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睡了我們都輕一點 么公輕一點

本文格式為Word版，下載可任意編輯——外公睡了，我們都輕一點么公輕一點1表哥說：“以前，我對‘蓋棺定論’一點概念都沒有。直到岳父去世，去打棺材上的洋丁，才終究明白過來，蓋棺，就是一個人和這世界的結(jié)果一次見面，真的是結(jié)果了?！?/p>

也就在幾分鐘前，殯儀館內(nèi)，我親眼看著爸爸和姨父，扛著棺材板，一點點蓋上了外公。結(jié)果一剎那，舅媽完全失控，整個人哭倒，大喊著：“讓我再見阿爸結(jié)果一眼，以后想看就再也看不到了。”

這話誰聽到都鼻酸。爸爸和姨父遲疑了，放慢動作，可再留戀也不能中斷這殘酷的最終動作：將外公留在徹底的黑暗中。

咚——咚——咚——在棺材上敲上釘子。每一下，都沉甸甸的。

推進電梯，門一關(guān)，外公從這個世界消散了。

2

你是如何道別親人的，尤其當你以為整個天都塌下來了？

過去的半年，采訪常遇到“死亡”這個話題，由于是問別人，所以總毫無壓力，甚至肆無忌憚?wù)勗捑昧耍瑫詾樽约涸缫芽吹揽吹楦?，無比固執(zhí)。

但在這一星期，面對外公的突然去世，終究知道我們沒有人可以繞開。

春節(jié)前，外公被診斷活不了多久，全家都做好打定，甚至當酷寒過去，我們都覺得足夠幸運。面對“外公會死”這件事，我也從一開頭對生命震撼，逐漸隨著時間淡去，甚至有天在地鐵站，聽到這樣的對話：

“老張死了，癌癥晚期。之前吃好喝好，挺好的?！?/p>

“是啊，挺可惜的，他老婆估計哭死了吧。等一下是出口，我們吃什么？”

下班人潮涌來，商場空調(diào)開得十足，這兩個人就站在我面前，說完這些，跑去吃飯了。我便有了些殘酷念想，一個人死了，頂多僅被最親近的人悲傷裂肺地緬懷，而目生人那么當是個新聞事情彼此告知，接著，生命就是不斷向前走。

3

我親眼看著阿姨們將外公遺物一點點整理。細節(jié)，全是那些細節(jié)，剝洋蔥一樣把回憶帶著血絲剝在你眼前：

外公生前咬不動?xùn)|西，便熱愛嘴里含旺仔小饅頭，媽每次和我去超市不會忘卻給他買一袋，倒在小鐵盒里，桌子上，還有兩盒子沒吃完；哭到哽咽的外婆，到了晚上，突然起身去拿報紙，再也沒有人催她了；旁邊的竹席子突然空了，棉被24小時前還有個人躺著；一抽屜的止疼藥，再也沒有人痛得死去活來時需要了。

注銷身份證前，要把外公生前的股票全都拋掉，沒人肯做，由于都知道，每次外公從醫(yī)院看完病，第一件事就是跑去股票交易市場，這錢是留給外婆的。外公一向沒拋，由于他沒想過會這樣突然離世。舅媽在股票機前，將那些股票拋掉的時候，手確定是顫抖的。

“這是你外公的老人卡，有時候走到了門口汽車站，想起來沒拿，還要走回去，為了省兩毛錢?！薄斑@信封里的三千塊錢，是外公備著救命用的，這次沒用上，他病得痛死，還舍不得掛一點的專家門診。”媽媽落著淚，從塑料袋里把東西一件件拿出。

“外公被拉進醫(yī)院，根本來不及講一句話?！眿寢屟劬τ旨t了，“這門口的路，走一遍，我就想你外公一遍。這些年，陪著他每次看病都要走的?！?/p>

送去搶救室，舅媽把他褲腰帶里的錢包拿出來，“我對阿爸說，替他先收著的。”沒想到，成了遺物。里面只有幾張一塊五塊零錢，外公一輩子窮慣了，老了平日也不舍得花錢。

外公年輕時是個軍人，被派福州空軍，直到40歲才復(fù)員回上海，和外婆團聚。又曾在霞飛路當裁縫，我小時候衣服都是他做的，他身上穿的，也都是他用縫紉機踏出來的。結(jié)果一刻，往棺材里塞滿錫箔做的元寶，同時也給外公帶來了他常穿的一套衣褲，褲子里露出一條熒光綠色的廉價松緊帶。

4

外公去世第三天，我回到了七浦路。小時候住的石庫門只剩下房梁，拆遷舉行中。

屬于我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了六年的回憶不見了，我的童年不見了，外公的去世，將七浦路的生活也永遠帶走。說得浪漫簡樸：笑著和親人道別，笑看生死，笑著面對生命的生生不息。只要故地重游，往事回憶鋪天蓋地襲來，誰能笑得出來？

殯儀館里，外婆忍不住大哭，主持儀式的工作人員嚴肅地說：“老太太請你有節(jié)制些?！笨晌蚁胱屚馄懦掷m(xù)哭下去。

一個人哭，說明身邊有人在乎有人疼，對明天有那么些期望。真正絕望的時候，是哭不出來的。這是從小時候我們就學(xué)會了的，跌倒了，會先看看周邊爸媽在不在，若不在，拍拍屁股無事人一樣站起來，持續(xù)玩耍。

想哭，就大聲哭吧，反正我們一出世就在哭，反正你不是一個人，我們都在。

爸爸怕外婆崩潰，交代我陪伴左右攙扶。外公遺體抬進，外婆整個人失控了，我跪在面前，死死按住她，可她不愿，一向要推開我站起來跑去外公那。我才察覺，平日走路都虛弱的外婆，為了接近外公，原來那么有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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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的道別式終止，這漫長的兩小時，看著最親的人在我面前失控痛哭，追著棺材，我做到了對自己的承諾，一滴眼淚都沒掉，照管外婆，拉著媽媽，拍爸爸肩膀。我要成為他們的一片天。

吃集體飯時，中途和爸媽、舅舅送蘇州親戚上火車，回到飯店，只見表哥捧著外公遺像走出，老人家們顫顫巍巍下樓梯。我們奔去大堂，一問，儼然是飯店服務(wù)生趕走的，飯還吃到一半。

我的第一回響是拉著母親去結(jié)賬，想快快付了錢先走?？删司思绷耍胗憘€說法。爸爸更是見到服務(wù)員蠻不講理，一聽母親已結(jié)賬，生起氣來。

爭執(zhí)中，我望見要動手，不知哪里來的士氣，撿起酒瓶子，用力朝地上一摔，隨著一聲巨響“砰”，灑了一地。扔下句臟話，然后指著他們喊：“你敢動我家人一下？這輩子，誰也不能凌辱我爸媽。”

在這個上海歷史上最熱的夏天，爸爸愣住了，舅舅不說話了，周邊寧靜了。

6

我逐漸地，逐漸地，學(xué)會了一種沉靜。

變老，就變老吧。讓一切，不去畏縮不去欣喜，只是發(fā)生了。

“時間從來不回復(fù)，生命從來不喧嘩?！睂Π?，想到片刻組成永恒，想到人生本就是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