才但詩非其長,蕭統(tǒng)《文選》未錄王融之詩卻錄王融駢文,與沈約、鐘嶸的觀點頗為一致。《詩品》與《文選》頗多相似之處。第一,《詩品》列入“上品”的詩人,《文選》皆已入選,且陸機、謝靈運與曹植錄詩更多。《詩品》列入“中品”的詩人凡38家(秦嘉、徐淑作一家計),作品收入《文選》者有32家,亦占絕大多數(shù)。惟“下品”所列詩人入選《文選》者較少??梢?鐘嶸、蕭統(tǒng)對自漢至梁的詩人評價大體相當。《詩品序》“陳思‘贈弟’,仲宣《七哀》,公干‘思友’”一段論述,列舉了相當多的名篇,且大多收錄于《文選》,惟少數(shù)篇章有出入。鐘嶸生平無任職東宮的記載,亦不當臆測蕭統(tǒng)受到鐘嶸的影響,因為二人尚有不同,惟一的解釋是二人均受傳統(tǒng)與當時文學思潮的影響而見解相合。曹道衡尚舉出《文選》中蕭統(tǒng)出生之前已為人傳誦、模仿的詩作。如陸機《赴洛》二首之一:“亹亹孤獸騁,嚶嚶思鳥吟”二句出自王粲《登樓賦》:“獸狂顧以求群兮,鳥相鳴而舉翼。”陶淵明《歸園田居》:“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出自陸機《贈從兄車騎》的“孤鳥思故蔽,離鳥悲舊林”;《始作鎮(zhèn)軍參軍經(jīng)曲阿作》中“望云慚高鳥,臨水愧逝魚”,出自陸機《赴洛》其二的“仰瞻陵霄鳥,羨爾歸飛翼”。謝朓《酬王晉安》中“誰能久京洛,緇塵染素衣”出于陸機《為顧彥先贈婦》其一:“京洛多風塵,素衣化為緇”;《京路夜發(fā)》中“行矣倦路長,無由稅歸鞅”,出于陸機《贈弟士龍》中“行矣怨路長,惄焉傷別促”。何遜《從鎮(zhèn)江州與游故別詩》的“復(fù)如東注水,未有西歸日”,出自陸機同詩的“我若西流水,予為東峙岳”。《文選》中此類詩例不勝枚舉,說明《文選》所收皆當時久已傳誦之作。提出這一貌似語不驚人的觀點實際非常困難,因為這一觀點的基礎(chǔ)是對整個魏晉南北朝文學作品的熟稔,而這恰恰是當代諸多研究者的弱項,彌補這一缺項則需要投入相當?shù)臅r間和功力。關(guān)于《文選》中的文,亦有不少名篇是久已傳誦之作。如賈誼《過秦論》,早已成為經(jīng)典之作,左思《詠史》有“著論準《過秦》”之句,與左思同時的陸機作《辨亡論》,即取法此文,故劉勰《文心雕龍·論說》云:“陸機《辨亡》,效《過秦》而不及?!彼抉R相如《難蜀父老》對后世影響極大。此文中名句為:“蓋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夫非常者,固常人之所異也?!贝硕卧捲鵀殛惲铡稙樵B檄豫州》所引用,可見司馬相如之文,魏晉時已為名篇。《文選》所錄宋齊人文章,亦為當時盛傳之作。《南齊書·王融傳》載王融接待北魏使者房景高、宋弁時,二人向他求看所作《三月三日曲水詩序》,并認為此作勝于顏延之同題之作。這說明顏延之、王融之文俱騰聲南朝文壇,因此才會遠播北方文苑??傊?《文選》中有很大一部分文章如果不是蕭統(tǒng)或劉孝綽編纂,恐怕同樣會為其他編選者收錄,因為它們早已是當時人們心目中的古今名篇,前代經(jīng)典。曹道衡此文在現(xiàn)代《文選》學史的《文選》成書諸說中最為晚出,但其意義卻十分重大。因為此文道出了《文選》成書中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即《文選》中有很大一部分文章為魏晉以來歷代公認的名作佳構(gòu)。如曹道衡此文的觀點成立,則《文選》成書則變得相對簡易。