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詞人研究(二)宋代明代課件

宋代女性文學(xué)詩人身份：（大多為某某妻、某氏）公卿官員的眷屬，或妻妾、子女、姐妹；（《王氏詩》一卷，王安石妹妹，丈夫張奎是縣君；《惠齋居士詩》作者胡氏，父親胡元功，是尚書；《閨秀集》作者徐氏，父親是通判，丈夫祝璣是部使者。等等）宋代女性文學(xué)1張玉娘：

(1250—1277)，女，字若瓊，號一貞居士，松陽人。敏慧絕倫，擅長詩詞。有侍婢二人，名紫娥、孀娥，皆有才色，亦善文墨；又養(yǎng)一鸚鵡，能辨知人意，號為“閨房三清”。玉娘17歲時與表兄沈佺相愛，訂有婚約。宋咸淳七年(1271)沈佺得中榜眼，不幸因病未婚而卒，玉娘矢志不嫁。其間所作詩詞清新婉麗，深寓情思，多為相思凄苦之作，傾訴愛情不幸。景炎二年(1277)，憂郁而死，年僅28歲，與沈佺同穴而葬。紫娥、霜娥皆因哀泣過度相繼而卒；鸚鵡亦悲鳴而殞，同穴而葬，故其墓稱“鸚鵡冢”。有《蘭雪集》行世?！墩憬ㄖ?/p>

浙江人物志》張玉娘：(1250—1277)，女，字若瓊，號一貞居士，松2

清代道光二十六年（1846）有重刊本。有李之鼎寫跋，說“宋代女士以詩詞著，流傳至今者，漱玉斷腸兩集而已。余則楊吉之《登瀛集》，王綸之《瑤臺集》，悉皆淹沒，不多概見。張玉娘宋士族女，矢志守貞，殉志而終，所著《蘭雪集》，幾欲繼軌《漱玉》《斷腸》惟傳本絕少，諸家書目，未見著錄。明成弘間王詔為立傳表彰，始顯于世。順治中孟偁舜又復(fù)為修墓建祠，刊集行世。”

清代道光二十六年（1846）有重刊本。有李之鼎寫跋，說3

她出生在仕宦家庭，曾祖父是淳熙八年進(jìn)士，祖父做過登士郎。父親曾任過提舉官。她自幼飽學(xué)，詩詞尤得風(fēng)人體。時以班大家（班昭）比之。玉娘十五歲時和與她同庚的書生沈佺訂婚。沈佺是宋徽宗時狀元沈晦的七世孫。沈、張兩家有中表之親，自小青梅竹馬。訂婚后，兩個情投意合，互贈詩物。后因沈家日趨貧落，沈佺又無意功名，玉娘的父親有了悔婚之意，稱“欲為佳婿，必待乘龍”。不得已，沈佺離鄉(xiāng)別土赴京應(yīng)試，高中榜眼，但命運(yùn)不濟(jì)，不幸得了傷寒，病入膏肓而死，死時年僅22歲。

她出生在仕宦家庭，曾祖父是淳熙八年進(jìn)士，祖父4

從此，玉娘陷入巨大的哀傷和無盡的思念之中。在守情五年后，玉娘亦“得疾而卒”，隨沈郎而去了。玉娘的父母終于為女兒矢志忠貞的行為所感動，征得沈家同意，將玉娘與沈佺合葬于西郊楓林之地。月余，與她朝夕相處的侍女霜娥因悲痛“憂死”，另一名侍女紫娥也不愿獨活，“自頸而殞”，玉娘生前畜養(yǎng)的鸚鵡也“悲鳴而降”。張家便把這“閨房三清”（即霜娥、紫娥和鸚鵡）陪葬在沈佺、玉娘的墓左右，這便是松陽有名的“鸚鵡?！?。從此，玉娘陷入巨大的哀傷和無盡的思念之中。5

張玉娘不僅生前不幸，為殉情而死，而且死后也是不幸的。她雖“情獨鐘于一人，而義足風(fēng)于千載。”卻鮮為人知；所著的《蘭雪集》兩卷，也長期默默無聞?！皻v三百年后顯于世。”直到明代成化、弘治年間，邑人王昭為之作傳表彰，她的事跡才始顯于世。清代順治間，著名劇作家孟稱舜任松陽教諭時，為其事跡所感動，為其詩詞所折服。于是發(fā)動鄉(xiāng)紳為張玉娘修墓擴(kuò)祠，刊印《蘭雪集》，并為她創(chuàng)作了著名的35折傳奇劇本《張玉娘閨房三清鸚鵡墓貞文記》。從此，玉娘的事跡和作品才得以流傳。張玉娘不僅生前不幸，為殉情而死，而且死后6

《蘭雪集》共有詩117首，詞16闋，作品雖然不多，但很有藝術(shù)成就。她的詩體裁多樣，有絕、律、四言、六言等，且長于古風(fēng)。題材和風(fēng)格也迥然相異，既有清麗凄婉，感人至深的愛情悲唱，又有氣勢磅礴、壯懷激烈的愛國詠嘆?！渡街摺?、《拜新月》、《卜歸》、《古離別》、《川上女》、《玉蝴蝶·離情》等詩詞寄托著思念、忠貞、哀愁?！短m雪集》共有詩117首，詞16闋，作品雖然不多，但很有藝7

現(xiàn)代著名詞學(xué)家唐圭璋教授在三十年代所寫的《宋代女詞人張玉娘——“鸚鵡冢”故事的來源》中寫道：“誰也知道，宋代女詞人，有李易安（李清照）、朱淑真、魏夫人這一班人?？墒呛苌偃酥?，宋代還有一位女詞人張玉娘，足以和她們分庭抗禮呢！……她短促的身世，比李易安、朱淑真更為悲慘。李易安是悼念伉儷，朱淑貞是哀傷所遇，而她則是有情人不能成眷屬，含恨千古?！@種貞孝的大節(jié)，不獨超過尋常百姓，便是李易安，朱淑真也還遜一籌呢！”

現(xiàn)代著名詞學(xué)家唐圭璋教授在三十年代所寫的《宋代8

他大聲疾呼：“一般文學(xué)史家，應(yīng)該留出一點篇幅，敘述這已經(jīng)隱埋了六百多年的女作家?！碧涨镉⒔淌谠谒摹吨袊鴭D女與文學(xué)》一書中有言：“玉娘的詩，絕少閨閣氣，她最擅長于古風(fēng)，簡直沒有一首不顯露一幅好圖畫呢！而女子長于古風(fēng)，也是一個特點?！脑~也很好，雖不十分多，差不多首首都好?！爆F(xiàn)代戲曲史家趙景深教授稱張玉娘故事為“一出希臘式的大悲劇”。

他大聲疾呼：“一般文學(xué)史家，應(yīng)該留出一點篇幅9《中國大百科全書》編委會曲藝編委、華東師范大學(xué)研究生導(dǎo)師譚正璧撰文說：“中國文學(xué)里有無窮的寶藏，正待我們?nèi)ラ_掘。我們寫到宋末女作家張玉娘，愈使我們覺得這些未開掘的寶藏的可貴。張玉娘著有《蘭雪集》兩卷，也是中國文學(xué)史上難得的女作家?？墒?，不但文學(xué)史上從未見過她的名字，即各種詞選中也沒人把她的詞選入。名家詞話里也沒有把她的名字提及。她的《蘭雪集》如沒有清初孟稱舜替她刊梓，有正書局再為翻印，即使《浙江通志》中有她的名字，《松陽縣志》中有她的小傳，我們也決計不會知道宋代女詞人中有她這樣一個人?！薄吨袊蟀倏迫珪肪幬瘯嚲幬?、華東師范大學(xué)研究生導(dǎo)師譚正10

采

蓮

曲

女兒采蓮拽畫船，船拽水動波搖天。

春風(fēng)笑隔荷花面，面對荷花更可憐。

牧

童

辭

朝驅(qū)牛，山竹扉，

平野春深草正肥。

暮驅(qū)牛，下短陂，

谷口煙斜山雨微。飽采黃精歸不飯，

倒騎黃犢笛橫吹。

11

山

之

高

山之高，月出??；

月之小，何皎皎！

我有所思在遠(yuǎn)道，

一日不見兮，我心悄悄。

望

松

嶺

嶺上松如旗，扶疏鐵石姿。

下有烈士魂，上有青兔絲。

烈士節(jié)不改，青松色愈滋。

欲試烈士心，請看松下枝。

山

之

12

暮春夜時

夜涼春寂寞，

淑氣浸虛堂。

花外鐘初轉(zhuǎn)，

江南夢更長。

野禽鳴澗水，

山月照羅裳。

此景誰相間。

飛螢入繡床。

13

瑤瑟怨涼蟾吹浪羅衫濕，貪看無眠久延立。欲將高調(diào)寄瑤琴，一聲弦斷霜風(fēng)急。鳳膠難煮令人傷，茫然背向西窗泣。寒機(jī)欲把相思織，織又不成心愈戚。掩淚含羞下階看，仰見女牛隔河漢。天河雖隔女牛情，一年一度能相見。獨此弦斷無續(xù)期，梧桐葉上不勝悲。抱琴曉對菱花鏡，重恨風(fēng)從手上吹?，幧?4《跫音》落木舊山寺，霜清葉掃風(fēng)。已無雞犬聲，虛殿鳴秋跫。（被沈佺手書后掛于客堂。詩是清新脫俗，格調(diào)高雅；書是龍飛鳳舞，氣勢萬千）《跫音》15