因為,選錄歷代公認的名作是一件工作量并非很大之事,是否尚需要諸多學士大量介入當值得重新審視。(二)《文選》的成時代《文選》成書時間研究是《文選》成書研究中與《文選》的編者研究及成書過程研究鼎足而三的另一重大課題。《梁書》《南史》蕭統(tǒng)本傳對此一如《文選》編纂一樣無載,被某些研究者奉為《文選》實際編纂者的劉孝綽本傳亦無載。唐代《文選》學家如李善、五臣、公孫羅、陸善經(jīng)均對此無言,傳統(tǒng)《文選》學研究對此亦未予關(guān)注。但是,作為第一部合賦詩文為一體的文學總集,它的成書時間理所應(yīng)當?shù)厥艿浆F(xiàn)代《文選》學家的重視。在《文選》成書研究中,它一直是一個與《文選》編纂相關(guān)聯(lián)的看點。對《文選》成書時間的研究影響最大者莫過于晁公武《郡齋讀書志》中對李善注《文選》的一條注釋:“竇常謂統(tǒng)著《文選》,以何遜在世,不錄其文。蓋其人既往,而后其文克定,然所錄皆前人作也?!辈艿篮獾摹段倪x》成書時間研究經(jīng)歷了一個發(fā)展的過程。第一階段:研究成果見于《南北朝文學史》(與沈玉成合著)第12章第1節(jié)《總集的出現(xiàn)和〈文選〉的編定》。此節(jié)認定:《文選》最后成書當在普通末至中大通初的三、四年時間內(nèi)。其理由是:《文選》的體例是不錄生存的作家,收錄最晚的陸倕卒于普通七年(526),故其編纂時間的上限當在普通末,下限當在中大通初的三、四年(中大通三年蕭統(tǒng)逝世)第二階段:在《有關(guān)〈文選〉編纂中幾個問題的擬測》一文中,曹道衡據(jù)劉孝綽及蕭統(tǒng)先后遭母喪及劉孝綽重入東宮仍有協(xié)助蕭統(tǒng)編纂《文選》的時間,推定《文選》的編纂當在梁武帝大通元年(527)至中大通元年(529)這一研究思路較之第一類相信竇常說的《文選》成書時間研究有了突破,這一突破是確定《文選》的成書時間不僅應(yīng)考慮蕭統(tǒng),而且將劉孝綽列為研究《文選》成書時間的重要參數(shù)。因為,日釋空海的《文鏡秘府論·南卷·集論》明確提到“梁昭明太子蕭統(tǒng)與劉孝綽等撰集《文選》”,因而,劉孝綽成為考訂《文選》成書的又一要素。故確定《文選》的成書時間又加上了兩個主要編者的丁母憂服喪期。第一,蕭統(tǒng)的服喪期在普通七年(526)十一月,至大通元年(527)十一月。第二,劉孝綽的服喪期為中大通元年(529),至中大通四年(532)。故普通七年后實際編纂《文選》的時間只能是大通元年(527)至中大通元年(529)之間。第三階段:曹道衡《關(guān)于蕭統(tǒng)和〈文選〉的幾個問題》之《關(guān)于〈文選〉的編定》一節(jié),重申了作者《有關(guān)〈文選〉編纂中幾個問題的擬測》的基本觀點,即《文選》成書于大通元年初至中大通元年底的兩年時間內(nèi)。但曹道衡在此文中首次提出《文選》的編纂有一個過程,即《文選》最初是以天監(jiān)十二年(513)沈約逝世作為選錄作者的下限。理由有二:一是《文選》中除劉孝標、徐悱、陸倕等3人5篇作品外,余皆為天監(jiān)十二年之前所作。二是梁人論詩文,如鐘嶸《詩品》已有以天監(jiān)十二年為限之先例。劉孝標等人之作是后來編定時加進去的,而非起始選錄者第四階段:曹道衡《關(guān)于〈文選〉中六篇作品的寫作年代》此文在考察《文選》中梁代作品的年代問題后確認:《文選》所錄作品,并非以作者卒年為限,而是以天監(jiān)十二年或天監(jiān)末為斷。