玉樓春春暮

憑樓試看春何處。簾卷空青淡煙雨。竹將翠影畫屏紗，風(fēng)約亂紅依繡戶。小鶯弄柳翻金縷。紫燕定巢銜舞絮。欲憑新句破新愁，笑問落花花不語。

16

玉蝴蝶

離情極目天空樹遠(yuǎn)，春山蹙損，倚遍雕闌。

翠竹參差聲戛，環(huán)佩珊珊。

雪肌香、荊山玉瑩，蟬鬢亂、巫峽云寒。

拭啼痕。

鏡光羞照，孤負(fù)青鸞。

何時星前月下，重將清冷，細(xì)與溫存。

薊燕秋勁，玉郎應(yīng)未整歸鞍。

數(shù)新鴻、欲傳佳信，閣兔毫、難寫悲酸。

到黃昏。

敗荷疏雨，幾度銷魂。玉蝴蝶17

她在這首詞中出現(xiàn)的“雪肌香、”“蟬鬢亂”措辭，受到男性文學(xué)對女性美的描寫的影響，但顯然也有她通過呈現(xiàn)她的美貌和悲情來引發(fā)對方的愛與情感共鳴的心態(tài)，可以說是古代女性詞中表現(xiàn)比較大膽的作品。她在這首詞中出現(xiàn)的“雪肌香、”“蟬鬢亂18

法曲獻(xiàn)仙音

夏夜

天卷殘云，漏傳高閣，數(shù)點螢流花徑。立盡屏山無語，新竹高槐，亂篩清影?？串嬌?，羅衫上，光凝月華冷。夜初永。問蕭娘、近來憔悴，思往事、對景頓成追省。低轉(zhuǎn)玉繩飛，淡金波、銀漢猶耿。簟展湘紋，向珊瑚、不覺清倦。任釵橫鬢亂，慵自起來偷整。法曲獻(xiàn)仙音19浣溪沙

秋夜

玉影無塵雁影來。繞庭荒砌亂蛩哀。涼窺珠箔夢初回。

壓枕離愁飛不去，西風(fēng)疑負(fù)菊花開。起看清秋月滿臺。浣溪沙20

玉女搖仙佩秋情霜天破夜，一陣寒風(fēng)，亂淅入簾穿戶。醉覺珊瑚，夢回湘浦，隔水曉鐘聲度。不作高唐賦。笑巫山神女，行云朝暮。

細(xì)思算、從前舊事，總為無情，頓相孤負(fù)。正多病多愁，又聽山城，戍笳悲訴。強(qiáng)起推殘繡褥，獨對菱花，瘦減精神三楚。甚月樓，歌亭花院，酒債詩懷輕阻。待伊趨前路。爭如我雙駕，香車歸去。任春融、翠閣畫堂，香靄席前，為我翻新句。依然京兆成眉嫵。玉女搖仙佩21

魏夫人

名玩，字玉汝，北宋女詞人。乃曾布之妻，魏泰之姊，封魯國夫人。襄陽（今湖北襄樊）人。生卒年不詳，生平亦無可考。曾布唐宋八大名家曾鞏之弟。曾布參與王安石變法，后知樞密院事，為右仆射，魏氏以此封魯國夫人。弟魏泰，北宋名人，著有《臨漢隱居詩話》、《東軒筆錄》。

魏夫人名玩，字玉汝，北宋女詞人。乃曾22魏玩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在宋代頗負(fù)盛名，朱熹在《游藝論》中云：“本朝婦人能文，只有李易安與魏夫人”（《朱子語類》卷一四）。但她的作品留下的只有詩1首，詠項羽、虞姬事，題作《虞美人草行》(《詩話總龜》卷二十一)；詞14余首，周泳先輯為《魯國夫人詞》。

魏玩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在宋代頗負(fù)盛名，朱熹在《游藝論23她的詞不多但值得玩味的不少：

菩薩蠻溪山掩映斜陽里。樓臺影動鴛鴦起。隔岸兩三家。出墻紅杏花。綠楊堤下路。早晚溪邊去。三見柳綿飛。離人猶未歸。

她的詞不多但值得玩味的不少：24菩薩蠻

紅樓斜倚連溪曲。樓前溪水凝寒玉。蕩漾木蘭船。船中人少年。荷花嬌欲語。笑入鴛鴦浦。波上暝煙低。菱歌月下歸。

菩薩蠻25魏玩的詞善于寫景，女性詞人對自然景物的敏感在她的詞中同樣如此：

定風(fēng)波不是無心惜落花。落花無意戀春華。昨日盈盈枝上笑。誰道。今朝吹去落誰家。把酒臨風(fēng)千種恨。難問。夢回云散見天涯。妙舞清歌誰是主。回顧。高城不見夕陽斜。魏玩的詞善于寫景，女性詞人對自然景物的敏感在26

她的詞多寫離情別緒，曾布在呂惠卿、蔡京先后當(dāng)政時多次貶謫在外有關(guān)。

點絳唇波上清風(fēng)，畫船明月人歸后，漸消殘酒。獨自憑闌久。聚散匆匆，此恨年年有，重回首。淡煙疏柳。隱隱蕪城漏。

她的詞多寫離情別緒，曾布在呂惠卿、蔡京先后當(dāng)27

武陵春小院無人簾半卷，獨自倚闌時。寬盡春來金縷衣。憔悴有誰知。玉人近日書來少，應(yīng)是怨來遲。夢里長安早晚歸。和淚立斜暉。

武陵春28

好事近

雨后曉寒輕，

花外早鶯啼歇。

愁聽隔溪殘漏，

正一聲凄咽。

不堪西望去程賒，

離腸萬回結(jié)。

不似海棠陰下，

按《涼州》時節(jié)。

好事近

雨后曉寒輕，

花外早鶯啼歇。29

江城子

春恨

別郎容易見郎難。幾何般。懶臨鸞。憔悴容儀，陡覺縷衣寬。門外紅梅將謝也，誰信道、不曾看。曉妝樓上望長安。怯輕寒。莫憑闌。嫌怕東風(fēng)，吹恨上眉端。為報歸期須及早，休誤妾、一春閑。江城子30

系裙腰

燈花耿耿漏遲遲。人別后、夜涼時。西風(fēng)瀟灑夢初回。誰念我，就單枕，皺雙眉。錦屏繡幌與秋期。腸欲斷、淚偷垂。月明還到小窗西。我恨你，我憶你，你爭知。

系裙腰31

阮郎歸夕陽樓外落花飛。晴空碧四垂。去帆回首已天涯。孤煙卷翠微。樓上客，鬢成絲。歸來未有期。斷魂不忍下危梯。桐陰月影移。

減字木蘭花落花飛絮。杳杳天涯人甚處。欲寄相思。春盡衡陽雁漸稀。離腸淚眼。腸斷淚痕流不斷。明月西樓。一曲闌干一倍愁。

阮郎歸32

清人陳廷焯亦云：“魏夫人詞筆頗有超邁處，雖非易安之?dāng)?，亦未易才也?！保ā栋子挲S詞話》）

她的詞清新自然，流麗婉轉(zhuǎn)，追求畫面的構(gòu)圖、色彩的和諧、音節(jié)的變化，在自然中匠心獨運(yùn)，藝術(shù)水平很高，在北宋時這樣有才華的優(yōu)秀的女詞人是難得的，為日后李清照的輝煌奠定基礎(chǔ)。清人陳廷焯亦云：“魏夫人詞筆頗有超邁處，雖33孫道絢（約公元一一三一年前后在世）號沖虛居士，建安人。黃銖之母。生卒年均不詳，約宋高宗紹興初前后在世。三十歲喪夫，守志以終。生平著詞甚富，晚以火毀。銖搜求流傳于人口者，僅得六首。（游宦紀(jì)聞）其悼亡一首，最為人所稱。孫道絢34

《續(xù)修四庫提要》中對她有評價，提要中引兒子的話：“先紕沖虛居士，少聰明，穎異絕人，于書史無所不讀，一過則成誦。年過三十，先君捐棄，即抱貞節(jié)以自終。平生作為文章詩詞甚為豐富，晚遭回祿（傳說中的火神，玄冥傳說中的水神）毀幾無?！独m(xù)修四庫提要》中對她有評價，提要中引兒子的話：35

此詞數(shù)篇，皆膾炙在人者，因訪求得之?！ぁぁぁぁぁて湓~筆力甚高，雖不若漱玉斷腸之精妙，然在宋代閨秀詞中，自可備一家矣?！睂嶋H上所謂一卷詞只有幾首，但是就這幾首可以代表一種風(fēng)格：林下之風(fēng)，或稱“林下詞”。清代著名文人梁章鉅稱，詞可與李清照相頡頏。此詞數(shù)篇，皆膾炙在人者，因訪求得之。······其詞筆36

滴滴金梅月光飛入林前屋。風(fēng)策策，度庭竹。夜半江城擊柝聲，動寒梢棲宿。

等閑老去年華促，只有江梅伴幽獨。夢繞夷門舊家山，恨驚回難續(xù)。

滴滴37

清平樂雪悠悠揚(yáng)揚(yáng)，做盡輕模樣。半夜蕭蕭窗外響。多在梅邊竹上。

朱樓向曉簾開。六花片片飛來。無奈熏爐煙霧，騰騰扶上金釵。清平樂38

少年游葛氏侄女子告歸，作《少年游》送之。

雨晴云斂，煙花澹蕩，遙山凝碧。

驅(qū)車問征路，賞春風(fēng)南陌。

正雨後、梨花幽艷白。

悔匆匆、過了寒食。

歸家漸春暮，探酴醿消息。少年游39

醉思仙寓居妙湛悼亡作此

晚霞紅。看山迷暮靄，煙暗孤松。動翩翩風(fēng)袂，輕若驚鴻。心似鑒，鬢如云，弄清影，月明中。謾悲涼，歲冉冉，蕣華（木槿花，朝開暮斂）潛改衰容。

前事銷凝久，十年光景匆匆。念云軒一夢，回首春空。彩鳳遠(yuǎn)，玉簫寒，夜悄悄，恨無窮。嘆黃塵久埋玉，斷腸揮淚東風(fēng)。

40

憶秦娥季溫老友歸樵陽，人來閑書，因以為寄秋寂寞。秋風(fēng)夜雨傷離索。傷離索。老懷無奈，淚珠零落。

故人一去無期約。遲書忽寄西飛鶴。西飛鶴。故人何在，水村山郭。

41如夢令宮詞

翠柏紅蕉影亂，

月上朱欄一半。

風(fēng)自碧空來，吹落歌珠一串。

不見，

不見，

人被繡簾遮斷。如夢令42

與孫道絢這種“林下之風(fēng)”相近宋末元初的管道升，趙孟頫的妻子，她也是畫家。

管道升（1262--1319）字仲姬，浙江吳興人，工書畫，尤善畫墨竹梅蘭，28歲嫁給大書畫家趙孟頫。與孫道絢這種“林下之風(fēng)”相近宋末元初的管道升43

漁夫詞四首遙望山堂數(shù)株梅，凌寒玉蕊發(fā)南枝。山月照，曉風(fēng)吹，只為清香苦欲歸。

南望吳興路四千，幾時回去霅溪邊，名與利，付之天。笑把魚竿上釣船。

漁夫詞44

身在燕山近帝居，歸心日夜憶東吳。斟美酒，鲙新魚，除卻清閑總不如。

人生貴極是王侯，浮名浮利不自由。爭得似，一扁舟，弄月吟風(fēng)歸去休。

畫梅雪重瓊枝嫩，霜濃玉蕊寒。前村留不得，移入月中看。身在燕山近帝居，歸心日夜憶東吳。45趙孟頫為宋氏貴胄，入元后抵不住誘惑，成為元朝的官員，而管夫人反而比他更有高風(fēng)亮節(jié)，她的畫和詩詞都為后人所珍視。她流傳下來的詩詞不多，但雅致飄逸代表女性詞的另一派風(fēng)格。

女兒詞、閨秀詞（沈宜修及三個女兒）、林下詞（孫道絢、管夫人），還有一類勁爽剛健詞（顧貞立、熊璉、秋瑾）?？梢娝未恼嬲鱾髯髌份^多的是閨秀身份的詞人詩人，雖然也有不少妓女詞，但那只是零碎的篇章。《全宋詞》里面也收錄了。趙孟頫為宋氏貴胄，入元后抵不住誘惑，成為46朱淑真她的出生年代就又很大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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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璣圖記》結(jié)尾“紹定三年春二月望后三日，錢塘幽棲居士朱氏淑真書”。紹定是宋理宗趙昀的年號，公元1230年，已經(jīng)是南宋后期了（元人1271年定都大都）。朱淑真47她的詩集中又有《會魏夫人席上命小鬟妙舞曲終求詩與余以飛雪滿群山為韻作五絕》，而魏夫人是曾布的妻子，曾布是曾鞏的弟弟，是宋徽宗時代（1101年）左右的人，魏夫人是北宋末年的人，她的作品中沒有留下任何南渡時的離亂悲傷的作品，那么朱淑真被邀請參加她的私人宴會，并請求她賦詩，可見朱淑真在當(dāng)時已經(jīng)很有名氣。所以她的出生年代總是有爭議。

她的詩集中又有《會魏夫人席上命小鬟妙舞曲終求詩與余以飛雪滿群48

再來看她的家庭出身，沒有任何史料留下有關(guān)她父母姓名的記載，但根據(jù)她詩歌中寫到的內(nèi)容，她家有“東園”有“西苑”有“水閣”有“依綠亭”等諸勝，還有侍女服伺身邊，自謂“撥悶喜陪尊有酒，供廚不慮食無錢”（《江上阻風(fēng)》），可見家庭是很富有的。她受到良好的教育，從小受到文學(xué)藝術(shù)的熏陶，懂音律，工書畫，擅詩詞。應(yīng)該說她是大家閨秀。她是宋代的閨秀詩人。再來看她的家庭出身，沒有任何史料留下有關(guān)她49

她婚前的少女生活是充滿溫馨的，整日盤桓于家園里，賞花玩月，看蝴蝶飛舞，聽鳥兒歌唱，寫詩彈琴，無憂無慮。在《春園小宴》寫得就是這樣的生活：

春園得對賞芳菲，步草粘鞋絮點衣。萬木初陰鶯百轉(zhuǎn)，千花乍拆蝶雙飛。牽情自覺詩豪健，痛飲惟憂酒力微。窮日追歡歡不足，恨無為計鎖斜暉。她婚前的少女生活是充滿溫馨的，整日盤桓50

即使在這樣的美好時光里，她的多愁善感的詩人氣質(zhì)也仍然很明顯：她好好的“斗草尋花正及時”但突然間會“病眼傷春淚欲傾”會“寫字彈琴無意緒，踏青挑菜沒心情”，她一時欣賞春天“風(fēng)弄花香作瑞煙”，一時間有“自如春來日日愁，惜花翻作為花羞”，等等，諸如此類，她是感情及其敏銳細(xì)膩豐富的人。

即使在這樣的美好時光里，她的多愁善感的詩人51《秋日偶成》寫道：初合雙鬟學(xué)畫眉，未知心事屬他誰？待將滿抱中秋月，吩咐蕭郎萬首詩。

女性詞人研究(二)宋代明代課件52

魏端禮的序言中說：“父母失審，不能擇伉儷，乃嫁為市井民家妻，一生抑郁不得志。故詩中多愿恨之語。每臨風(fēng)對月，觸目傷情，皆寓于詩，以寫胸中不平之氣。竟無知音，悒悒抱恨以終。”

魏端禮的序言中說：53

《春日書懷》從宦東西不自由，親幃千里淚長流。已無鴻雁傳家書，更被杜鵑追客愁。日暖鳥歌空美景，花光柳影謾盈眸。高樓惆悵憑欄久，心逐白云南向浮。況周頤在《證璧集》中說：“淑真從宦，常往來吳越荊楚之間?！?/p>

《春日書懷》54《舟行即事》

帆高風(fēng)順疾如飛，天闊波平遠(yuǎn)又低。山色水光隨地改，共誰裁剪入新詩？對景如何可遣懷，與誰江上共詩裁？······此愁此恨誰人見？鎮(zhèn)日愁腸自九回?！吨坌屑词隆?5

一夜涼風(fēng)動扇愁，背時容易入新秋。桃花臉上淚汪汪，愁到更深枕上流。

悶懷二首其一黃昏院落雨瀟瀟，獨對孤燈恨氣高。針線懶拈腸自斷，梧桐葉葉剪風(fēng)刀。其二秋雨沉沉滴夜長，夢難成處轉(zhuǎn)凄涼。芭蕉葉上梧桐里，點點聲聲有斷腸。一夜涼風(fēng)動扇愁，背時容易入新秋。56《減字木蘭花》

獨行獨坐，獨唱獨酬還獨臥。佇立傷神，無奈春寒著摸人。此情誰見？淚洗殘妝無一半，愁病相仍，剔盡寒燈夢不成。

清平樂惱煙撩露，留我須臾住。攜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黃梅細(xì)雨。嬌癡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懷。最是分?jǐn)y時候，歸來懶傍妝臺?！稖p字木蘭花》57