曹道衡認為:蕭統(tǒng)《文選》中絕大多數(shù)作品為南朝梁天監(jiān)十二年(513)沈約去世之前的作家所作。其中,惟有3人6篇作品例外:即劉孝標的《重答劉秣陵沼書》《辨命論》與《廣絕交論》,徐悱的《古意酬到長史溉登瑯琊城》,陸倕的《石闕銘》與《新漏刻銘》。此三人雖卒于普通年間,但入選之作似皆作于天監(jiān)年間。1.《辨命論》寫作時考證關(guān)于《辨命論》的寫作時間。曹道衡認為劉孝標上述三篇作品中寫作時間最早的作品是《辨命論》。其根據(jù)有三:其一,《梁書·劉峻傳》言劉孝標寫作《辨命論》的緣由是高祖頗嫌劉峻?!读簳繁緜鬏d:“高祖招文學之士,有高才者,多被引進,擢以不次。峻率性而動,不能隨眾沉浮,高祖頗嫌之,故不任用。峻乃著《辨命論》以寄其懷?!逼涠?觸發(fā)梁武帝頗嫌劉峻的具體事件發(fā)生在天監(jiān)元年至二年四月?!赌鲜贰⒕鳌份d:“武帝每集文士策經(jīng)史事,時范云、沈約之徒皆引短推長,帝乃悅,加其賞賚。會策錦被事,咸言已罄,帝試呼問峻,峻時貧悴冗散,忽請紙筆,疏十余事,坐客皆驚,帝不覺失色。自是惡之,不復(fù)引見。”因此事范云尚在,而據(jù)《梁書·武帝紀》范云卒于天監(jiān)二年五月,且《梁書》亦載劉峻“入西省”在“天監(jiān)初”,故此事當發(fā)生在天監(jiān)元年至二年四月間。其三,《辨命論》寫作時劉峻尚在建康?!侗婷摗烽_篇云:“主上嘗與諸名賢言及管輅,嘆其有才而位不達。時有在赤墀之下,預(yù)聞斯議,歸以告余。余謂士之窮通,無非命也,故謹述天旨,因言其略云?!薄侗婷摗分魇菫榧耐衅洳挥鲋?且是在聽到“預(yù)聞斯議”的人告知他梁武帝論管輅之事后所作,故其時劉峻尚在建康。劉峻天監(jiān)初在西省與賀蹤共同校書,后免官。天監(jiān)七年安成王蕭秀出任荊州刺史,劉峻隨府出居荊州,故《辨命論》寫作應(yīng)在天監(jiān)初至七年之前。關(guān)于《重答劉秣陵沼書》。據(jù)《梁書·文學·劉沼傳》,“天監(jiān)初,拜后軍臨川王記室參軍,秣陵令,卒”。臨川王宏為后將軍,據(jù)《梁書》本傳為天監(jiān)元年,三年即進號中軍將軍。詳《梁書·文學傳》口氣,沼之卒距出任秣陵令時間不遠,故《重答劉秣陵書》必作于《辨命論》之后,天監(jiān)七年赴荊州之前。關(guān)于《廣絕交論》。此為劉峻的梁代三篇中寫作時間最晚者。據(jù)《梁書》任昉本傳,昉卒于天監(jiān)七年,時為新安太守。死后,“諸子皆幼,人罕贍恤之”,故劉峻為此作論。新安治所在今浙江淳安西,近皖浙省界。東陽在今浙江金華。劉峻離開荊州赴東陽,途經(jīng)新安,見任昉諸子流離之狀,當屬任昉死后不久?!稄V絕交論》曰:“繐帳猶懸,門罕漬酒之彥;墳未宿草,時絕動輪之賓。藐爾諸孤,朝不謀夕。”睹此數(shù)語可知此論作于昉死不久。最晚亦當在天監(jiān)十一年(511)左右。因《梁書》本傳載安成王秀于天監(jiān)十一年,調(diào)回建康任侍中、中衛(wèi)將軍,領(lǐng)宗正卿、石頭戍事。劉峻離開荊州,當在蕭秀回建康之前。2.到溉之丁母憂時間曹道衡考訂徐悱《古意酬到長史溉登瑯琊城》詩的寫作時間,抓住了兩個關(guān)鍵問題:其一,到溉為長史的時間。據(jù)《梁書》到溉本傳,“起家王國左常侍,轉(zhuǎn)后軍法曹行參軍,歷殿中郎。出為建安內(nèi)史,遷中書郎,兼吏部,太子中庶子。湘東王繹為會稽太守,以溉為輕車長史、行府郡事。……遭母憂,居喪過禮,朝廷嘉之”。故到溉為輕車長史當在湘東王蕭繹為會稽太守時,且在其丁母憂之前。湘東王蕭繹為會稽太守的時間,史無明載。到溉丁母憂的時間,可據(jù)《梁書·到洽傳》得知:“普通元年,以本官領(lǐng)博士。頃之,入為尚書吏部郎,請托一無所行。俄遷員外散騎常侍,復(fù)領(lǐng)博士,母憂去職。五年,復(fù)為太子中庶子?!鼻楦戎H弟,丁母憂離普通元年不久,且至普通五年又出仕,故其丁母憂當在普通二年左右。而《梁書》到溉本傳載溉于丁母憂之前已任會稽太守屬下的輕車長史,不可能登瑯琊城(在建康東北),故其與徐悱同登瑯琊城的時間只能在普通二年之前的天監(jiān)年間。其二,到溉任長史而徐悱在建康的時間。據(jù)《梁書·徐勉傳(附徐悱傳)》:“起家著作佐郎,轉(zhuǎn)太子舍人,掌書記之任。累遷太子洗馬、中舍人,猶管書記,出入宮坊者歷稔。以足疾出為湘東王友,遷晉安內(nèi)史?!睋?jù)《梁書·武帝紀(中)》、《元帝紀》)蕭繹于天監(jiān)十三年七月立為湘東王,在此之前,徐悱一直在建康東宮任職。天監(jiān)十三年蕭繹立為湘東王后,徐悱即可能離開建康至湘東王處任“友”。徐悱“曾出入宮坊者歷稔”,到溉亦曾為太子中庶子,二人同登瑯琊城的時間必在天監(jiān)年間。故《古意酬到長史溉登瑯琊城》詩可能作于天監(jiān)十三年之前。但是,此考亦有存疑之處。胡克家本《文選》卷二十二《古意酬到長史溉登瑯琊城詩》李善注引何之元《梁典》曰:“到溉,字茂灌,為司徒長史?!崩钌浦^此長史謂司徒長史,但今《梁書》《南史》俱無溉任司徒長史之載,上述考證乃建立在《梁書》本傳所載任輕車長史的史實之上。3.對于《文選》中的梁代作品,其作者是否非典型示范?《梁書》本傳載:“遷驃騎臨川王東曹掾。是時禮樂制度,多所創(chuàng)革,高祖雅愛倕才,乃敕撰《新刻漏銘》,其文甚美。遷太子中舍人,管東宮管記。又詔為《石闕銘記》,奏之。敕曰:太子中舍人陸倕所制《石闕銘》,辭義典雅,足為佳作?!w太子庶子、國子博士。”據(jù)《梁書·臨川王宏傳》,臨川王蕭宏為驃騎將軍,在天監(jiān)六年夏,當年即遷為司徒。故《新刻漏銘》當作于天監(jiān)六年夏以后。筆者案:胡刻本《文選》李善注曰:“劉璠《梁典》曰:天監(jiān)六年,帝以舊漏乖舛,乃敕員外郎祖暅治之,漏刻成,太子中舍人陸倕為文。”此亦可證《新刻漏銘》作于天監(jiān)六年之后。《石闕銘》的創(chuàng)作當在此后不久。《梁書·到洽傳》:“(天監(jiān))七年,遷太子中舍人,與庶子陸倕對掌東宮管記。”此與陸倕作《石闕銘》后“遷太子庶子”相合。故《石闕銘》之作,當在天監(jiān)六年冬到天監(jiān)七年到洽任中舍人之前,因為到洽任中舍人時,陸倕已為庶子。根據(jù)對《文選》中六篇梁代作品的考訂,曹道衡認為,《文選》所錄作品并非以作者的卒年為斷限,而是以天監(jiān)十二年或天監(jiān)末產(chǎn)生的作品為斷限。在繆鉞、何融、楊明的《文選》成書研究之后,曹道衡的研究最富創(chuàng)見,最為可信。考察曹道衡有關(guān)《文選》成書時間研究的幾篇論文可知,當其他學者不加研究地使用竇?!捌淙思韧?而后其文克定”這一結(jié)論時,曹道衡通過對《文選》中6篇梁代作品的考證,對竇常之說在《文選》成書研究中的使用提出了部分修正:“若論《文選》不錄生人之作,這大約是對的,但如果以為何遜尚在而不錄其文,則是疏于考證了?!辈艿篮鈱Α段倪x》中梁代作家作品的考證與何融對《文選》中梁代作家作品的考證大體一致,懸殊較大者惟劉峻《辨命論》的寫作年代。