春恨五首之二一瞬芳菲爾許時，苦無佳句紀(jì)相思。春光正好須風(fēng)雨，恩愛方深奈別離。淚眼謝他花繳抱，愁懷惟賴酒扶持。

鶯鶯燕燕休相笑，試與單棲各自知。春恨五首之二58

秋夜?fàn)壳槿灼湟唬豪w纖新月掛黃昏，人在幽閨欲斷魂。箋素拆封還又改，酒杯慵舉卻重溫。燈花占斷燒心事，羅袖長供挹淚痕。益恨風(fēng)流多不足，須知恩愛是愁根。其三：閑悶閑愁百病生，有情終不似無情。風(fēng)流意思鐫磨盡，離別肝腸鑄寫成。秋夜?fàn)壳槿?9

睡起起來不喜勻紅粉，強(qiáng)把菱花照病容。腰瘦故知閑事惱，淚多只為別情濃。

圍爐昨夜霜風(fēng)透膽寒，圍爐漫憶昔年歡。如今度作無人說，撥悶惟憑酒力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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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夜彤云黯黯暮天寒，半卷珠簾未欲眠。獨坐小窗無伴侶，可憐霜月向人圓。長宵霜月照人悄，迢迢夜未闌。鴛帷夢輾轉(zhuǎn)。珠淚向誰彈？冬夜不寐推枕鴛幛不奈寒，起來霜月轉(zhuǎn)闌干。悶懷脈脈與誰說，淚滴羅衣不忍看。

61魏仲恭《斷腸集》序中寫道：“其死也。不能葬骨于地下，如青?？蓮t，并其詩為其父母一火焚之。今所傳者，百不一存，是重不幸也。嗚呼冤哉！于是以嘆息之不足，援筆而書之，聊以慰其芳魂于九泉寂寞之濱。”魏仲恭《斷腸集》序中寫道：62

實際上袁枚和章學(xué)誠代表了對女子道德審美的兩種態(tài)度。章學(xué)誠要求于女子的是德行學(xué)問，相夫教子，鞏固家族利益，擴(kuò)大社會影響；袁枚要求于女子更多的是才情和美貌。實際上袁枚和章學(xué)誠代表了對女子道德審美的兩63

明代女性作家葉紹袁沈宜修《鸝吹》子：葉燮《原詩》女：葉紈紈《愁言》葉小紈《鴛鴦夢》《存余草》葉小鸞《返生香》明代女性作家64

葉紹袁代表了明清時代文人重返私人生活的傾向。他的《午夢堂集》散文日記詩歌幾乎都是記載他與妻子、兒女在一起的家內(nèi)事情，對公眾生涯之事偶然提及。也許在他的心目中這才是真正有價值的。。葉紹袁代表了明清時代文人重返私人生活的傾65“所云有古今之愾，難為友言，而獨與妻言之。今入而無與言者，故曰：妻亡而然后知吾妻也?！彼浅涯钌蛞诵?，因為“我之與君。倫則夫婦，契兼朋友”“所云有古今之愾，難為友言，而獨與妻言之。今入66

沈宜修的魅力來自于混合著才、德、美這種新女性因素。葉紹袁在一篇文章中回憶沈宜修“濃眉秀目，長身弱骨，生平不解脂粉，家無珠翠，性亦不喜艷妝，婦女宴會，清鬢淡服而已。然好談笑，善詼諧，能飲酒”。沈宜修不僅是女性文人，而且是最柔順的媳婦，最賢惠的妻子，最稱職的母親和教師。沈宜修的魅力來自于混合著才、德、美67葉紈紈詞：

點絳唇早春有感往事堪傷，舊游綠遍池塘上。閑愁千丈。暗逐庭蕪長。

自古多情，偏惹多惆悵。添悽愴。寒宵淡月，一片凄涼況。蝶戀花秋懷盡日重簾垂不捲。庭院蕭條，已是秋光半。一片閑愁難自遣?？諔z鏡里容換。

寂寞香殘屏半掩。脈脈無端，往事思量遍。正是消魂腸欲斷。數(shù)聲新雁南樓晚。葉紈紈詞：68

玉胡蝶感春滿目韶光明麗，東風(fēng)拂拂，花影悠悠。簾捲重樓十二，禁火初收。草青青游人金勒，春寂寂深院銀鉤。暗香浮。誰家陌上，幾處津頭。凝眸。天涯信斷，王孫何處，閨夢多愁。雙燕無慿，日長憑遍小紅樓。對鶯花滿懷幽怨，臨寶鏡幾許風(fēng)流?？障?，月寒錦帳，香冷衣篝。玉胡蝶感春69

水龍吟次母韻早秋感舊同兩妹作秋來憶別江頭，依稀如昨皆成舊。羅巾滴淚，魂銷古渡，折殘煙柳。砌冷蛩悲，月寒風(fēng)嘯，幾驚秋又。嘆人生世上，無端忽忽，空提往事搔首。

猶記當(dāng)初曾約，石城淮水山如繡。追游難許，空嗟兩地，一番眉皺。枕簟涼生，天涯夢破，腸斷時候。愿從今但向花前，莫問流光如奏。水龍吟次母韻早秋感舊同兩妹作70“昭齊具相端妍，金輝玉潤，年三歲，便讀長恨歌，不四五遍，即能朗誦。十三四歲學(xué)為詩詞，同母步李滄溟《秋日八詠》韻，則清新俊逸，儼然詩史。德性儉勤，識見超曠，和氣肅容，善調(diào)姑妯，尊卑各得歡心，深有幽間肅穆之度。書法遒勁，有晉人風(fēng)致。但歸袁七載，每多動忍，眉案空嗟，熊虺夢香。心悄悄于幽境愁鄉(xiāng)，雖歸寧暫寄，母子弟妹，語笑恬怡，正復(fù)情矯神傷，無言心痛，但思絕俗逃虛，尋松問石，覺大塊勞生，蘧然欲醒，正作瓊章催妝詩罷，而訃音且至。以合璧忽分，彩云乍散，追魂天谷，奪魄大淵，向日矯矯，遂不能支矣?！ぁぁぁぁぁぁ?/p>

“昭齊具相端妍，金輝玉潤，年三歲，便讀長恨歌，不71千秋歲即用秦少游韻

草邊花外。春意思將退。新夢斷，閑愁碎。慵嫌金葉釧，瘦減香羅帶。庭院悄，只和鏡里人相對。

過了鞦韆會。荷葉將成蓋。春不語。留難在。幾番花雨候，一霎東風(fēng)改。腸斷也，每年賺得愁如海。千秋歲即用秦少72

疏簾淡月秋夜

窗紗欲暮。漸暝色朦朧，暗迷平楚。斷雁凄涼，點點遠(yuǎn)天無數(shù)。蒼煙染遍西風(fēng)路。翦江楓飄紅荻浦。畫欄東角，疏簾底畔，徘徊閑佇。

漫贏得長宵如許。又錦屏香冷，繡幃寒據(jù)。滿耳秋聲，長向樹梢來去。蕭蕭竹響還疑雨。悄窺人嫦娥寒兔。壁搖燈影，空階露結(jié)，怨蟲相語。疏簾淡月秋夜73玉胡蝶春愁

夢破曉風(fēng)庭院，粉墻花影，睡起懨懨。幾日雙蛾愁損，鏡里春尖。看盡他鶯梭柳線，都織就霧錦云縑。最難忺。催花小雨，依舊廉纖。

堪憐。韶光淑景，芊芊芳草，寂寂鉤簾。燕子歸來，花香都向綠琴添。散閑愁流紅泛去，消酒困濕翠飛粘。怯春衫。香烘裊裊，袖護(hù)摻摻。玉胡蝶春愁74她的詞有一種特殊氣象：

哀怨無端，筆墨華艷有氤氳不散的憂愁氣息，清代詞論家對明詞批評極為苛刻，但清代詞論家對葉小鸞的詞比對朱淑真的詞評價更高。葉小鸞詞這種特別氣象是由以下幾個方面原因形成：她的詞有一種特殊氣象：75第一，葉小鸞個人特殊的生活經(jīng)歷，六個月送人作養(yǎng)女，十歲回父母身邊；養(yǎng)父：沈自征（舅父）養(yǎng)母：張倩倩（舅母）第一，葉小鸞個人特殊的生活經(jīng)歷，六個月送人作養(yǎng)女，十歲回父母76張倩倩（1594-1627），沈自征妻。

蝶戀花

丙寅寒夜與宛君話君庸漠漠輕陰籠竹院，細(xì)雨無情，淚濕霜花面。落葉西風(fēng)吹不斷，長溝流盡殘紅片。千遍相思才夜半，又聽樓前，叫過傷心雁。不恨天涯人去遠(yuǎn)，三生緣薄吹簫伴。

張倩倩（1594-1627），沈自征妻。77沈自征（1591-1641）字君庸，明李介《天香閣隨筆》卷二：“松陵沈自征，字君庸，撰《霸亭秋》《鞭歌妓》《簪花髻》三曲，極盡豪宕激昂之致，徐文長之《四聲猿》不能及也。君庸少年裘馬，揮斥千金，負(fù)縱橫捭闔之才，游塞外，竟不得志而死?！蓖跏康澮苍u他的劇作才不在徐文長之下。沈自征自負(fù)才高科場失意