何融定此作寫于天監(jiān)十五年之后,曹道衡定此作寫于天監(jiān)初至天監(jiān)七年之前。這種差異與《南史》與《梁書》的記載相異有關(guān)。據(jù)《南史·劉峻傳》載:“及峻《類苑》成,凡一百二十卷,帝即命諸學士撰《華林遍略》以高之,意不見用。乃著《辨命論》以寄其懷。”何融據(jù)此判斷《辨命論》作于劉峻編成《類苑》及梁武帝命諸學士撰《華林遍略》后?!度A林遍略》的編纂,據(jù)《梁書》、《南史·何思澄傳》載,系天監(jiān)十五年始編,歷時8年方成。故《辨命論》之作不早于天監(jiān)十五年。曹道衡據(jù)《梁書》劉峻本傳:“高祖招文學之士,有高才者,多被引進,擢以不次。峻率性而動,不能隨眾沉浮,高祖頗嫌之,故不任用。峻乃著《辨命論》以寄其懷?!倍何涞垲H嫌劉峻之因,又是因《南史·劉峻傳》所載的“策錦被事”。結(jié)合《辨命論》原文起始一段,得出《辨命論》作于天監(jiān)初至天監(jiān)七年之前的結(jié)論?!读簳放c《南史》所載,往往互有出入,令研究者往往無所適從,此為一例。何融、楊明、曹道衡的《文選》成書研究均發(fā)現(xiàn)了竇常不錄存者之說與《文選》實際選錄作品時間斷限的矛盾。何融認為何遜之作未能入選《文選》,雖與竇常之說相抵牾,但是,不錄生者之作仍是《文選》可信的原則之一。這樣,何融首次發(fā)現(xiàn)了竇常說的問題,但卻未能推翻竇常說。楊明亦發(fā)現(xiàn)了《文選》實際撰錄作品的情況與竇常相矛盾,他基本上否定了竇常說,只是出言較謹慎。曹道衡亦提出:若論《文選》不錄生人之作,大約是對的,但如果認為何遜尚在而不錄其文,則是疏于考證。因為,《文選》并非以作者卒年為斷限,而是以天監(jiān)十二年或天監(jiān)末為收錄作品的時間斷限。何遜不入選,駱鴻凱云是蕭統(tǒng)將柳惲、何遜、吳均諸人之作視為“纖靡之音”而“概從刊落”三、《文選》與《詩品》《文選》與《詩品》的相互關(guān)系研究亦是《文選》成書研究的一個方面,我們將其單列出來是因為這一部分有其獨特性?!段倪x》與《詩品》相互關(guān)系研究大體上可分為兩種類別。第一種,重點關(guān)注《文選》與《詩品》的共性;第二種,既關(guān)注《文選》與《詩品》的共性,又關(guān)注《文選》與《詩品》的個性。曹道衡的《文選》與《詩品》相互關(guān)系研究屬于既關(guān)注其共性又關(guān)注二者個性的研究。曹道衡在《從樂府詩的選錄看〈文選〉》一文中比較了《文選》與《詩品》二者的關(guān)系。曹道衡認為:《文選》與《詩品》的文學思想有許多共同之處。第一,《文選》所收謝朓、沈約諸人之詩,大體都較長。第二,沈、謝諸作較少用僻典,即使用典,亦用得較自然平易,此與沈約強調(diào)的“易見事”相一致,亦與鐘嶸反對講求聲病和不贊成作詩用典的主張相類。故《文選》選錄南朝作家之詩時,對謝莊、王融之詩均未采錄,對任昉之詩亦所取甚少。鐘嶸在《詩品》中對任昉、王融、謝莊俱有批評從《詩品》對某些作家所列等第觀之,曹操在《詩品》中列中品,《文選》僅在“樂府類”收其詩兩篇;曹叡在當時與其父祖并稱“魏三祖”,《詩品》卻列其為下品,《文選》基本未收其作。晉代傅玄在《詩品》中列為下品,雖傅氏創(chuàng)作樂府詩頗多,且不乏佳作,但《文選》未錄一首,僅“雜詩類”收其一篇。曹植、陸機、謝靈運三人,《文選》收詩最多,在《詩品》中均屬上品,且《詩品序》稱:“陳思為建安之杰”,“陸機為太康之英”,“謝客為元嘉之雄”。