沈自征（1591-1641）字君庸，78第二，時代生活的觸擊。女性文化發(fā)展到明代后期那一特殊時代所集聚前的郁悶，但是又沒有足夠的外部條件來讓它的能量大爆發(fā)，但是它預(yù)示著女性文學(xué)要有一個大雷雨局面，實際上到清代、和五四時期才真正爆發(fā)。而這樣的氣息為什么要單單挑選上葉小鸞這樣的少女來承擔(dān)呢？這就與她身上的“午夢堂氣質(zhì)”以及她所受的閨怨文化養(yǎng)分分不開了。所謂“午夢堂氣質(zhì)”，就是指特別敏感與好靜深思相結(jié)合的氣質(zhì)。擁有這樣的氣質(zhì)，她就不可避免的稱謂早熟型少女。

第二，時代生活的觸擊。女性文化發(fā)展到明代后期那一特殊時代所集79

“閨怨文化”的傳統(tǒng)同樣對她影像很大，從她年幼讀《離騷》時起，她就進(jìn)入了閨怨文化的園囿，逐步加深對它的接觸了?！峨x騷》的指歸雖然遠(yuǎn)遠(yuǎn)大于閨怨文化的內(nèi)涵，但它所采用的香草美人的比興意象和一唱三嘆的抒情語調(diào)，卻都是感傷哀怨、香美和軟性的，帶著閨怨文化的明顯印記。而這樣的美感特征比其他種類的精神內(nèi)容更容易搐動女性敏感的心靈，成為她們沉醉玩味的對象。大量閱讀閨怨詩詞，深深浸染其中?！伴|怨文化”的傳統(tǒng)同樣對她影像很大，從她年80未成年就厭倦成人的生活了。

浣溪沙送春近作

春色二分付水流，風(fēng)風(fēng)雨雨送花休。韶光原自不能留。夢里有山堪遁世，醒來無酒可澆愁。獨憐閑處最難求?！蔽闯赡昃蛥捑氤扇说纳盍?。81第三個原因，她雖然處在開禁的時代，但生活的格局又沒有真正切實的改變，沒有提供真正的自由獨立的生活范式，她很尖銳地感覺到，她母親、姐姐以及周圍其他女性，為抵抗參悟和體驗得來的女性角色和人的處境的矛盾，體悟到女性角色和人生處境的局限，感到深深無奈、悲涼。女性內(nèi)心深處已經(jīng)覺醒，但現(xiàn)實沒有任何改變的路可走。

第三個原因，她雖然處在開禁的時代，但生活的格局又沒有真正切實82

鷓鴣天任申春夜夢中作五首之一：

一卷楞嚴(yán)一炷香，蒲團(tuán)為伴世相忘。三山碧水魂非遠(yuǎn)，半枕清風(fēng)夢引長。依曲徑，傍回廊。竹籬茅舍盡風(fēng)光。空憐燕子歸來去，何事營巢日日忙。鷓鴣天任申春夜夢中作五首83鷓鴣天壬申春夜夢中作五首之二：

春雨山中翠色來，蘿門倚向夕陽開。朝來攜伴尋芝去，到晚提壺沽酒回。身依石，手持杯，醉時何惜玉山頹？今朝未識明朝事，不醉空教日月催。

鷓鴣天壬申春夜夢中作五首之二：84鷓鴣天壬申春夜夢中作五首之四：雨后青山色更佳，飛流瀑布欲侵階。無邊藥草誰人識？有意山花待我開。閑登眺，莫安排，嘯吟歌詠自忘懷。飄飄似欲乘風(fēng)去，去住瑤池白玉臺。鷓鴣天壬申春夜夢中作五首之四：85才女葉小鸞形象成為一種文化符號，其含義是多方面的：一、女性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特征；二、女性文學(xué)是被閱讀、被建構(gòu)的；女性詞人研究(二)宋代明代課件86（1）閨秀生活圈——女性詞人創(chuàng)作的環(huán)境1、父母是家庭教育者，尤其是母親或長輩女性；2、家內(nèi)女性成員之間的情誼成為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靈感激發(fā)和創(chuàng)作內(nèi)容，其中姊妹情誼是閨秀生活的重點之一。3、女性書寫：題畫詞隱秘的自傳獨特時空感（2）才女形象的建構(gòu)；女性文學(xué)的被閱讀1、問乩：父親的召喚與介入；2、親朋好友的挽歌；3、文集編輯（1）閨秀生活圈——女性詞人創(chuàng)作的環(huán)境871、父母是家庭教育者，尤其是母親或長輩女性；（宛君）生平鐘情兒女，皆自為訓(xùn)詁，豈第和膽停機(jī)，亦且授經(jīng)課藝。當(dāng)夫明月登臺，則簫史共賦；飛霰集戶，則謝女呈篇。（沈自征〈鸝吹集序〉）

（瓊章）四歲，能誦《離騷》，不數(shù)遍即能了了?！q，發(fā)已覆額，娟好如玉人。隨父金陵，覽長干、桃葉，教之學(xué)詠，遂從此能詩。（沈宜修《季女瓊章傳》）

1、父母是家庭教育者，尤其是母親或長輩女性；88“諸子大者與論文，小者讀杜少陵詩，瑯瑯可聽。兩女時以韻語作問遺”（葉紹袁《亡室沈安人傳》）母親是主要的家庭教師，使得家庭本身成為一個緊密的文學(xué)團(tuán)體，透過頻繁的次韻唱和，這樣的訓(xùn)練自然在主題上有很高的雷同性，但家人間透過詩詞唱和的來往，以增進(jìn)詩歌的鑒賞能力與即席反應(yīng)，也增進(jìn)了彼此的感情，甚至是作為一種對話溝通的模式。2、家內(nèi)女性成員之間的情誼成為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靈感激發(fā)和創(chuàng)作內(nèi)容，其中姊妹情誼是閨秀生活的重點之一“諸子大者與論文，小者讀杜少陵詩，瑯瑯可聽。89秋日村居次父韻作其一

疏煙籠畫箔，掃徑酌松醪。拾翠猶憐草，秋紅不讓桃。低花欹日暖，啼鳥怨風(fēng)高。綠水金徽奏，清商調(diào)正滔。其二

徘徊妝罷后，迤邐綺櫳開。日靜披云卷，衣香覆羽杯。雨驚殘葉去，風(fēng)送曉涼來。數(shù)朵芙蓉映，濃姿亦麗哉。

共八首秋日村居次父韻作90

庚午秋父在都門寄詩歸同母暨兩姊和韻別離歲久各咨嗟，蕭瑟西風(fēng)道里賒。鄉(xiāng)信幾傳遙涕淚，歸期屢約黯年華。羌夷笛里寒梅落，裊裊宮前御柳斜。胡馬于今應(yīng)出塞，暫須寬慰莫思家。庚午秋父在都門寄詩歸同母暨兩姊和韻91云期兄以畫扇索題賦此

春來處處盡芳菲，寂寂山花映水飛。水色似明春月鏡，花光欲上美人衣。子規(guī)啼老無人處，蝴蝶滿山紛落絮。藐然青天不可攀，惟見江水流潺緩。江外云山幾曲重，丹崖翠岫交蒙茸。霏微煙際桃花雨，氤氳香前辟荔風(fēng)。

松聲一響度萬壑，下有幽人桂艇泊。

云期兄以畫扇索題賦此

春來處處盡芳菲，寂92扣舷長嘯數(shù)峰青，臥看吹花巖下落。沉沉溪畔石屏開，裊裊游絲綴綠苔。碧羅倒掛亙千尺，深山寂靜真幽哉。白云千古悠悠在，獨坐對此心徘徊。前溪流出胭脂水，疑是漁郎渡口來。

扣舷長嘯數(shù)峰青，臥看吹花巖下落。93“（瓊章）識鑒明達(dá)，不拘今昔間事，言下即了然撤解，或有所評論，定出余之上，余曰：‘汝非我女，我小友也。”（沈宜修《季女瓊章傳》）家庭內(nèi)充滿平等民主友愛的氛圍。姐妹兄弟之間的情誼很深，唱和很多，很多作品是寫給姐妹的；“（瓊章）識鑒明達(dá)，不拘今昔間事，言下即了然撤解，或有所評論94秋暮獨坐有感憶兩姊近作

蕭條暝色起寒煙，獨聽哀鴻倍傖然。木葉盡從風(fēng)里落，云山都向雨中連。自憐華發(fā)盈雙鬢，無奈浮生促百年。何日與君尋大道，草堂相對共談玄。

家內(nèi)女性成員之間的情誼成為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靈感激發(fā)和創(chuàng)作內(nèi)容。姐妹也是志同道合的知己。所以當(dāng)姐姐們出嫁后她感到特別孤獨思念：秋暮獨坐有感憶兩姊近作

蕭條暝色起寒煙，獨95秋夜不寐憶蕙綢姊

夜色正蕭蕭，輕風(fēng)響竹梢。檻桐催葉落，岸柳泣絲飄。砌冷蟲喧息，燈殘火燼消。彈棋曾敘別，風(fēng)雨又連宵。

秋夜不寐憶蕙綢姊

夜色正蕭蕭，輕風(fēng)響竹梢。96

昭齊姊約歸阻風(fēng)不至

寒爐撥盡燼微紅，漠漠江云敞碧空。離別遂如千里月，歸期遍悵一帆風(fēng)。愁邊花發(fā)三春日，夢里年驚兩鬢中。雨雪滿窗消未得，定應(yīng)握手幾時同。昭齊姊約歸阻風(fēng)不至

寒97寄昭齊姊

月白風(fēng)清愁萬重，夢中不識別情濃。欲知無限傷心意，盡在殷勤緘一封。

寄昭齊姊

98別蕙綢姊其一歲月驚從愁里過，夢魂不向別中分。當(dāng)時最是無情物，疏柳斜陽若送君。其二

枝頭余葉墜聲干，天外凄凄雁字寒。感別卻憐雙鬢影，竹窗風(fēng)雨一燈看。別蕙綢姊99送蕙綢姊

絲絲楊柳拂煙輕，總為愁人送別情。惟有流波似離恨，共將明月伴君行。

其二

綠酒盈樽未及銜，那堪津樹引征帆。情知此別留難住，相對無言濕杏衫。

送蕙綢姊

絲絲楊柳拂煙輕100姐姐們都不在時，她對一切都感到索然無味，特別寂寞：

七夕后夜坐紅于促睡漫成

池畔芙蓉映碧蘿，雙星今又隔銀河。侍兒未解悲秋意，明月高懸且素羅。浣溪沙春夜柳絮飛殘不見春，近來閑煞惜花心，無聊獨自步庭陰。紫燕未歸余畫棟，黃昏先到怯囊琴，燈花月影兩深深。

姐姐們都不在時，她對一切都感到索然無味，特別寂寞：1013、女性書寫：題畫詩詞隱秘的自傳獨特時空感

一是以山水風(fēng)景為題的題畫，其中《云期兄以畫扇索題賦此》、《鵲橋仙》（題山水畫）都可算是此種類型，畫中的山水在葉小鸞的題詠下彷佛都具有仙境般的特質(zhì)，在這樣的陳述下使得題畫者產(chǎn)生向往“獨坐對此心徘徊”、“閑來看盡思悠然，恨不得，將身飛入”

3、女性書寫：題畫詩詞隱秘的自傳獨特時空感102鵲橋仙題山水畫柴扉不掩，翠微欲滴，斷岸蘆花風(fēng)寂。遠(yuǎn)峰云樹兩朦朧，曲徑杳、崎嶇難覓。平波淡淡，長松歷歷，玉洞仙床咫尺。閑來看盡思悠然，恨不得、將身入。（表達(dá)脫離塵俗、向往仙境的心理，然而有“曲徑杳、崎嶇難覓”的遺憾）鵲橋仙題山水畫103

另一類型是以《詠畫屏上美人十首》、《又題美人遺照》六首為主，就此二題畫詩的主題看來，主角都是“美人”，同樣都是女性身份的觀看。又題美人遺照繡帶飄風(fēng)裊暮寒，鎖春羅袖春闌珊。似憐并蒂花枝好，織手輕拈仔細(xì)看。

其二微點秋波溜淺春，粉香憔悴近真。玉容最是難摸處，似喜還愁卻是嗔。

另一類型是以《詠畫屏上美人十首》、《又題美人104其三

花落花開怨去年，幽情一點逗嬌煙。云鬟綰作傷春樣，愁黛應(yīng)憐玉鏡前。其四凌波不動怯春寒，覷久還如佩欲珊。只恐飛歸廣寒去，卻愁不得細(xì)相看。

其三

花落花開怨去年，幽情一點逗嬌煙。105其五

若使能回紙上春，何辭終日喚真真。真真有意何人省，畢竟來時花鳥嗔。其六紅深翠淺最芳時，閑倚晴空破綺煙。何似美人腸斷處，海棠和雨晚風(fēng)前。

其五

若使能回紙上春，何辭終日喚真真。106在葉小鸞《又題美人遺照》（六首）之后葉紹袁有評點，特別值得注意：坊刻《西廂》、《牡丹亭》二本，前有鶯鶯、像，此杜麗娘前后六絕俱題本上者?！爸豢诛w歸廣寒去，卻愁不得細(xì)細(xì)看”，何嘗題畫，自寫真耳，一慟欲絕。湯義乃云：“理之所必?zé)o，安之非情之所必有。”稗官家載再生事固不乏也，忽忽癡想，尚有還魂之事否乎？

在葉小鸞《又題美人遺照》（六首）之后葉紹袁有評點，特別值得注107父親這段的評點的意義：1、鶯鶯與杜麗娘家喻戶曉，對于少女閨居的樣態(tài)、幽思描摹的詳細(xì)而生動，也是葉小鸞自我的寫真；

2、尤其是《牡丹亭》柳夢梅對著畫像呼喊的舉動使杜麗娘復(fù)生，似乎暗示葉小鸞與杜麗娘之間具有了一定的相似性，雖然葉小鸞在死前并未留下畫像，然而就黃媛介挽詩看來“一時驚見畫圖新，在日娥眉寫未真”，可能在葉小鸞作品刊刻出版流行時，或許也有畫像，3、葉紹袁通過觀看葉小鸞的題畫詩幻想也有復(fù)活的奇跡。父親這段的評點的意義：108隱秘的自傳蕉窗夜記辛未夜作

煮夢子隱于一室之內(nèi)，惟詩酒是務(wù)，了不關(guān)世事。于時九月既望，素月澄空，長風(fēng)入戶。葉辭條而自舞，草謝色而知傷。煮夢子攜觴挈壺，獨酌于庭中。久之，月彩西流，樹影東向，觴盡壺干，傲然有懷仙之志，悵然作詩曰：“弱水蓬萊遠(yuǎn)，愁懷難自降。素蛾如有意，偏照讀書窗。”又“嘯殘明月墮，歌罷彩云流。愿向西王母，瓊漿借一甌?！?/p>

隱秘的自傳109

既而入室，復(fù)剔殘燈，披卷久之，隱幾假寐，聞窗外簌簌，似有人行。煮夢子從窗際中窺之，見二綠衣女郎，俱風(fēng)鬟雨髻，綽約多姿，坐于庭前石卓之上，笑談而嘆風(fēng)月之美。俄傾，忽各訴衷曲，愁緒橫于眉黛，淚痕融于頰頤，所言甚多，不能悉記。大約記其歌意而已。大者當(dāng)風(fēng)抗袖而歌曰：“對明月兮懷佳人，清露滴兮亂愁盈。湖山徙倚兮空自悲吟，芳心不轉(zhuǎn)兮幾度含情。”小者和而歌之曰：“垂翠袖兮飄素香，懷佳人兮天一方。仰鴻雁兮思心傷，安得借彼羽翼兮共翱翔?！备璁叄囗嵎枷?，襲人不斷。啟窗欲問之，已振袖而隱蕉叢矣。

既而入室，復(fù)剔殘燈，披卷久之，隱幾假寐，110《浪淘沙》（春閨）“一縷茶煙和夢煮，卻又黃昏

”；這是女性書寫：閨居的日子是令人無奈的、無趣的，精神心靈受到箝制而得不到自由，在這樣的狀況下“一縷茶煙和夢煮”，“夢”似乎是唯一可以突破這種束縛的，在夢境中精神才能自由的馳騁，然而好夢易醒，夢是短暫而虛幻的，夢醒之后的落差也更加令人無語，

“夢里有山堪遁世，醒來無酒可澆愁”便說得十分明白。因此，如果在此將“煮夢子”的號視為葉小鸞的自況，那么《蕉窗夜記》一文就充滿了個人的想象色彩與自傳性的特色?！独颂陨场罚ù洪|）“一縷茶煙和夢煮，卻又黃昏”；這是女性書111同時這個匿名的代稱，其背后的意義何在？盡管在晚明的相關(guān)論述中可以看到對于女性學(xué)習(xí)、創(chuàng)作的開放態(tài)度，然而，與之對立的撻伐聲卻從來沒有止息過，閨秀寫作的禁忌仍然普遍存在一般社會，顯然是因為閃避社會的苛責(zé)而使用“煮夢子”此一名號。名號所帶來的隱密性才能隱藏身份、性別所帶來的煩擾，也才有可能達(dá)成文章中所言的“了不關(guān)世事”。

同時這個匿名的代稱，其背后的意義何在？盡管在112女性獨特時空感對時間的焦慮，詩詞在內(nèi)容上傷春悲秋表現(xiàn)得最多。既是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春女思，秋士悲”的繼承，又是葉小鸞自己的獨特感傷。鷓鴣天春懷日上花梢睡未醒。繡衾香暖夢留人。依依柳眼天邊碧，淡淡山眉鏡里青。