曹道衡對《文選》與《詩品》相互關(guān)系的研究最突出者是其對二書相同之處較多的評價。多數(shù)學者研究《文選》與《詩品》的相互關(guān)系僅止于二書的比較,或論其同,或論其異,或論其有同有異,但對二書或同或異的原因則多付諸闕如。曹道衡認為:《文選》與《詩品》相同之處甚多的原因是蕭統(tǒng)《文選》與鐘嶸《詩品》對諸多詩人的看法反映了齊末梁初文壇的共識。明確提出這一觀點至為重要,因為僅僅論及《文選》與《詩品》的相同,會讓人產(chǎn)生《詩品》對《文選》具有重大影響的感覺,而指出二書之同是時代共識,則在相當程度上排除了鐘嶸《詩品》對蕭統(tǒng)《文選》的重大影響?!段倪x》與江淹《雜體詩》相互關(guān)系的研究是繼《文選》和鐘嶸《詩品》研究之后的另一命題。曹道衡《〈文選〉對魏晉以來文學傳統(tǒng)的繼承和發(fā)展》但是,根據(jù)現(xiàn)有史料可知,江淹與蕭統(tǒng)并無聯(lián)系。江淹下世之時,蕭統(tǒng)年僅5歲,不可能受到江淹指授,最大之可能當是二人都接受了南朝以來大多數(shù)人的共識。四、學術(shù)價值較小《文選》是現(xiàn)存中國古代第一部文學總集,對唐代以降的文學影響頗巨。無論《文選》研究多么紛紜,但《文選》文本研究始終應(yīng)當是《文選》研究的主體?,F(xiàn)代《文選》學于《文選》文本研究創(chuàng)獲不少,但就整個現(xiàn)代《文選》學史而言,這一課題仍然是現(xiàn)代《文選》學研究中的薄弱環(huán)節(jié)?,F(xiàn)代《文選》學史上的《文選》文本研究大要可分為三種主要模式:一是文獻學的文本研究,二是文藝學的文本研究,三是文體學的文本研究。嚴格說來,文體學的文本研究亦屬于文藝學研究的范疇,但是,本文寧愿將其劃分為兩類,目的只是想說得清楚些。1.文獻學的文本研究文獻學的文本研究以文獻研究的模式研究《文選》文本,現(xiàn)代《文選》學史上劉盼遂與曹道衡在此領(lǐng)域成績不菲。曹道衡雖不乏對《文選》文藝學的研究,但在現(xiàn)代《文選》學史上,他更以精于文獻研究而著稱,故曹道衡的部分《文選》文本研究帶有極為鮮明的文獻研究特點?!蛾P(guān)于〈文選〉中6篇作品的寫作年代》筆者十分看重曹道衡此文的價值取向。南宋晁公武《郡齋讀書志》嘗謂:“竇常謂統(tǒng)著《文選》,以何遜在世,不錄其文。蓋其人既往,而后其文克定,故所錄皆前人作也?!?.文藝學的文本研究文藝學的文本研究是《文選》文本研究的主體?,F(xiàn)代《文選》學史上的文藝學文本研究并未成為《文選》文本研究的主體,這是一個極大的缺憾。周貞亮的《文選學》,駱鴻凱的《文選學》,屈守元的《昭明文選講讀》與《文選導(dǎo)讀》,游志誠的《昭明文選學術(shù)論考》與其主編的《昭明文選斠讀》,趙福海的《昭明文選研讀》均為具有相當分量的文藝學的文本研究。曹道衡的文藝學文本研究,主要體現(xiàn)于他的《從文學角度看〈文選〉所收齊梁應(yīng)用文》由于聲律說的出現(xiàn),齊梁應(yīng)用文多為駢文。其中,文人代帝王草擬的詔令、策文,尤為時人推重。此類文章不但要求風格典雅莊重,措辭更要得當。如王融《永明九年策秀才文》與任昉《天監(jiān)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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