無意緒，惜娉婷。綠階芳草伴愁生。東風(fēng)吹夢知何處，空聽流鶯檻外聲。

女性獨特時空感113浣溪沙秋夕風(fēng)透疏欞景色清。凄凄四壁怨蛩鳴。夜深微濕露無聲。

砌上落花和月落，簾前明月近花明。又看河漢半斜傾。浣溪沙秋夕114生查子送春風(fēng)飄萬點紅，零落胭脂色。柳絮入簾櫳，似問人愁寂。

慿欄望遠(yuǎn)山，芳草連天碧。深院鎖春光，去盡無尋覓。生查子送春115葉小鸞詞：蝶戀花春閨

春半余寒猶未褪。雨雨風(fēng)風(fēng)，賺得清明近。楊柳垂腰消酒困。海棠點靨藏春暈。

一樹桃花紅雨陣。片片飛來，鋪盡蒼苔印。燕子不歸難借問。東風(fēng)易去還困甚。葉小鸞詞：116訴衷情秋夜蛩聲泣罷夜初闌。香潤彩籠殘。多情明月相映，一似伴人閑。

燈蕊細(xì)，漏聲單。透輕寒。蕭蕭瑟瑟，惻惻悽悽，落葉聲乾。訴衷情秋夜117

減字木蘭花秋思暮蛩悽切。獨倚疏簾清夜月。悵望瑤臺。不見飛瓊步月來。

秋光如練。江上芙蓉開欲遍。流水殘霞。斷送西風(fēng)入鬢華。減字木蘭花秋思118

碧芙蓉秋思

曲徑繞蒼苔，秋意平鋪，蕭散無數(shù)。淡日移階，幾度尋花誤。西風(fēng)怨露草寒螿，夜天凄霜林煙樹。隔橋楊柳，翠減長條，猶自依依故。

青山云去。杳紅樓日又催暮。羅簟生寒，漫引新桐句。池塘映芙蓉一葉，簾幕驚海棠疏雨。闌干憑遍，妝臺漸冷，黯黯無語空凝佇。碧芙蓉119傷春悲秋意識在葉小鸞的書寫中具有何種意義？這樣的寫作其實隱含了女性自我的處境的認(rèn)同，在其五言古詩《九日》（近作）中或可作為參照：

風(fēng)雨重陽日，登高漫上樓。庭梧爭墜冷，籬菊盡驚秋。陶令一樽酒，難消萬古愁。滿空云影亂，時共雁聲流。

傷春悲秋意識在葉小鸞的書寫中具有何種意義？120

如果將葉小鸞的心境形容為“亂”、“愁”字時，“時共雁聲流”則彷佛是其處境的自況，秋天引起的愁緒使得內(nèi)在情感表現(xiàn)為一“亂”字，隱含不知何去何從的彷徨茫然；歲月的無情、時間的流逝不是自己所可以左右的，然而生命終將逝去的體認(rèn)與當(dāng)下自己還處在的塵世中、并且意識到自己存在的矛盾，這樣的生命矛盾、這樣的“愁”，是陶令之酒也難解的愁，是身為女性的自己終究無力解決的愁。

如果將葉小鸞的心境形容為“亂”、“愁”字時121在空間方面，她的詞中對“門”、“欄”、“檻”、“窗”

寫得特別多：《浣溪沙》（初夏）“曲欄憑遍思偏長”；《南柯子》（秋夜）“門掩瑤琴靜，窗消畫卷閑。半庭香霧繞闌干。一帶淡煙紅樹、隔樓看”；《玉樓春》（春寒）“寂寥孤館閉閑春，但見斜陽窺繡戶”；《謁金門》（秋晚憶兩姊）“漫倚危樓窺遠(yuǎn)色”；

在空間方面，她的詞中對“門”、“欄”、“檻”、“窗”寫得122“門”、“欄”、“檻”、“窗”都是一種連結(jié)內(nèi)外，卻也隔絕內(nèi)外的機(jī)制，一方面阻止外界的窺探，維持女性的貞節(jié)與神秘感，另一方面也成為女性向外發(fā)展的障礙與屏障。而女性的動作是“窺”“看”“聽”，對外面世界的的猜想推測。

“門”、“欄”、“檻”、“窗”都是一種連結(jié)內(nèi)外，卻也隔絕內(nèi)123

意識到女性身份帶來的狹窄，那么較之于天上飛雁，飛雁倒是自由快樂的許多：渴望仙境“瑤池”、“瑤臺”，這些意象出現(xiàn)在她的詞中很多；《秋雁》中“雁”意象的運(yùn)用則代表了空間的超拔：

西風(fēng)天氣肅，蔌蔌梧飄黃。征人塞上淚，隨雁歸故鄉(xiāng)。我無遼陽夢，何事飛蒼茫。所有一緘書，欲致瑤臺傍。寄之西王母，賜吾金玉漿。一吸生瓊羽，與爾共翱翔。

意識到女性身份帶來的狹窄，那么較之于天上飛124以上這些都屬于女性書寫：題畫詞隱秘的自傳獨特時空感。（2）才女形象的建構(gòu)；女性文學(xué)的被閱讀1、詩文集的整理出版；2、問乩、夢境：父親的召喚與介入；3、家人、親朋好友的挽歌悼文以上這些都屬于女性書寫：題畫詞隱秘的自傳獨特時空感1251、詩文集的整理出版；《返生香》

葉小鸞個人的創(chuàng)作有詩一百一十三首、詞九十首、曲一首、及文三篇，《返生香》沈自炳序文：

《十洲記》曰：西海中洲上有大樹，芳華香數(shù)百里，名為返魂，亦名返生香。筆墨精靈，庶幾不朽，亦死后之生也，故取以名集。一是寄托哀思，希望復(fù)活；二是要不朽；1、詩文集的整理出版；1261）《早春紅于折梅花至偶成》：“紅于，其隨身侍兒，平日所最憐惜者”

2）七言絕句《元夕》之后：“寒士家風(fēng)，食貧有素，然一燈共賞，何等樂境。今日至此，傷哉！”

3）《九日》之評點“于歸在邇，何愁之有，而且云‘萬古’也，明明讖語。張方伯棄楚梟而歸，即有此變。暗符陶令事，甚奇?！?/p>

4）五言古詩《秋雁》之后：“遐思曠想，自當(dāng)仙去，豈塵世所能久留?！?）五言絕句《春日曉妝》有評點“時年十二歲，初學(xué)遂有此等句，真是夙慧，豈在垂拱四杰之下?！?/p>

1）《早春紅于折梅花至偶成》：“紅于，其隨身侍兒，平日所最憐127

葉紹袁的評點彷佛在詩中尋求印證、解釋，以一種“讖語”的形式，銘刻了屬于父親的哀傷情感，然而評點的內(nèi)容卻又在有意無意之間建構(gòu)了葉小鸞的形象，在這樣評點的過程中，葉紹袁以一種父親的角度為詩集、為讀者做評點、說明與附注，將屬于高度私密性且只有家人、親人之間才可意會的對話展現(xiàn)于讀者眼前，開放、模糊了私密與公開之間的界線，使得讀者有親切的參與感，也更容易進(jìn)入、想象葉小鸞的個人形象與環(huán)繞在葉小鸞周遭的文化氛圍，從而產(chǎn)生極大的閱讀興趣。

葉紹袁的評點彷佛在詩中尋求印證、解釋，以一種1282、問乩、夢境：父親的召喚與介入；“泐大師”師云：“既愿皈依，必須受戒。凡受戒者，必先審戒。我當(dāng)一一審汝，汝仙子曾犯殺否？”女對云：“曾犯?！?/p>

師問：“如何？”女云：“曾呼小玉除花虱，也遣輕紈壞蝶衣?！薄霸副I否？”女云：“曾犯。不知新綠誰家樹，怪底清蕭何處聲。”“曾犯淫否？”女云：“曾犯。晚鏡偷窺眉曲曲，春裙親繡鳥雙雙”。

2、問乩、夢境：父親的召喚與介入；129問：“曾妄言否？”女曰：“曾犯。自謂前生歡喜地，詭云今坐辯才天?！薄霸_語否？”女云：“曾犯。團(tuán)香制就夫人字，鏤雪裝成幼婦辭?！薄霸鴥缮喾瘢俊迸疲骸霸?。對月意添愁喜句，拈花評出短長謠。”“曾惡口否？”女云：“曾犯。生怕簾開譏燕子，為憐花謝罵東風(fēng)?！?/p>

問：“曾妄言否？”女曰：“曾犯。自謂前生歡喜地，詭云今坐辯才130“曾犯貪否？”女云：“曾犯。經(jīng)營緗帙成千軸，辛苦鸞花滿一庭?！薄霸膏练?？”女云：“曾犯。怪他道蘊(yùn)敲枯硯，薄彼崔徽撲玉釵?！薄霸赴V否？”女云：“曾犯。勉棄珠環(huán)收漢玉，戲捐粉盒葬花魂?！?/p>

師大贊云：“此六朝以下，溫李諸公，血竭髯枯，矜詫累日者，子于受戒一刻，隨口而答，那得不哭殺阿翁也。然子固只一綺語罪耳?！彼煊柚洌铡爸菙唷?。

“曾犯貪否？”女云：“曾犯。經(jīng)營緗帙成千軸，辛苦鸞花滿一庭。131沈宜修《季女瓊章傳》：……

初見兒之死也，驚悼不知所出，肝腸裂盡，血淚成枯。后徐思之，兒豈凡骨，若非瑤島玉女，必靈鷲之侍者，應(yīng)是再來人，豈能久居塵世耶？死后日夜望其再生，故至七日方入殮。雖芳容消瘦已甚，面光猶雪，唇紅如故。余含淚書“瓊章”二字臂上，尚柔白可愛，但骨瘦冰冷耳，痛哉!

沈宜修《季女瓊章傳》：132初，兒輩在外塾各有紙記遍，余仿樣以木為之，取其不易損壞。茲九月初，兒亦請作一面，手書其上“石徑春風(fēng)長綠苔”一句。問之，曰：“兒酷愛此語?！睜枙r不覺，今憶之，乃劉商詩，上句是“仙人來往行無跡”也。豈非讖乎？兒真仙去無疑矣。

初，兒輩在外塾各有紙記遍，余仿樣以木為之，取其133十一月初二夜，五兒世儋夢見兒在一深松茂柏茅庵中憑幾閱書，幅巾淡服，神色怡暢。傍有烹茶人，不許五兒入戶,隔窗與語而別。五兒尚幼，故但能憶夢境，不復(fù)憶所語也。五兒云：“山名亦恍恍若憶，覺后忘之?！焙髷?shù)日，大兒世佺。亦夢見以松實數(shù)合相遺。余記陳子昂詩，有“還逢赤松子，天路坐相邀”之句。兒之夙慧異常，當(dāng)果為仙都邀去耳?；蛴凶I余妄言，效古《長恨歌》之說。嗚呼!愛女一死，痛腸難盡，淚眼追思，實實寫出，豈效才人作小說欺世邪?

十一月初二夜，五兒世儋夢見兒在一深松茂柏茅庵1343、家人、親朋好友的挽歌悼文《彤奩續(xù)些》——親朋好友、當(dāng)代名媛的悼念詩文集“些”——招魂的語詞葉紹袁的廣泛征集名媛：黃媛貞、黃媛介、沈紉蘭、吳山王徽等等；黃媛介《讀葉瓊章遺集》等等文體：詩、詞、賦、誄、祭文3、家人、親朋好友的挽歌悼文135

兒輩曰：“姊妹兩遺集出，幾于上駕鮑劉，下掩魏李，何遽偁不可！”余曰：“非也。紅閨片玉，聞?wù)呱w；彤管寸香，見者神艷。此是世間情想習(xí)障，今古盡然。若應(yīng)世文，……及慶歷諸名家，束高閣者競?cè)缁葑印劣诠盼?，既非若枚皋十七上梁王之書，王子安十四作《滕王閣序》，即不必傳，亦必不傳。”（《百旻草序》407頁）兒輩曰：“姊妹兩遺集出，幾于上駕鮑劉，136

葉紹袁深知世人（或許該說是消費(fèi)者）的愛好，或許是說這是符合晚明的愛好，作為一種文化產(chǎn)品，女性的作品有其特殊性，滿足了一般好事文人美麗的想象，而又充滿新鮮奇異之感，不同于明代以前的文章，也因此，女性作品在某方面來說擁有更大的市場空間，物以稀為貴，“才女”的市場空間似乎遠(yuǎn)比一般尚未顯赫的士子來得廣泛，閱讀女性文章既可附庸風(fēng)雅又足以顯示文人的開明，傳統(tǒng)中未揚(yáng)名的文人士子反倒在“才女”熱潮的推擠下，更被推擠到文學(xué)史邊緣的位子。所以“才女形象”是被建構(gòu)和被閱讀的。葉紹袁深知世人（或許該說是消費(fèi)者）的愛好，或137宋代女性文學(xué)詩人身份：（大多為某某妻、某氏）公卿官員的眷屬，或妻妾、子女、姐妹；（《王氏詩》一卷，王安石妹妹，丈夫張奎是縣君；《惠齋居士詩》作者胡氏，父親胡元功，是尚書；《閨秀集》作者徐氏，父親是通判，丈夫祝璣是部使者。等等）宋代女性文學(xué)138張玉娘：

(1250—1277)，女，字若瓊，號一貞居士，松陽人。敏慧絕倫，擅長詩詞。有侍婢二人，名紫娥、孀娥，皆有才色，亦善文墨；又養(yǎng)一鸚鵡，能辨知人意，號為“閨房三清”。玉娘17歲時與表兄沈佺相愛，訂有婚約。宋咸淳七年(1271)沈佺得中榜眼，不幸因病未婚而卒，玉娘矢志不嫁。其間所作詩詞清新婉麗，深寓情思，多為相思凄苦之作，傾訴愛情不幸。景炎二年(1277)，憂郁而死，年僅28歲，與沈佺同穴而葬。紫娥、霜娥皆因哀泣過度相繼而卒；鸚鵡亦悲鳴而殞，同穴而葬，故其墓稱“鸚鵡?！?。有《蘭雪集》行世。《浙江通志

浙江人物志》張玉娘：(1250—1277)，女，字若瓊，號一貞居士，松139

清代道光二十六年（1846）有重刊本。有李之鼎寫跋，說“宋代女士以詩詞著，流傳至今者，漱玉斷腸兩集而已。余則楊吉之《登瀛集》，王綸之《瑤臺集》，悉皆淹沒，不多概見。張玉娘宋士族女，矢志守貞，殉志而終，所著《蘭雪集》，幾欲繼軌《漱玉》《斷腸》惟傳本絕少，諸家書目，未見著錄。明成弘間王詔為立傳表彰，始顯于世。順治中孟偁舜又復(fù)為修墓建祠，刊集行世?！?/p>

清代道光二十六年（1846）有重刊本。有李之鼎寫跋，說140

她出生在仕宦家庭，曾祖父是淳熙八年進(jìn)士，祖父做過登士郎。父親曾任過提舉官。她自幼飽學(xué)，詩詞尤得風(fēng)人體。時以班大家（班昭）比之。玉娘十五歲時和與她同庚的書生沈佺訂婚。沈佺是宋徽宗時狀元沈晦的七世孫。沈、張兩家有中表之親，自小青梅竹馬。訂婚后，兩個情投意合，互贈詩物。后因沈家日趨貧落，沈佺又無意功名，玉娘的父親有了悔婚之意，稱“欲為佳婿，必待乘龍”。不得已，沈佺離鄉(xiāng)別土赴京應(yīng)試，高中榜眼，但命運(yùn)不濟(jì)，不幸得了傷寒，病入膏肓而死，死時年僅22歲。

她出生在仕宦家庭，曾祖父是淳熙八年進(jìn)士，祖父141

從此，玉娘陷入巨大的哀傷和無盡的思念之中。在守情五年后，玉娘亦“得疾而卒”，隨沈郎而去了。玉娘的父母終于為女兒矢志忠貞的行為所感動，征得沈家同意，將玉娘與沈佺合葬于西郊楓林之地。月余，與她朝夕相處的侍女霜娥因悲痛“憂死”，另一名侍女紫娥也不愿獨活，“自頸而殞”，玉娘生前畜養(yǎng)的鸚鵡也“悲鳴而降”。張家便把這“閨房三清”（即霜娥、紫娥和鸚鵡）陪葬在沈佺、玉娘的墓左右，這便是松陽有名的“鸚鵡?！?。從此，玉娘陷入巨大的哀傷和無盡的思念之中。142

張玉娘不僅生前不幸，為殉情而死，而且死后也是不幸的。她雖“情獨鐘于一人，而義足風(fēng)于千載?！眳s鮮為人知；所著的《蘭雪集》兩卷，也長期默默無聞?！皻v三百年后顯于世?！敝钡矫鞔苫⒑胫文觊g，邑人王昭為之作傳表彰，她的事跡才始顯于世。清代順治間，著名劇作家孟稱舜任松陽教諭時，為其事跡所感動，為其詩詞所折服。于是發(fā)動鄉(xiāng)紳為張玉娘修墓擴(kuò)祠，刊印《蘭雪集》，并為她創(chuàng)作了著名的35折傳奇劇本《張玉娘閨房三清鸚鵡墓貞文記》。從此，玉娘的事跡和作品才得以流傳。張玉娘不僅生前不幸，為殉情而死，而且死后143

《蘭雪集》共有詩117首，詞16闋，作品雖然不多，但很有藝術(shù)成就。她的詩體裁多樣，有絕、律、四言、六言等，且長于古風(fēng)。題材和風(fēng)格也迥然相異，既有清麗凄婉，感人至深的愛情悲唱，又有氣勢磅礴、壯懷激烈的愛國詠嘆?！渡街摺贰ⅰ栋菪略隆?、《卜歸》、《古離別》、《川上女》、《玉蝴蝶·離情》等詩詞寄托著思念、忠貞、哀愁。《蘭雪集》共有詩117首，詞16闋，作品雖然不多，但很有藝144

現(xiàn)代著名詞學(xué)家唐圭璋教授在三十年代所寫的《宋代女詞人張玉娘——“鸚鵡冢”故事的來源》中寫道：“誰也